「那么——」
稍微休息并闲聊之后,在总长的号令之下重新开始了集会。
怪造学会本部。无数烛台点燃着火焰,驱逐堆积在房间角落的黑暗。端正姿势跪坐在座垫上的副总长,久渡贵乃子看来并没有特别在意刚才的骚动,不过她并未看向被绑住且滚落在地板上的不动雾晴,这么宣言了:
「以上为定期报告。接下来开始讨论今年的主要议题吧;虽然防卫部明明还没报告,但久渡仍然继续进行会议;这是因为久渡并未信赖你们到能够放心地将防卫上的构造告知你们的关系。」
她绷着一张脸,看来比平常稍微感到恼怒似地这么说道。不过防卫部长高桥也只会说「叽」,所以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报告。
爆川嫌风也同样感到不愉快,且为自己的能力不足感到羞耻。
刚才不动拿刀攻击久渡的时候,倘若总长没有行动——久渡早已经死了。因为是突然发生的事、还是因为对方是不动所以无可奈何什么的,这种藉口是没用的。这次是运气好。要是运气不好的话,已经酿成悲剧了。
如果总长的反应稍微慢了半拍,或是总长根本不具备战斗力的话,久渡还有总长说不定都已经倒在不动的凶刃之下了。一想到这点,嫌风就觉得毛骨悚然。他们是同伴。虽然真面目的确是有点神秘,尽管如此,仍然同样是支持怪造学会走下去的同志。
嫌凰厌恶不能守护同伴的自己。她无法忍受重要的人一一死去。
「……暂且称之为『虚界难民现象』吧。」
不知是不会像嫌风一样念念不忘自己的失态,抑或只是不会显现在脸上而已,久渡立刻恢复平时的模样,淡淡地进行着会议。
「最近才发生的这种异常现象,目前对各类怪造学者的研究带来了矛盾。日前应该已经分发了汇整这种现象的相关资料给各位才对。」
「……我没拿到耶?」
被五花大绑的不动看来很无聊似地这么主张。
久渡像是看到让人很不愉快的东西似地俯视着不动。
「……」
原以为她会讽刺个几句,但不知是否顾虑到刚才被袭击一事,久渡稍微叹了口气后低声说道:
「……因为你经常在各地徘徊,不会停留在固定的位置,所以无法联络上——虽然看似过意不去地这么说道,但其实是久渡在谴责你那流浪癖的卑劣作法。」
「那么,副总长——」
宇宙木像是很感兴趣似地勾起那不带血色的嘴唇。
「所谓的虚界难民现象,扼要来说是什么意思?怪造学会的资料跟往常一样暧昧过头到不知所云呢。」
「所谓的虚界难民现象——」
久渡将视线从不动身上移开,在巨大帽子的阴影处眼神发亮地说道了:
「是最近频繁发生的异常现象总称。主要是——」
她稍微低下头,不知是否在整理脑内的情报,她的眼眸有一瞬间往正上方移动——又立刻回到原先的位置,这么说明了:
「在虚界有大量的怪造生物,像是在逃避什么似地大幅移动了场所。」
她极为冷淡地逐一举例。
「例如即使命令怪消,怪造生物也像是感到畏惧似地不肯回到虚界。」
那十分异常——是把怪造学的法则从根本打翻,很明显的异常现象。
「或是明明没有人召唤的怪造生物大量地逃向现界——大致上是这些情况。我们将这些情况统称为虚界难民现象。」
「嘿……还真是无奇不有呢……」
卷在不动身上的漆黑液体感到佩服。嫌风对于他——对于郁宫的能力虽然并不清楚,但在拘束、咒缚这方面,他的能耐在嫌风之上。不动交给他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正面的久渡深深地叹了口气。
「郁宫,你在佩服什么呢?向我们报告这种现象,还有命名的人都是你呀。」
「……我会遗忘过去。因为应该只有讨厌的事情……」
对于这位不停冒泡的奇妙研究部长,恐怕几乎所有在埸的人都叹了口气。他的语调跟声音实在过于阴暗,光是听着就会让气氛逐渐变得阴沉。
「虚界——难民现象啊。」
总之,嫌风思考着被提出来的议题。不过这是未曾有过前例的诡异现象。虽然可以推测出在虚界发生了某种状况,却不知道是什么状况。
「久渡,呃,受到那个虚界难民现象影响的怪造生物,没有什么共通点吗?喏,刚才郁宫不是说过吗?他说怪造生物的系统分类完成了,那有没有什么共通点,像是那个系统中只有某一个分类受到影响之类的?」
「……我说过那些话吗?我忘了……我忘了……毕竟过去的自己对现在的我来说,全部部是亡灵嘛;那番发言是死者的呻吟,我连想都不想去想……」
郁宫还是一样做出意义不明的发言,并稍微颤抖着。
「嗯……说的也是,逃到现界或不肯回到虚界的怪造生物,确实偏向于某一个系统。而且大多是弱小、在虚界外侧边缘勤奋生活的种类……如果要逃跑得那么不光彩,干脆去死就好了嘛……」
「姑且不提最后那句发言,郁宫,从那方面来看,能否在虚界难民现象当中找到任何规律?」
