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玲奈绝交以后,我跟她就完全不说话了。玲奈也不会再跑来我的教室,即使偶尔在走廊上擦身而过,我们也是无视彼此。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个月,我在跟玲奈绝交的状态下升上了二年级。不过,刚升上二年级的某一天,在体育课打篮球时,我们班跟玲奈所在的班级一起上课,比赛时我为了玲奈是不是有拿球丢我的头这种超无聊的事情跟她大吵一架。
而且玲奈大概并没有拿球丢我,就算有丢到也不是故意的。
然而在那之后我们每次见面都会斗嘴,而不是无视对方。
「那件奇怪的连帽外套你要穿到什么时候,玲奈?」「你今天眼神也很凶呢,咲。」
哎,大概就是这种感觉。我的高中二年级就像这样总是在跟玲奈斗嘴。
……不,也有好几次是差点真的吵起来。
话说,至于我跟芽衣他们后来怎么样了,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这是骗人的,其实有一点变化。
但是,大家还是会在下课时间一起聊天,或在放学后一起念书,这方面完全没有改变。
还有从高中二年级中途开始,妈妈说我一个月可以跟朋友一起出去玩个几次,所以我们五个人偶尔也会一起玩。我想一定是因为我的成绩总是维持在全年级前几名,妈妈才会允许我跟朋友玩乐。此外,即使我升上二年级,妈妈也从未像我国中时那样要我去当学生会长。我想这也是多亏自己成绩好……看来我好像有念书的天分。
不过,妈妈总是监视着我的行动,绝不让我去做多余的事。
你放心吧,妈妈。我再也不会说什么想当演员了。
然后,高中二年级这一年也结束了──我迎向高中的最后一年。
「要在星兰祭推出的节目已经锁定为《罗密欧与茱丽叶》和《李尔王》这两个之一了。希望可以在下次班会时间决定三年A班要推出的节目。」
担任文化祭执行委员的男学生这么说了。
升上高三后还不到两个月,我们班已经在班会讨论中把原本有十个以上的星兰祭预定节目削减到剩下两个。顺带一提,所谓的星兰祭就是指文化祭。
居然是罗茱跟李尔王,为什么最后一次文化祭是要演戏啊……糟透了。
而且李尔王会留到现在,还是因为「听起来像现充王,好像很有趣」这种随便的理由。这样等于最后一定是罗茱会赢嘛……感觉更糟了。(注:《李尔王》的日文为「リア王」,现充的日文为「リア充」)
「桐谷同学感觉就不知道李尔王是什么呢。」
可以听到让人火大的活泼声音……是玲奈。高中的最后一年我首次跟她同班了……我今年是犯太岁吗?
「反正最后一定是罗茱吧,我要不要来扮演罗密欧呢?」
「笃志,罗密欧是个性格勤奋,品行端正的帅哥喔。」
「也就是说正符合我这个人喽?」
「我是在说你跟他一点都不像。」我傻眼地伸手扶着额头。
「笃志跟罗密欧不搭啦。」「不搭耶~~我来演还好一点。」
听到我们这样的对话,凉香跟达也笑着这么说道。
我们五人在高中二年级首次同班,今年是连续第二年同班……不过芽衣明明待在我们身旁,却什么都还没说。
「芽衣,你怎么看?」
「我……我吗?阿久津同学演罗密欧……说不定很适合,但可能还是不搭吧。」
「也就是说你根本不在乎笃志。」
我这么说,于是凉香跟达也又笑了。虽然笃志有点生气就是了。
自从两年前发生那件事后,芽衣就变得有些畏缩。我想她大概是在观察我的脸色。尽管我尽量以平常心跟她相处,偶尔还是会忍不住冷淡地对待她。
关于对她说了舍弃梦想还比较好这件事,我真的感到很抱歉,所以好好向她道歉了……但是,即使只有一次,她也曾经用轻浮的心态述说了梦想,就算叫我不要放在心上,曾经认真追梦的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划分开来。
然后我对像小孩子一样幼稚的自己感到厌烦。
就如同某人说过的,放弃了当演员的我究竟在做什么啊。
「我还是报名演罗密欧吧。」「劝你别那么做比较好哟~~」「真的别冲动啦。」
在笃志他们露出笑容,很开心似的聊天时,只有我跟芽衣没有笑。
午休时的楼顶,只有我跟笃志两人。其他三人因为之前的数学小考分数太差,正在参加补课。他们明明经常跟我一起念书,为什么脑袋还这么差呢?
「笃志,不要在吃午餐时滑手机,太没规矩了。」
「喔……好。抱歉。」
最近笃志经常在滑手机。以前他很少会这样……是交到女朋友了吗?哎,对我而言,怎样都无关紧要就是了。
「话说你在罗茱要担任什么啊?」
「还没决定是罗茱吧。不管是罗茱或李尔王,我都会担任幕后工作人员。」
我嘴上这么说,但几乎可以确定是罗茱了。班上同学也都是这么说的。下次班会时间一定就会确定星兰祭要推出的节目是罗茱吧。
「那个……你要不要演茱丽叶?」
「你突然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去演。」
「可是,那个……我会演罗密欧耶。」
「!你是认真的?」
「喂,你这样太没礼貌了吧?」
因为笃志不管怎么看,一点都不像罗密欧,再说他会演戏吗?虽然小学曾办过学习成果发表会……但我完全不记得当时的状况了。
「总之,我会扮演罗密欧,所以你也去扮演茱丽叶吧。青梅竹马一起演罗茱的话,那个……感觉挺浪漫的吧?」
这么说的笃志稍微脸红了。别讲到自己都害臊啦。
「办不到。我才不会演什么茱丽叶,我要当幕后工作人员。说起来,虽说是文化祭,要是我上台演戏,还是会挨妈妈骂吧。」
「只是文化祭的表演,你妈妈应该也──」
「好啦好啦,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我已经吃完了,就先回教室喽。」
我强硬地结束话题后,进入校舍。
《罗密欧与茱丽叶》吗?是我最讨厌的作品。
所以我不可能去演茱丽叶。
而且玲奈一定会主动开口说她想扮演茱丽叶吧。其他想报名演茱丽叶的人还真可怜呢。毕竟对方是「天才」嘛,不可能赢得了。
……要是「天才」什么的可以从这世上消失不见就好了。
记得有这么一句话,屋漏偏逢连夜雨。
看来今天的我就是陷入这种状况。因为星兰祭要推出的节目是演戏,而且感觉会是《罗密欧与茱丽叶》,再加上现在──
「打扫让人感觉很舒服耶~~!」
玲奈正浮现一副神清气爽的表情。为什么偏偏轮到我跟玲奈当打扫值日生啊?而且其他人还不知上哪去了。今天真的是倒楣透顶。
然后我勤奋地开始打扫,想快点结束这段时间。
于是大概花了十五分钟左右就打扫完毕。虽然体感大约是一小时。
好啦,我还是赶紧离开现场吧,我可不想再继续跟玲奈两人独处了。
我立刻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正当我要离开教室时──
「好,先别走。」玲奈突然站在我面前不让我过去。
「……有什么事吗?我想回去了耶。」
「唉,咲,跟我聊聊吧。」
听到这句话,我大吃一惊。因为在我的印象中,这两年来跟她除了斗嘴,没有正常交谈过……但是,我并不想跟她说话。
「我才不要。我要回去了。」
「别这么说嘛。我就是为了跟你聊聊,才跟其他人说可以不用打扫的。」
「!原来是你搞的鬼……!」
「因为其他打扫值日生是我的粉丝,我就请他们照我说的做了。」
玲奈露出调皮的笑容。她从高一开始,一年比一年会制造麻烦,现在已经成了学校最棘手的问题人物。因此她的黑粉也爆增不少,相反地狂热粉丝好像也变多了。
「总之,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啊,如果是李尔王就会扮演寇蒂莉亚,如果是罗茱就会扮演茱丽叶。」
玲奈不理会我的话,这么说了起来……这家伙真的很让人火大耶。
「……你可以不要自顾自地说起来吗?应该说你想讲什么?星兰祭要演的戏?如果是这样,我可是要当幕后工作人员。那我走了,再见。」
「真的这样就好吗?这对你来说明明是个好机会。」
「啥?你在说什么?」
「我说这是打倒我的好机会。假如你也跟我报名同一个角色,就会变成甄选吧?你看,这样你说不定可以一雪『夕凪』甄选时的耻辱喔。」
玲奈露出大胆无畏的笑容。这是很明显的挑衅。
「无聊透顶。我又不是小孩子,就算你像那样搧风点火也没用。」
「假如是《罗密欧与茱丽叶》,在真正的意义上是那时的再战呢。」
「……吵死了。我要回去了。」
「一定会很痛快吧~~可以向曾经打败自己的对手雪耻,还有在许多观众面前尽全力展现自己的演技──」
玲奈这么说的时候,我不禁想像了那个画面。
眼前有好几百个观众,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我身上,每当我表演时,他们的表情就会跟着变来变去,一下感到快乐、一下感到悲伤──呃,但我不可能办到这种事吧。因为我的演技无法感动任何人的心灵。
「我才不管那么多……那我走了。」
我只是这么告诉玲奈,然后避开她前进。
──不过……
「你不能逃避自己喜欢的事情喔。」
玲奈突然这么主张的一句话,让我不禁停下脚步。
然后──玲奈继续编织话语。
「我啊,觉得要逃避某件事本身并没什么关系。如果那个某件事害自己无法做想做的事情、无法活得像自己,我觉得选择逃避也无妨……但是,如果是自己喜欢的事,那就另当别论了。」
玲奈用至今不曾看过的认真表情这么向我诉说。
「你还是很喜欢演戏对吧?既然这样,就不能逃避喔。」
为了把每一字一句好好地传达给我。
「而且我之前也说过吧。像你这样有出色演技的人,是不可能放弃当演员的。不可能放弃演戏。」
老实说,我并不晓得玲奈为何会这么执着地要我再次当演员。
……但是,我明白了玲奈是真心为我着想。
然而──无论玲奈怎么说,我都不会被打动。
「我之前也说过了吧?不管听到『天才』说什么,都只会让我感到火大而已。」
我在最后这么告诉她,便离开了教室。后方传来玲奈的声音,但我才不管那些……因为「天才」绝对不会明白我的心情。
◇◇◇
「你们学校最近好像要办文化祭啊。」
在家里吃晚餐时,妈妈突然这么问我。顺带一提,爸爸因为工作,好像会晚归。
「嗯,对啊。」
「你们文化祭要推出什么节目?」
听到妈妈这么问,我说不出话来。是不是不要讲比较好呢?但是不自然地隐瞒的话,之后穿帮也很麻烦……
「是舞台剧,妈妈。」
「舞台剧?咲,你该不会──」
「不是,我没有扮演任何角色。我会担任幕后工作人员,你放心吧。」
我这么说明,于是妈妈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虽然因为妈妈还是一样酷,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就是了。
「咲,你绝对不能当演员喔。纵然是文化祭,你也不能扮演任何角色。」
「嗯,我明白的。」
「我是为了你的幸福才这么说的。只要乖乖听我的话,你就一定能获得幸福。」
「你能获得幸福」、「这是为了你的幸福」──妈妈这些口头禅从我国中开始就没变。妈妈总是在为我的幸福着想。
没错。我的幸福不需要演员的存在……根本不需要。
吃完晚餐也洗好澡后,我在自己的房间用功念书。
放弃当演员后的这几年来,我每天晚上都在用功念书。一方面是因为如果考试考差了,会挨妈妈骂或受到许多限制;但一方面也是因为没其他事可做,所以只好念书。就这样念了两小时的书后,我休息几分钟。
感觉有点变冷了,我决定在家居服外面穿一件连帽外套。
这是我很爱穿的连帽外套,颜色是我喜欢的水蓝色,表面的设计有像黑点一样的眼睛与锯齿状的嘴……明明如此,却跟玲奈平常穿的连帽外套是同一个牌子。
尽管不想跟玲奈穿同一个牌子的连帽外套,但从跟她认识之前我就有这件外套了,而且我也很爱穿。要是我不穿这件连帽外套了,总觉得好像输给了玲奈,所以我反倒会在能穿的时期天天穿。
……好啦,差不多该继续念书了吗?
