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周之前收齐三方会谈的日程希望。还有,接下来的委员会不能偷懒。如果有人偷懒,我会让他写反省书。」
班主任四之宫扔下这句话,就立刻拿着教本走出了教室。他虽然与体育服十分相称,但其实是一个数学老师。为人做事恰如其分,很受学生欢迎。
我把包搭在肩上,离开了教室。目的地是体育馆,这里分配的人数似乎要比其他委员会多。我在入口随便找个位置脱下室内鞋,在名册上打钩。
「田崎,这边这边!」
看到这位与“只要能听到,在哪里说话不都一样吗”的想法背道而驰,举手呼唤我的人物,我不由得感到厌烦。
「……特意叫我,可真是谢谢你呢。」
「特意为此道谢的人,也是有的啊!」
吵死了。
高坂朱理花。有着像草莓沙拉那样艳丽夺目头发,丰满的胸部哪怕隔着制服也十分突出,不知何处甚至有咽口水的声音。也不知道她理不理解我的讽刺,盘腿而坐,灵巧地向后仰倒,我只好在她旁边坐下。
毫不掩饰地说,高坂是绀野圈子中的一员。与那无边的开朗相反,她的理科十分厉害,过去考试之前我受过她的照顾。
她自然知道我和绀野已经分手了,但丝毫没有介意的样子。
「说来田崎你形象变化好大诶?一开始我都没认出你来。」
在发言台上,似乎是今年委员长的人物发言时,高坂毫不在意地向我唠叨着。那位人物无非就是在讲些老生常谈——今年的主题是什么啊,往年的又是怎么样啊。对于这种无关紧要的话题,我也没打算认真听。
「这个叫朴素,朴素哦。」
「诶,很土的耶。」
「多管闲事。」
倒不如说,我只有去年有点高亮味,这种土气模样才是日常。因为我和高坂并没有那么深的关系,所以她难免会被我去年的形象牵着鼻子走。
「嗯嗯,人本身很好的话,土气男也感觉不错呢。」
「……这是什么话?」
「如果不是千寻的前男友,会很不错吧?」
「饶了我吧。」
「算了,反正也只是感觉!」
「喂!」
被高坂这样笑话,我感到一阵头痛。这看似是对话,实则不是,这只是空无内容的言语应酬罢了。
「我说田崎……」
突然,高坂降低了声调。
「你想过为什么会被千寻甩了吗?」
高坂的话突然回旋一圈,变得更加尖锐。这番话语如同一把利刃,令我窒息。高坂笑眯眯看着我。这是不知何处,对我感到气愤的样子。
「哪怕说想过……也就那样吧。」
我不知自己现在到底想说什么,话语卡在喉咙里,然后无声无息地消失。
我为什么会被绀野甩了呢?
「想过了,我想过了。」
我粗暴地将这个严肃的问题关入盒中,把话匣子封得严严实实。不明白的东西就一直这样不明白就好。
「哦,想过就好。」
似乎是对这问题失去了兴趣,高坂的声音很是冷淡。为此我松了口气。
高坂收起了攻势,委员长的联络事项也差不多结束了。我随着解散的号令站起。再被说什么,我就受不了了。
我穿上室内鞋,离开了体育馆。我的动作慢得自己都吃惊。显然,我对高坂的话十分在意。
「喂。」
因此,我连身靠在连通校舍和体育馆的走廊墙上的桐谷都没注意到,就这样直直穿了过去。
这么说起来,我们好像约好一起回去过。
「班长那边结束得可真早啊。」
「第一次集合除了决定委员长之外,也没什么可做的。」
「那倒也是。」
我和桐谷并排走在校舍前,正好看到两个人影从对面走来。
「今年也要出战关东,所以这次比赛也一定要全胜啊,近藤前辈!」
「我当然是知道的。真是的,这么点小事都要碎碎念,怪不得长不高啊。」
「蛤啊!你是要和我吵架吗!?」
绀野摇动着头发,咬牙切齿。对她随心对待,体格健壮的上级生,近藤。身为篮球部经理和队长,两人全校闻名,共有荣光。
正因如此,我刚和绀野交往时,周围的人都十分震惊。
「作为惩罚,前辈要追加十次二十米冲刺!」
「你可真他妈蛮横啊。」
他们应该是要去参加社团活动吧。虽在口头上指责着绀野,但近藤一边接受着绀野的肘击,一边笑得前仰后合。
我有点,后悔当文化祭委员了。
然后我再次意识到,应该站在绀野身边的,是像近藤这样的男生:洋溢着明朗,强大和自信的天然阳角。而不是我这种装模作样的东西。
「因为今年一定要参加全国大会啊!」
我与这样兴致勃勃的绀野,相擦而过。
会不会被她发现,这种想法完全是杞人忧天。
即使优马说的不是谎话,我也没想过接近绀野,倒不如说这样就好。回头看着绀野的背影,我暗自庆幸着。
「田崎同学?」
「……没事,我们走吧。」
「怪不得找不到你啊。」
「每次去练习都要花很长时间是个难点呢。」
回家路上,因为一些偶然的事情,我们聊起了桐谷的社团活动。桐谷所属的弓道部似乎借用了附近高中的某个道场来开展练习。而因为这个关系她不能每天练习,陷入了苦战。
「田崎同学是怎么度过假期的?我记得你没进什么社团活动……」
是因为在走廊里相擦而过的缘故吗?