对于久渡的提问,郁宫在回应之前,先抗议了起来。
「为什么要让我一直开口说话……?霸凌……?霸凌……?我说了两次耶,霸凌真是个好词呢……嗯,因为我心情变好了,就告诉你吧。」
郁宫的声音与其说是震动空气,倒不如说像是直接渗入脑里一般。嫌风莫名想起了即使停止呼吸,剧毒瓦斯也会渗入体内的情报。
「虚界的怪造生物呢,可以大略分类成四个系统。假设先分类成A系统、B系统、C系统、D系统……」
他适当地命名分类,然后用细微的声音继续说道:
「虚界现在的主流是B系统跟C系统的怪造生物。占了全体的六成。强力的怪造生物大致上都被分类成这两个系统之中。剩下的A系统跟D系统则是非常弱小,或是那种快消失、屡次灭亡的怪造生物……」
郁宫用没有比它更适合「阴沉忧郁」这种表现的漆黑声音叙述着。
「关于虚界难民现象,如果用我的方式提出假设,我想想,目前——会不会是B系统跟C系统的怪造生物在进行大规模的战争呢?」
「怪造生物进行——战争?」
这是前所未闻的状况。
毕竟嫌风认为怪造生物都是一样的,从未想过他们是会进行战争这种组织性行动的存在。况且即使花了这么大把功夫研究,虚界的怪造生物生态仍然不明了,实际上虚界究竟是怎样的世界这点,也是个未知数。
「没错。战争,战争也是个好词呢。而且大家都会死……呵呵。」
郁宫一边阴沉地笑着,一边继续假设。
「虚界战争。虚界大战。要怎么称呼都行——我想虚界应该是发生了那样的状况吧。虚界难民现象只不过是因为其余波所产生的琐碎状况。强大的C系统跟B系统激烈冲突,只是逐渐灭亡的A系统顺势被击溃,弱小的D系统无法忍受,而逃到了现界……大概是这种感觉?」
这种时候郁宫意外的饶舌。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很喜欢研究。他的求知欲相当强烈,且比任何人都更快推论出假设。虽然懒惰的他会很少说出口。
「虚界——战争吗?」
久渡停顿了一下并这么发言,像是在寻求意见似地仰望旁边的总长。总长沉重地点了点头,吸了口烟斗并吐出烟雾。
「虚界是各种不讲理的事物都以自我为中心在阔步的世界。虚界战争?并非不可能的事。……不过——」
那是锐利得有如用铁鎚敲打一般的视线。他的眼眸笔直地看向郁宫。
「你的说明有让人不解之处。我已经了解B系统跟C系统在战争这点。还有A系统只是逐渐灭亡,和战争并不相关;以及弱小的D系统仓皇逃亡这部分也是——虽然我不断定,但恐怕是正确的吧。」
总长用火皿叩一声地敲了敲地板,用让体内的水分振动的声音问道了:
「那么,那家伙——魔王他人在哪?」
「……」
郁宫难得露出了像是大吃一惊的反应,在沉默一阵子之后,呻吟道:
「啊啊——我忘了,的确,魔王不在呢……。但是魔王应该动弹不得——但是但是,尽管如此,魔王也不可能对虚界没有任何影响,既然如此,虚界战争也只是反映出魔王变貌的镜子而已……不,那样等于自杀呀……」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了起来。虽然他似乎在深思,但从旁听起来只觉得不知所云。
不过思考复杂问题这种事就交给研究部的郁宫,嫌风试着以执行部长的身分发言。
「话说回来,抱歉打断一下话题——你刚才说怪造生物逃到现界来了?」
既然如此,从那一部分开始就是执行部的领域了。
久渡也点头同意,稍微摇晃了一下巨大的帽子并注视着这边。
「是的。虽然就如同你刚才所听见的,大多数是相当弱小、并没有特别危险的怪造生物。」
「尽管如此,也是流浪怪造生物——把非法滞留在现界的怪造生物送返虚界是规定吧?无论多么弱小都不例外。我们执行部的职责就是追捕那些家伙并把他们赶出去嘛。」
不过,最近并没听说流浪怪造生物有增加的消息,执行部的出动也没有过度增加。这点相当不自然。不想回到虚界的怪造生物。擅自逃往现界的怪造生物。他们消失到哪去了?
「那么——」
久渡歪了歪头,将视线移向似乎还在思索的繁宫。
「久渡并非专家,因此难以理解——不过,倘若叙述极为一般性的推论——」
她稍微眯起双眼,在眼眸中蕴含了某种微弱的感情说道:
「以难民身分从虚界流动过来的怪造生物们,躲藏在执行部找不到的某处——可以这么推想呢。」
「……执行部可不是那么无能的集团。」
「怪造生物也是无法估计的存在唷。」
久渡像是在主张并非把嫌风当傻瓜似地,在胸前轻轻挥了挥手。
换言之,就是有个嫌风不知道的存在,拥有让执行部找不到怪造生物的能力吗?虽然久渡说得很简单,但那可不是能轻松办到的事。执行部是追踪怪造生物的专家。竟然能让自己还有其他怪造生物们一直躲藏过执行部的监视,那到底会是多么强大的存在?
