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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二章

在胡桃的威胁下成为义贼的那一天,我们暂且什么都没有做就分开了。按胡桃的话来说就是「放学时间就快到了,复仇计划就留到日后再好好地制定吧」。嘛,正好我这边也想要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和思考。

和胡桃交换了联系方式后,我一个人离开了学校。

悄悄混入了进行完社团活动的学生们的人流之中,向车站走去。

在站台等了三十分钟左右,终于坐上了迟到了几分钟的慢车。

由于回家的人很多,车上并没有座位,所以我只好握住车上的吊环。度过了摇摇晃晃的十五分钟。

在中转站换乘,又站着度过了摇摇晃晃的四十分钟。

最后又蹬了大概二十分钟的自行车后,我终于回到了自己印象中的家里。

沿着被街边的路灯和家家户户的灯火照亮的住宅区行走,中间会有一栋没有光亮的独栋小楼,门牌上写着「夏目」。那就是我(准确来说是我父亲的)家了。

将自行车停在空着的停车场的一边后走向玄关。我开锁后将门打开。

迎接我的是被寂静和昏暗笼罩的空间。

摸黑将玄关的灯打开。虽然开了灯后光线变得稍稍明亮了一些,不过照亮的也只有雪白的墙壁和木纹的地板,却依然没有改变这空虚的氛围。

随便地将鞋子脱了下来,打开走廊的灯后,我默默地向着客厅走去。

「…………」

回家的时候不说「我回来了」,是因为我知道,没有人会回应。

我父母从以前起关系就一直很差,互相怒骂吵架更是家常便饭。他们总是说对方的坏话,母亲也经常会离家出走。更过分的是,父亲有时甚至会把外遇的对象带回家。母亲受不了那样的生活,于是在八年前离婚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谈了什么,不过我的抚养权被交给了父亲。

我其实还有个相差四岁的姐姐来着,只不过姐姐被母亲带走了。

也因此,曾经住在这个家里的家人如今已是劳燕分飞了。

父亲平时一直很忙,所以几乎不怎么回家。

这个独栋的建筑,现在实际上是只有我一个人在住的状态。

今天父亲也完全不在家。嘛,在看到家没有开灯的时候,我就已经察觉到了。

「……又没在啊」

到了客厅后,我看到了餐桌上放着三张一万日元的纸钞。

似乎是未来一段时间的饭费。这种事已经算得上是日常了,所以连一张字条都没有写。

不过,我对此既没有感到悲伤也没有感到寂寞,因为已经习惯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二人感情不和的缘故,父母从以前起就对我漠不关心

只在最低限度让我维持体面并将我生存所需要的东西备齐后,就再也没管过我了

观摩课和运动会自然是没参加过,对我的考试成绩也是不闻不问。

只有在我参加高中的入学考试的时候,父亲才对此插了句话,这也算是我人生中唯一一件被干涉的事了。

我一直,都是在被放任中长大的。

……放任。放任,吗。

正因为是在放任中长大的,所以我今天才会觉得格外害怕。

要是知道我吸烟的话,父亲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要是知道我要向学校复仇的话,父亲又会说些什么呢。

我不知道,也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更加恐怖。

那个人总是好像戴着面具一般面无表情,不知道他表情扭曲起来会是什么样子,所以真的很可怕。又或许,不管我在哪里做什么,这个人都会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吧,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很讨厌,要是知道他对我漠不关心到那种地步的话,那也挺可怕的。

猛地想到。

我之所以比别人更加讨厌老师们的粗话,就是因为自己会经常近距离目睹父母吵架。

我之所以会想要不犯错误地活着,也是因为一直都被父母放置不管,所以我自己的责任意识才会这么强。

这么想来还真是不可思议,一直被父母放置不管的我价值观竟然会被父母所束缚。

不过我想,在高中生活中,够能接触到会影响我价值观的大人应该也只有父母和老师了。不过就算这么想了,也并不会改变什么。

感觉没什么出门的力气,要不要点个外卖呢。

这么想着掏出了手机,一条通知伴随着轻快的声音送了过来。

是新信息。送件人的那一栏写着「胡桃」。

『前辈!明天请到旧活动室的大楼最里面的房间来,我们要在那里召开作战会议』

我打开通信app,将突发奇想的回复发了出去。

『收到,谨遵胡桃大人的吩咐』

『都说了叫我胡桃就好了,请问您是对后辈称呼大人这件事上瘾了吗?』

胡桃咻地发了一个眼睛直直地盯着人的猫的表情,而我选择已读不回。

嘛,这和父亲的反应是否真的可怕无关。

只要还在被用吸烟的照片威胁着,我就只能顺从胡桃。

但愿事态不会向着坏的方向发展就好了。

抱着复仇企图的人是不会迎来happy end的,我是这么觉得的。

…………

杯面好像还有存货来着。

「……天体观测部」

第二天放学后,我来到旧活动室的大楼最里面后,发现了写有这句话的门牌。

更准确地说,是在原有的门牌上贴了一张「天体观测部」的纸,不过,这些细节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指定碰头的地点,是个陌生的社团活动室。

……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回头看了看不经意间走过的走廊,并没有什么岔路。

旧活动室的大楼是一层的建筑。也就是说,并没有其他可以被称为最里面的地方,看来胡桃所说的碰头地点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了。

唔呣,是打算在这种地方开作战会议吗?

不管怎么看都是个很普通的活动室,就这么进去真的好吗?