穿好连帽外套后,我准备坐回椅子上时,某个东西映入眼帘。
是摆在书架上的──《罗密欧与茱丽叶》的剧本。那并不是星兰祭要用的剧本。说起来,星兰祭根本还没确定是否会演罗茱。
那要说剧本是从哪来的话,就是「夕凪」甄选时用的剧本。
其他剧本全都丢掉了,其实这个也应该丢掉才对,但我刻意放在自己的房间。我也有跟妈妈说明理由,获得她的准许。
我这么做的理由就是用来警惕自己。
为了提醒放弃当演员的自己千万不要再愚蠢地想立志当大明星。
只要看到这个剧本,就会回想起玲奈的演技,绝对不会浮现想当大明星的念头。
这方法一直很有效。三天前也是、前天也是、昨天也是。
即使有一瞬间萌生想再次以大明星为目标的念头,也会立刻消失无踪。
明明平常一直很有效的……
──此刻我却将手伸向了剧本。
我顺势翻开剧本,浏览内容。
我曾像傻瓜一样在茱丽叶的台词部分写了许多笔记。
就像以前看过的,玲奈在「夕凪」拿到的剧本一样……不,我的笔记量甚至还要更多。
该怎么表现演技、要怎么说这句台词、这里是否停顿一下比较好、如果要停顿大概要停几秒、这一幕的茱丽叶是怎样的心情、即使与全世界为敌也想与某人长相厮守的念头是怎样的心情?
随着我一页接一页地翻阅剧本,不只回想起自己是多么拼命在准备「夕凪」的入团甄选,也鲜明地回想起我赌上性命以大明星为目标的那段日子。
然后每当我读到茱丽叶的台词,就会被她无论如何都想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的勇气吸引──浮现想试着扮演她的念头。
如果能在其他人面前扮演这么出色的女性,一定很快乐吧。
「……但是,就凭我是不行的。」
就凭我演戏的天分和实力,无法发挥出她的魅力。
如果由我来演,对茱丽叶就太失礼了……这样的我不可能赢得了像玲奈那样的「天才」。毕竟我只是个「模范生」嘛。
……回去念书吧。我这么心想的同时,阖上了剧本。
然后──我将剧本丢进了垃圾桶。
◇◇◇
『没有人可以阻止我怀抱梦想。』
从小时候开始,我就常常作同一个梦,次数已经多到数不清。
舞台上站着一个女性,她穿着寒酸的服装,却说出了跟服装恰好相反,非常积极的话语……哎,虽然都是演出来的就是了。
尽管如此,我还是好几次迷上了那个女性──应该说迷上了在扮演她的女性。
明明同样的光景搞不好已经看过一百次了,我每次都还是会迷上那个女性。
……这真的是在作梦吗?我该不会是在哪里──
「是作梦啊。」
被手机闹钟叫醒的我意识完全清醒过来后,这么喃喃自语。对了,明天有班会时间,要决定班上推出的节目,好像会顺便决定角色怎么分配。虽然对我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无论今天或明天,我都只管过着正确的人生。
学校的课结束,放学后。今天笃志跟达也似乎都不用参加社团活动,凉香和达也邀我五个人一起去玩,但这个月我已经出外玩了好几次,再继续玩乐的话感觉会被妈妈碎念。尽管对其他四人不好意思,我还是决定乖乖回家。
结果凉香他们也说要一起回去,我跟他们走了一段路后才道别。现在则是跟笃志两人单独走在住宅区。
「明天就要决定演哪一出戏了啊。」「是啊。虽然几乎确定是罗茱了。」
「……唉,你不演茱丽叶吗?」「你还在说这件事啊。」
跟某个连帽外套女一模一样。顺带一提,在学校时玲奈跟昨天一样又跑来纠缠我了,但我完全不理她。
「我是……那个,我想跟你一起演戏看看。」
「因为青梅竹马一起演罗茱很浪漫?你还真是个浪漫主义者耶。」
「那种说法就类似表面话啦,不是真正的理由。」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这么询问,于是笃志茫然望着染成茜色的天空,同时这么回答:
「我只是一直想跟自己崇拜的人站在同一个舞台上。」
「你说崇拜……你崇拜我吗……?」
我这么问,于是笃志点了头。接着他露出很开心似的笑容,开始述说:
「从小时候开始,你就一直是我崇拜的对象。你遇见了喜欢到可以赌上自己的一切的事物,而且为此能真的赌上一切,我一直崇拜着这样的你。」
「是……是吗……可是,现在的我什么都没做就是了。」
「没那回事喔。你不是一直在烦恼吗?即使你在国三中途放弃当演员,直到今天,你也总是在心里不断感到有些烦恼对吧?」
「才……才没那回事……」
「就是有那回事。因为我是你的青梅竹马,扣除你的家人,我陪在你身旁的时间比任何人都久,所以我明白。你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秒是什么都没做的,而且我现在也还崇拜着这样的你。」
笃志充满自信似的断言。为什么他讲得好像比我本人还懂我啊?真是个令人伤脑筋的青梅竹马呢……但他这番话让我很开心。虽然开心……
「对不起。就算这样,我还是不会演茱丽──」
「我啊,一直只想着要怎么保护你,避免你受到无谓的伤害。可是,虽然现在才醒悟太慢了,但我发现那样做是错的。我发现无论我怎么保护你,对你都没有帮助……」
笃志忽然这么说了。这让我感到困惑。
……他究竟在说什么呢?
「我觉得只要有人好好地推你一把,你就能再次立志成为大明星。」
「咦,什么意思……?」
「可是,那大概不是我的任务。因为──」
即使我感到困惑,笃志也毫不在乎,继续说了下去。
接着他最后转头看向我──
「我还没能找到喜欢得可以赌上自己一切的事物。」
他这次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看似悲伤地笑了。
笃志说的话我还没办法全部理解,但只有最后那句我明白了。目前笃志在打篮球……然而对他而言,篮球并不是能赌上一切的事物。
这点我明白了。但是,其他部分是在说什么?会推我一把的人?
「小咲,好久不见~~」
突然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有点轻浮,感觉个性就很随便。
但我知道那个女性是多么为我尽心尽力。
「友香……!」
「没错。就是为了见你,把能做的工作都火速搞定的友香~~」
友香还是一样漂亮。这个人是不是被施加了不会老的魔法啊?
「……你来做什么?应该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我联络她的。」笃志让我看他的手机。这让我大致理解了状况。难怪他最近总是在滑手机……原来是这么回事。
想不到笃志居然会特地去联络「爱丽丝」……
「笃志,你为什么要做这种──」
「我刚才也说过吧?只是守护,对你也没有帮助。」
「事到如今,就算你叫友香来,我的心意也不会改变。」
我澈底放弃当演员时,友香阻止我,但我的决心并没有动摇。即使睽违数年重逢,她又想再说服我,结果肯定也是一样。
「要说服你的不是我喔。」
「啥?那要由谁来说服我……沙织女士?是沙织女士对吧?我说啊,就算跟沙织女士谈过,我的心意还是──」
「是全世界最支持小咲的粉丝。」
友香悄声这么说了。我说话的嘴巴也在同时停住,就这样什么也说不出来。在这样的状况下,友香又说了:
「全世界最支持小咲的粉丝正在等你喔。」
全世界最支持我的粉丝。我立刻有了头绪。无论是我以演员身分活跃,或是跌入谷底,无论何时都一直当我粉丝的那个人……可是──
「你说她在等我,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跟我一起来就知道了。我把车停在附近。」友香指着车子所在的方向。
「什么嘛,根本搞不懂你的意思,却要我跟你一起走……」
「咲,拜托你。只有现在就好,可以跟筒井小姐一起走吗?」
笃志双手合十,深深低头恳求。可以看出他很拼命在拜托我……笃志。
「……真拿你没办法,我知道了。友香,我就跟你一起走吧。」
「这样啊。谢谢你,小咲。」「谢啦,咲。」
两人这么向我道谢。明明还只是跟她走而已,也太多礼了吧。妈妈那边……只要说我是去图书馆念书,才一天的话就没问题。因为升上高中后,妈妈对我的信任至少有这种程度了。然后──我就在友香的带领下,搭上了她的车。
「这里是……!」
开车移动约十分钟,我被带到了「爱丽丝」经纪公司。
「为什么是经纪公司?那孩子真的在这里吗?」
「在哟~~不过她在这里做什么,详情就请你直接去问她本人吧。」
我就这样在友香的带领下,走进「爱丽丝」经纪公司。
或许因为她事先联络过,现在已是闲杂人等的我也顺利进到里面。
我就这样被带到经纪公司里的一间会议室前面。
「我在的话大概会打扰到你们,我就带路到这边喽。」
然后友香让出了从我这边到会议室大门的路。
「那么,你们慢慢聊吧~~」
「我现在都还搞不清楚状况,是要怎么慢慢聊啊。」
我有些不爽地这么回应随便应付我的友香。
但是,如果这个房间里真的有我唯一的粉丝──
我带着小鹿乱撞的心打开了门。
──只见房间里坐着一名少女。
是个像洋娃娃一样可爱的少女,而且她的双手还紧抱着小娃娃。
感觉非常细心保养的柔顺秀发是及肩的中长发。
宝石般清澈的眼睛;小巧迷人的嘴唇。
只是看一眼,就连同性都会坠入爱河般的端正容貌。
在世上的美少女当中,也是相当出类拔萃的美少女。
然后美少女在看到我的瞬间,大吃一惊似的站了起来。
「你……你你……你好。我……我是乙叶依樱。我是小咲的超级粉丝。」
美少女一副显然很紧张的模样自我介绍了。
这一天,我首次见到了全世界最支持我的粉丝──小樱。
◇◇◇
「幸会,我是绫濑咲。」
我坐到跟小樱面对面的座位上,也做了自我介绍。
「我……我知道。我……我一直支持着小咲,我……我很喜欢小咲──咳!咳!」
「你还好吗!该不会是感冒了?」
「不……不要紧的。我……我只是太紧张,讲话讲到自己呛到而已。」
真……真的不要紧吗?我是觉得那样也未免紧张过头了……
但从她的反应来看,她绝对是我的粉丝不会错,而且也可以确定这女孩就是小樱。话说回来,她还真是可爱到夸张耶。想不到这样的女孩居然会是我的粉丝……
「你……你夹着我送的发夹呢。我……我好开心。」
「咦……是……是啊。」我只简短地这么回应。毕竟我是因为抱着不想伤害小樱这种自我满足的想法,才夹着她送的发夹──这种理由我实在说不出口……
「那个,你拿的娃娃是那个吧,我还是童星时的……」
我指着小樱紧抱着的娃娃。那娃娃头上有像兔子耳朵的东西,身体没有手脚,就像电玩游戏里经常会出现的史莱姆。
「是的。这是小咲童星时代演出的电视广告里的那只『跳跳丸』。」
「真……真令人怀念呢。」
我还是很受欢迎的童星时,也经常出现在电视广告,「跳跳丸」的广告就是其中之一。我帮忙宣传时也没卖多好,但当我一过气,跳跳丸就突然爆红起来……感觉心情好复杂。
「不过那是最早期的『跳跳丸』对吧?你是怎么拿到的啊?」
「当然是看到广告播出后,就立刻跑去买了。正确来说,因为我当时还是小孩,是香织阿──是亲戚阿姨帮我买的就是了……」
小樱有点害羞似的说道。既然是在发售当时买的,那应该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明明如此,娃娃却没有丝毫损伤或脏污……看来她非常宝贝这个娃娃……这样啊,果然小樱一直都是我的粉丝。
「小樱,谢谢你一直当我的粉丝。」
「不……不会!因……因为我很喜欢你,一直当你的粉丝是理所当然的!」
小樱稍微面向下方,有些紧张地这么回答。
……好啦,开场白就说到这边,得好好跟她谈谈才行。
因为我是被友香带到这里来的,其实应该由小樱来进展话题……但她看起来也不是那种主动的类型。
而且我也有很多话想跟小樱聊聊。
「对了,为什么你会在『爱丽丝』啊?该不会是友香把你绑架过来的?」
「不……不是的!其……其实我升上高中后,就隶属于『爱丽丝』。」
「你说隶属……你进『爱丽丝』了?」
小樱点了头。然后小樱向我说明友香是她的经纪人。我们这间经纪公司的确也有偶像,而且如果是小樱这种等级的美少女,感觉是能加入没错啦……
「所以你目前在当偶像还是模特儿吗?」
对于我这个问题,小樱摇摇头否定。
「我……在当演员!」
「!你说演员,这又是为什么……!」
我并不是看不起偶像和模特儿,这两种职业也是必须拼命努力才能成为一流的人吧。只不过如果有小樱这样的容貌,比起演员,感觉当偶像或模特儿应该凡事都会更一帆风顺。
我很清楚,无论外表有多好看,演员只要演技不行就没救了。
会在一瞬间被放弃,跌入谷底,而且要从谷底爬上来极为困难。
「这还用说吗?」
于是小樱笔直地注视着我,这么说道。她的表情十分认真。
