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
我很完美的──粉身碎骨了。
在盛大的烦恼下,我不断反覆著画好又擦掉、画好又擦掉的循环……
花了一个星期,最后完成的原稿数量,竟然是零页。
零页……
不惜熬夜趴在书桌前,努力到最后一刻的结果竟然是这样……
我再没用也要有一个限度啊。
「……当初发下那么大的豪语,想不到这么简单就破灭了。」
看著趴倒在床上的我,麻耶小姐充满叹息的说:
「而且连身体都搞坏了……」
「……我无颜面对大家。」
身体状况不好的原因,应该是压力跟睡眠不足吧。
虽然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不过还是让我发了点烧。
「话说回来,你趴著我可没办法帮你贴退热贴片。」
「呜呜……不、不用了啦……」
「为什么不用呢,至少可以贴个心安啊。」
「像我这种不会画漫画也没价值的人,没有贴那种东西的资格啦……」
我需要接受照护的与其说是身体,还不如说是心灵。
「请你别说傻话了。」
「好痛!……」
麻耶小姐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把我扳成仰躺的姿势。
「你这个样子,藤花会担心的。」
她严肃的说完,便将冰凉的贴片啪一下贴在我的额头上。
紧接著。
「叩叩」的敲门声响起,门慢慢的打开了。
该说是说人人到吗,刚放学回来的萝莉三人组走进了房间内。
「老师,我回来了──等等,您怎么了?」
「咦!你感冒了吗?」
「喵呜……没事吧?」
三个人的表情既惊讶又担忧,全都靠到了床边来。
我没脸看她们,抓起被子连头带身体都盖住了。
「不用担心。」
麻耶小姐以温柔的口吻如此说道:
「他只是太努力画漫画,有点疲劳过度而已。」
「咦咦……?」
「那个阿春他?你在开玩笑吧?」
「喵呜……这是魔王复活的前兆吗?」
在听到原因之后,三个人的惊讶声更响亮了。
虽然是有些失礼,不过这也要怪我平日行为不检,所以我也无言以对。
「不,这回确实是真的。」
「……这么说来,这几天老师的样子好像跟平常不太一样……」
「啊~对耶。像昨天他就嗨得很莫名其妙。」
「是在强颜欢笑喵……?」
虽然我是想做出开朗的举动,不过果然看起来还是有点不自然吧。
「不过,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勉强自己呢……?」
「他在网路上看到了有关小白脸的报导,可能对自己是人渣这件事深刻反省,就起心动念要这么做吧。」
对于藤花的疑问,麻耶小姐是这么回答的。
没有把有关截稿日的事说出来,也算是女仆的体贴吧。
「怎么这样……老师就算是人渣,我也不会去在意的呀……」
原来你没有否定我是人渣啊……算了,也罢。
「你在意一点不是比较好吗?」
「不需要,我反而就是连老师人渣的地方都一起粉的。」
对于千鹤的吐槽,藤花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真是非常的感谢……我的眼泪都忍不住流下来了。
「那么,漫画有画出来吗?」
「没有,看起来好像状况不太好……」
「喵呜,书桌上有画过的东西。」
纱奈小小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看来她是去拿原稿了。
「让我看一下。」
「我也要看。」
「喵。」
无言的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她们应该是在检视原稿吧。
连自己都没办法接受的东西给人家看到,说真的相当难受。
不过,都是我这个画不出来的自己不好。我觉得这也是惩罚,所以什么也没有说。
藤花终于开口了:
「……原来如此,确实状况不是很好。」
「……是呀。要讲好看也是满好看的啦,不过跟先前比起来的话……」
「……总觉得不太对喵。」
千鹤与纱奈也表达同意。
啊啊……果然,是这样的啊。
作者无法突破这件事,读者是看得出来的啊……
「因为这样的关系,今天就请大家一起待在二楼吧。」
「啊,说得也是,对不起吵到老师了。」
「真是的……阿春你跟努力根本不搭,别再逞什么强了啦。」