由于不知道这个天体观测部的实际情况,所以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算是正确答案。

当然,我也知道一边说着「打扰了」一边进去是最保险的。不过,要是这么礼貌地进了活动室,结果里面只有胡桃的话,应该会很难为情吧。

多心了?不不,我就是这样的人啊。

嘛不过,一直站在走廊上也很可疑。总之先敲门看看吧。

这么想着,我将手伸向门。

「啊啦,我就觉得外面好像有人,一看果然是前辈啊」

伴随着这句台词,在我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对猫耳。

从活动室里跑出来的是一只可爱的小猫……不对,是戴着猫耳鸭舌帽的胡桃。胡桃戴着帽子,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您好呀,前辈,没想到来的还挺早呢」

「突然出来吓我一跳,你还戴着帽子,我一时都没认出来」

「啊,您说这个啊,呼呼,怎么样?很可爱吧」

胡桃一脸得意地将帽子重新戴好。

嘛,哪怕不是从我主观角度去看待,仅就一般事实而言,胡桃也是很可爱的。就好像是从黑色和灰白色相间的头发上长出了猫耳一般,她现在的样子就好像是一只狸花猫。

「为什么要在室内戴帽子呢?不摘掉吗?」

「哦,难得提出了个好问题呢?」

胡桃一脸得意地用鼻子哼了一声,

「其实呢,我决定在进行复仇活动的时候,作为少数派的象征戴着这顶帽子哦。你看,戴着帽子有时候也能转换心情不是么」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这个样子是「星宫胡桃(复仇形态)」么。

原来胡桃是那种先从形式开始着手某件事的类型啊。嘛,随她喜欢吧,毕竟还挺合适的。

「我戴着这顶帽子的时候,就是在考虑坏事的时候,也就是坏孩子的状态哦,还请前辈记住这一点」

「嗯,我知道了,我会记住的」

「回答得不错。好啦,要是让谁撞见了就不好了,还是快请进吧」

胡桃将门完全打开后,我造访了这个名为天体观测部的地方。

活动室里意外地很整洁。

八张榻榻米大小的活动室里,有一张长桌,两把折叠椅,剩下的就只有角落里的架子了,社团活动的用品和部员的私人物品都没看到。一说到天体观测部,在人们印象里一般会用到地球仪或者望远镜之类的东西,但是这里并没有这一类东西。

真要说的话,这里应该算是一间即将成为活动室的空房间,而并不是正在精力满满地进行着活动的社团活动室。

「不必感到拘束,在那边随便坐就好」

「啊,嗯,谢谢」

在胡桃的催促下我坐在了折叠椅上,吱呀的声音,还有灰尘的味道,都让我感受到了校舍的历史。

将书包放在地板上,我问出了一个很在意的问题。

「我说胡桃,这里,写的是天体观测部来着,没有其他的部员了吗?」

「啊,部员啊……没有呢,一个人都没有」

胡桃将折叠椅拉了过来,在我面前坐好,她的表情有些阴沉。

「幽灵部员的话倒是还有几个,不过要是不算他们的话就没有部员了,顾问也没来过,在我意识到的时候这里就只有身为创立者的我一个人了」

哼嗯,这样啊……诶,等下。

「这个社团,是胡桃创立的吗?」

「没错哦?是我刚入学的时候创立的,到现在已经成立了两个多月了吧」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从来没听过这个社团。

才刚刚创立就迎来了废部的危机,所以连活动用品也没有准备好,这也就可以理解了。

「我本来还打算认真进行活动来着,可是,大家都说自己作业做不完或者很忙,渐渐地就都不来了」

胡桃的语调明显低落了几分。

要怎么回应她才好呢,思考了几秒钟后,我得出了最为合适回答。

「在这个学校的话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觉得迟早都会这样的」

「……说的也是,嘛,我倒也并不是很在意啦。多亏了这些部员们都不在了,我才能像这样和前辈秘密地说话」

虽然说「并不是很在意」很明显是在说谎,不过胡桃的神色确实有在一点点的回复。

她能这么理性真是帮大忙了。我们的目的是向学校复仇,无论是为部员的现状烦恼还是为今后的社团活动担忧,都只是在浪费时间。而且说到底,不管天体观测部未来会怎么样,这已经都和要主动退学的胡桃无关了。

「那么,就开始开作战会议吧」

胡桃正了正身子,我也将身体挺直。

既然要向学校复仇。那么,她到底会提出怎样的计划来呢。

虽然正处于被威胁的立场,不过我今天会来这里,也是为了给胡桃当刹车。

比如说,胡桃要是想要杀了谁的话,我就必须要全力阻止她才行,要是听了这样的计划还放任不管的话,我也会被警察请去喝茶的。

然后会因为是共犯而被逮捕。要是被送进少管所的话,自然也会联系我的父母,这样的结果可要比吸烟被发现还要严重许多,所以绝对不能让它发生。

胡桃准备进行怎样规模的复仇呢。

怀着紧张和不安的心情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

「锵锵—,作战会议上要用到的就是这个」

伴随着很蠢的音效,胡桃从自己的书包里取出了一本黄色的小册子。

「……这是什么?看起来只是个笔记本而已」

「问得好,这个啊,叫做『复仇笔记』」

复习笔记(日语复习(ふくしゅう)与复讐同音)

在脑内稍稍变换了一下,我便得到了它的同音词。

原来如此,我理解了。将复习替换为了同音词复仇,因此得名「复仇笔记」么。这个命名应该包含了对西豪这所重点高中的讽刺吧,还真是恶趣味。

「虽然我昨天是说了『具体要做什么暂时还没有决定好』,不过其实我已经想出了几个方案哦」

「所以说方案就写在了那本笔记上?」

「没错,我在上面总结了草案,今后就打算以此为基础来进行活动了。那个……请稍等一下哦,我这里有一个还算不错的作战提案」

胡桃啪啦啪啦地翻着笔记。

因为她翻页的速度快到让我根本看不清上面都写了什么,所以我只好托腮呆呆地看着。

复仇笔记啊……

在当今这个时代写笔记啊,还真是复古。

不过,比起将犯罪计划记录在那些就算删掉了也能够被恢复数据的电子设备上,这种能够直接烧掉来销毁证据的纸媒介倒是反而更好啦,我这么想着。

不好,思想要被毒害了。

胡桃来回反复翻了几页后,手突然停住了。

「这个似乎不错啊,我称之为『全校学生粗口散布运动』」

「……不是,光说名字的话我也不懂啦,说得再详细一点」

「OK,那么,恕我冒昧,现在就由我来为前辈解说」

咳了一声后,胡桃用仿佛在语文课上朗读一样的架势开始在讲起了自己的方案。

「前辈,你知道在这个学校里,小测成绩不好的人,会被老师用红笔写上粗口吧?」

「当然知道,就是交上去的小测会被写上『垃圾』、『白痴』、『给我认真一点啊』之类的那个没错吧。」

胡桃点头「没错,就是那个」,

「我认为『成绩不好的人就要被写上粗口这种事』,就是助长了这所学校恶性法律的因素之一。因此,我决在这上面做点文章,提出相应的作战」

「吼哦,那具体是指?」

「经由我们之手,将成绩好的那些人的卷子上也写上粗口」

「……呼呣」

在成绩好的人卷上也写上粗口,么。

虽然胡桃堂堂正正地说出了这样的话,不过说实话我对此感觉有点微妙。

确实,被这所学校的价值观牵着走的好班的人也很可憎,简直烦死了。

真想用锤子或者什么东西将作为他们内心支柱的优越感和全能感给砸个粉碎,细致地收入垃圾袋后扔进焚烧炉里。

不过,我们要做的事情是通过向『学校』复仇,来最终实现改变学校的存在方式这一目标。

向好班的人发泄自己的郁愤并不包含在这样的目标里……应该吧,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胡桃又是怎么想的呢,总之先问问她吧。

