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乌云遮盖了天空,仿佛为梅雨做了先行预告。沉闷的空气似乎也如天气预报所说,预示着雨的降临。因提倡节电而没有开灯的电梯口显得无比昏暗,挤满了急于参加社团活动或者归家的学生们。
四处谈论的话题五花八门,上课时发生的事啦,下个月的期中考试啦,或者是社团大会,打工的事情啦。时不时,也能断断续续地听到谁和谁正在交往啦,哪个高中里的女孩子很可爱啦,之类的话题。
「哎呀,对不起。」
「没,没关系……」
在此之中,围绕于桐谷身上的空气散发着凛冽的气息。面对锐利得令人难以接近的这份气息,拿完鞋的男学生从鞋柜落荒而逃。就像是阻碍河流的石头,在放学的人流当中,只有桐谷的周围空出了一个突兀的空间。
不过,这也是日常的事情。
桐谷靠在鞋柜上,轻轻叹了口气。
从小时候开始,她就被父母安排参加了许多兴趣班,有很多接触年长的人的机会。在学校这种同龄人堆积的地方,桐谷显得格格不入。往好里说,也能把这个说明为“成熟”,但幼时的桐谷,常常因为自己被避而远之,加不进圈子中,而感到悲伤不已。
哪怕像现在这般被当作高岭之花对待,也一点都不开心。
弓道作为社团活动是过去所学的延长;分到委员会里,被指配为班长已经成为恒例;因考试成绩优秀而上布告栏也是和往常一样。这些事情一点一点堆积起来,在周围筑造了一堵墙。桐谷对此有了自觉,便对交友半途而废了。
虽然努力和他人友好相处,但从没有交朋友的意思。作为弓道部部员,作为班长,作为成绩优秀者。只需要按照外在形象那般行事就足够了。
但是,不对,应该说正因为如此,和田崎的邂逅对她而言才十分新鲜。
作为同班同学的田崎,她自然是作为班长来认知着的:以绀野为中心的喧闹团体中的一员。把制服松散穿得勉强符合校规,下课之后总是跑到哪里去玩,桐谷对他一直是一种很不认真的印象。
那也是文化祭之前的事了。
“田崎只是因为闲着无聊,才过来帮忙。”这样解释也可以。实际上,他只是留在那里就足够了。仅仅因为这种事情就迷上了异性,哪怕被人说好搞定也无可厚非。
但桐谷从来没有遇到能像那样向她伸出援手的人。
肩负起别人扔下的工作,在桐谷的学校生活中早已司空见惯。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因此她很正式地拒绝了田崎,告诉他“我不需要帮忙。”但田崎还是帮了忙,将累到睡着的桐谷送回家,处理了剩下的工作。
变得用目光追随着他,也是想着要向这个装模作样的田崎同学报恩,这一行为也终成日常。
在发觉这是恋爱感情的时候,田崎和绀野腻在一起已经众所周知了。想要接近他已经为时已晚。以文化祭为契机,田崎和绀野开始了交往。
高中生情侣终归无法长久。
桐谷将这句不服输的语言作为重石,压抑着自己的感情。然后如这句话所说,田崎在春假前被绀野甩了。
她有一种欣喜之感。与此同时,她也对因田崎同学的悲伤而开心的,卑劣的自己感到厌烦。最开始她为能对一些事找茬,和田崎扯上关系而感到十分开心。但渐渐地,她感受到了焦虑。
因为绀野正在寻找田崎。
「曾几何时,你也是这样在这里等着呢。」
「……所以呢?」
桐谷轻轻离开鞋柜,和绀野对峙着。
每到周三,篮球部会邀请外部顾问,一直训练到将近关门的时间。因此,篮球部的队员们都会事先在鞋柜穿上鞋子再去体育馆。否则,等回来的时候校舍已经锁上了大门,只能穿着室内鞋回家了。
既然当着班长,对这类事情自然会十分了解。
「即便那么专情,还是分手了呢。」
「切,我可不想听你说。」
「说的对呢,前些天的事情十分抱歉。」
“是我的不对。”桐谷低下头,绀野被她吓了一跳。
「你……你想干嘛?」
「只是想着,如果你还很在意,必须要好好道歉。」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绀野沉默不语。
桐谷突然移开视线,把脸背向别处。
「在知道你们分手之后,我向他表……做了类似于表白之类的事情,但被他拒绝了。说是现在没有和别人交往的心情。所以,我多少能猜到你当时是怎么提的分手。他看起来受了很大的打击。」
「……可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啊。」
「一定是这样呢。」
绀野也移开了视线,桐谷点了点头。
鞋柜处,换鞋的学生早已走散。这时,铃声作响报晓了时刻。
「不过,委员长也喜欢上春人,喜好也太奇特了吧。」
绀野斜眼看了看桐谷,就像是在偷看。
桐谷也向绀野歪了歪头,挑起一边眉毛。
「要是这么说,绀野同学喜好也很奇特呢。对吧?」
啪的一声,火花轰然爆开。
「是呢。比起委员长,我可是更了解春人的,委员长和春人的话,春人的魅力过低了吧,和你完全不相称呢。」
「哎呀,明明是自己甩的他还用这么过分的说法呢。你对田崎同学恶语相向的时候不一直让他很为难吗?狗叫的这么凶,是什么品种啊?」
如果田崎在这里,早就制止她们了。但好巧不巧,现在并没有人愿意做这种不利角色。在这种互相威慑,过分夸张的氛围下,连从走廊经过的老师都视而不见。
「能放下你这高岭之花的架子了吗?」
「如果妆太花哨又会被讨厌的哦。」
「嗯!?」
不过,这次似乎是桐谷占了上风。
「开玩笑的哦。」
看到绀野手忙脚乱地拿手机黑屏照自己,桐谷扑哧一笑。绀野顿时染红了脸,但她似乎不打算极力反击。
「……开玩笑就开玩笑地说啊。」
“那我该怎么说呢?”桐谷微微歪了下头。
「那么厚的妆,我可模仿不来啊?」
「你只是看不起我对吧!」
绀野无比愤怒地推开桐谷,换上自己的鞋子。桐谷也不打算硬挽留住她。
桐谷的视线落在鞋柜上。“绀野千寻”的名字写在门牌上,下面一个便是“田崎春人”这在高中三年间不会改变。
绀野曾是田崎的女朋友,也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我很羡慕你哦。」
听到背后投来的话语,绀野停下了脚步。
「……只是在说旁边的草更绿对吧?」
「这么说的话是草坪呢。」
「差不多都一样啦!」
(译注:此处两人争论的是日本谚语,意为自己的东西不如他人的)
绀野嗒嗒跑走,脚步声马上就听不见了。
「真的,很羡慕你呢。」
桐谷蹲下身,打开田崎鞋柜的拉门。运动鞋被塞在里面,表示着田崎仍在学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