「喵呜……大葛格,好好休息。」
「那么,我们就告退了。如果有事情请叫我……主人。」
四个人各自说出温柔的话语,离开了房间。
我的心情则盛大的低落下去,顺势熟睡了。
在狂睡十八个小时(十二小时与六小时的分别睡眠)后,我的身体状况很快复原了。
也对,毕竟只是很单纯的疲劳而已,要说当然也是理所当然。
接下来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召开了一场检讨会议。
我坐在二楼客厅的沙发上,出席人员则在桌边围坐著。
坐在我右边的是,穿著女仆装的麻耶小姐。
坐在我正对面的,则是三个萝莉──从左边开始依序是千鹤、藤花、纱奈。
「咦,为什么真的要开检讨会啊……?」
「当然是,为了要努力预防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
藤花表情认真的说:
「老师您,必须要过著健康有文化的最高水准生活。」
「原、原来如此……」
「虽然话是这么说,也不需要检讨到这个地步吧?」
千鹤说道:
「努力画漫画是很好,不过也只是不要太逞强的问题而已吧。」
「说得也是。还有,麻耶如果发现老师在逞强,请阻止他。」
「……是的,我很抱歉。」
「不,麻耶小姐没必要道歉,都是我不好。」
我低下头来,发自内心的表达歉意:
「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以后我会注意身体状况的。」
「拜托您了。身体是资本,请把健康的优先顺序放在原稿前面。」
「嗯,我会谨记在心,谢谢你。」
被藤花用认真的语气叮咛的我,在点头的同时也慢慢把表情放松了下来。
虽然有一大半的心情还是很对不起大家……不过我对藤花的关心还满高兴的。
「喵呜,睡眠,很重要。」
「纱奈说得对。」
藤花微笑著,做出了以下的宣告:
「所以如果您睡不著的时候,请随时叫我过来哦。」
「嗯?为什么他睡不著的时候要叫藤花呀?」
千鹤疑惑的皱著眉头问道。
「因为,我是老师的专用抱枕。」
「什么?这是什么情况?」
「前几天,老师是这么对我说的。」
藤花挺著胸夸耀说道:
「他说:『只要有藤花在我就不需要其他的抱枕了~』。」
「──呜!等一下!阿春!你真的是这么说的吗?」
「……大葛格,真的吗?」
「……到底是怎么样?」
千鹤、纱奈跟麻耶小姐,都用力瞪著我。
检讨会的气氛也瞬间转变得像批斗大会一般的凝重。
「……呃,嗯……我是说过啦。」
我也不能当著藤花的面否定她的话,只好畏畏缩缩的表达同意。
「喵呜,藤花好诈喔,只有你一个人去从事枕营业喵。」
纱奈鼓起脸颊,嘴里冒出一个很少有人用的名词。
只是饶了我吧,不要用这种讲法啦。就算有语病也该有个限度啊。
「──什、什么枕营业,你这个人是要渣到什么程度呀!」
千鹤很快就有反应,她涨红了脸怒声叫道。
「…………」
至于麻耶小姐则已经是无话可说了。
啊啊……这下糟糕啦……
别说要过健康有文化的最高水准生活了,这一弄不好我的整个人生就到此结束啦……
在如此危机的状况下,藤花不明所以的问道:
「枕营业是什么呢?」
「呃、这个、我不是很清楚……总之就是色色的东西啦!」
「喵?是这样的吗?」
「为什么纱奈会说却不知道是什么呀?」
「喵呜,我只是顺著感觉,把这个词说出来看看而已……」
到底是在哪里听来这个词啊……可能是在漫画或者电视上听到的吧。
不过人在小学生的时候,也是会莫名其妙的对这一类词汇留有深刻的印象吧。
「千鹤请你冷静一点。」
藤花苦笑著对千鹤说明:
「老师是个绅士,不可能会做出色色的行为。如果他真的做出了类似的行为,那也都是为了漫画,不会有下流的念头。」
「…………这个,也是啦。」
令人意外的是,千鹤很乾脆的接受这样的说法:
「……先前枕在他手臂上的时候,他也是满温柔的啦。」
「喵跟大葛格一起睡,感觉很舒服……」
千鹤有些害羞的小声念著,纱奈则闭上眼睛颇有感触的说。
「……你做人的操守要有啊。」
麻耶小姐深深的叹了口气,只说了这句话。
可能是因为看到三个人对我的信赖,让她放弃做出激烈的反应吧。
这样的机会可不能放过,虽然多少有些勉强,我还是打算要做个结论:
「那么,检讨会就这么结束吧。」
「啊,不对,虽然不是要检讨,不过可以再问一件事吗?」