我微微举手请求发言。

「抱歉胡桃,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可以,请问。准许发言」

「这个作战的目的是什么呢?我觉得与其说是在改变这所学校,倒更像是去骚扰那些成绩好的人。这样的作战真的能搞出什么名堂吗?」

我这么问出来的瞬间,胡桃的嘴角便微微上扬。

我立刻就理解了,胡桃早就想到了我会这么问。

可恶,这表情真让人火大。

算了,先听听她怎么说吧。既然料想到了我会做出这样的提问,那就来尝试反驳我吧。

「太天真了哦前辈,这个作战有两个目的」

「嗯嗯,还请务必让我听听」

胡桃依然坏笑着,一脸得意地竖起了食指。

「第一个目的就是,要将这种异常状况公之于众。让学生们认为不管取得多好的成绩都会被写上粗口,从而对学校产生不满。」

「公之于众……啊—……这样啊?」

「虽然现在义贼只有我们两个人,不过我觉得要是能够让想要改变学校的人数增加的话,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就算不至于让他们成为我们的支持者,成为同志的话也好,而且是越多越好」

呼呣,虽然说很不甘心,不过听了她的说明后我觉得有些可以接受了。

也就是说,要是能够让好班的人也对老师心怀不满的话,就能改变整个学校的氛围了……至少也能让全体学生们,都能够将正确地认识到这所学校存在的异常吗。

这么想的话,作为整个作战的起手式,这么做可能确实会很有用。

「我明白了,所以说?另一个目的是什么?」

「第二个目的,想要说明的话有点困难……怎么说呢,就是要给老师们一种烦闷的感觉」

「烦闷的感觉」

「嗯—请等一下,我先想想怎么用语言来表达这个烦闷的感觉」

胡桃噘起了嘴,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这副样子有点可爱。

沉吟了片刻之后,胡桃咚地敲了一下手。

「嗯,能用语言表达出来了,前辈,请听吧,快点,趁我还没忘的时候」

「我听着呢快点说,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呢,虽然之前并没有说明,不过我们之后要在那些成绩好的人的试卷上写的粗口的范围,仅限于老师们实际上真的写过的那些粗口哦」

也就是说要写「垃圾」或者「少给我开玩笑了」这一类的么。

「这样为什么会给老师一种烦闷的感觉呢?」

「请想象一下,要是老师知道了我们的罪行,知道了有人在学生的试卷上乱涂乱画的话,会怎么样呢?」

「大概,十有八九会发火吧」

「没错吧?但是,这样的话,不管老师们多么愤怒,不管他们把这个当成是多大的问题,都不能说『有人在卷子上写粗口』这种话吧」

……什么意思?

想了几秒后,我领会到了胡桃这番话的意思。

「啊,因为被写上去的都是自己曾经写过的话,所以没办法说这是『粗口』没错吧」

「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那帮家伙虽然那个样子,不过好歹也是老师。他们知道自己的行为虽然不好但是是合乎规定的。

我们写上去的话,要是都是老师们曾经写过的粗口的话。

就算老师们发现了我们写的字后很生气,最多也只能将我们的行为说成是「在试卷上乱涂乱画」。因为他们要是说出「有人在试卷上写粗口」这种话的话,就完全是回力镖。就等于自己承认了自己平时一直在卷子上写粗口。

就算他们真的能很平常地说出「有人在试卷上写粗口」这种话,应该也不能将其上升为要联系监护人的大问题。毕竟事态越严重,就说明他们平日里的行为引发问题的风险就越大。

胡桃似乎是把这些让人感到焦躁的情感统称为烦闷的样子。

都听到了这个份上,我也就能够在某种程度上接受了。

既能够增加名为同志的异类,又可以让老师感到不快的恐怖行为。虽然绕了很大的圈子,不过这个作战确实传达了「不要写粗口」这样的信息。

感觉……似乎不坏,似乎还挺合理的,虽然这些都还只是纸上谈兵罢了。

「大致明白了,从长远上看,这确实是为了改变学校所采取的行动没错,虽然说要做的事情就好像是在阴湿地找学校的茬一样」

「哼哼,就这样阴湿才好,我从一开始就是以这样的理念制定计划的」

挺起了平坦的胸的胡桃,不知为何露出了一脸愉悦的表情,真让人搞不懂。

总之,我大致上了解了胡桃的计划到底有多大规模。

我在脑内又一次确认了犯罪的内容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嗯,要是这种程度的话倒也不是不能做哦?」

「这是什么语气,前辈可是没办法反抗我的哦?您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话虽如此,不过我还以为你会去做一些更加过激的事来着,所以稍稍有点担心啦」

「过激?」

胡桃歪了歪头,然后仿佛理解了一般「啊」地敲了下手,

「是说将学校的丑恶发布到SNS上让事件炎上发酵吗?不行啦,要是真做了这种事的话,问题就会被交到那些大人物手里就结束了。必须要让他们更多地去了解我们的怨恨才行」

不,其实我想象的是你要去杀人之类的……嘛,不过在我还没提起这个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这并不是会引起刑事案件级别的恐怖行为,所以放心了。