总之——嫌风决定尽快命令执行部的部下,让他们搜寻消失的难民怪造生物们的行踪。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稍微失陪一下。」
久渡将手放到自己的耳边,小声地开始进行对话。她的帽子里面似乎塞满了通讯机和其他各式各样的东西。她大概是跟外部在进行联络吧。
虽然不晓得对方是谁,但应该是怪造学的相关人士吧。明知道正在进行一年一次的集会,却仍然发出联络,这表示发生了相当紧急的状况吗?
「宇宙木。」
久渡怱然稍微抬起了那宛如人偶一般的脸。
「又是我?」
宇宙木露出了极度厌恶的表情。这么说来,日前宇宙木也是在类似的状况下,得知了自己亲爱的学校毁坏的消息。
「宇宙木,你冷静地听我说。」
不出所料,久渡带来的并非佳音,而是噩耗。
「据说你那些移动到壳蛇怪造高中的学生——只有古顷怪造高中的一年级生,至今仍未到达壳蛇的样子。」
你心里有底吗?对于感到疑惑的久渡,宇宙木看似从容的表情,这次是真的垮了下来且哑口无言。
※ ※ ※
对于壳蛇的学生而言,可以说是最恶劣的状况。
就像是搭乘原本就没什么燃料的飞机起飞一样。并不知道该前往何方,只是粉饰太平,得过且过地走下去;但总有一天会到达极限,出现破绽。
自从名为美咲次郎花的学生目击到怪造生物之后,同样的事件变得越来越频繁了。怪造生物的目击事件一发不可收拾,古顷的学生充满了不信任感。那份不安迟早会爆发,亚缇等人也会陷入进退两难的状况吧。
「……不过,这也是个乐趣。」
戏小路亚缇用紧绷的表情坐在老旧的学生会办中央。今天在她附近并没有已己巳或饱友的身影。他们大概也个别擅自行动着吧。
虽然她试着若无其事地向在周围待命的壳蛇学生们询问两人的下落,但结果并不理想。只不过据说有人目击到已己巳跟某个古顷学生热络地在交谈,饱友也像是在物色猎物似地,在他们就寝的营地徘徊。
虽然亚缇并不介意他们自由行动,但只希望他们别妨碍到自己。这世上最麻烦的东西不是任何敌人,而是愚蠢的同伴。不晓得他们会捅出什么漏子扯亚缇的后腿。
就这层意义来说,亚缇最为警戒的是丧时饱友。旁人也看得出来他已经快丧失理性了。他可是肉食兽,大概无法长时间忍耐周围有一堆人类四处走动的状况吧。迟早会引发事件,那同时也是古顷跟壳蛇这如履薄冰的关系破灭的瞬间。
「那、那个……」
一旁的壳蛇女学生在回答问题之后,像是顺带一提似地说道:
「既然如此,干脆把被目击到的怪造生物交给古顷的学生——然后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们身上如何呢?」
「那也不错呢……」
亚缇说完之后,察觉到女学生的表情一脸苍白,在内心啧了一声。刚才的质问是在测试亚缇。对方刻意用过激的言词,来观察自己的反应。亚缇因为急着想要整理状况和设法应对,而无法顺利掌握住对方台词的意图。
壳蛇学生已经开始对亚缇存疑。虽然亚缇并不介意,但她想暂时保持这份信赖关系以及上下关系。
亚缇露出微笑,像是在说笑似地挥了挥手指。
「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出卖同伴呢。」
「……」
女学生看似不安地沉默了下来,但随即放松了表情,坚强地浮现出笑容。
真是群悠哉的家伙——亚缇这么心想。为什么会这么善良呢?他们不就是因为像那样相信别人、相信别人的良心,才会被欺骗、被赶出来,落到必须在这种边境地带躲躲藏藏的下场?
没错,壳蛇的学生个性和平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虽然便于操纵,但老实成这样的话,迟早会被某人轻易陷害,落得全灭的下场吧?