只要能换话题一切都好说,于是我说了一声「什么事?」催促藤花说下去。
「有关老师状况不好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多听您讲一下。」
藤花有些畏缩的说:
「这个、如果您觉得我多事的话,我很抱歉。不过,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能多为老师尽一份心力……」
「啊~谢谢你的关心。」
我意识到藤花想说什么,于是露出笑容,以轻松的语气回答道:
「不过,还没有到状况不好那么严重啦。」
「咦,是这样的吗?」
「嗯,我只是灵感没有跑出来而已。」
对我而言平常的创作步调就是那个样子,要说是状况不好也太夸张了。
「也就是说如果灵感有浮现出来的话,就可以像先前那样画出漫画来了吗?」
「应该,算是吧。」
「那真是太好了。」
藤花大大松了一口气,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说:
「那么,灵感要怎么样才能浮现出来呢?」
「……是有很多方法,不过最主要的果然还是体验人生吧。」
虽然我说的话听起来很像是在找藉口,不过一般而言确实是如此。
顺带一提,我的灵感并不限于要当场立刻浮现;像是在洗澡、上厕所或者是散步当中的时候,经过一段时间差突然就灵光一闪的情况也是有的。或许应该这么说,后者的情况对我而言反而还比较多也说不定。
千鹤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说:
「都体验人生那么久了还跑不出灵感来,绩效实在是超级差的。」
「……这个嘛。」
其实我真的也有同感,或许是我的才能出问题了吧……
「喵呜,话说灵感,到底是什喵?」
纱奈偏著头,不解的问道。
「呃,是这样的,灵感在这里,指的是我觉得很想画出来的场景吧。」
「原来如此喵……」
「老师是从这里开始思考漫画的,对吧。」
藤花很有兴趣的继续发问:
「如果这样的场景浮现出来了,接著您会怎么做呢?」
「嗯,这个嘛,基本上第一步,就是把想画的场景制作成印象画面吧。」
「印象画面……」
「也有人称它是灵感素描。」
「感觉上是不是像我们在角色扮演的时候,老师画的那些东西?」
「对对,就像是那个。」
「啊!这么说来在先前的漫画里,也有出现像那个时候的画一样的场景!」
「嗯。印象画面累积到一定的程度,就会产生类似化学反应的东西,把每张画面连系起来。接著,我在确信这些连系起来的画面可以形成一篇故事的时候,就会一鼓作气把它画出来。这就是我画漫画的方法。」
「哇啊!真的好厉害!原来那些素描还有这样的意义在里面!」
「……干嘛啦,不过是个阿春耍什么帅呀。」
「大葛格的股价,到这里又要再涨一波了。」
三个人都用尊敬的眼神看著我这边。
其实我也只是陈述自己创作漫画的方法而已啊……
算了,不论如何,心情还不错。
「所以这次画不出来,是因为你还没有确信就直接开始画的关系吗?」
「就是这么回事。」
不愧是藤花,理解得很快。
「另外我想知道,您想画的那些场景,是不是有共同点之类的东西呢?」
「啊~怎么说呢。」
这我没想过耶。
嗯~虽然我觉得这些让漫画人物动起来的场景确实是有共同点啦……
不过机会难得,我想答得更具体一点。
是她们很可爱的地方?很帅气的地方?有些情色的地方?还是欢笑的地方?
或许每一个都是正确答案。而这一切的共同要素,又是什么呢……?
「如果硬是要说的话,应该是『幸福』吧。」
说到这里,连我都被自己说服了。嗯,这是最适当的说法了。
「说得也是。在老师的作品中,确实感觉得出来是以幸福做基础。」
我的独一无二粉丝藤花也表达同意。
接下来,藤花说出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这么说来,如果老师看到漫画人物的模特儿,也就是我们幸福的样子,不就可以比较容易浮现出灵感来吗?」
「──!」
我的全身上下被足以令人麻痹的冲击贯穿。
──就是这个!
经她这么一讲,我才发现到目前为止似乎都是这样没错!
我会灵机一动都不是在体验人生的时候,而是在观看陪我体验人生的藤花她们的时候!
我就是从开心玩乐的藤花她们身上,接收灵感的啊!