我在呼地松了一口气后放松了肩膀,胡桃则是合上了复仇笔记站了起来。

「会议暂时就告一段落,那么前辈,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买东西呢」

「去买东西?需要买什么吗?要是写字用的红笔的话我是有的哦」

「不,这次的作战不用笔,我们要用一种更有效率的办法」

胡桃一脸自信地用鼻子哼了一声,手叉腰说道。

「我们要去买全新的橡皮,做成橡皮印章」

「……哈?」

作战会议刚结束后不久。

我和胡桃为了不被老师发现,回收了鞋子,从后门溜出了学校。

穿过住宅区后来到放学的主干路上,装作是刚刚放学的样子向车站走去。

乘电车南下了几站后,我在经常换乘的中转站下了车。

目的地是大型的商场。更准确地说,是里面的文具店。

商场里的文具店,要比书店还要正式得多,商品种类也更加齐全。

我们快速地在店里逛了一圈,买了十个大的橡皮、两把雕刻刀,一个红墨水的印章台,还有好几张透写纸。

买完东西后,我和胡桃若无其事地走出了文具店。

傍晚的商店,挤满了来玩的学生和来买晚饭食材的家庭主妇们。

我们不约而同地走在了通道的最边上,二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走着。

等出了商场走在路上后,胡桃终于说出了这次来采购的理由。

「虽然说只是小测验,不过考试终究是考试,老师们应该会将试卷好好地保存在自己的桌子上吧。所以在实行的当天,必须避开老师们的视线,尽量快地在大量的试卷上迅速写好才行。这次作战,速度即是生命」

「所以说,就为了这个才要做橡皮印章?」

「没错,我一直在想有没有可以更有效率地写粗口的方法……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像这样嘭地按下去,就可以完全再现老师的笔迹的橡皮印章是最好的。我称之为『教师亲笔!粗口印章』」

……胡桃的这个起名的品味是没救了吗,应该是没救了吧。

嘛,也罢,名字什么的就先不吐槽了。

「是打算雕刻出老师笔迹的橡皮印章吗?真的能做得到吗?」

「肯定做得到的,没关系的,我手很巧的」

胡桃做出了「嗷呜—」的抓的姿势,手指灵巧地动着。

纤细而漂亮的手指。总感觉,这样的手指被用来复仇实在是太可惜了。

「……怎么了吗,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的手看,是想要被我挠痒痒吗?」

「为啥你会这么想啊。这个世界上不会真的有想让别人挠痒的人吧」

「有的哦,似乎确实有存在这种癖好的人哦」

胡桃一边说着「前辈不会也有这种癖好吧?我挠我挠—」一边将手伸向我的侧腹。我拍掉了胡桃挠痒的手表示拒绝。胡桃则是「啊哈哈,原来前辈真的怕痒」地窃笑着,一脸开心的样子。

真是的,有什么好笑的。真是个和第一次见面时不同意义上的不可思议的孩子。

重新拿起塑料袋和书包,我们再次迈开了步子。

在被认定为有挠痒癖之前,还是快点让话题回归正轨吧。

「做橡皮印章这点我懂了,然后呢?之后要怎么办?」

「嗯,为了复印小测上写上去的粗口,还得去一趟便利店」

「有必要特意去复印吗?直接将小测上的粗口按照原样描在橡皮上后刻出来不就好了吗?」

「虽然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为了配合橡皮的尺寸,有必要将文字进行相应的放大或者缩小,所以复印一次还是很有必要的」

原来是这样啊,嘛,手工这种事我也不是很懂,就按胡桃说的来吧。

「复印的原稿你带来了吗?实际要复印的是上面的粗口才对吧?」

「都带了哦。我都准备好了……看吧」

胡桃从挎在肩上的书包中取出了一张纸。

是课堂开始时考的那种小测,科目是物理,十分满分,卷上的分数是二分。在「姓名 星宫胡桃」旁边,凌乱的红色字体在上面写着「别来上学了」。就好像一份是给坏班学生返还的试卷样品一般。

「你就打算将这句粗口原样地做成橡皮印章吗?」

「嗯?用别的也可以哦?我还有很多其他的。为了这一天,我可是收集了很多这样的试卷来着」

就好像是某只猫型机器人在腹部的四次元口袋中翻找一般,胡桃将写有粗口的试卷从口袋里一张张地掏了出来。「白痴」「毫无价值」「哈?」「趁早退学吧?」「少开玩笑了」「给我好好学啊」粗口多种多样。好厉害,光是看着这些试卷就感到反胃了。

胡桃翻找完背包后,拿着排成漂亮的扇形的小测卷说到。

「差不多就这些了。怎么样呢前辈,这其中有您中意的吗?」

「怎么可能会有人对粗口感到中意啊」

「啊哈—,那还真是巧了,我也是……呼呼,前辈,我们,一样呢?」

胡桃不知为何将身子靠了过来,而我则是反射性地缩了缩身子。

干嘛啊,吓我一跳,真爱亲近别人啊,这孩子。

装作冷静的样子,我清了清嗓子后将话接着说了下去。

「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吧?我觉得可以可以多复制几份,然后挑其中容易做的做就好了,毕竟复印费也挺便宜的」

「确实,也有道理」

嗯嗯地点头后,胡桃便开始浏览起了这些小测卷。

「那么,首先把看起来很难雕刻的先排除掉吧,我觉得就算再怎么想刻,笔画多的汉字也终究是刻不出来的……啊,比如说这个,前辈,请看。『论外』这种的就绝对没办法用刻刀刻出来吧。写这话的时候倒是考虑一下刻章的人啊」(论外:毫无价值)

「不」

老师在写的时候应该不会想到有人会拿它刻章来着,我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

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笑着回答说「是啊」。感觉这样的对话显得有些意义不明,不过要是认真去吐槽的话又显得太蠢了。到底在干什么呢,我。

「怎么了,笑什么呢,前辈」

「抱歉抱歉,没什么」

「诶—?前辈真奇怪……啊,抱歉,是从以前开始就已经很奇怪了」

在这里我要说上一句,正因为我是前辈,所以才不会去计较的。

「好啦,那么,在复印完这几份小测的卷子后,今天就解散吧。明天放学后接着在活动室碰头,开始做印章,这样子可以吧?」

「嗯,没问题」

「好嘞!那就快点复印完然后回去吧!」

胡桃把这叠小测卷放入书包里后伸出了右手。

有干劲是好事,虽说要做的事情本身并不好就是了。

不过话说回来……小测啊。

虽然说不至于说怀念,不过我确实很久都没『读过』粗口了

这个学年刚开始的时候——也就是在我在被当成是向学校抗议的麻烦而又难缠的人之前,我的小测卷也是每次都会被写上粗口来着。

既然是二年级的我还是一年级的胡桃,都被写过粗口的话,那也就是说,在成绩不好的小测卷上写下粗口的这种行为,是这个学校的传统吧。而且似乎还每年都被很好地继承着。这种腐朽至极的传统快给我消失吧,就算成绩不好,也并不表示可以让别人可以随便说粗口啊。

