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篮球弹跳的声音震动着空气。
应男生们的要求,体力测试前的体育课改成了篮球课。不管其是好是坏,这个体育会系的老师,让我们做准备运动和投球练习。体育馆里弥漫着一股懒洋洋的气氛。
我混在这股气氛中,假装在墙边休息,选择了不参与。
比起原来,我现在和同学们的距离感也相当微妙。一方面这种状态下掺和进别人的圈子里过分利己;另一方面哪怕掺和进去也会显得不够圆滑,或者只会被人问这问那。这两种情况我都不想经历。
「篮球,已经放弃了啊……」
我用谁都听不见的声音嘟囔道。
如果迟早会被队友翻脸不认人,那我宁可不参与团队运动。
因此,我在高中没有加入篮球部。
但可能是我运气太差,当时没有好好调查,就报考了离家最近的高中,结果是一个篮球强校。之后我还和篮球部经理交往了,这一系列事情过于讽刺。
即使是在体育课上小打小闹程度的篮球,我也完全提不起兴趣。
要挑个时机溜出去吗?
一个飞快的传球,向慢慢起身的我飞来。啪地一声,我接住了这球,感觉手掌发麻。
我下意识瞪向篮球飞来的方向。
「这很危险的。」
「这种程度还是很轻松的吧?」
优马不屑地笑着,我把球扔了回去。
「好球耶。」
明明来了个强力扔球,优马却仍显得十分轻松。
我不禁咂了下嘴。
优马知道我打过篮球。
这是我进这所高中第二后悔的事。
「你要去哪里?」
「厕所。」
「别胡扯了,你是打算逃课吧。」
优马坚决地纠缠着我,我用眼神质问着他的来意。优马之所以会知道我打过篮球,他同为篮球选手自然是一个原因,但在此之上还有着更加深层的问题。虽没有事先约定,但不触及那点是我们不必言说的默契。
然而,优马现在的行为,已经远远越过了那条界线。
「真是的,稍微陪我一下嘛。」
篮球再一次在地板上弹跳,飞到了我的手中。
「如果我拒绝呢?」
「那就只能把你拦下来了。」
他话音未落,就已经挡在了我前面。比我高,还是现役的篮球部员,在他面前的压力可想而知。我本能性侧身,带球远离优马。
「你的脚没问题吗?」
「没事没事,佳奈子也说了,只要不勉强就没问题。」
「不勉强就没……我说你啊。」
听到他这可信度低的话,我半眯起眼睛。他所说的佳奈子是保健医生松岛佳奈子。据我所知,她给过优马很多照顾。
虽然是现役篮球部员,但优马是故障者。
「没事ー没事ー」
「这算什么?」
不过,我也没有对此说三道四的权力。
毕竟他这关乎选手生命的伤,是我所致。
已然穿旧了的球鞋猛然作响,在优马压过来的同时,我向右边做了个假动作。他的重心向右倾斜,我把运球的右手腕转过来,顺时针回旋。
因缘是因缘,但胜负又是另一个话题。
因左脚跟腱受伤而站不稳的优马,自然无法应对我的变向。
我挣脱开拦路的优马,冲到篮筐下,来了记上篮。
「喂,你别这么玩啊。」
「是你先来找事的吧。」
就这样我说一句他怼一句。我不由得感叹人始终是少年,没有丝毫成长。把弹起来的球扔向优马,我叹了口气。在高中放弃篮球,优马一定是知道我这个想法的。
所以,我站到了优马面前,想要快点结束这一切。如果能通过1vs1结束,优马也就不会纠缠我了吧。
「喔——要这样玩吗?」
优马拿着球站立不动,我紧盯着他,展开了防势。这是一场各打一次的攻守战。优马一副轻松的样子,却出乎意料的看不出破绽。是会从左边来,还是从右边来呢?
优马微微下身,在和我就要撞上的距离,开口说道。
「绀野在找你哦。」
这是什么意思?
「……!」
我的思考瞬间空白,优马没有放过这个时机,后仰跳投。篮球划出一条平和的弧线,撞上篮板,最终掉入篮筐。
我一边回收球,一边有种挫败感。不过彼此彼此。就和我知道优马受过伤一样,优马也知道我和绀野分手了。倒不如说,正是因为我主动玩这种阴招,就算对方回击,我也无话可说。
但这不代表我会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我一边转换攻守一边盯着优马。
「……为什么?」
「那么,问问她本人不就行了?」
「你这混蛋。」
优马扬起嘴角挑衅般说道。而我也被他点燃,自然而然地将力量聚集在手上,开始运球。
在体育馆旁边的饮水处,我把水龙头朝上洗了把脸。
说实话,我很想把全身的汗都冲一遍。但很不巧,我没带能擦的东西。啪嗒啪嗒用力洗了几下后,我就把水龙头给摁死了。手扶着墙,茫然地看着水滴从刘海上流下。
绀野在找我?这件事我无法理解。
在被告知分手之后,我打算将关系结束掉,并且认为绀野也是抱着这种想法才来分手的。虽然就如优马所说,只要直接找她本人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我到底是没有那种心情。
「你打算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在我胡思乱想之时,有人从旁边递来一条毛巾。我本能性接过毛巾,擦了把脸。这时,我闻到上面有某种花草系柔顺剂的味道,这气味似曾相识。
「抱歉,我就这么用了……」
「不必在意。」
桐谷接过毛巾,坐到了饮水处的边缘。
虽然还在体育课,但托优马的福,我已经筋疲力尽了,并不想回体育馆。我在桐谷的旁边慢慢整理着刘海。
「篮球打得真好呢。」
回想起来,像这样好好打球已经很久没有过了。虽然如此说不定还能打一打,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摇摇头。借桐谷的话说,这已经是过时效的过去了。
「大概算是过去砍下来的木桩吗?」
「这样说起来是木根呢。」
「大体上一样吧。」
「不一样的哦。」
好像是不一样。
(注:此处二人争论的是日本谚语——昔取った杵柄,意为许久未做但还有记忆之事。)
不知怎么地,我察觉到桐谷想问的事情,开始推敲起语言。
「我初中在篮球部待过,三年时间一直热衷于篮球。但在初三的夏天发生了一些生恶的事,篮球生涯也就到此放弃了。」
虽然已经过了时效,但还是有一些事不能说,其中尤其不想提及优马的伤。桐谷听到我断断续续的话语,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以前我心思全放在篮球上,全心全意投入其中。我们队伍里有一个人特别厉害,为了追上他,我竭尽全力。但篮球毕竟是五人运动,因为他的单打独斗,我们队伍差点输掉好几次。」
从那时起,我有什么变化吗?我一边说一边想。作一个毫无意义的想象——如果那时我没有气馁,继续下去的话,说不定和绀野的关系也会变得不一样吧。
但是,已经结束了。
我想过能像以前一样打篮球。但是已经回不去了,我必须向这个事实妥协。毕竟过去只是过去而已。
尽管如此,桐谷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欢悦。
「你很喜欢篮球啊。」
「……是吗?」
我很讨厌的。
差点说出口,但最终还是选择了装糊涂。
看到我惊讶的样子,桐谷越发开心。
「毕竟,你看起来很高兴嘛。」
「……这样吗?」
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没有什么实感。
因为我早就觉得,自己不会再打篮球了。
「话说,今天要一起回去吗?」
桐谷突然转变了话题,我回想起今天放学后委员会还有会议。
「可以啊,有什么事吗?」
「该说没有什么特别的?难道没有事就不能邀请你了吗?」
「那倒也是。」
文化节执行委员会的小喽啰有什么可做的?但我也不能说自己想要偷懒,只能对她含糊其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