然后她用跟刚才截然不同的清楚明确的语调──将想法化为言语。
「我是希望小咲可以再次立志当大明星,才会成为演员的。」
听到她这番话,我大吃一惊。
「你说为了让我立志当大明星……」
「是的。我想说如果你的粉丝像这样变成了演员,或许能鼓励到你。当然也不是只有这样,我很向往你的演技,向往演员这份工作,才会进入『爱丽丝』当演员。」
小樱把她自己的想法明确地告诉我。老实说,我很意外她会像这样跟我说话。因为我刚进房间时,她一直畏畏缩缩,虽然一方面是因为她是我的粉丝,但她说话也常吞吞吐吐……然而──
「对不起,我已经不打算以大明星为目标了。在寄给你的信上也有提到,因为我没有天分也没有实力……」
因为我知道世上存在着像七濑玲奈一样的「天才」。除了她之外一定还有好几个天才,只是我还没遇到而已。明知有这样的天才,我哪来的资格以大明星为目标……
「没有天分也没有实力的话,就不能立志成为大明星吗?」
「咦……?」
我这么反问,于是小樱稍微改变话题,说起关于她自己的事。
「我前阵子首次拿到了连续剧的角色。虽然是个小角色,台词也只有几句,但在拿到那个角色前,我参加试镜连续落选了大概一百次。」
这么述说的她已经不会说不出话,也不会紧张。
她只是拼命想传达某些事情给我。
「你说一百次……」
「没错。我也是一样的,我没有当演员的天分,也没有实力。」
没有当演员的天分和实力,试镜也落选了一百次。
……明明如此,小樱的眼神却完全没有死心。
「就算这样,我还是会立志成为大明星。」
反倒让人觉得闪耀着更强烈的光芒。
「小樱你立志成为大明星……」
「没错。一开始是为了鼓励你,还有向往演员才成为了演员。然而学到了关于演戏的事,还有为了更进一步磨练学到的演技,我在老家那边的小剧场无偿演出,在观众面前演着演着,我就爱上了演戏!我也跟小咲一样,开始想成为大明星了!」
小樱带着充满希望的表情这么述说,就像以前的我那样。
「但我们两人所想像的大明星,或许完全不同就是了。」
最后小樱有些害羞似的这么说,结束了这个话题。
啊,对喔。她什么也不知道啊。我的演技让她想成为演员,老实说我很高兴……但是,那就表示把她带进演员世界的人是我。既然这样,我就必须负起责任。
「那个……我是不太想这么说,不过小樱你还不明白所谓的演员有多么不讲理。你说就算自己没天分和实力也要立志成为大明星,但什么都没有的人不可能成为大明星──」
「你认为所谓的『活着』是怎么一回事呢?」
真是个很突然的问题,而且是那种把到刚才为止的话题发展都猛然砍断的莫名其妙的问题。我不禁打住话头。
「小咲,你可以回答我吗?你认为所谓的『活着』是怎么一回事呢?」
小樱笔直注视着我,再次这么询问。
可以感受到这绝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很重要的事情。
既然这样……我也决定认真地思考并回答她。
「活着……就是心脏在跳动吗?」
我这个回答让小樱摇了摇头。不是她要的答案……
「那么,是指呼吸吗?」
这个回答又让小樱摇了摇头。也……也不是这个答案啊……
其他还有……其他还有……
「会害怕死亡。这答案如何?」
我充满自信地这么回答,于是小樱比刚才都还要更用力地摇了头。
这……这答案也不对啊。根本没一个猜中嘛……
「只要心脏在跳动,就是活着吗?只要在呼吸,就是活着吗?」
小樱重复我的答案。
「只是因为不想死而活着,那算是活着吗?」
她又这么重复。
接着她再次摇摇头。
「我认为这些答案都不对。所谓的『活着』一定是──」
然后小樱在最后给了我答案。
「把自己的生命──也就是『时间』用在喜欢的事情上。」
听到这番话的瞬间,我的心跳很自然地开始加速。
「我认为那就是所谓的『活着』。」
「把生命用在喜欢的事情上……」
「没错。有人会说活着是在人生这条道路上前进,但我认为那也就是说我们正在靠近人生的终点。」
小樱像是要把一字一句仔细传达给我,缓缓地这么述说。
正在靠近人生的终点……我从来没想过这种事。
「既然这样,在抵达终点前,把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生命这段时间统统用在喜欢的事情上,当然比较好吧。」
不过,要只做喜欢的事情很困难,因为要做喜欢的事有时也需要花钱。
说起来,也有人还没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吧。
然而,小樱告诉我为了做喜欢的事情努力赚钱,或是寻找自己喜欢的事情,也同样是所谓的「活着」。
「我的父亲是医生,母亲是律师。因为他们都很聪明,特别注重教育,我从小就每天被迫念书一整天。」
小樱接着这么说了。
她一直被迫念书,但因为她个性软弱,无法开口说不想再念了。而且她在学校的成绩经常是全年级第一名,岂止如此,脑袋甚至远比高她一个年级的学长姊还要聪明。
所以她认为只要顺从父母继续念书,就可以获得大家想像中的那种幸福。
虽然整天都在念书很痛苦,如果可以获得幸福,就是正确的人生吧。
然后这就是所谓的「活着」──当时的她还是个小孩,却也这么想了。
「但看到小咲的演技,我变成小咲的粉丝,跟小咲同样变成演员,然后想以大明星为目标。无论是在试镜或练习时,当我反覆演戏、反覆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时,我心想这就是所谓的『活着』。」
小樱说完这些话,双眼看起来更加闪耀了。
……好帅。明明对方是我的粉丝,我却不禁这么心想。
「小咲你现在『活着』吗?」
小樱忽然对我抛出这个问题。
「我……我……」
答案已经出来了。现在的我不算「活着」。
因为我没有一秒是用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
这么理解之后,我不禁陷入思考。
就这样继续过不算「活着」的人生真的好吗……?
「小咲,我不会突然就要你立志成为大明星,因为我并不晓得你至今体验过的痛苦……但是,无论是以什么形式再去做你最喜欢的事情都无妨,要不要从试着当演员开始呢?」
「这……这个……我现在才去当演员,也毫无意义……」
「因为是最喜欢的事情,所以要做。这样就足够成为当演员的意义了!」
小樱露出灿烂的笑容这么回应我后──直接说了:
「纵然你还无法去追梦,也可以先做自己喜欢的事!在你持续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时、一步一步向前迈进时、还有『活着』的时候,如果又想开始追梦,到时候就尽全力去追逐梦想吧!」
小樱这番话让我受到震撼。
以往的我只有继续以大明星为目标,或是不当演员这两个选项。
所以我一直认为既然自己都觉得无法变成大明星了,再继续当演员也没意义……但是,原来是这样啊。纵然没有梦想或目标,我还是可以演戏,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这么一想,不安就渐渐消散,内心也变轻松了。
「谢谢你,小樱。」
回过神时,我已经向小樱道谢了。
因为──你的话语确实传递给我了。
「我会再一次试着当演员看看。」
就如同小樱说的,现在要马上立志当大明星,老实说很可怕。
就算这样!我还是想再演戏,做我最喜欢的事情。
我想真正地「活着」!
结果,我就是喜欢演戏喜欢到这种地步。
「真的吗!我好开心!真的非常开心!」
我话说到一半,小樱便欣喜地露出很开心的表情。
别……别摆出那么可爱的表情。她说不定比我还可爱……
「那个,请问可以握手吗!我一直很想跟小咲握手!」
「你……你冷静一点。还有别那样逼近我,有点可怕。」
小樱从座位上冲过来,有些兴奋地靠近我。
之后在她的拜托之下,我跟她握手还有帮她签名。
因为她对我说了很多,我都忘了她原本是我的粉丝。
就这样,我跟小樱闲聊了一下。
小樱目前在「爱丽丝」当演员,参加经纪公司甄选时似乎已经跟父母大吵一架,虽然她设法成功说服了母亲,好像还没办法完美地说服父亲。
她的父亲因为工作几乎不在家,但偶尔碰到时好像会很尴尬。不过我们原本感情就没多好,无所谓啦──小樱在最后这么说了。
「唉,小樱,你说你要以大明星为目标……呃,假如你没能当上大明星,要怎么办?」
小樱说完她的故事后,我对这点感到好奇,于是开口问了。想像一下假如梦想没有实现,她不会感到害怕吗──但小樱她……
「假如追梦失败,我就创立小剧团,自掏腰包租个小型剧场,邀请几个观众免费观赏我笨拙的演技。我会像这样『活下去』喔!」
露出满面笑容这么主张了。
梦想无法实现的话,就到时再说吧──她用这种轻松的感觉说道。
我不禁笑了出来。她的精神也太强韧了吧。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必须告诉小咲。」
这时小樱啪一声双手合十说了。
「必须告诉我的事,是什么呢?」
「纵然没有天分和实力,我觉得能变成大明星的机率也不低。」
这时小樱她──又露出笑容。
「因为就算小咲你没有天分和实力,你『活着』时的演技也总是能够打动我的心。」
她仅仅这么一句话,就让我的内心洋溢着感动……这还是第一次听到粉丝直接告诉我对我的演技有什么感想。而且虽说她曾在粉丝信上告诉过我一次,原来我的演技真的有打动她的心……太好了。
跟童星时代听到连续剧或电影的工作人员和导演说的话截然不同,她的话让我打从心底感到高兴,高兴到彷佛随时会哭出来。
……但可不能让粉丝看到我哭泣的模样呢。
「小樱,真的很谢谢你。」
相对地,我由衷向她表达感谢。然后我拿出自己的手机。
「我说小樱,我们来交换联络方式吧。」
「咦咦!可……可可……可以吗!」
「是我主动拜托你的,当然可以啦。」
我这么说,于是小樱也拿出手机,和我交换了联络方式。
小樱用脸颊磨蹭着手机……她开心的方式还真是惊人。
「这下我跟你就是朋友喽。」
「朋……朋友!不……不会吧,跟小咲你当朋友,不胜惶恐……!」
「你在说什么啊,粉丝才不会像这样跟我交换联络方式,而且是我想跟你做朋友喔。」
「跟小咲做朋友……」小樱这么喃喃自语后──突然哭了出来。
「咦咦!你为什么在哭啊!」
「我……我太高兴了……对……对不起。」
「这……这样啊,那就好……真拿你没办法呢。」
我将随身携带的面纸递给她,于是她擦完眼泪后又擤了擤鼻涕。简直就像需要人费心照顾的妹妹。
「话先说在前头,今后禁止你用敬语跟我说话,也不能在我名字前面加上『小』。毕竟如果用跟你还是粉丝时一样的称呼,就没有变成朋友的感觉了。我也会直接叫你依樱。」
「禁止用敬语跟在名字前面加上『小』……我办不到。」
「怎么可能办不到。你要好好照办,这是命令。」
我瞪了一下依樱,于是她畏缩地发出「咿」的一声。她义正辞严地向我主张时的那股气势上哪去啦……
「遵命……不对……我知道了,ㄒ……ㄒㄒ……咲。」
「你讲得超级僵硬耶……不过现在就算啦。」
看来在她变得能好好说话前,得花上一段时间。我不经意看向挂在室内墙壁上的时钟,发现我进会议室后经过了约一小时。
差不多该回家了,不然可能没办法把妈妈敷衍过去。
「对不起喔,依樱,我得回家了,最后可以让我再问一个问题吗?」
「是……是的──不对,嗯。怎……怎么了吗?」
依樱露出一脸不解的表情,我对她抛出疑问。
「你想像中的大明星是怎样的呢?」
我纯粹是感到好奇,依樱想成为的大明星是怎样的明星。
于是依樱丝毫不害羞,抬头挺胸地回答我:
「观众只要有一瞬间看到我的演技,就会迷恋上我的那种演员!」
听到依樱这个答案的瞬间,我不禁笑了。
她不明所以地露出茫然的表情,不过这时我十分开心。
因为乙叶依樱立志成为的大明星,跟我想像中的完全一样。
这一天,我交到了今后会相处一辈子的朋友。
而且──我决定再从当演员这件事重新出发。
◇◇◇
隔天。班会时,舞台剧主题就跟预料的一样决定是《罗密欧与茱丽叶》。
「那么接下来要决定角色分配,首先是茱丽──」
「我!我想演!」
文化祭执行委员才讲到一半,玲奈就猛然举手毛遂自荐。
就算她不那么着急,角色也不会跑掉啊。
「七濑要演喔~~真无聊耶~~」「那家伙很爱引人注目耶~~」「……是啊。」
「七濑果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笃志他们各自表现出不同的反应。自从两年前我跟玲奈起口角后,除了本来就讨厌玲奈的笃志,达也跟凉香也变成了玲奈的黑粉。顺带一提,玲奈黑粉在我们班大概占了八成……到底要怎么做才会被讨厌成那样啊?