考虑到这里,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叫住了走在我前面两三步的胡桃。

「我说胡桃,要做成印章的粗口,一定要从刚刚拿出来的那些当中选不可吗?」

回过头来的胡桃,用不让帽子滑下来的程度歪着头。

「嗯?倒也不是非要从这里选不可啦。为什么要问这种事?」

「要是做橡皮印章的话,我觉得用教二年级数学的古川的笔迹会比较好」

「诶,为什么这么觉得?」

「古川所使用的红笔的笔迹,比其他老师的都要更粗一些。而且字也写得很大。要是按笔迹来雕刻的话,那家伙的应该是最容易雕刻的」

「吼……原来如此?」

胡桃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一般,将手放在下巴上,目光向天空看去。几秒后,她的黑眼珠重新回到了看着我的位置,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坏笑。

「不错嘛,我都没考虑过这种细节,看来前辈也很坏嘛」

「不不不,还是比不过身为主谋的你啦」

「那这么说的话,我就是代官大人啦!啊哈哈」

还真是轻快的吐槽啊,胡桃笑了,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哈啊—,太怪了……所以说呢前辈?既然你都这么提议了,那手里肯定会有写有古川老师粗话的小测卷吧」

「嗯,是有几张没错,现在应该也还放在包里吧」

「那好吧,橡皮印章上的图案就用古川老师的粗口好了」

说着,胡桃高兴地眯起了眼睛,

「呼呼,果然,选择前辈来当伙伴,说不定真的是选对了」

我又不是因为想要复仇才来帮忙的,只是因为被拍了吸烟的照片,被威胁了没办法才只好来帮忙的。真的只是没办法才来帮忙的,大概。

……不过,嘛,怎么说呢。

被胡桃这样夸奖,感觉倒也不坏。

第二天。

放学后,在天体观测部碰头后,我和胡桃开始着手制作橡皮印章。

制作橡皮印章的工作其实还挺简单的。

首先,准备一个与橡皮尺寸大小相符的图案。

再把透写纸盖在上面,因为可以透过纸张看到下面写了什么,所以只要只要用铅笔临摹想要做成印章的部分(这里是写着「白痴」的部分)就可以了

接下来,将临摹下来的铅笔的石墨按在橡皮上,用指甲在上面使劲摩擦的话,石墨就会印在橡皮上形成一个左右翻转的图案。

接下来只要把不需要的部分用刻刀雕刻掉就可以了。

不愧是手工作业的基本,橡皮印章。

就算是小学生也能够轻易地做出来。

…………

「等等,前辈,你做的太粗糙了。请认真点,刻得再均匀一点」

「不不不,我已经很认真了,我认真做出来的就是这个样子」

「骗人!绝对是嫌麻烦随便做出来的!你要是不从转写这一步开始就一丝不苟地严格去做的话,绝对会后悔的!我不是都说过了吗!!」

「别,别生气嘛,我会好好做的」

嘛,就算是小学生都能轻易做到的事情,我能不能做到那还得另说。

胡桃和我做出来的质量,用云泥之别已经不足以形容了,甚至连天壤之别也不够,也许,有着同温层和地幔这么大的差别吧。

由于我做出来的实在是太过差劲了,胡桃拿起我做出来的成品时一脸嫌弃「……可惜了这块好橡皮了」地说出了这样的话。然后,开始在背面雕刻文字。哇哦,这是双面粗口印章的诞生瞬间,虽然有一面其实没法用就是了。

