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已经过半,但我还是在屋顶独享午餐。
原因是我和绀野的关系变得紧张,比她当时到处找我的时候还要不舒服。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无论是好是坏,绀野都很引人注目,有影响力。如果绀野把白的说成黑的,那所有人都会说是黑的……虽然不至于到那种程度,但特地来和与绀野关系紧张的我交好的傻子是不会有的。
目前还没有趁机针对我阴险骚扰的人。
虽然我成为那种家伙的对象也不奇怪。
「算了,可以说是自作自受吧。」
我嚼着便当,回想起在黄金周发生的事情。
绀野为什么要找我呢?
虽说只是推测,但这也许是因为我表示了过度的拒绝。
在她们圈子的时候,绀野的意见应该很少会有人断然否定。这可能是因为这是以绀野为中心的圈子。如果问绀野是折腾别人的一方还是被折腾的一方,那她绝对是前者。
我断绝了和绀野的关系,然后躲了起来。这一系列行动狠狠地折腾了绀野。
但是,为什么?
收拾好吃完的便当,我自言自语道。
「难道说,是想和我做回朋友吗?」
正是这点才让我捉摸不清。
单单由我来看,也隐约感到我们两人并不相配。和站在学校等级顶端的绀野不同,我只是一个高中出道的冒牌货。说实话,去年文化祭被表白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绀野到底是看上了我哪一点才想和我交往的呢,喜欢上我的契机是什么呢?
封闭的心墙咔咔剥落,我开始注意到之前被“喜欢”所掩盖的部分。
「我,完全不了解绀野啊……」
一旦有所自觉,便瞬间无望。
我努力数着自己所知晓的绀野的一切:喜欢的品牌、甜点、料理、歌曲、动画;住在哪里,社团活动的频率,擅长科目和不擅长科目,生日,常去的店等等。要列举的话,两只手都不够用,但我所追求的并不在其中。
「……为什么要和我交往啊?」
或者说,在被甩的时候,我会去污浊化之前从绀野那里得到的好感,也许就是这个缘故吧。
我不知道绀野喜欢我的什么地方,喜欢和我一起做什么。
这么点小事就让我沉重不堪。我连这种小事都不知道,这一事实让我全身发冷。五月艳阳高照,但我的身体在不住颤抖着。
彷徨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书的封皮。这是林借给我的,一直想读但至今未能读到最后的,那本绘本。试图打开就选择了放弃,这一行为不断反复,最后变成了我随身携带的东西。
这样做的过程中,我注意到一件事。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和我有着相似的部分。主人公没有将在梦里画画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这让我有一种既视感,但她比我做的要更加娴熟自如,这又让我感受到一种违和感。
如果这个故事的美好能持续到最后,这份感觉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半分自暴自弃地翻开了书。
——某一天,主人公决定要画映照在镜子里的自己。
在此之前,主人公从没画过所谓的自画像。因为画自画像这件事本身,就像意味着自己是一位画家。
“如果能出色地画出来,在现实里我也要自称画家。”
在下了如此决心之后,她便埋头苦干了起来。
那个梦很久都没有醒来。借梦的持续,主人公画出了一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自画像:那只映照在镜子里,笨拙地握着画笔,涂着颜料的猫。
画布上的猫突然朝主人公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
『因为你,我的梦想能实现了呢,多谢了。』
梦突然宣告结束。
主人公从床上跳起来,在布满灰尘的画布上涂起了颜料。但是和明晰梦中的画不同,这画过于平庸,毫无技术含量的拙劣。
她已然梦醒。
没有救赎,毫不留情的故事结束后,我感受到被抛弃了的错觉。
然而,另一方面,我的颤抖也停止了。
我意识到,这是因为我就像这个主人公一般,“已然梦醒”。
就像在这个故事之中,主人公只能在梦里作画一般,我只是原封不动地接受了绀野的好感,并不想去寻找现实。仅仅是建立了一个被嘲笑“只在表面上交往着”也无法否认的关系罢了。
我为什么没想进一步了解绀野呢?
如果那时候我这样做了。
这种后悔和与断念相混杂的心情,在我的腹部滔滔盘旋。
「……该回去了吗?」
听到了上课的预备铃,我抬起了沉重的身躯。下楼梯后,穿过排列着二年级教室的走廊。我已经没必要为逃避绀野而绕远路了。
「千寻——」
「什么事啊。」
在返回教室的人群当中,我突然听到了绀野的声音。在教室之中,绀野她们围着桌子谈笑风生的样子映入眼帘。周围是平时结伴而行的群体成员。
如果在分手后能做回朋友,我也能在那个地方吗?
我对这毫无意义的想象摇了摇头。
不管是用怎样的语言或者方法告知分手,最后我都会远离绀野吧。因为即使绀野能和我继续做朋友,我也远不如她那般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