不过——那并不干亚缇的事。
「亚缇同学,你在吗?我是空井伊依,有话想跟你说。」
伴随着敲门声传来的声音,让亚缇不知是今天第几次地又叹了口气。
※ ※ ※
自从伊依这些古顷的学生来到壳蛇怪造高中之后,双方维持微妙的紧张气氛已经过了三天。虽然目前并未发生什么大事件,但怪造生物的目击事件不曾中断过,而且伊依等人却至今仍无法怪造。
最重要的是,这间学校果然——很可疑。
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壳蛇的教师。从开始上课之后怱然冒出来的他们,总有种奇妙的感觉。不但上课方式相当僵硬,而且讲课内客让人根本无法理解,十分伤脑筋。如果说学校不同,授课内容自然也不一样的话,的确就无话可说了;但即使如此,以常识来考量,感觉他们还是讲述着奇怪的内容。
虽然拚命忍耐地无视那种不协调感,但已经到了极限。伊依带着怕得不肯离开自己身旁的次郎花,让梅子坐在自己头上,再度造访了学生会办。
「我来了,亚缇同学。」
「我可没找你呢,空井同学。」
亚缇似乎也判断伊依是在本质上水火不容的对手,无论态度或声音都带刺。虽然房间里难得地有好几名壳蛇学生也在场,但伊依只是稍微点头示意,便面对中央的亚缇打招呼。
亚缇摇晃着黄金色的螺旋状头发,看似忧郁地眯起了眼。
「这么吵吵闹闹,有什么事吗?虽然看起来这样,但学生会也是很忙的;如果是无聊的芝麻小事,得请你自制一点。」
「并非什么芝麻小事,所以我不会自制的。亚缇同学,我真的——希望你能把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们。」
伊依忍耐着她话里夹杂的讽刺和恶意,堂堂正正地抬头挺胸。她像是要保护背后的次郎花不受亚缇锐利的视线所伤一样,向前踏出了一步。
亚缇当然是像在装傻似地,浮现出揶揄的笑容。
「知道的事情?让我想想,例如没有任何前提就毫不客气地质问并非很亲近的对象,这种人是很失礼的事吧?」
「那我们变得亲近一点吧。听我说,亚缇同学,我并不是想跟你争论;请你别一副要吵架的样子。」
伊依温和地微笑着,让自己原本也自然地转变成像在应战的姿势缓和下来。
「我们只是想求个安心。我们并不是想找出某个战犯来凌虐他。为什么在这里无法怪造?为什么会目击到怪造生物?我们只是想知道理由,愉快地度过校园生活而已。」
「我们?你说我们?」
亚缇挑着伊依的语病,彷佛很可笑似地笑了。
「你以为你是谁?并非像我一样任职于具备名誉的职位,也并非在学术上有任何研究成果;只是个普通的一般学生,竟敢如此装模作样地——代表所有人发言?」
「……」
这戳到了伊依的痛处,她无法反驳。没错,自己并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代表大家发言。
亚缇像是趁胜追击似地继续谴责:
「你也并非幼儿,应该知道只有立场在一定地位以上的人,才能发表有力的言论吧?你要怎么想或说什么,的确都是你的自由。但是所说的话能够影响到世界的,只有拥有众多部下、身分比别人高贵、且握有权力——的强者而已。一般人在那大呼小叫,也只显得滑稽而已唷?」
「……听我说,亚缇同学。」
伊依叹了口气,又朝亚缇走近了一步。
「我现在并不是在跟你讨论什么资格、权利或强弱的问题。因为大家都感到不安,所以必须想个办法才行;只是这样而已。解决事件的不是我也无妨。我其实也不想装模作样地说话。如果像我这种一般人的话语无法传达给大家,那至少向亚缇同学这么坦白地说。这么一来,说不定站在强势立场的你会帮忙做出带给世界影响的发言对吧?」
「……」
伊依反过来利用对方的话语,封杀了她的反驳。伊依顺势趁胜追击。
「我只能办到这种程度的事。我自己明白。但是我不想变成朋友明明感到害怕,却什么也不做的人。我会尽我所能去做,你也一样——」
伊依笔直地注视着和自己处于对立位置的对象,这么说道了:
「如果你这么强大、这么了不起,主张自己是这世界的主角的话,就证明这点吧。只是嘴上说说的话,要怎么吹嘘都行吧?光只会说自己真的办得到很多事、自己很强,是没有意义的唷,亚缇同学。」
「……空井同学?你这是在向我挑衅吗?」
对于她冷淡的声音,伊依摇了摇头。
「我今天不是来找你吵架的。如果你知道些什么,请告诉我。可以的话,请把你那份力量——为了让大家安心而使用,亚缇同学。」
伊依将手贴在胸前,轻轻地微笑。
「偶尔这么做也很好不是吗?只是独自一人沉醉在力量之中的话,就太寂寞了。我来告诉你所谓的力量不是只顾着提升,而是为了帮助某人能够使用的东西。」
「真的是——傲慢。」
亚缇哼笑一声,将视线移向呆站在周围的壳蛇学生身上。
「怎么样呢,各位?啊啊,虽然这不过是一个古顷学生的主张,要协助她吗?虽然她似乎不了解自己的要求有多么残忍……」
那是——什么意思呢?虽然不晓得,但壳蛇学生像是感到恐惧似地缩起身体,却又竭尽勇气似地主张自己的意思。
「我、我们不是很懂……复杂的事情。但我们认为大家能放心地和平生活是件好事。」
「只要好好沟通,对方应该会了解吧?那女孩——应该可以体谅我们的状况吧?」