这样的作业进了一个多小时后,我终于领悟到了。

唔呣,这并不是努力就能够解决的问题。

真是可悲啊,我就是这么一个笨手笨脚的人。

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依然没有放弃,坚持将作业进行了下去,终于,

「啊—,够了,还是我来吧,请前辈还是去打扫那些橡皮屑吧」

「抱歉,我这就去」

事情最终以被胡桃不快地盯着,宣告了我无法成为战斗力而告终。

好好好,我知道了,渣滓就应该像渣滓一样把橡皮渣滓给打扫掉……

「那边的纸也用不上了,扔掉就可以了,再之后请把刻刀也收拾一下」

「好的,我知道了」

「橡皮还剩下几个?应该还有没做成印章的粗口吧?」

「新的橡皮还剩下三个,还没有转写的纸还剩下两张」

「哈啊—……感觉好累啊,前辈,能给我揉下肩膀吗」

「我知道了,大小姐」

「还请认真地揉哦……哦……啊—,就是那里……嗯,好舒服……」

真希望她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

就,嘛,差不多被这样差遣了大概两个小时左右。

「……这样就差不多了吧。总算是完成了」

我帮上的忙约等于零的「教师亲笔!粗口印章」做好了。

长桌上,胡桃制作的橡皮印章共有四个,虽然还没经过使用测试,不过不管哪一个都能明显地看出质量很高,感觉甚至都已经达到了机器生产出来的水平。

还真是厉害啊,这做的。

虽然在制作的时候就已经看得出来了,不过胡桃的手是似乎是真的很巧。

「嗯—,完全做好的有四个吗,还算说得过去吧」

胡桃拿起一个完成的粗口印章,这样说道。

「不,这已经非常厉害了,胡桃的作业速度,真的是非常的快啦」

「……要是前辈没有废到这个地步的话,其实还可以做更多的来着」

「抱歉啦,我会给你揉肩的,就原谅我吧」

「啊……啊……前辈不要……我才没拜托你,做这种……嗯,那里好舒服……」

绕到胡桃背后给她揉了揉肩膀,胡桃就一脸潮红地「真,真拿你没办法,就原谅你啦」说出了这样的话。唔呣,她这么好搞定真是帮大忙了。

「……呼,前辈,肩膀就不用揉了。倒是这个印章,要不要试着盖一下看看效果呢?」

「哦,好啊,毕竟可能还有需要再雕刻一下的细节也说不定」

「哼,我倒是觉得自己不会出那种疏漏来着」

那么,结果会是怎样呢。

我回到了座位上,从塑料袋中取出了之前买的印章台。

将制作图案时用的透写纸翻过来,露出了纯白的那面。

接下来只要在墨水上啪嗒啪嗒地蘸几下后然后再嘭地按下去就可以了……不过,这么值得纪念的第一盖当然要交给立下了汗马功劳的胡桃啦。

做出了「请你先来吧」的手势,胡桃便「感谢」地点了点头。将手里拿着的粗口印章放到了印章台的墨水部分咚咚地按了两次后,又一次,看看向了我的脸。

「准备好了吗?要按下去了哦……」

「哦,哦哦」

用左手按住了头写纸——啪嗒,地。胡桃气势很足地按了下去。

将印章拿起后,纸上清楚地留下了红色的「白痴」的文字。

……嗯,完成度无可挑剔。虽然有的地方渗了些墨水,不过印出来的字不管怎么看都是「白痴」,而且是古川老师的笔迹。

「挺好的嘛?」

「再按一次」

胡桃这次,拿过了一个别的印章来盖。

第二个,啪嗒。「蠢材」。

第三个,啪嗒。「少开玩笑了」。

第四个,啪嗒。「别来上学了」。

胡桃的手每动一次,就仿佛是在电脑上复制粘贴连打一般,纸上就出现一次古川老师的粗口。蠢材蠢材少开玩笑了别来上学了,大概就是这么个样子

感觉,有点超现实啊。

「噗……前,前辈……这个好像比想象中的还要更有意思啊……噗噗……」

「确实……呼,感觉好好笑啊这个」

胡桃一边忍着笑一边继续盖章。

啪嗒,「蠢材」。啪嗒,「少开玩笑了」。啪嗒,「别来上学了」。

曾经那么讨厌的粗口,像这样变成了周边商品后,也就成了笑话。

「胡桃,也让我盖几个」

「好啊,为这高质量的印章感到惊叹吧」

就算是由我来按,印章也同样很漂亮地模仿了古川老师的笔迹。

真是不可思议的感觉,令人作呕的粗口,现在就在我们的手中。本应该是来自于他人的恶意,现在却在我们的手中,在我们可以控制的地方完结了。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

我一直以来都在讨厌的东西,原来就是这种无聊的戏言吗。

「呐呐前辈,我,突然想到,把这些发给各位老师怎么样?就和他们说用这个的话就可以省去写粗口的麻烦了!」

「不不不,这也太讽刺了吧。不过,我倒是确实想看看老师们收到这个时候的表情」

「是吧!啊哈哈,笨蛋一样」

我和胡桃一边笑着,一边继续按着橡皮印章。

不到十分钟,还是一张白纸的A4纸就被被古川老师的粗口填满了。

我把这张满是红字的纸团成了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哪怕是这个扔掉的动作都让我觉得很痛快,和抽烟一样的快感爬上了我的脊背。

啊,这是何等阴湿而又秘密的快感啊。盘踞在我内心深处的名为本性的怪物,正在蚕食着这份秘密的快感来获得快乐,我沉浸在了这份快乐之中。

我感觉,自己可以一直这样子玩下去。

「……好啦,差不多就这样吧」

不过,在另一张白纸有一半也被填满后,我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胡桃停下了手,我也就跟着放下了印章。

「已经不需要再试了吗?」

「嗯,已经知道了质量很高,所以足够了。乐趣就等实行当天再找吧,要是现在在这里就满足了的话,反而会觉得很可惜不是么。」

实行当天……啊,也对。

这次的作战到做出橡皮印章为止还都是准备阶段。

真正的正片,犯罪,还需另有所为。

想到这里,我燥热的身体开始冷静了下来。

有一种身体冷却下来,血液冷却下来,就连头脑也急速冷却了下来的错觉。

身体上的恶寒转变为了冷静,而冷静又给我带来了一丝的不安。

「……我说胡桃,是叫『全校学生粗口散布运动』来着?真的要做吗?」

「当然啦。要是只做橡皮印章的话,那和只在自己想象中去殴打讨厌的对象没什么区别嘛。我嘛,不去真正地殴打的话是不会消气的」

说着,胡桃又眯起眼睛,脸上浮现出坏笑。

「……这样啊」

不行啊,我早该知道的,不管我说什么,她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到底是什么驱使着胡桃不惜做到这种地步呢。

这所学校的法律,对胡桃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我无从得知。

胡桃被这所学校的老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也无从得知。或许是受到了比我更过分的对待,也或许胡桃她只是单纯地比我还要更加纤细也说不定。

我对胡桃的事情一点也不了解……不过。

「真厉害啊,胡桃」

「有吗?我不是说过了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吗。我想要做的是夹杂着私怨和偏执的正义的那种复仇。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哦。」

这份行动力还有坚强的意志,果然就是我所憧憬的。

能够这么彻底地去做一件事的这一点真的好让人羡慕。

我的话,就会因为恐怖行为在道义上说不过去而感到犹豫。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实行日期来召开作战会议吧」

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只是因为被胁迫了所以不得不服从胡桃罢了。

我知道了,知道啦。那就做吧,这样总行了吧。

经过了几天的调查以后,我们制定了详细的犯罪计划。

目标就是,负责教二年级数学的古川老师。

要在他教的好班的小测卷上盖下粗口印章。

虽然目标老师选谁都可以,不过胡桃笑着提议说「难得他向我们提供了图样,就让我们向他报恩(笑)吧」,于是就这么决定了。

嗯,果然胡桃是真的很恶趣味。

至于犯罪日期,就选在了周三的放学后。

选这一天的理由很简单。

周四的第一节课,古川老师会去好班教学。

在周三的放学后去盖章的话,第二天一早就会将小测给发回去。要是盖章太早结果被发现了的话,小测卷就不会发回去了,这一点我们是想要极力避免的。所以我们决定尽可能地去缩短从盖章到试卷发回中间的时间。