「那么,还有其他人想扮演茱丽叶吗?」
文化祭执行委员这么询问,但没有任何人举手。这是当然的,毕竟很少人会主动想演台词多又辛苦的主角嘛。
所以一般来说,应该就是由玲奈来扮演茱丽叶一角……一般来说的话。
「那么,茱丽叶一角就由七濑同学──」
「等一下!」
教室里响起一道锐利的声音……哎,就是我的声音啦。
「我也要报名扮演茱丽叶。」
我接着这么说完的瞬间,同班同学开始议论纷纷。大概就像「绫濑居然要演茱丽叶!」这种感觉。芽衣、凉香跟达也吓了好大一跳,都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了。
但是,只有笃志一个人很高兴似的笑了。因为我早上已经告诉他我会报名扮演茱丽叶,还有我决定再次当演员的事。
「咦,咲也想演茱丽叶吗?」
先报名扮演茱丽叶的玲奈有些挑衅似的这么问我。
「对啊。有意见吗?」
「没有。我是没什么意见啦。」
玲奈的视线盯向我,嘴角看起来却像是露出了微笑。
她似乎挺从容不迫,还是一样让人火大呢。
然后茱丽叶一角决定在三天后透过试演来决定由谁扮演。「夕凪」的入团甄选时我败给了玲奈,三天后就是我向她雪耻的日子。
等着瞧吧,玲奈,「模范生」会打败「天才」的。
◇◇◇
这是我跟依樱首次见面那天晚上的事。我决定再次当演员……但同时,我必须先说服妈妈,才能做自己最喜欢的事。
就算直接跟妈妈说请她让我回去当演员,她大概也百分之百不会答应。
那该怎么办呢?我思考后的结果……决定找依樱商量。
我也觉得自己这样很窝囊,但情况紧急,也没办法吧。
而且依樱好像已经说服母亲,让她认同自己立志成为大明星这件事,所以应该可以提供很有参考价值的意见。我满怀期待地传讯息给她,于是大概十秒后就收到了回覆……我的房间应该没有监视器吧?
『我觉得小咲只要在妈妈面前认真展现出自己的演技就可以了。这样小咲妈妈也会感受到你是认真的!』
……虽然不用敬语了,还是会加「小」来称呼我啊。
姑且不提这些,向妈妈展现我的演技……吗?
对喔,总觉得从我当童星活跃那时以后,好像一次也没有让妈妈看过我的演技了。而且演员工作变少后,妈妈也不会来现场陪我了。
哎,毕竟工作开始减少,接到的工作都是只有几句台词的角色,这也是理所当然。
……好,决定了!我要在妈妈面前展现演技!
感觉也只有这个方法可以说服现在的妈妈了。假如失败……就到时再想办法吧。好不容易可以再做最喜欢的事情,要是从一开始就感到害怕也无济于事。幸运的是,正好有一个活动很适合用来在妈妈面前展现演技。
我们班在星兰祭推出的节目是舞台剧,只要在那时向妈妈展现演技就行了。
再说,作为我再次开始当演员的第一步,没有比这更棒的舞台了。
而且要表演的题材一定是《罗密欧与茱丽叶》。
茱丽叶是我擅长扮演的类型,要在妈妈面前表演的话,除了茱丽叶别无他选。
虽然为此必须打倒七濑玲奈那个「天才」……但正合我意。我就打倒玲奈,获得茱丽叶这个角色给大家看吧。
我要一雪「夕凪」入团甄选时的耻辱,向妈妈展现属于我的茱丽叶。我要不被任何人抱怨地去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情。
为了有一天可以再次追逐梦想。
──上述就是我报名茱丽叶一角的来龙去脉。当然我会报名的理由,多少也包含了我原本就有想演茱丽叶看看的念头。
「如此一来,我也会就此舍弃凯普莱特家!」
报名茱丽叶一角那天的放学后。我在没有人的教室里读着试演用的剧本,同时扮演茱丽叶。哎,说是剧本,也只是写着大家都知道的《罗密欧与茱丽叶》著名场面的台词。
「喔喔,不愧是咲!演技真棒!」
笃志不断鼓掌。他似乎不用参加社团活动,正在陪我练习。
我还以为凉香和达也会说他们也要帮忙,但并没这回事……总觉得最近好像常被安排跟笃志两人独处。
至于芽衣……她没有说要帮忙,也没说不帮忙。
「谢谢你。接着就回到开头,轮到笃志你喽。在『噢,罗密欧』前面那一句台词。」
「喔,好……可是啊,这个需要我吗?」
「嗯。因为我想一边听罗密欧的台词,一边不断思考怎么演是最好的。」
加上我还有从自己房间的垃圾桶挖出来的「夕凪」入团甄选时的《罗密欧与茱丽叶》剧本。上面有大量的详细笔记,写着我当时是打算怎么去表演茱丽叶的。
我确认「夕凪」甄选时的剧本,反覆实际添加了罗密欧一角的练习,一心一意提升自己的演技。我只能重复这样的练习,设法赢过玲奈。
反正玲奈一定没有人可以陪她练习吧……我这么盼望。
「你是乘着缓缓移动的白云,悠然越过穹苍的天使。」
话说回来,笃志出乎意料地很会演耶……感觉真是复杂。顺带一提,罗密欧一角已经确定是他了,因为除了他以外没人报名。
之后我请笃志协助,练习了大约两小时。就算会晚一点回家,只要跟妈妈说我是去念书,到试演会也才三天,没问题的。
老实说,我不觉得这样的练习量足够,但也不能在家里光明正大地练习……只能在自己房间专心熟读剧本了。
如果只是稍微摆动手脚的演技,只要安静行动,就能不被发现地偷偷练习。
「咲,照你目前的状况,应该能赢过七濑吧?」
「你想得还真简单。玲奈的演技可是比我厉害百万倍喔。」
练习后,对于笃志的问题,我摇了头这么回答。
「可是,我也丝毫不打算认输。我会给玲奈一点颜色瞧瞧。」
「不错喔,咲,我也会尽全力支援你。然后首先就让你妈妈认同你当演员这件事吧。」
笃志像这样鼓励着我。我有告诉他我打算在星兰祭扮演茱丽叶,说服妈妈的计画。毕竟要请他陪我练习,当然得告诉他原因啊。
我非赢过玲奈不可,也必须说服妈妈。
……但是,除此之外还有非做不可的事。
我必须解决从两年前就一直残留下来的问题。
◇◇◇
就这样,三天后。在那之后我跟笃志两人反覆进行练习,在家里也小心不被妈妈发现,专心地偷偷自主练习,结果转眼间就来到试演会当天。
我已经练习到不会留下一丝后悔,也牺牲了睡眠时间,认真练习过了。
所以剩下就只等在正式上场时发挥出练习的成果。
「芽衣,可以借用几分钟吗?」
试演会开始前,我这么呼唤芽衣。她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还是过来我这边了。不知是否产生了兴趣,达也跟凉香也想跟过来,但笃志帮忙制止了他们。毕竟我有告诉笃志内情嘛……他真是帮了大忙。
「怎……怎么了吗?小咲?」
芽衣有些畏缩地这么询问。我温柔地将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今天的试演我会扮演茱丽叶,我最希望的就是你可以仔细看我的演技。」
「!希……希望我看……?」
我点了头表示肯定──然后开始说了:
「其实我直到几年前,一直立志要当演员。不是普通的演员,我想成为只要看到一眼我的演技,大家都会迷恋上我的那种大明星。」
听到我这番话,芽衣惊讶地睁大了眼。之后我也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凉香和达也。
但首先我想告诉芽衣,因为她以前曾说过她梦想成为专业插画家。
然后我向芽衣说出了所有事情。我告诉她我小时候曾以童星身分活跃了一阵子,但因为没有天分和实力,转眼间就接不到工作了。就算这样,我还是拼命挣扎,想成为大明星。然而果然还是没用,因此我一度放弃当演员……但是,最近我又决定从再当演员这件事重新出发。
「我为了今天的试演,一直拼命练习。因为我有非扮演茱丽叶不可的理由……而且我最喜欢的事就是演戏了。」
我希望芽衣可以仔细看这样的我表现出来的演技。
然后,假如芽衣还想当上专业插画家,我希望她可以感受到要立志当专业人士或实现梦想,至少必须认真地拼命奋斗。因为就算付出那么多努力,很多时候还是无法成为专业人士或实现梦想。我这么述说后──
「毕竟芽衣你好不容易找到了喜欢得想成为专业人士的事情,如果要立志成为专业插画家却半途而废,不是很可惜吗?」
以前笃志说过他还没能找到喜欢得可以赌上一切的事情。我想那也就是说拥有一件喜欢到能怀抱梦想的事非常幸运。正因如此,假如芽衣现在怀抱着梦想,我打从心底希望她可以努力到最后。
「小……小咲……」
「我讲了些自以为是的话,对不起。我会努力表演,让你确实感受到我的心意。请你看着我的表演喔。」
我离开芽衣身旁后,正好文化祭执行委员这么宣告:
「那么,接下来即将开始茱丽叶一角的试演。」
试演的规则是由我和玲奈轮流在全班同学面前表演事先指定的台词。请班上同学看过我们的表演后,判断谁的演技比较好,最后以多数决来选出由谁扮演茱丽叶一角。
我们决定用猜拳决定顺序──然后我赢了。
太棒了,今天的我真是走运。我选择第一个表演。
「那么,准备好的话,请自己抓个时机开始表演。」
我移动到班上同学前面,文化祭执行委员这么发出指示。
「小咲加油~~!」「绫濑的话一定行!」
凉香和达也替我送上加油声;芽衣则认真地看着我。
笃志对我送出彷佛在说「如果是你一定行」的视线。
是因为好久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吗……我感到紧张。
……不,理由不只是这样。脑海中还是会闪过以前苦涩的记忆。
『你的演技好像模范生,实在很乏味耶。』
这是以前评审对我的演技说过的感想之一……有什么关系呢?我就演给他们看吧。我一定要在这里表现出最棒的演技,抓住班上同学的心。
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模范生」偶尔也是会赢过「天才」的场面吧。
我摸了摸夹在头发上的巧克力色发夹。
依樱,我接下来会表现出最棒的演技喔……好。
──我要上喽。
「噢,罗密欧!罗密欧!为什么你是罗密欧呢?」
我说出第一句台词。
刹那间,班上同学的视线都紧盯着我不放,并且骚动起来。
例如说我很会演。
或是演技很棒。
还有好像真的茱丽叶一样之类。
这种感觉实在太棒了!我一边表演一边打从心底这么想。
班上同学一定不是很了解何谓演技,所以即使是我这样的表演也会引起他们的骚动,但就算如此,我还是高兴得发抖。
我再次这么心想──我果然很喜欢演戏,喜欢到无药可救呢。
我之前居然想放弃这件事吗?我真是个傻瓜。
之后我也继续表演。
彷佛要向大家夸耀:「这就是属于我的茱丽叶!」
然后──
「如此一来,我也会就此舍弃凯普莱特家!」
我说完了最后一句台词。班上同学都看着我,没有一个人分心──就在这时,我与玲奈对上视线。
如何?这就是我的茱丽叶。赢得了的话,就赢给我看吧。
我送上这种挑衅的视线。
不过,玲奈用笑容回应我就是了。真让人火大──
「好厉害呀,小咲!」「原来绫濑还会演戏啊!」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于是凉香和达也都很开心似的称赞我。
「演得很棒喔,咲。」
「笃志,你很吵耶。」
笃志朝我露出温柔的笑容。感觉好像被他看透了很多东西,真令人不爽。
「小……小咲。」
正当我这么心想,芽衣走向了我。她的双眼浮现出泪水。
「我……好感动!非常感动喔……!」
「……是吗?那就太好了。」
如果芽衣看到我的演技,可以感受到什么,光是这样,我今天的表演就有意义了吧。纵然输给玲奈也──
「噢,罗密欧!罗密欧!为什么你是罗密欧呢?」
轮到玲奈上场,当她一开始表演──时间就停止了。并不是时间真的停止,而是班上同学都完全停下动作,所以让人有这样的感觉。
就跟「夕凪」的入团甄选时一样。不,她支配现场气氛的力量比当时更强了,甚至已经超越了震撼这个词。
从「夕凪」的入团甄选那天起,玲奈又成长了好几倍。
──真令人向往啊。
玲奈的演技让我坦然这么心想。好希望自己也能变成那样。
但我这个「模范生」无法表现出像玲奈那种「天才」的演技,今后也是一辈子都办不到吧。
但是就算这样,也并非无法打动人心,未必无法成为大明星──我从依樱那里学到了这件事。
我至今什么都没做,只是突然练习了三天,果然还是远远不及玲奈的演技……嗯,今天我就乖乖认输吧。不过有下次机会的话,比起玲奈的演技,我一定要用自己的演技让更多人深受感动!