「嗯……」
他们各自编织着并非否定的温柔语语,这让伊依内心温暖了起来。是怎么回事呢?这种很怀念的感觉——身体非常熟悉,伊依对于这些人的善意有印象。
「你们是认真的?」
唯一话中带刺和毒的亚缇,看似嘲讽地扭曲了嘴唇。
「所以才说你们是笨蛋呢。像那样温柔待人,采取仿佛在自取灭亡的行动,至今为止曾获得什么过吗?我们为什么要像这样——」
「但是,我们不想让自己蒙羞……」
「我们不是为了斗争而生。大人是这么说的。记得在出生时,大人是这么说的。」
「戏小路同学,干脆把事情都说出来吧?我想他们应该会了解……我喜欢人类。虽然也有坏人,但我想应该没有事情是无法沟通的……」
对于周围蜂拥而至的意见,亚缇像是放弃一般沉重且深深地叹了口气。
「啊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们真的——是笨蛋呢。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啦。真是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管罗?」
她顺势看向这边,敷衍地挥了挥手。伊依的胸口充满了安心,以及对壳蛇学生的好感。到目前为止,自己说不定有点误会了他们。他们其实是非常善良的人——
「空井同学,就是这么回事……我们会全面协助你们。只不过——我最后再确认一次。」
亚缇用像是把钉子钉入脑海里的恐怖声音说道:
「无论得知什么,你都不会后悔吧?会再也不能逃避或移开视线了唷?即使知道讨厌的事实,我也不允许你认为自己是一般人而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毕竟你批判了我的思想……这点程度是理所当然的吧?」
「嗯。是我拜托亚缇同学采取行动的,我也不会自己一个人逃跑。」
伊依大胆地露出笑容,像是在挑战似地告知眼前的天敌。
「我来告诉你大家同心协力比一个人独自变强要好上好几倍这件事吧。」
「好,我很期待。如果你的意见是正确的——到时要我称呼你是朋友还什么都行。」
在散发出火花互瞪着的两人身旁,悄悄地抓着伊依制服的次郎花,眺望着那样的亚缇,以及——表情温柔且坚强地站着的壳蛇学生们,浮现出了久违的温和微笑。
「……他们是好人咧。」
※ ※ ※
他在那个集团当中,被认为是比较理智的知性派。
不过那就类似跟蛞蝓相比之下,狗显得比较聪明;可以说只是比较对象的其他人脑筋太差罢了。
无论如何,因为这次的任务需要交涉或策略这种要动脑筋的事情,所以身为知性派的他才会被选中并派遣过来。
只身潜入敌地正中央,就某种意义来说是相当危险的任务;但他并不感到害怕,当然其他人也不担心。因为任何人都知道他的战斗力,而且敌人根本都弱到不像话。
即使沦为战斗,他也有自信将敌人一个不剩地歼灭。之所以没有立刻动手,是因为找不到敌人的头目身在何方;他已经决定万一有突发状况,就让对方全灭并趁早打道回府。
只让人觉得无聊且麻烦,兴趣缺缺的任务。
他一直这么认为。直到遇见她为止。
※ ※ ※
根本不可能乖乖上课。
场所是壳蛇怪造高中。战桥舞弓毫不客气地踢破教室的门扉。
大约三天前,从古顷教师那听说今后的预定之后,便立刻开始的一般课程让舞弓彻底投降。舞弓不懂课程内容。虽然对舞弓而言,教师所说的话语总是彷佛异世界的言语一般,但今天负责上课、似乎是壳蛇教师的男人,他的授课比平时更让人无法理解。
舞弓开始觉得一切都很麻烦,一到休息时间,她便飞奔到走廊上。
午后。是个有点潮湿闷热的讨厌气候。舞弓原本打算在校内唯一的自动贩卖机购买果汁,但尽管有通电,里面却像是没装东西一样,没有掉下任何东西。
舞弓感到烦躁,她盘起双手,一边晃动着银饰品,一边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走着。
「……没错,无论是特摄片的英雄或魔法少女,一旦敌人出现,就会抛下学校跟工作,弯身跟恶党战斗;这是很普通的。换言之,我跷课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没错——美咲跟其他学生说他们看到了谜样的怪造生物。消灭那家伙来守护大家的校园生活,是我现在的职责!」
舞弓点头赞同自己,立刻恢复了好心情并露出笑容。没错,念书这种事随时都办得到。比起那种无聊透顶的事,以正义同伴的身分活动要来得有意义多了。用来反击的理论十分完美。如果伊依在旁边的话,大概会吐槽个几句吧;但现在唠叨的她并不在身旁。
舞弓握住挂在肩膀上的刀,警戒着周围。
「不过……要是没顺利遇到显而易见的敌人正好在袭击民众的场面,我实在不擅长去找出隐匿起来的罪恶啊……要拜托伊依或其他人帮忙吗?但她在奇怪的地方异常认真……她根本不了解正义同伴的崇高任务,『要好好上课才行喔,小舞』——她一定会这么说教。」
舞弓一边叨叨低喃着,一边先确认自己应该做的事。