哇啊,我怎么会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呢……
这样一讲,难怪我就算接触其他作品,却总是离直觉到什么都差那么一点点了。
「谢谢你藤花!」
我兴奋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忍不住抱紧了藤花。
「──呼哇?老、老师?」
「只要在生活中时常去意识这件事,我想自己画漫画的步调就会确实提升了!」
「──真、真的吗?」
「是啊!」
不过像我这种人,就算步调真的提升,也没多大帮助就是了。
可是,像那种一个月连一页漫画都画不出来的悲惨事件,应该就不会发生了。
「等一下!我知道你很开心,可是你在趁乱干嘛呀!」
「就是喵!只对藤花这样好诈喵!」
两个人分别从左右两边举起拳头轮流敲打著我。
「哎呀,抱歉抱歉。那么,你们三个就一起过来给我抱抱吧!」
「好的!」
我一张开双臂,藤花就从正面冲过来紧紧抱住我。
「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呀?」
「我先来喵。」
在千鹤还在慌声高叫的时候,纱奈已经趁机从右边过来抱著我了。
「等一下!──呜……我、我也要啦!」
在两个好朋友都过来之后,千鹤也从还空著的左边过来抱我了。
甜蜜、柔软、又温暖。
换句话说这就是──幸福的感触!
这么说来,先前在温泉旅馆也是大家这样抱在一起……
那个时候大家都哭成一团,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嘻嘻,老师您成功想到了呢!」
「以后你可要好好的干哦,阿春!」
「喵呜,大葛格要旭日东升了喵!」
大家都幸福的对我笑著。
「……真是的,你们的感情真的很好。」
一位巨乳女仆,正苦笑著在一旁观看我们。
「嗯?麻耶小姐要不要也过来这边?」
「不用了。」
我想也是啦。
在大家高兴了一段时间又恢复平静以后,我如此问道:
「对了藤花,你在什么时候会感觉到幸福呢?」
「在看老师漫画的时候。」
「啊啊,对喔,谢谢你。」
虽然是很开心,不过就算目击到那个瞬间也很难将它转化成漫画的哏啊……
「除了这以外还有吗?」
「呃,这个嘛……可以为老师尽一份心力,的时候吧。」
「咦,真的吗?不是像吃到好吃东西之类的时候?」
「是真的。老师的笑容,是最能够让我有笑容的东西。」
藤花满面笑容的这么对我说。
啊~真是的,人可爱也要有个限度啊。
「千鹤跟纱奈呢?」
「我呀……只要可以跟大家一起玩,那样就很幸福了。」
「喵~偶也是。」
「这么说来,结论是……」
为了让大家都幸福──
「我继续照先前那样当个小白脸,跟大家一起玩就行啰!」
「嘻嘻,说得也是呢!」
「……虽然这结论很过分,不过应该就那样了。」
「喵呜,偶们的战斗现在才开始喵。」
就这样,之后大家就一起玩竞速游戏了。
当然我不只是漫无目标的玩而已。
而是比以前都更强烈的意识到:
『该怎么做才可以让藤花她们更开心呢?』
在这段过程中,我又得到了一项重要的领悟。那就是如果让她们每个人的个性都有所凸显,我的灵感就更容易泉涌而出。
因此我就当场顺势创造了各式各样的规则。
比方说这次比赛赢的人,下次比赛就要坐在我的大腿上玩。
相反的这场比赛如果输了,就要说出喜欢我的三个点。
这在某种意义上,也跟思考漫画情节的方式很像。
因为如果太超过的话会被麻耶小姐骂,所以这一点我有去特别注意,不过托这些规则的福,我从她们每个人身上都看到了许多活生生的行为反应。
那一天晚上,我也描绘出比平常还要多五倍以上数量的印象画面。
想画的场景一个接一个的浮现。
我觉得如果有这么多数量的话──当然也是要看自己多执著在作画上啦──应该可以每个月都很稳定的画上二十到三十页左右吧。
……不对,考虑到跟藤花她们一起玩的时间,可以画的页数可能要稍微减少一点。
也好,总之就先以月产三十页做为我的努力目标。
顺带一提,我将印象画面数位化存档后,就送给三个人当礼物。
这么做也是为了要表达谢意,而且她们也因为这样又让我看到了高兴的表情,总而言之可说是一石二鸟。
不论如何,总之,就这样。
我当小白脸的技巧,愈来愈熟练精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