「如此一来,我也会就此舍弃凯普莱特家!」
玲奈说完了最后一句台词。教室里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人开口说话或行动,就好像玲奈的演技让班上同学中了魔法一样……我完全输了啊。
不过,或许是因为这次澈底展现出了自己的演技,内心感觉十分畅快。
过了一阵子──玲奈让班上同学暂停时间的魔法解开后,进入投票时间。
「我接下来会依序喊出她们的名字,请大家在自己认为适合的人选被喊到时举手。」
文化祭执行委员说明完毕,接着便开始投票……好啦,妈妈那边该怎么办呢?无法扮演茱丽叶的话,因为其他角色已经都有人演了,无法在星兰祭向妈妈展现我的演技……不过,感觉就算着急也想不出什么好方案,之后再来思考吧。我悠哉地这么想着。
这时试演的投票结果公布了。
──被选上扮演茱丽叶一角的人是我。
◇◇◇
试演结束后。正好进入午休时间,我走向担任文化祭执行委员的男学生想跟他搭话,当然是为了辞退茱丽叶一角。
「咲,你过来一下。」
这时忽然有人从后面拉住我的手。伸手拉我的人是玲奈。
我试图甩开她的手,但她的力气很大,我就这样被她带离现场。
「放开我!快放开我啦!」
即使我这么主张,玲奈也根本不听,带着我不断前进。
就这样来到没有人的另一栋校舍走廊后,玲奈才总算松开了手。
「你做什么啊!」
「那是我要说的台词。你怎么擅自想辞退茱丽叶一角啊。」
「那是理所当然吧。那样的投票根本不公平。」
关于试演的投票结果,我获得了压倒性的票数。
……但那只是讨厌玲奈的学生都投给我而已,没有一票是投给我的演技。我太大意了。没想到即使演技有那么大的差距,还是有学生是看自己喜欢或讨厌谁来投票……
「我不会扮演茱丽叶的。因为这样而获得角色,我也一点都不开心。」
「不行,茱丽叶就由你来扮演。」
「为什么你要说这种话啊?明明是你遇到最不公平的事情……」
「其实我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了。」
玲奈突然这么说了。她的双眼看起来有些寂寞。
「但我原本以为就算这样,如果是我的演技,应该能让大家回心转意……虽然结果很遗憾啦。」
「什么遗憾……只要我辞退茱丽叶这个角色──」
「绝对不行。不管几次我都会说,茱丽叶必须由你来扮演才行。」
「为什么!我一直很想问,为什么你要这么关心我?」
即使不再是朋友,玲奈还是会试图让我再次演戏,今天则是试图让我扮演茱丽叶一角。
为什么她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我之前也说过,我喜欢你赌上一切在演戏的演技。就只是这样而已。」
玲奈立刻回答我的疑问,然后笑了。
「所以我很想看看你在星兰祭扮演茱丽叶的样子!」
玲奈双眼闪闪发亮地这么说道。
那个玲奈居然说想看我扮演的茱丽叶……
「咲,你要扮演茱丽叶!让更多人看到你出色的演技吧!」
玲奈开朗地笑了,朝我伸出手,彷佛在说:「要演的话就抓住我的手。」
「……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因为你的演技真的很出色!」
她毫不犹豫地表达出直接坦率的话语。而且这么说的人是那个「天才」玲奈。
受到这样的待遇,内心不可能不感到雀跃。我必须让妈妈看到我尽全力扮演茱丽叶的模样,让妈妈认同我演戏。
当然,在我想扮演茱丽叶的理由中,这是最重要的一点,然而其中也包含我纯粹想演演看茱丽叶的心情。因为茱丽叶是非常迷人的女性。
「……对不起,玲奈,我想演茱丽叶。」
「嗯!你要尽情演出喔!因为我也非常想看你的演技!」
我老实地说出心声,于是玲奈主动牵起我的手。结果还是由你主动牵起啊。
不过,我感觉稍微松了口气。然后我喃喃自语般对玲奈说了一句:
「……谢谢你。」
「我说咲,你觉得班上同学为什么会投给你?」
「那是因为大半的同学都讨厌玲奈你吧。」
「你讲话真不留情耶~~可是,那样只答对了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你是说另外还有两个理由吗?」
玲奈猛点头肯定我这个疑问。
「其中一个是比起我的演技,有人对你的演技评价更高。」
「!那怎么可能……!」
「我说过你的演技很出色吧。我觉得比起我的演技,一定有人更喜欢你的演技。不过,如果是比较了解演戏的人来评审,或许大家都会说我比你厉害吧!」
玲奈笑咪咪地说道。她说的确实没错,但还真让人不爽~~
「然后,还有一个理由是……因为大家都很喜欢你这个人!」
「喜欢我这个人……?」
「没错!因为你很温柔,你的每一个行动都让大家很感谢,然后大家都会喜欢上你。不对,是会迷恋上你!」
玲奈感同身受般开心地这么说了。
……什么嘛,听到她这么说,会让人很难为情啦。
「试演的结果并没有太大的出入喔。我被很多人讨厌,所以拿不到票;你则是因为大家非常喜欢而且信赖你,拿到了很多票。」
因为是最后一次星兰祭,想投票给自己信赖的学生是理所当然啊~~玲奈开心似的接着这么说了。
「那你也别搞什么玲奈节,不要当问题人物就好啦。」
「才不要!因为我无论何时都想做好玩的事!」
玲奈立刻这么回答,并吐了吐舌头……真像玲奈的作风呢。
「啊,顺带一提,我可是很讨厌你喔。」
「我也最讨厌玲奈你了。」
玲奈像在捉弄我似的这么说,所以我也这么回嘴。
不过,跟两年前的争执不同……这次是非常温柔且快乐的斗嘴。
我是「模范生」,玲奈则是「天才」。我们两人注定水火不容。
这样的我们大概已经无法变回朋友了。
……然而,对现在的我而言,玲奈是敌人。
说是这么说,我并不是想超越她或追上她,而是希望无论以怎样的形式都好,有一天可以跟她在同一个舞台上一起演出。她是会让我怀抱这种愿望的最棒的敌人。
不过,玲奈大概根本不在乎我这个人吧。
◇◇◇
决定扮演茱丽叶后,我请演罗密欧的笃志协助,每天都很拼命练习。
为了在星兰祭让妈妈看到我赌上一切的茱丽叶。
话说,我也跟凉香和达也说了我曾经当过童星,还有接下来会再次当演员,结果他们就像平常一样跟我说了:「很厉害嘛,小咲!」「加油啊,绫濑!」
果然我的朋友都很温柔啊……
我像这样向他们两人坦白关于自己的事情后,也反覆练习扮演茱丽叶。尽管太晚回家的话,有时妈妈会起疑,但我向她解释这是为了准备文化祭,结果并没有穿帮。
就这样过了大约一个月,时间终于逼近到星兰祭前一天。
「妈妈,你要来参观文化祭吗?」
吃晚饭时我这么询问妈妈。这是我最后一次的文化祭,我想她应该不会不来参观,但姑且还是得先问一下。
顺带一提,今晚爸爸也久违地一起吃晚餐。晚餐是我最爱吃的肉酱义大利面。总觉得这种重要日子的晚餐,每次都是肉酱义大利面。
「对喔,就是明天了呢……你们班要表演舞台剧对吧?」
「没错。虽然我是幕后工作人员啦。」我嘴上这么说,其实会扮演茱丽叶就是了。
正当我这么心想,妈妈回答了我的问题。
「……今年的文化祭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
我不禁站了起来。我们班的确要推出舞台剧,但我并没有告诉妈妈我会演出角色。
「今年是我高中最后一次文化祭耶,你来参观嘛。」
「你都是高中生了,父母没必要去参观吧。」
「可是,前年和去年你都有来不是吗?」
「是没错啦……但我明天有点忙。」
绝对是骗人的……怎么办?妈妈不来的话,明天我演茱丽叶的意义就几乎不存在了。这个角色有一半像是玲奈让给我的耶……
「我应该会去吧。毕竟去年因为工作很忙,没能去参观。」
爸爸突然这么说了。爸爸会来参观,这让我很高兴,但……
「孩子的妈,我一个人去的话,感觉会在学校迷路,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老公……」
爸爸这番话让妈妈露出为难的表情。
虽然搞不太懂,爸爸是在邀请妈妈去参观文化祭吗?
「假如孩子的妈不肯一起去,我这个快五字头的大叔就要变成迷路的小孩啦。」
「这……还真是不想看到那样的爸爸呢。」
爸爸的迷路宣言让我露出苦笑。我可不想看到自己的父母迷路的模样……于是妈妈傻眼似的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我也一起去。」
「可以吗!妈妈!」
「嗯,毕竟要是爸爸在学校迷路,我也会很难为情嘛。」
妈妈的发言让我暗自轻轻握拳叫好。
真是好险。计画差点就要泡汤了。
「爸爸,谢谢你。」
我这么道谢,于是爸爸笨拙地笑了。
总觉得……好像很久没看到爸爸的笑容了。
总之,这样就准备齐全了。剩下就是今晚跟明天早上也要磨练演技,等待正式上场。
妈妈,你看着吧。明天我一定会用我的演技打动你的心。
◇◇◇
然后来到了星兰祭当天。早上我也把茱丽叶的演技澈底练习到细节的部分。距离正式上场还剩一小时,我本来是打算再多练习一下,但……
「为什么我会在这种地方……」
我目前人在高一生推出的女仆咖啡厅里。
「是因为你连饭都不吃就打算直接上场表演吧?还是得吃一下饭啊。要是你在正式表演时倒下,事情就麻烦了。」
「那我已经吃东西了啊。我想快点回去练习,其他三个人还不回来吗?」
芽衣他们离开座位后已经过了大约十分钟,却一直没有回来。
「听说达也肚子痛,高桥去补妆,立花则说她要去做立花家秘传的体操当饭后运动。」
三人同时离开座位,而且芽衣离开的理由也太神秘了……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咲你今天为什么穿着连帽外套啊?」
「咦?这是……我想稍微转换一下心情。」
我在女用衬衫外面穿着我特别喜欢的那件水蓝色连帽外套。这么一来,就算没有玲奈那么厉害,感觉演技好像也会稍微提升。就类似讨个好兆头吧。
而且在文化祭做这种打扮,教职员们也大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来了~~两位客人,这是情侣专属的情侣饮料~~」
这时做女仆打扮的女学生突然出现,把饮料放到我们的桌上。
不过那杯饮料附了有两个吸口的吸管,就像女学生说的,感觉是给情侣两人一起喝的饮料。
「等一下!我们没有点这个耶!」
「这是本店的特别服务~~发现像是情侣的客人,就会看情况送上这杯饮料~~」
「该说是鸡婆吗?这纯粹是给人添麻烦吧!」
「还有如果两位客人没有一起喝完这杯饮料,就会请两位支付两倍价钱~~」
「真的是给人添麻烦耶!」
……不过饮料的价格好像很便宜,干脆就别喝了,直接付两倍的钱比较好吗?
「喔,这很好喝耶。」
我这么心想,笃志却悠哉地喝起了饮料。
「呃,你怎么擅自喝起来啦?」
「不然很浪费吧?你可以不用勉强自己喝,我会全部喝掉的。」
「哎呀,真有男子气概呢~~相较之下,女朋友还真是小心眼。只是一起喝杯饮料而已,何必斤斤计较呢。该不会是觉得难为情吧~~?」
「我又不是他的女朋友。你再继续吵的话,我就要向你们班导客诉喽。」
我瞪着女学生,于是她说了声「请慢用~~」便离开了。
……然后我含住了吸管。
「?你不是不喝吗?」
「没差。我只是突然觉得不想为了这种饮料支付两倍价钱。」
「……这样啊。」
我跟笃志一起喝饮料。他的脸微微泛红,我的脸大概也跟他一样红……我才不是觉得难为情呢。
「肚子总算不痛啦~~」「补妆补到满意了~~」「我做完体操喽。」
我们喝完饮料后,芽衣他们同时回来了。
这些家伙一定知道这间店会端出那杯饮料吧……
◇◇◇
用完午餐后。我和芽衣他们分开,跟笃志两人一起在最后稍微练习了一下,然后移动到表演舞台剧的体育馆。目前是其他班在舞台上演戏,预定在他们表演结束后,就换我们班演出《罗密欧与茱丽叶》。
在开演前的这段时间,我跟笃志已经换上茱丽叶与罗密欧的戏服。看到我们的装扮,芽衣他们说了让人开心的感想,我跟笃志也对彼此的装扮表达了感想,还去稍微闹了似乎跟男同学很要好的玲奈,度过了这段时间──结果很快就逼近开演的时间。
「前面那班的表演差不多快结束了。我们加油吧,咲!」
「也是,一起加油吧。」
妈妈跟爸爸一定都有来观赏。应该说,我刚才偷偷确认了一下,发现他们两人并肩坐在相当前面的座位。如果是那个位置,应该能清楚看见我的表演。
我今天会演出人生中最棒的茱丽叶给他们看。
让妈妈看到我作为演员也能有精彩表现的一面。
然后首先要让妈妈认同我当演员!