目前并没有发生有人受伤或被袭击的事件。只不过是以次郎花为首,有好几名学生自称他们目击到了怪造生物而已。倘若只是这样,说得难听点,也可能是他们的妄想或谎言;但她们害怕的模样非比寻常。即使不是怪造生物,也可以肯定他们是看见了某种可怕的东西。
而且,舞弓也察觉到洋溢在这个空间里面的不协调感。有什么在。绝对没错。一定有什么邪恶的阴谋或某种凶恶的存在潜伏着。
在那些东西害某人变得不幸之前彻底击溃。这就是自己该做的事。
当然舞弓也学到了教训。之前在古顷的事件当中,舞弓一个人太冲动行事,结果身负重伤,还差点丧命。这次一旦感到危险,就优先向他人求助吧;舞弓这么心想。不是无敌也无所谓,并非不败也没关系。重要的是在没有人受伤的情况下解决事情。
「……!」
舞弓绷紧表情,忽然停下了脚步。然后她用力握紧刀,慎重地摸索周围的气息。
让人无法遗漏的不祥感觉。杀气——不对。是更加鲜明强烈的气息。绝非良善的危险感觉逐渐充斥整个空间。
这么快就bingo了吗?某个人很明确地朝着舞弓散发出敌意。不——果然跟敌意也不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舞弓从未感受过、但只有不安涌现出来的特殊氛围。
「——是谁?」
她低声这么问道,于是气息在背后瞬间宛如爆发似地增加了浓度。舞弓毫不犹豫地拔刀,没确认对方身影便往横向扫了一刀。
风乱了起来。没有打中的感触。不仅如此——甚至看不见对方的身影。
是弄错了气息吗?不,那是不可能的。那是比有人出声呼唤、或是对方用手拍自己肩膀这些方式,还能更清楚得知对方就在那里的感觉。那不可能是错觉——
舞弓转过头,只见刀对着无人的走廊。壳蛇的校舍是四层楼建筑,其他学生应该聚集在三楼上课才对。这里是一楼。换言之——现在会走在这里的存在,不可能是一般学生。
有个人影从走廊尽头的转角现身了。
是舞弓曾见过的人物。浮现在娃娃脸上的凶恶表情,以及穿得有些邋遢的纯白制服。眼眸简直就像野生动物一般狂暴。
记得他是——壳蛇学生会副会长,丧时饱友。
烤肉时也曾感觉到的那种难以言喻的不祥感觉贯穿了舞弓。
「……你到底是什么人?」
舞弓低声这么问道,于是他看似愉快地笑了。他并未停下脚步,随着两人间的距离逐渐拉近,那种想吐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危险的少年用有毒的视线看着这边开口了:
「我是什么人?我才想问你是什么人耶……你在那种距离察觉到了我的气息对吧?太厉害了吧,喂喂,你的五感到底是什么构造?是那双耳朵,还是鼻子?是眼睛吗?总之——厉害厉害,太厉害了,真想吃了你啊……」
「唔……」
得知某种诡异的视线爬行在自己的肢体上,舞弓感受到一种跟恐怖不同的恶寒。这眼神是怎么回事?这气息是怎么回事?舞弓思考着——然后想到了答案。
这是肉食野兽在打量猎物的眼神。
「你到底是什么人!」
已经是第三次的犀利质问,让饱友绷紧笑容并停下脚步。但那与其说是被舞弓的气势给震撼到,感觉更像是非常惊讶的样子。
「……那声音。那张脸。那眼神。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美味啊真叫人受不了啊?喂,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为什么?为什么会那么——咯咯咯、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哈!」
看到呵呵大笑的他,舞弓的厌恶感到达极限,而犀利地对他吼道:
「闭——闭嘴,你这无赖!别用那种——别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
「唔喔……真危险。」
舞弓用腐朽的走廊彷佛会爆裂般的气势跳跃起来,紧接着挥舞成十字的斩击被后退的饱友避开了。光是看到他的动作,舞弓的怀疑便成了确信。他确实是看到自己认真挥出的一击后避开了。那并非人类的反射神经。换言之——他并非人类,
「喂喂,还真是活蹦乱跳的猎物啊。」
饱友的表情没了笑容,他深深叹了口气之后——摇了摇头。
「慢点慢点。OK,冷静下来吧我。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想想看吧?假设在这里打架并打倒这家伙。看到倒下的这家伙我八成会吃掉她。要是吃了就会留下尸体跟血迹,我没办法推卸责任。一切就结束了。任务也必须强制终止才行。那也太过火了……但真想吃啊。」
「你从刚才开始——是在唠叨些什么!」
舞弓甚至起了鸡皮疙瘩,那种生理上的厌恶让她语气粗暴地大叫了。
「我懂了,美咲目击到的怪造生物就是你吧?假扮成壳蛇的学生,策划着某些阴谋的怪造生物!那邪恶的精神无庸置疑!我的灵魂知道你是个恶党!在那里站妤了!亮出你的脖子!恶党——纳命来!」
「喔呴……小姑娘你还真有趣呢。」
饱友浮现出嘴巴彷佛要裂开般的笑容,端正了姿势。然后他随意地伸出了手。
「很好,很好,我喜欢强悍的女人。但是——我更更更喜欢强悍的女人哭泣喊叫的表情喔嘎哈哈!」