听到这个问题后,和绀野,和她的圈子一起经过的日子在我的脑中快速闪过。我立即驱散了这段记忆。
「没什么特别的。也就是在熟人的咖啡馆里帮帮忙。」
虽然最近总是请假,但黄金周也不工作的话就太不合适了。不管怎么说,我一直都在给冬木添麻烦,也想在能报恩的时候报一下恩。
「诶,真不适合你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耸了耸肩回应道。幸运的是,因为冬木的喜好,店里的色调偏暗,只要在长裤上面系条围裙,还算是有点样子。不过因为是这种徒步一分钟,时薪九百日元,有员工优惠,轮班轻松的休闲职场,那也只不过是点零碎事情了。
「要是我说想去一下的话?」
「没有我轮班的日子随时欢迎,就在从这稍里一点的地方。」
「这样吗?」
我给疑惑的桐谷指了指巷子的方向。在住宅城常有的住宅密集地的间隙,冬木的公寓露出来一角,特征是白色墙壁和木质阳台。
「那样的话……如果我说现在想去看一下的话?」
桐谷停下脚步,突然说出这种话。
我有点困惑地挠了挠脸。
「就算这么说,为了晚上营业的准备,现在店应该是关着门的。」
「……真遗憾啊。」
「在上午或者晚上来吧。」
早上八点到下午三点是咖啡店营业,下午七点到深夜零点则是作为酒吧营业。高中生放学的时间,正好是打烊中。
虽然我对桐谷说的是营业准备,但冬木基本上是在以小睡为名的午睡中。这点还是不说为妙吧。
「欢迎回来。」
但今天他好像很罕见地醒着。
一辆小型车从巷子里开出来,冬木从车窗探出身子。
「我回来了。真少见啊,平常这时间你都在午睡。」
「我要去咖啡馆朋友那里送礼物呢,干君,春人也认识吧?」
「哦哦,干宏先生吗?」
冬木的交友关系非常宽广。高坂干宏也是咖啡店的老板,可以说是冬木的同业者。我也和来店拜访的干宏先生见过好几次面。但他和冬木不同,看起来是个一本正经的人。
年龄则是差不多在我和冬木之间。
「本来想着如果时间允许,就带着春人一起去的……今天还是算了吧。」
冬木给我送了个眼神,把手伸到风衣的胸口口袋处。
「初次见面,黑发小姐,我是附近一家咖啡馆的老板,春人的朋友。」
「初次见面,我是桐谷明璃,请多关照。」
桐谷深深鞠了一躬,接过冬木递过来的名片。
「您和春人是什么关系啊?」
「一个班的同学。」
「刚刚做成朋友。」
我和桐谷的声音刚好重叠到一起。
「是同学关系。」
「现在是朋友。」
话语再次重叠,我和桐谷对视了一眼。
此时冬木不知在想些什么,起哄般别有意味地微笑着。
「我的咖啡店在很复杂的地方,开始让春人带您去就好。」
「好的,也十分感谢您的优惠券。」
这张和名片一起留下来的免费券,是面向新顾客发放的东西。虽然冬木也给过我好几组,但我还从来没有把它们发放给任何人。因为让认识的人看到自己工作的样子,总感觉有些难为情。
「电话号码也在上面了,随时可以联络我。比如说,问问春人在哪一天轮班之类的。」
「喂!」
「哈哈,我会打电话的。」
虽然我还有一肚子牢骚,但冬木好像完全不给我机会,关上车窗驾车而去。为了名誉起见,我要说明一下,那种因为某位店员是否在场而决定的服务,这家店里是完全没有的。
桐谷盯着名片看了好一会。
「看起来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啊,确实吧。」
冬木他很好相处,即使是新顾客也能爽快地搭上话。我也从没见过冬木表现出生气,伤心之类的负面情绪。
「和店长认识很久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
「不知为何,总感觉田崎同学和他很像呢。」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没办法直接认同桐谷所说的话。冬木不管是年龄还是精神,都远比我成熟,和我完全不相像。
「那明天见吧。」
大概是把我的站立不动理解为了想分开的信号,桐谷一个人走向车站。我追上桐谷的脚步,和她并排走着。
「不,就送你走到车站吧。」
「这,这样吗?」
「让你一个人回去也不怎么好。」
反正从公寓到车站也花不了几分钟。
「果然,很像啊。」
「哪里像?」
「田崎同学不知道也可以哦。」
尽管话里有点排斥意味,但桐谷看起来心情好像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