「不妙!要倒下来了!」
忽然传来一个男学生的声音。我看向那边,只见就摆在附近,大概有我身高四倍高的背景用建筑物大道具正逐渐倒下。
而且是朝我所在的方向倒下。
「危险!」
笃志立刻这么喊出声,同时扑向我这边。他是为了保护我。
──砰!背景用建筑物发出这么一声巨响,倒落在地。
「咲!你还好吗!」
不过,托笃志的福,我并没有被压在大道具下面──然而……
「好痛……!」
我的脚窜过一阵剧痛。虽然很想站起来,但很困难。
我试着摸了一下,感觉脚踝那边肿起来了……这可不妙。
「好像不太妙耶。」「是啊,感觉不太妙。」「怎……怎么办……」
芽衣他们一脸担心地看着我。
「得立刻带她去保健室!」
笃志也脸色苍白,慌张不已。
「笃志,你冷静点啦。这种程度根本不要紧。」
为了消除大家的不安,我试图站起来。
这种程度要忍耐还不简单──
「好痛!」
但我还是痛到无法站起来。
……我的脚在搞什么啊?别因为这种程度的疼痛就哀哀叫啦。
「喂,你别勉强自己啦!」
笃志露出一脸不安的表情。
「你很吵耶。要是我去了保健室,戏要怎么演呀?」
「那只能交给其他人去演了吧!」
「怎么可能交给别人演!你以为有多少句台词啊!」
「这……这个……」
没错。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能演茱丽叶。
他以为有多少句台词啊。没有人能立刻记住那么大量的台词。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可以代替咲演茱丽叶的!」
尽管如此,笃志还是这么询问周遭的同班同学。然而女生们都移开视线不看笃志,没有任何人回答。这是理所当然的,无论是谁都不想在舞台上丢脸吧。
「看吧,除了我之外,没人能演茱丽叶。」
「可是你的脚……」
笃志看向我的脚,这么低喃。我可以充分明白他为何感到担心。我的脚踝肿得相当严重……但肿起来的地方颜色并没有特别奇怪,只是普通的扭伤。
虽然很痛,只能忍到表演结束了。
毕竟不能让最后一次的星兰祭搞砸,再说我也想演茱丽叶这种出色的女性!而且我必须让妈妈看到我演出的最棒的茱丽叶!所以──
「我来演茱丽叶!」
突然有人举起手……是玲奈。
如果是她,有试演的经验,应该也能记住大量台词……不,或许她早就把台词都记在脑中了。她就是这样的人。
「玲奈,你……」
「可以的话,我也希望由咲来扮演茱丽叶,可是你的脚伤无法上台演戏吧。」
玲奈露出看起来有些痛苦的表情。她一定是顾虑到我的心情吧。
我并没有告诉玲奈关于妈妈的事……然而,她知道我很喜欢演戏,还有这样的我纯粹想扮演茱丽叶。
我很想反驳玲奈,但我知道她是顾虑到我才表示要演茱丽叶,所以无法回嘴。实际上我的脚已经因为剧痛而无法移动。
「……嗯,看来是无法。」
「既然这样,就由我来扮演茱丽叶。你也不希望把这出戏搞砸吧。」
玲奈依旧带着痛苦的表情这么向我说道。
我……无法乖乖点头。因为我是真的很想扮演茱丽叶这样的女性,也想让妈妈看到我竭尽全力的演出。
「没问题的!我会连你的份一起演出最棒的茱丽叶!」
于是玲奈走近我,坚定地这么说了。她偶尔会看向我的脚,可以知道她非常担心我。我从刚才就一直维持同一个姿势,几乎无法动弹的事已经穿帮了吧……不愧是玲奈啊。
「……我知道了。茱丽叶一角就让给玲奈吧。」
「──!谢谢你,咲!」
玲奈感到过意不去似的感谢我。我也实在太不走运了吧,居然挑可以在最后一次星兰祭表演茱丽叶这么出色的角色时,而且还是必须让妈妈看到我的演技这种关键时刻,脚扭伤到无法走动的程度……
「不,说起来,试演会的结果本来就不公平,所以由玲奈扮演茱丽叶才是正确的。」
果然在试演会时做了像作弊一样的事情是不行的啊。
毕竟我的演技完全败给了玲奈,这是败者得意忘形的惩罚。
「咲……」
「抱歉,我用了卑鄙的手段。」
「你在说什么呀!我完全没放在心上!」
玲奈突然温柔地抱住我。怎……怎么啦?
正当我大吃一惊时,玲奈用只有我能听见的音量说了:
「而且我说过那次试演并没有错吧。无论别人怎么说,都是你赢了喔。」
「才不是我赢吧。」
「我说是你赢了就是你赢了……不过,如果你对那时试演的结果感到不满,我们有机会再较量吧。」
玲奈这么说完,露出平常那张开朗的笑容。
「我们总有一天要再一起演戏,较量谁的演技比较厉害。你要当我的『劲敌』喔。」
最后这句话让我惊讶到有一瞬间无法理解。
「『劲敌』……?」
「嗯,我身为演员,可是擅自把咲当成『劲敌』了喔!」
看到玲奈点头肯定,让我非常高兴。我想应该没有太深的含意,但「天才」表示「模范生」是劲敌,这件事实让我纯粹感到高兴。
「玲奈……谢谢你。」
我彷佛快哭出来,同时这么道谢。
或许今天不行,但下次再加油吧。包括妈妈的事,所有事情都一样。
「这样对脚受伤的你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带你到保健室后,希望你可以在那里把戏服跟我的运动服交换!这样你也能接受吗?」
「好,我知道了。」
「还有阿久津同学,请你跟班上同学说先开始演戏。我想应该可以在轮到茱丽叶上场前换好戏服。」
「我……我知道了。好!你们开始准备吧!」
笃志按照玲奈的指示行动,玲奈则背着我前往保健室。
就这样,我的《罗密欧与茱丽叶》连一句台词都没说到便结束了。
◇◇◇
我被送到保健室后,正好除了保健室老师以外没有其他人在,所以我立刻跟玲奈交换了衣服。之后保健室老师帮我冰敷并包扎,疼痛就减轻了不少,不过也没办法一直动来动去并演戏就是了。保健室老师问我:「为了保险起见,要不要请你父母来接你去看医生?」但我拒绝了。毕竟要是那么做,我原本要演茱丽叶的事就会穿帮了。
后来待在音效组那边的班导听班上同学说了这件事后,连忙跑来关心。不过我表示不用担心我,请老师先回去,让班导回到舞台那边。
「不知道现在演到哪里了。」
然后我现在躺在保健室的床上。我有一点……无法鼓起勇气去看表演,因为我一定会羡慕。而且就算去看表演,说不定也会被待在观众席的爸妈得知我受伤的事。
顺带一提,我现在上半身穿着体育课会穿的学校指定上衣与水蓝色连帽外套,下半身同样穿着学校指定的运动裤。
上衣和运动裤是跟玲奈借的,连帽外套则是本来就放在舞台后方,在来这里时一起带了过来。室内不知是否为了防止中暑,冷气开得很强,感觉有点冷,所以我穿上了连帽外套。
校内似乎有人受伤,而且相当严重,伤患的同班同学跑来找保健室老师,因此老师前往现场察看情况。简单来说,现在保健室里只有我一个人。
到保健室后已经过了挺长一段时间,《罗密欧与茱丽叶》应该已经演到后半了。看到玲奈的演技,观众们一定会吓一跳吧。
「……我也好想演茱丽叶。」
我不禁吐出真心话。不行啊,这次没有我上场的机会……乖乖睡觉吧。
「痛死啦!」
我才这么心想,随后就有人伴随着大叫声进了保健室。
到底搞什么啊……
「呃,这不是笃志吗!你在做什么啊?」
我看了过去,只见穿着学校指定的上衣和运动裤的笃志就在那里。
他稍微拖着脚在走路。
「我出了一点包,在演到一半时没办法继续演罗密欧了。」
「咦咦!那现在罗密欧怎么办?」
「是一个叫桐谷的家伙在演,听说他好像记得所有台词。」
「这……这样吗……」
然后我从笃志口中听说了内情,他似乎是在大道具倒下要保护我的时候,跟我一样不小心扭伤了。因为本来没有很痛,他硬撑着上台表演,但疼痛越来越剧烈,据说到故事尾声时已经恶化到无法忍耐的程度。
因此他把罗密欧一角交棒给那个叫桐谷?的人,来到保健室。
他会独自前来,似乎是因为不想在剧演得正精彩时给班上同学添麻烦。
他还真乱来耶……
「好啦,这样就没问题了。」
之后因为保健室老师不在,我代替老师帮笃志处理了伤势。
虽说我也扭伤,还是能帮忙处理一下伤势,不过没办法帮忙包扎就是了。
「明明你也受伤了……谢谢你啊。」
「是我害你受伤的,不用道谢啦。那个……对不起。」
「是大道具自己倒下来的,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任何人的错。」
然后我们彼此都想聊一下,于是在同一张床上并肩坐着。
「……我们到底在做什么呢。」
「是啊。两个主角居然都弄伤了脚。」
「而且都是扭伤呢。」
「真的很逊啊。」
笃志露出苦笑。再加上这两人还是青梅竹马,这点也是逊到不行。
「……那个,你不要紧吗?在各方面。」
笃志有些难以启齿似的这么问我。各方面啊……
「虽然今天很遗憾,我会再想办法说服妈妈的。」
听到我这么说,笃志只是低喃了一声:「……这样啊。」
然后我们暂时陷入沉默……好像因为我,让气氛变尴尬了。
──正当我这么心想,笃志忽然出声说道:
「对了!我想到一个超棒的点子喽!」
「你突然是怎么啦。我倒是有超不祥的预感耶……」
笃志面带笑容,我则是应该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咲!在这里演我们的《罗密欧与茱丽叶》吧!」
「你说我们的……就我跟你两个人吗?」
「对啊。一直在保健室里发呆也很无聊吧?」
「……的确是这样没错啦。」
但在保健室里擅自那么做,要是有人来该怎么办啊……
「话说我们能站吗?我们都扭伤了不是吗?」
「你就坐着演吧。我的话如果只是演一个场面,稍微动一下也不打紧。来演最著名的场面吧!就我们两人!」
笃志露出雀跃的表情这么提议。跟他一起长大的我可以明白,他大概是想让我开心。为了不让结果还是没能演茱丽叶的青梅竹马感到悲伤,为了不让最后一次的星兰祭变成悲伤的回忆。
──我从床上站起身。
「咲?你在做什么?」
「包扎挺有效的,如果只是演一个场面,我也没问题。我们两人一起在最后创造最棒的回忆吧。」
我这番话让笃志惊讶地睁大了眼。然后他露出笑容──
「说得也是!来创造最棒的回忆吧!」
之后我跟笃志彼此不约而同地找了个位置站好。
要是有人进来看到,实在会很难为情,而且感觉会挨骂……只能祈祷没有人会跑来了。
「好啦,从罗密欧的台词开始。你要帅气地讲出台词喔。」
「那当然了!我都跟你一起练习了那么多次,包在我身上!」
笃志充满自信地这么宣言。毕竟他一直陪我练习嘛。如果是这样的他,应该没问题吧。然后──笃志开始他的表演。
「噢,请你再说下去吧,光明的天使啊!你的身影在深沉的黑夜中闪耀发亮 !」
笃志面带笑容,很开心似的表演。他讲台词的方式和整体演技都可圈可点……但这里可不是会露出那种表情的场面啊。
──不过,我非常懂他的心情。
我也是光看着他的表演,就不可思议地开心起来。
在星兰祭正热烈的时候,当大家在校内四处漫步、跟朋友聊天、观赏其他人推出的节目时,我们两人到底在做什么啊!
「你是乘着缓缓移动的白云,悠然越过穹苍的天使!」
笃志说完台词后,用视线暗示「轮到你喽」。
我知道啦。没能上台表演的份,我要在这里发挥出来,让笃志一个人见识到我最棒的演技!
「噢,罗密欧!罗密欧!为什么你是罗密欧呢?」
我只为了仅仅一人扮演着茱丽叶。
这样的我大概也是面带笑容在表演。明明打算让他看到我最棒的演技,这样完全不行呢……但是好开心!非常开心!
搞不好是我至今的表演中最开心的一次!
在我表演的期间,笃志一直看着我。我好高兴。
更专注地看吧,看我表演的模样,看我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时的模样。即使观众只有你,也希望你能看着我。因为你是我的──
「如此一来,我也会就此舍弃凯普莱特家!」
说完台词的瞬间,可以听见加速的心跳声。
明明心脏的跳动声这么响亮,但我实在演得太入迷,完全没发现。
这段时间就是开心到让我甚至没有发现这些事!
「……好漂亮。」
笃志观赏完我的表演后,脱口说出了这句话。
「我演的茱丽叶有那么漂亮吗?」
「是啊。超漂亮喔。」
「这样啊!那太好了!」
我十分开心,不禁又笑了出来。
即使是我这样的演技,是否也稍微打动了笃志的心呢──我这么心想。
这样的我还是无药可救地喜欢演戏,从我决定要再次当演员的那天开始,就慢慢产生想追逐梦想的念头。
所以──
「我啊,有一天一定要以成为大明星为目标!」
尽管我还没有勇气追梦,如果像今天一样一直做喜欢的事,一定能再次鼓起勇气追梦。我有这样的感觉。
「好!到时我也会尽全力支持你的梦想!」
我的宣言让笃志有一瞬间感到惊讶,结果还是像平常一样替我加油。
但随后笃志突然喃喃自语了些什么。
「这样啊。这就是我的……」
然而因为声音太小,我没能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呢?