发出了哒镰的异样声响。
「——」
丧时饱友做出了超越人类体能的跳跃,他往上跳到天花板附近之后,当场转动起来,他同时挥动双手双脚,袭向了舞弓。舞弓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那记攻击。
「唔,打开现界的门扉——」
舞弓一边在走廊上翻滚,一边咏唱着咒文,这时她看到没有反应的刀,而想起来了。
「对、对了——糟糕,我不能使用怪造剑……」
「嘎哈哈!哈哈哈!啊——真是有够麻烦!要忍耐真是太麻烦了!干脆把你吃掉把其他学生也吃掉让任务也告终这件事就算解决了吧!」
饱友这么大喊并逼近这边的身影——在刹那间变了个样子。
「什么……」
舞弓不禁呆站在原地,凝视着他的变异。舞弓曾设想过最糟的预测。但是现在——出现在舞弓眼前的,是远超过那种陈腐想像的邪恶。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说出这番话的同时,战桥舞弓的身体被激烈的冲击给撞飞了。
※ ※ ※
仇祭游在壳蛇怪造高中一楼鞋柜旁的长椅上跟巴已己巳交谈着。因为还在上课,所以没有其他人在。温煦的午后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让混杂在空气中的灰尘稍微浮现出身影。
「——这么说吧。」
已己巳茫然地眺望着那安稳的光景,在漫长沉默之后开口说道了:
「吾也并非知道全部。倒不如说吾的知识狭隘且相当少。希望你以这点为前提来听,小游。」
三天前,游提出了一个交易;游不会泄漏他们的真面目,相对地——游想从已己巳身上探听出某个情报。得知内容之后,已己巳要求了三天的时间,今天便像这样一脸认真地告知调查到的事实。
游认为壳蛇的人基本上是善良的。他原本警戒着对方可能会不守约定,趁晚上偷袭并收拾掉自己;但她似乎确实替自己进行调查了。
尽管对此感到惊讶,已己巳刚才说出口的谜样称呼仍让游皱起了眉头。
「你称呼我小游啊。呃,是不坏啦?」
「很怪吗?有人教吾朋友要这么称呼。」
已巳的表情相当认真,她只是纯粹地注视着这边。
「你跟吾因为利害一致而暂时处于友好关系。查阅字典之后,得知这关系可以归类为朋友。因此你便是朋友,也是小游。」
「感觉你这番话微妙地有趣……」
暂且不论这个话题,游决定迅速地获得想知道的情报。
「先别提这些——」
「啊啊。你想知道『肉体癖好』的情报对吧。」
「肉体癖好」。真面目不明的禁忌怪造生物。过去杀害了游的双亲,蹂躏游的全身之后还把游的右眼交换成怪物的眼球,是个应当唾弃的对象。是游的仇人。生涯无法原谅的仇敌。游不会忘记自己被那个存在操纵,而误入歧途的事情。他会永远憎恨对方玩弄自己身体、打乱自己人生这件事。
已己巳淡淡地、没有任何隐瞒地游说着。
「吾不会过问你为什么期望知道有关『肉体癖好』的情报。只不过有一点要先忠告你——那是即使接近也只会带来害处的存在。」
她先提出了这番听起来甚至相当温柔的忠告,然后在膝上交缠起双手,叹了口气。
「严密来说,『肉体癖好』甚至并非怪造生物。」
「你说什么……?」
游不是很懂她的意思。游感到困惑,在表情中夹杂着疑问歪了歪头。
「咦——但是,既然他被称为禁忌怪造生物……」
「只是怪造学会那么称呼而已。那该怎么说呢——是规格外的存在。吾实在不认为那是普通的怪造生物。」
是难以说明吗?已己巳时而露出烦恼的样子,并继续说道:
「『肉体癖好』是无数怪造生物融合之后的存在。因此没有固定的外观。他能够变身成任何模样,也能熟练使用各种能力。其真面目不明。但是——那种东西不可能存在于虚界。」
她的声音浮现出一种难以掩饰的不安。
「他在虚界跟现界之间自由移动,杀害人类并吞食怪造生物。然后成长。是无敌的生物……。他是所有生命的外敌,且一定存在于所有生命进化的尽头。是终极的存在。他会无止尽地变强,倘若他期望,应该会毁灭所有事物吧。」
飒——已己巳将她纤细的指尖比向游的右眼。被「肉体癖好」交换过的右眼。游不禁用手按住那眼睛,已己巳看似哀伤地眺望着那样的游。
「吾明白你的心情。你想复仇对吧?但是——吾忠告你,还是别那么做比较好,不能靠近那东西。那就像是灾害一般的存在。无论人类的文明怎么进化,也无法扼杀地震或台风。只能避难而已。」
「尽管如此——」
游静静地宣言。
「我的憎恨也不会消失。最重要的是,当那东西在我重要的人们面前现身时,我——无法忽受自己什么也办不到。」
游抓住已己巳的肩膀,悲痛地注视着她。平常总是一脸从容的游,难得露出了紧迫的表情。已己巳倒抽了口气,并皱起眉头。游逼问着那样的她。
「有没有什么消息?任何情报都行,请你告诉我。只有那家伙的目的也行。只要知道那点,还能设法对应。即使那家伙是地震或台风,倘若不晓得是因为何种理由发生的,就只能单方面被卷入然后惨遭杀害。我已经不想再过到那种状况了,已己巳。」
「……」
已己巳暂时思索了一阵子,然后——她慎重地说道:
「『肉体癖好』的目的——老实说不是很清楚。虽然并非无法推测,但也没有确切的证据。如果这样也无妨,希望你听下去。」