所以实行时间选在了周三的放学后,这个时候是最好的,毫无疑问。

然后,终于等到了实行当天。

「准备好了吗?实施恐怖行为的时间就在十分钟后的,幺拐时洞洞分。我已经调查过了,这个时候古川会因为要去社团而外出,所以还请前辈尽快去实施恐怖行动」

放学后,在已经熟悉的天体观测部的活动室,平常的座位上。

我和胡桃夹着计划表面对面地坐着,做着正式行动前的最终确认。

「前辈在进入办公室后,立刻去古川老师的桌子那里,往小测卷上盖粗口章,为了在发回去之前不暴露,从那叠卷的中间开始盖就好了。完事以后要将移动过的物品放回原位,消除作案痕迹后再撤退,流程清楚了吗?」

面对着用无比认真的眼神向我提问的胡桃,我轻轻地点了点头作为回答。

「果然真正要去实施犯罪的还是我啊」

「关于这一点……我很抱歉,毕竟要是我进了二年级的办公室的话,可能会引起怀疑的。所以拜托前辈才是最稳妥的。」

嘛,倒也确实有道理。

由于西豪高中是一所很大的私立高中,所以每个学年的办公室都不同。

一年级的胡桃待在二年级的办公室里,光是这一点就已经很显眼了。比起要让胡桃特意去打扮成二年级学生,倒还不如让本来就是二年级学生的我去实行要更好一些。

从语气和表情中推测,胡桃应该并不是想让我去献身或者把我当成是弃子……大概。而且既然印章都是由胡桃来做的,那么就算是有点恐怖,犯罪也应该由我来实施。

更何况我现在正被吸烟的照片威胁着,就算是反对也没用。

没事的,我知道古川老师的桌子的位置,保管小测卷的位置也事先调查过了。只要按照事先在脑海里进行过想象训练的来执行,就不会失败。

而且,我好歹也变装过了,哪怕是万一自己的犯罪被抓了个正着,只要我马上逃到没人看见的地方卸下变装,就不至于会被认出来。

总之先深呼吸吧,把空气强行送入想要进行正常呼吸的肺中。

「前辈,难不成你在紧张吗?」

视野里出现了黑色和灰白色相间的头发,胡桃从下方探头看向我。

「这是当然的吧,毕竟一旦实行就没办法回头了。用胡桃的话来说就是,我现在,或者说直到昨天为止,都只是在想象中去殴打自己的对手。所以不可能不紧张的」

「还真是胆小呢,就算是被发现了,也不过只是像往常一样被否定人格而已啦」

「……虽然可能是这样没错啦」

「真是的,前辈真让人困扰呢……」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胡桃则是轻轻地摸了摸我放在桌面上的手。

「乖 乖,没事的哦,没事的,要是真遇到最坏的情况的话,我会和你一起挨骂的」

这么说着,胡桃温柔地抚摸着我的指甲。

「……」

被抚摸着的安心感,和被年纪小的人安慰的羞耻感,让我的内心一时陷入到一种矛盾的状态,不过最终还是前者的感情占了上风。

仿佛寻求依靠般地握住了胡桃的手,胡桃则是用比我稍稍大一点的力气握了回来。

「嗯,怎么样?有稍稍冷静下来吗?」

「……嗯,算是吧」

胡桃放开了我的手,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仿佛在说「太好了」。

然后表情一转,嘴角上扬露出了坏笑,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么,前辈,开始我们愉快的恐怖袭击吧」

被胡桃目送着,我向二年级的办公室走去。

快步穿过相当拥挤的走廊。

边走边瞟着走廊上带着空洞的眼神去改小测卷的低年级学生,看似用困难的问题向老师提问实则是炫耀自己的好班学生,还有用傲慢的高压态度进行着说教的老师,我很快就来到了办公室的门前。

西豪高中的办公室,是个非常开放的地方。

任何人都可以无需敲门自由出入!……虽然做不到这样啦,不过确实很接近这个状态了。因为经常会有学生来交逾期的作业,所以学生出入办公室其实很频繁。

我从开着的门中,窥视着里面的样子。

这是一间有两排桌子的,普通的办公室,里面零零星星的有几个人。古川老师则是和情报中的一样并不在里面。

学生的数量也和平时差不多,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的要素。

看了一下墙上挂着的钟,时间是五点钟,已经到了行动的时间了。

深呼吸一次,平复一下自己的心跳。

没关系的,不会暴露的,就算暴露了,为逃跑做的准备也很充足。

首先,变装。

现在的我戴着装饰用的眼睛和口罩。

乍一看的话,应该是看不出我是谁的。这样的话,就算是我被抓了个现行,只要我跑掉再甩开他们,他们就不会知道是谁干的。

其次,小道具。

这次,我打算装作是补交逾期作业的学生潜入办公室。

要是遇到了古川老师本人或者是别的老师的话,说不定会被追问为什么要来办公室。为了能在这种时候蒙混过关,我有认真地把「完成的作业」拿过来。

还有就是,带了记事本和笔过来。

这个是为了在古川老师的办公桌前长坐而准备的借口。简单来说就是,停留在办公室的期间,我要扮演「给不在的老师写留言的学生」这一角色。

我是在考虑了所有的可能性后做出了万全的准备的,所以不会失败的……但愿吧。

…………

……要让自己冷静到什么时候啊,我。

上啦,不管了,上了。差不多,该做好觉悟了。

「……呼」

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后,我敲了敲办公室开着的门。

「打扰了,我来交逾期的作业了」

这么说着,一脚踏入了办公室的大门。

办公室内大约有四名老师。

老师们对于有学生进来这件事不但没有回应,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全体教师都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埋头做着在自己的任务。

因为来办公室的学生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他们也懒得做出回应了。亦或许仅仅是因为并没有把学生当人看,所以才会无视他们吧。

嘛,不管怎么说,没有回应对我来说都是件好事。

我快步向着办公室最里面的古川老师的桌子走去。

万幸,古川老师的桌子周围一个老师也没有。

这样的话,能行。我东张西望地环顾四周,装出了一副「啊嘞,古川老师不在吗」的表情,向他的办公桌走去。

就这样移动着视线寻找着卷子。

……找到了。

在笔记用具和书籍散乱拜访着的桌子右侧的最里面,堆放着稻和半纸的小测卷。

将目光聚焦到姓名那一栏的旁边,上面写着二年一班

我们的学校,一个学年有三个好班。

不会错的,这个,就是这次预定要盖章的小测了。

「好……」

为了不让别的老师看见。我弯下腰摸到了那一摞小测卷。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的手在颤抖。