……不过算啦,更重要的是我有些话必须告诉他。
「笃志,谢谢你!我演得很开心!」
我这么感谢笃志,于是他像被攻其不备地愣住了。
但他立刻转变成很高兴的表情。
「我也非常开心喔!变成了最棒的回忆!」
「我也是!托你的福,真的变成最棒的回忆了!」
我们两人一起笑了起来。感觉很久没像这样与青梅竹马一起打从心底露出笑容了。
因为至今真的发生了很多事……但是,我已经不会再迷惘或烦恼了。
我很喜欢演戏。只要明白这点,我就一定没问题的!
之后芽衣他们结束了《罗密欧与茱丽叶》的公演,来到保健室。
大家都一脸担心的样子,芽衣甚至哭了出来,所以我告诉她不要紧,让她放心。
顺带一提,关于《罗密欧与茱丽叶》,玲奈似乎在最后做了很夸张的事情,就是改变故事结局。我心想她可是代替我上场的,究竟在做什么啊?但同时也觉得这很像玲奈的作风。毕竟她以前说过她无论何时都想做快乐的事情嘛。
玲奈她……今天应该不会过来这里。因为她大概可以预料到芽衣他们会过来,而不想打扰我们。
玲奈平常会积极采取攻势,但重要时刻一定会顾虑到对方。
而为了扭伤脚无法四处走动的我跟笃志,芽衣他们一直陪伴我们到星兰祭结束。虽然觉得对他们很过意不去,我们五个人就这样一起天南地北地聊着。于是,我最后一次的星兰祭结束了。
虽然发生了很麻烦的意外……这是三年来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星兰祭!
然而就在这时,我的手机收到了一则讯息──是妈妈传来的。
『我有话要跟你说。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事吧?』
◇◇◇
「咲,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星兰祭结束,回到家后,我们在客厅开起了家庭会议。
这种时候通常都只有我跟妈妈,但这次爸爸也有参加。
「我听班导说了,你本来预定要演茱丽叶?」
妈妈用至今最锐利的眼神瞪着我……看来她非常抓狂啊。
妈妈得知我扮演茱丽叶的经过是这样的。
《罗密欧与茱丽叶》的公演结束后,妈妈他们为了不妨碍我最后的星兰祭,立刻就回家了,但过没多久似乎就接到班导打到家里的电话。
电话内容是对我受伤这件事赔罪。不过因为是轻微扭伤,没有大碍。似乎是在说明这些事情时,顺便暴露了我原本预定扮演茱丽叶。
我一直有些不安……结果还是没办法隐瞒到底呢。
「你快点解释清楚。」
妈妈瞪着我并这么催促。果然很可怕……但我也不能一直畏畏缩缩。既然事情已经穿帮,我只能在这里说服妈妈了。
「妈妈,我要再挑战当演员。老实说我还提不起勇气突然就去参加试镜,但我打算一开始先从无偿表演之类做起……然后我希望有一天可以再次将演戏变成工作。」
「──!你在说什么!那种事绝对不行!」
「就算妈妈这么说也没用。我发现我还是很喜欢演戏,所以我要当演员。」
为了把自己的心情好好传达给妈妈,我诚恳地说出原因。
──然而妈妈用双手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我就说不行了!你只要照妈妈说的去做就好!你今后要考上好大学,找一份好工作!能跟喜欢的人相爱的话就跟他结婚,跟那个人生小孩也无妨!我这么说都是为了你的幸福!你要了解!」
让情绪爆发出来的妈妈激动地这么主张。我说不定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冷静的妈妈变成这样。看到妈妈这么气愤,让我非常害怕。
……但现在的我不会因为这样就屈服。
「不,我要当演员。」
我斩钉截铁地摇了头。
这让妈妈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然后她再次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我不管你了!我要跟你断绝母女关系,直到你乖乖照我说的去做!」
妈妈这么放话后,气势汹汹地离开了客厅。
随后,传来她爬上二楼的响亮脚步声。我想妈妈大概是去她跟爸爸的寝室了。
「妈妈还是发飙了啊……」
不过我也非常明白妈妈的心情。如果孩子当演员好几年都完全没有成果,却还是说想再演戏,身为父母当然会抓狂了。
看来果然会变成长期战呢。岂止如此,说不定会一辈子被断绝母女关系。
「咲,可以借用一点时间吗?」
爸爸忽然对我这么说了。对喔,不小心把爸爸排挤在外了……
「对不起。怎么了吗,爸爸?」
「其实,我有件事必须告诉你。」
这时──爸爸露出了前所未见的认真表情。
「你知道妈妈为什么不想让你当演员吗?」
我跟爸爸两人谈话,结果他突然就抛出这样的问题。
「因为我没有作为演员该有的天分和实力,也没有拿出任何成果……」
我这么回答,于是爸爸温柔地摇了头。
「不是那样,是有其他理由。然后,我有些东西想让你看一下。」
爸爸这么说并准备好的东西是有些年代的光碟片。
上面写着《灰姑娘》。这是舞台剧对吧……?
我抱着疑问,跟爸爸一起坐在电视前的沙发上。接着爸爸把光碟片放入录放影机播放。萤幕上显现出舞台,扮演灰姑娘的女性一个人站在舞台上──女性开始表演了。
她身上穿的并非漂亮的礼服,而是十分寒酸的服装。
但她抬头挺胸说出跟装扮一点都不搭的台词。
我知道这是在演戏。我知道无论是服装或台词,都是被准备好的东西。
明明如此,我却──
『没有人可以阻止我怀抱梦想。』
被她这句话吸引,内心深受感动。
这时我察觉到一件事。她该不会是──!
「她是妈妈喔。」
「咦!这是怎么回事?」
我大吃一惊,立刻这么询问爸爸。
「妈妈也跟你一样当过演员,以成为一流演员为目标。」
这让我大受震撼。没想到妈妈居然也当过演员……但我可以理解,因为我当童星走红时,除了沙织女士,妈妈也会稍微指导我演戏,还有教我该怎么做比较容易获得工作。如果有踏入这个圈子的经验,演戏就不用说了,具备各种关于工作的知识也不奇怪。
然后爸爸告诉我关于妈妈的事。
妈妈从小就很喜欢演戏,一直梦想成为一流的演员。
……但现实并没有那么简单,妈妈从国中开始就一直积极参加经纪公司、连续剧和电影的试镜活动,却一次也没被选上。
不过变成大学生后,妈妈总算成功加入了业余的剧团。爸爸也是那个剧团里的人,两人似乎就是在那里相遇的。
就这样,妈妈加入了剧团,但结果还是都在担任幕后工作人员或扮演路人角。
「尽管如此,妈妈还是很努力。她一直不断努力、拼命努力,结果崩溃了。」
为了有一天可以成为一流演员,妈妈日积月累地努力着。
结果妈妈心力交瘁,最后离开剧团,也放弃当演员。
之后妈妈似乎因为原本就很聪明,到大企业就职,被朋友硬是带去参加同学会时与爸爸重逢,接着交往,然后结婚。
也就是说妈妈放弃当演员,获得了她常挂在嘴边的幸福。
「原……原来是这样吗……」
我以前都不晓得,妈妈居然有一段人生经历跟我十分相似。
「……咦?那样的话,这是怎么回事?」
我指着电视。萤幕上播放着扮演灰姑娘的妈妈的身影。
这一定是那个剧团拍下来当作纪录的影片吧。
照理说总是担任幕后工作人员或扮演路人角的妈妈,为什么会演灰姑娘呢?
「这个是因为曾经有奇迹发生。」
爸爸这么说道,继续说了下去。
这一天因为扮演灰姑娘的剧团成员突然身体不适,无法上台演戏,而且原本准备的一名替补演员也在一天前发高烧,请假休息了。
其他剧团成员别说是演灰姑娘,就连一句台词也不记得。
如果没有人能演灰姑娘,就只能取消公演。就在差点变成这种状况时,妈妈自告奋勇扮演灰姑娘。
大家都很惊讶,不过当时就知道妈妈有多努力的爸爸似乎并不吃惊。
因为妈妈为了能掌握住任何一丝机会,把《灰姑娘》里感觉女性能扮演的角色的演技与台词都事先全部记起来了。真……真厉害耶……
就这样,妈妈被选为灰姑娘,演到最后……但就只是这样而已。果然演员的世界没那么简单,之后妈妈似乎一次也没担纲过重要角色。
「就算这样,爸爸还是打从心底尊敬妈妈喔,因为她赌上性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当然我现在也一直很尊敬她。」
我从这么说的爸爸身上感受到了爱……我心想这真的很美好。
「不过,原来是这样啊。妈妈是在我身上看到以前的自己,所以很担心我。」
「是啊。所以请你千万不要讨厌妈妈。」
「我怎么可能会讨厌妈妈呢?我反倒很感谢妈妈。」
我在童星时代演出许多连续剧和电影时,妈妈总是会到现场陪伴我;现在则是想要保护我,怕我吃到跟以前的她一样的苦头。
──可是,这时我发现了一点矛盾。妈妈曾经帮我报名了童星甄选活动吧……?听到刚才那些故事,总觉得这样有点奇怪……
「爸爸,我小时候帮我报名童星甄选的是妈妈吗?」
我这么询问的瞬间,爸爸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然后他开口回答:
「开口说要帮你报名童星甄选的人是我。」
爸爸有些难以启齿地坦承这件事,让我大吃一惊。的确,很难想像作为演员经历过挫折的妈妈会主动帮我报名童星甄选。
但我原本以为如果不是妈妈报的名,应该就是哪个亲戚擅自帮我报名的。
毕竟爸爸感觉不像会让小孩特别去做什么。
「真的吗?」我这么询问,于是爸爸轻轻点了头。
「一开始妈妈也提不起劲,但我恳求说只要这么一次就好,请她帮你报名了童星甄选。因为我觉得书面审查之类的由妈妈来写并报名,应该比较容易被选上。」
爸爸有些内疚似的这么说明。想不到爸爸做了挺强硬的事呢。
「对不起喔,咲。我原本打算说完关于妈妈的事情后,也告诉你这件事的。」
爸爸一脸过意不去地这么表示,接着说:
「还有你向我表明要放弃当演员时,我的反应很冷淡,抱歉。一想到是因为我推荐妈妈帮你报名童星甄选才害你遇到这么辛酸的事,我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爸爸说完,垂下视线……原来是这样。爸爸一直很在意他让我参加了童星甄选。
「不要紧的,爸爸。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你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也想让我当童星呢?」
我这么询问,于是爸爸回答了我,还告诉我其他关于妈妈的事。
然后听完所有事情后──我不禁哭了出来。
◇◇◇
「妈妈,可以打扰一下吗?」
听完爸爸说明之后,我来到妈妈在的寝室前。妈妈没有回应……但我打开房门,走进房间。妈妈坐在椅子上低着头。
「我没说你可以进来……」
「但也没说我不能进来吧?」
我这句话让妈妈不满地瞪向我。她的心情果然完全没有好转。
「爸爸告诉我所有关于妈妈以前的事情了。」
「──!是……是吗……」
我这么告诉妈妈,于是她有一瞬间露出大吃一惊的反应。
「既然这样,你应该明白吧?你也想变得像以前的我那样吗?」
「……这个嘛,如果一直当演员,说不定会变成那样啊。」
「那样当然不行吧!你一定会后悔!咲,算我求你,你不要再以什么演员为目标了!」
「我不会后悔的。而且妈妈也没有后悔吧?」
「你在说什么?我只有后悔而已,觉得要是自己没当什么演员就好了。」
「你骗人。因为我知道的。我知道妈妈平常说有事外出时,其实都是去了哪里。」
从我小时候到现在,妈妈经常会说有事要出门一趟。
我一直不知道妈妈究竟是去哪里,但刚才我总算知道了。
「妈妈是去剧场观赏舞台剧了吧?」
「──!你怎么会知道……?」
「这也是我听爸爸说的。他说妈妈现在也还是很喜欢演员这样的存在和戏剧。」
顺带一提,这也是我国中时,妈妈会发现我去参加试镜的原因。
因为举办试镜的大楼隔壁有一座剧场。
「如果你真的后悔当过演员,就不会去什么剧场了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而且我还是童星时,妈妈也教了我很多东西,像是演戏和关于工作的事吧?这是因为妈妈并不后悔作为演员走过的人生,才会这么做的吧?」
「我都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了!」
我这番话让妈妈气得发出颤抖的声音。
然后……妈妈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么说了:
「一开始,因为你演戏时看起来非常快乐,我心想你果然是我的女儿,觉得让你当演员实在太好了。所以我才想把我知道的一切都教给你,为了让你能更快乐地演戏。」
但是,知道我没有作为演员的天分和实力,工作渐渐减少,我的表情也一天比一天苦闷,妈妈就开始怀疑让我当演员真的好吗。
然后在我刚升上国中时,妈妈要我放弃当演员。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看到自己的女儿吃苦就会想到以前的自己,我实在无法忍受。」
或许是回想起当时的事情,妈妈浮现出悲痛的表情。
……妈妈果然一直都在担心我。