游点头同意,于是她彷佛畏惧着恐怖一般,颤抖着声音说道了:
「试着统计『肉体癖好』过去的行动之后,虽然也有许多一时兴起的状况——但有几个共通点,类似行动模式的东西浮现出来。那家伙采取行动的理由是……」
已己巳竖起一根手指,冷淡地说道:
「首先,是袭击人类或怪造生物,抢夺并吞食一部分或全部。这似乎是为了吸收对方的能力或漂亮的部分,让自己变得更加美丽且强大的行动。」
她竖起第二根手指,窥探着游的表情。
「然后——接着是杀害追捕自己的怪造学会执行部,或试图研究自己的怪造学者。这是为了驱逐碍事的对象,是极为普通的自我防卫。『肉体癖好』似乎也有被别人知道会很伤脑筋的秘密。」
散发出阴暗的气氛,竖起第三根手指的她变得面无表情。
「最后——他会接触试图怪造魔王、或是曾经怪造出魔王的人。而且——他似乎想让对方怪造魔王。」
「怪造魔王?」
虚界的魔王。那是虚界的支配者。虽然能够确认其存在,但详细相当暧昧,情报几乎不会传达到像游这样的怪造学者实习生这边。就某种意义来说,是真面目比「肉体癖好」更不明了的存在。
还有——据说游的青梅竹马伊依曾经成功怪造出魔王,且是唯一能控制魔王的人类。这么说来,在古顷事件的最后,现身的「肉体癖好」曾向伊依搭话,且积极地想让她采取某些行动。
「为什么……要怪造魔王——」
不过,游不明白。为什么「肉体癖好」想要把魔王呼唤到现界?如果已己巳的推论正确,那么「肉体癖好」甚至不是怪造生物。既然如此,难以想像他会具备对魔王的忠诚心,而且实在无法想像那个善变的存在会做出那种彷佛忠犬般的行动。
「你不明白吗?」
已己巳用非常恐怖的表情低声说道:
「魔王总是位于虚界的内地,在那边陷入永久的睡眠当中。此外还被加以封印,用普通的手段可以说根本不可能进行接触。要唤醒他并非易事,而且周围有商等怪造生物徘徊,即使是『肉体癖好』也无法轻易靠近,但是——如果魔王被怪造到现界呢?『肉体癖好』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见到魔王。」
「他见到魔王之后要做什么?我不明白这点。应该不会是想要签名吧,而且要是接近那种危险的存在,『肉体癖好』本身也很危险不是吗?」
「所以……」
已己巳彷佛理所当然似地说道。
「吾说过了吧。『肉体癖好』是吞食其他怪造生物来获得力量。如果他吃掉魔王的话?」
「啊……」
那就是——「肉体癖好」的目的吗?不,不能太早下定论。已已巳也说过这是推测。
但是,的确有这个可能。倘若「肉体癖好」追求更加强大的力量,魔王是个绝佳的饵。即使他不择手段追求,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难以言喻的不祥预感,让游的全身颤抖了起来。如果已己巳的预测正确,而且「肉体癖好」达成了目的的话?
必须跟伊依碰面。碰面之后,劝告她绝对不能怪造魔王——
「——危险!」
已己巳怱然尖锐地发出声音。游一瞬间——反应慢了半拍。
那跟已己巳的警告几乎是同时发生。在两人坐着的长椅背后,脆弱的墙壁冒出了无数龟裂,那木造的墙面轻易地飞了出去,似曾相识的少女伴随着瓦砾跌落了过来。
在充斥着灰尘的环境之中,被已己巳拉着手倒在地板上的游不禁大叫。
「小舞!」
迅速站起身的舞弓,察觉到这边的存在而瞪大了双眼。
「仇祭?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然后她似乎立刻想起了现在的状况,她难得地用紧绷的声音呼唤着这边。
「先别管这些——仇祭,这里由我来挡!你快点去叫在二楼的学生避难!」
「……是怎么回事?」
武士少女彷佛理所当然似地,对感到困惑的游,以及不知为何——露出一脸哀伤表情的已己巳宣告了最糟的情况。
「是怪造生物!而且——是很惊人的重量级角色!」
※ ※ ※
他一直自认自己是个慎重派,但那只是因为在该集团当中,他比别人稍微能忍而已。基本上是一样的。在浅薄的理性之下,具备着不知如何处置的狰狞本能。
尽管如此,他仍然算是比较会忍的。倘若是其他人,应该早就爆发了吧。他原本所属的群体本质,就是会想破坏所有看见的事物并加以蹂躏。就这层意义来说,他的确是个慎重派兼知性派。
但是,不行了。已经不行了。
看到眼前有那种上等的猎物,理性根本不可能成为防波堤。本能很干脆地流出,一边引爆并逐渐扩大,一发不可收拾。
说到人类的三大欲望,就是性欲、食欲、睡眠欲;但他们身上并不存在性欲和睡眠欲。
他们疯狂的三大欲望,是食欲、破坏欲、征服欲。其中他的食欲又比别人突出了好几倍。
在那样的他眼前,出现了似曾相识——而且看来比任何东西都更加出色且美味的猎物。他已经无法忍耐。任务什么的总有办法。他现在只想吃她,想吃她——
露出本性的他——曾被称为丧时饱友的存在,任凭冲动开始了行动。
那同时也代表古顷跟壳蛇一直维持着微妙均衡、宛如泡沫一般的生活即将迎向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