「所以,咲,不管几次我都会说,你还是放弃当演员,去上大学、工作、结婚、生小孩──我希望你可以像这样正确地活着。」
妈妈恳求似的告诉我。老实说,我没想到冷静的妈妈会像这样拜托我,所以我的心情有一点受到动摇。
──但是,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妈妈,我也是不管几次都会这么说。我绝对会再次挑战当演员,而且一直当演员的话,有一天一定会想把演戏变成工作。」
「为什么?我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才一直苦口婆心地这么劝你啊。」
「嗯,我知道……可是,妈妈所想的幸福不是我的幸福。」
的确,如果是像妈妈说的那种人生,或许这世上大半的人会认为那就算是度过了幸福的人生。
但至少我并不是那样。对我而言,幸福的人生不是考上好大学,不是到一间好公司工作,也不是结婚生子。
对我而言的幸福是──
「做自己最喜欢的事,当演员表演一辈子──这就是对我而言的幸福。」
我毫不犹豫地这么断言,于是妈妈有一瞬间哑口无言。
……但是,妈妈还不肯认同。
「既然这样,你一边工作一边把演戏当兴趣不就好了?这世上也有为了这种人存在的剧团。」
「是啊。以前的我会觉得把演戏当兴趣就好的话,就辞掉演员的工作,但现在的我觉得无论是以怎样的形式,只要能持续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既……既然这样──」
「可是,我还不能决定那么做。因为我有梦想。」
「梦想……?」
妈妈一脸不解地低喃。是啊,我有个想要实现的梦想。
从小时候就一直没变,无论如何都想实现的梦想。
那就是──
「只要看过一眼我的演技,无论是谁都会迷恋上我──我想成为这样的大明星!」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把自己的梦想告诉了妈妈。
听到这番话的妈妈惊讶地睁大了眼,然后像要否定我似的摇了头。
「假如没能当上大明星,你要怎么办?你绝对会变得不幸。」
「我才不会变得不幸。因为就算没能当上大明星,也是到时再说就好啦。就像我刚才跟妈妈说的一样,我只管换个形式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无论会迎接怎样的结局,我都只会获得幸福。正因如此,我有一天要尽全力去追逐梦想!」
我充满自信地这么主张,于是妈妈惊讶地愣住了。
以前的妈妈一定跟以前的我一模一样吧。觉得既然梦想破灭了,就只能停止做喜欢的事,只能浮现这样的想法。
……可是,全世界最支持我的粉丝,同时也是很重要的朋友告诉了我一件事。
就算没有梦想,也可以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
于是──妈妈的嘴角微微上扬了。
「真是个傻孩子,跟我一个样呢。」
「这是最棒的赞美了。」
我这么说道,跟妈妈一样露出笑容。
「妈妈,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想成为大明星吗?」
「我不知道啊。再说大明星这个说法也很含糊呢。」
妈妈这句话让我心想:确实如此。
然后我向妈妈揭露我想成为大明星的理由。
「我是因为看到妈妈演的灰姑娘,才想成为大明星喔。」
爸爸说我刚懂事的时候,他因为怕被妈妈骂,在自己的工作室偷偷观赏妈妈扮演灰姑娘的《灰姑娘》时,我不知何时跑进了房间,很入迷地看着妈妈的表演。然后《灰姑娘》一演完,我就一直拜托爸爸重播,反覆看了好几次妈妈演的灰姑娘。然后我在最后这么说了──
──我也好想变成这样喔。
爸爸就是听到我这句话,才下定决心要让我参加童星甄选。
「妈妈演的灰姑娘对我来说比任何女性都还漂亮,是让我在一瞬间就迷上的出色女性,而且还带给我梦想喔。」
「我带给你……梦想?」
妈妈感到半信半疑,于是我坚定地点了头。
「没错!托妈妈的福,我才能怀抱梦想!妈妈的灰姑娘感动了我!」
我露出最灿烂的笑容这么回答!
为了把满满的感谢传达给妈妈!
「……是吗?这样啊,我奉献给演戏的时间并没有白费呢。」
妈妈用快哭出来的声音这么低喃。我非常能够理解妈妈现在的心情。
因为妈妈也跟我一样是「模范生」。
我可以明白自己的演技能感动某人时会有多高兴,即使那只有一个人。老实说,真的会高兴到觉得死而无憾。
因为依樱告诉我她被我的演技感动时,我就是这么高兴。
只有这种心情是「天才」绝对无法感受到,专属于「模范生」的东西。
「所以,妈妈,我会再次挑战当演员,一定也会再去追逐梦想吧……还请你原谅我。我或许是个不孝的女儿,但希望有一天我的表演也能让某人感受到我看到妈妈扮演的灰姑娘时感受到的心情!」
我低下头恳求妈妈。我已经把自己的心情全部说出来了,如果这样还是不行……只能从明天开始继续不断地把我的心情告诉妈妈了。
毕竟我还无法因为这样就放弃梦想。
正当我这么心想,妈妈就从附近的桌子抽屉里拿出了某样东西。
「这个拿去用吧。」妈妈交给我的东西是存摺。我翻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我的名字,里面还有数字惊人的存款。
「这……这是什么啊?」
「这是你童星时代的收入。」
「你说童星时代的收入,可是那些钱都拿去付演技指导的学费了,应该没剩多少……」
「哪有人会用小孩子的钱啊。演技指导的学费我另外帮你付了,你的钱都有先存下来。你国中时好像因为怕被我发现而擅自付了学费,那些钱我也帮你先补回去了。」
国中时我接了几个电视节目的小工作,我便拜托友香从进帐的薪水帮我扣掉演技指导的学费。
所以即使接受沙织女士的演技指导,也没有因为金钱方面的问题被妈妈发现。
「不……不会吧……我不能拿这么多钱。」
「没关系,说起来这些钱也是你的啊。」
「是……是没错啦……」
「为了有一天可以实现梦想,拿去用吧。」
妈妈突然这么说了。我看向妈妈,只见她露出下定了某种决心的模样。
「真的可以吗……?」
「嗯,相对地,你可别勉强自己。要是受挫了,随时都来妈妈怀里哭吧。」
妈妈用冷静的表情说着这样的话,我不禁笑了出来。
「我才不会做那种事呢……可是,谢谢妈妈。」
「今后要好好加油喔,咲。」
「……嗯,我会加油的。」
妈妈最后这句话让我不禁快哭出来,但我忍住了。
要是因为这样就哭,可是无法成为大明星的。
毕竟我接下来又要踏上艰苦的道路。
尽管如此,无论将来会发生怎样的事,无论会有多么辛酸的体验,我都绝对不会变得不幸。
因为我已经决定今后要一直「活着」了!
◇◇◇
从妈妈认同我要当大明星这个梦想开始,经过了大约一个月。
这段期间,我照我跟妈妈说的那样参加无偿演出,到小剧场在孩子们面前展现演技。
为了能再次以大明星为目标,我就像这样慢慢持续做着自己最喜欢的事情。
然后学校开始放暑假,我跟笃志一起来到离家最近的车站附近的海滨公园。我有话想跟他两人独处时说,所以是我开口约他的。
「咲,你要说什么啊?」
正当我沐浴着温和的海风时,在我身旁的笃志这么问了。
「我明年会去读离家比较远的大学。」
笃志惊讶地看着我,但我继续说下去。
「在远一点的地方有一间名武大学,有非常著名的话剧社。明年我会报考那间大学。」
这是沙织女士得知我会继续演戏后打电话告诉我的消息。
那个话剧社的顾问是被称为日本第一的女性剧场导演,听说她不接连续剧或电影的工作,只是一心一意地指导学生。那位剧场导演的指导相当严格,但相对地似乎会给演技带来革命性的变化。
因为大学的偏差值并没有多高,就我的学力来说完全没问题。
「你要去那么严格的地方……那个,不要紧吗?」
「我很感兴趣。因为我觉得就算有一天要以大明星为目标,一直做跟以前一样的事也是行不通的。」
而且现在的我在实现成为大明星这个梦想前,还有一个小小的目标。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也想去名武大学。
「所以,上了那间大学后,我就要离开家了。」
「……这样啊。」
「对啊。这样就会跟你这个青梅竹马分隔两地,我想说先告诉你一声,所以今天才会约你出来。」
坦白说,会觉得寂寞……但这也没办法。纵然是青梅竹马,有一天也是会分道扬镳,只是明年就会碰到那种情况而已。我明明这么以为──
「我决定了!我要跟你上同一间大学!」
「啥?你是笨蛋吗!我去那间大学是为了有一天要实现梦想。是说,你篮球队的推荐呢?我听说就像国中时那样,有很多大学想邀你耶。」
「那些推荐我原本就不打算接受,而且我是因为想要跟你在一起,才要跟你上同一间大学。」
笃志毫不害臊,光明正大地这么主张了。居……居然说是因为想跟我在一起……
「星兰祭那天,我在保健室跟你一起演罗茱时,我察觉到了。不,与其说察觉到,应该说我回想起来了。」
笃志开心似的说道。看到这样的他,不知为何,我心想自己怀抱着梦想时应该也是露出这样的表情吧。然后──他这么告诉我了:
「我喜欢到能赌上自己的一切的事情,就是支持你的梦想。」
这时的笃志看起来非常帅气,让我不禁心跳加速。
与此同时,我心想:像他这样想成为某人支柱的生活方式,也是所谓的「活着」。
「所以为了支持你的梦想,我会跟你上同一间大学。」
笃志再次把他的想法化为言语,我的内心自然地温暖起来……我放心了。
「该不会我这样很恶心吧……?」
另一方面,或许是说到这边才感到畏缩,笃志一脸不安地这么询问。真是个窝囊的青梅竹马耶。
「不会,你超帅气的喔。」
「──!那……那就好……」
笃志涨红了脸,小声说道。
看到这样的他,以往的心情不可思议地缓缓满溢而出。
我并不是刻意这么做,而是真的很自然地脱口说出了这句话。
「我喜欢你。」
我说出这句话时,不知该说运气好或不好,周遭的声音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无论是风声、汽车引擎声、树木的沙沙声或是人们的说话声。
所以我想笃志应该听得一清二楚。
「你说喜欢……是朋友的喜欢吗?」
「我跟你很早以前就一直是青梅竹马兼朋友了吧。我是把你当成异性喜欢喔。」
「……这……这样啊。」
笃志只说了这么一句就移开视线,不肯直视我。
……但他的脸越来越红了。
「唉,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咦,怎么想是指……」
「我在问你对我有什么想法。」
我这么质问,于是笃志不知为何笑了出来,而且还是哈哈大笑。
「你在笑什么啊?」
「呃,因为你应该早就发现了吧。」
笃志总算停止大笑,然后直视我的双眼,把想法化为言语。
「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一直喜欢你喔。」
光明正大的告白。感觉跟我恰好相反,真让人不爽。
……但我非常开心。
「你说第一次见面,那时的我们还坐在婴儿推车里吧。」
「是没错啦,但我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了。等我察觉时……不,是从我察觉到之前,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什么从察觉到之前……你说话还真是乱七八糟耶。」
我的脸也越来越烫了……真是的,他也说太多次喜欢了吧。
「可是,怎么说呢,我原本是因为想帮助陷入痛苦的你,才从国中开始努力想成为强大的男人……不过也多亏这样,总算让你转头注意到我了。」
「强大的男人……?」
「对啊。你喜欢的类型是会可靠地带领你前进的强大男人吧?」
强大的男人……啊,这么说来,我小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呢……
「那是骗人的。」
「──!真的假的?」
笃志惊讶地这么询问,我点了头表示肯定。
于是笃志很沮丧般低下头。
「……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谎啊?」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因为我不想被你发现我喜欢你啊。」
「……?什么意思?」
还没察觉含意的笃志让我傻眼地叹了口气。
「我也是从第一次见到你,就一直喜欢你喔。」
听到我这句话过了几秒,笃志僵住了。
简直就像化石一样……
正当我这么心想时,他或许是总算理解了,困惑地开口说道:
「真……真的假的?也就是说,你一直都喜欢我──!」
──我夺走了笃志的嘴唇。
我移开嘴唇后,只见笃志露出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毕竟这也没办法啊。我突然就很想这么做嘛。
然而看到一脸困惑的他,让我觉得非常有趣,觉得他非常惹人怜爱。
所以我对他露出最灿烂的可爱笑容,这么告诉他:
「果然你还是太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