「…………」

这样啊,这个恐怖行为一旦付诸于行动,就再也没办法回头了。

可能有些夸张,不过我认为这就是我的转折点。

怎么办?现在的话还有机会回头。

逃回去的话或许会被胡桃骂,不过可以让这个转折点来得再稍稍晚一些。

胸口好疼,感觉,呼吸也变得困难了起来。

……到底在干什么啊,我。这种错误的行为,照理说是不应该去做的吧。

就这样迷茫着,我将身子稍稍抽离了古川老师的桌面,就在这时。

「……啊」

看到古川老师的桌子下面,孤零零地摆放着的物体后,我顿时僵住了。

乍一看的话只是一个塑料的黑色箱子,不过由于某些理由,我知道那是什么。

个人用的电动碎纸机。

「…………」

啊,想起来了,本来都打算忘记的,结果还是想起来了。

心脏强烈地跳动着,身体的最深处一下子冷了下来,但是大脑里的血液却像水壶里的水一样急剧沸腾着。这是一种非常讨厌的感觉。

明明不想回忆起来的,但是过去曾经受到的屈辱回忆却又一次鲜明地在脑海中苏醒。

那是刚刚进入西豪高中后的不久。

按照入学成绩,我被分到了坏班。

学校的样子,不管是一年前还是现在都没有变过。

只要作业没有按时提交就「你想被杀吗」。在课堂上指名回答问题答不上来的话就「白痴」。小测的成绩不好的话就「别来上学了」。

在着老师的粗口和好班学生的嘲笑中度过每一天。

开学还不到一个月,我就明白了坏班的学生没人权这件事。

内心纤细的我,只想要老老实实地活下去。

想要得到称赞,想要被温柔地对待,这些想法我从来都没有过。只要能安稳地生活下去就可以了,只想要自己不要被干涉。

所以说,我决定要好好学习。

想要摆脱坏班,想要拿到不被任何人抱怨的成绩,想要过不被任何人干涉的安稳无事的校园生活。

因为把生活都花在了努力学习上,所以我也取得了相应的结果。

在西豪高中每过半年,都会进行一次重新分班的考试。

我在那个考试中取得了相应的成绩,得以进入好班。

于是我放心了,以为这下终于可以不被当成是家畜来对待。

……虽然是这么认为的。

就结果而言,并没有如我所愿。

在被分到好班的前一天,我被年级主任和古川老师叫了出来。

被叫到了学生指导室。

我在那里,从两位老师那里接受了一番十分感人肺腑的说教。

「夏目,你,不要只是因为能进好班了就飘飘然了啊」

「因为你是坏班学生中成绩最好的那个,所以没办法才选你的,不过说实话,你和别人没什么两样,都是垃圾」

「你现在是好班里成绩最差的一个,给我有点自觉。不过是从猴山的猴子变成了能耍猴的猴子而已,少给我得意忘形了」

「以后你的成绩哪怕是稍稍掉下来一点,我也会毫不留情地让你回到坏班哦,要是不想这样的话就给我往死里学吧,毕竟你就是个傻瓜」

虽然老师们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不过我可是个人啊。

被主任和古川老师骂的时候,我很烦躁,非常的烦躁。明明我都削减了睡眠时间只为拼命学习了,凭什么我还要被这么说,我出离愤怒了。

没有一句赞赏的话,这倒也无所谓,毕竟我一开始也没对此抱什么期待。

但是,明明向着成为被当成人来对待的目标努力过了,而且努力也有了成果,却还是要被骂,这就不对了吧,这是该对努力的人说出的话吗。

经过努力后抓住的并不是自由,而是与昨天紧密相连的今天吗?

坦白地说,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所以说,我稍稍忍不住抱怨了一下。

现在回想起来的话,那应该是我最初的反抗吧。

「……我明明努力学习考上了好班,为什么非要被这么说不可啊,就是为了这个才把我叫出来的吗」

两位老师则是叹气,还有比以前多了五倍的谩骂。

大意就是,我们都花这么长时间给你提忠告了,你发这种牢骚是几个意思。

所以说才是白痴,所以说才只能在坏班待着,所以说才这么低能。

等等。

最后的结果就是,我被要求写了检讨书。

由于实在是太过意义不明,所以我随便写了「明明是猴子却得意忘形了,真是对不起,今后会作为耍猴的猴子好好努力下去的」交了上去,结果被骂了,而且还被要求重写。

从此我便开始厌恶这世间的一切。

不需要什么同伴,只求,努力用不让自己感到压力的方式活下去,这样就好。

这么想着,也是这么追求的。于是在写了「我没有接受老师们有爱的指导,采取了反抗的态度,真是对不起」之后,他们终于收下了。

……更准确地说,是终于接受了。

古川老师接过我的检讨书,用几秒钟的时间通读了一遍后,只说了「好」。

然后就这样在我眼前,将读完的检讨书放到了碎纸机里。

就是,这个电动碎纸机。

那个时候我的情感到底是怎样的,至今我也没搞清楚。

好像有愤怒的感觉,又好像有几分的虚无感。

好像非常的憎恶,又好像包含了几分的寂寥。

要是用一句话概括的话,那就是当时萌生出的感情,并不是人可以看清的东西,而是某种肮脏的,仿佛刚从淤泥底部挖出来一样的,阴湿的东西。

那一天……在压抑住内心的情感写下的检讨书被放入碎纸机的那个瞬间,我又在想些什么呢。

要是用言语来表达的话,倒是意外地有一句话很能表达出我当时的感情。

去死吧,你这狗屎老师。

将神游的意识拉回到现实的世界。

感觉视野变得格外的明亮。

不过周围的声音却很模糊,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小时候,迷路的时候也会有这种感觉,应该是由于不安、紧张和闭塞感,身体变得应激了吧。变得,对世界没有实感。

「…………」

从被要求写检讨的时候开始,我就偏离了正道。被当成是麻烦,放弃了学习,最后学会 吸烟,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从这件事开始的。

我,一直心怀憎恶地活到了今天。

……啊,没错,我终于意识到了。

应该还有别的老师和古川一样使用粗笔的。

明明如此,为什么我却偏偏推荐了古川老师呢?

……原因无他,正是因为我对古川老师心怀怨恨。

也许这只是单方面的扭曲的私怨,但是我无论如何都想把古川这个狗屎教师给打飞。不管以何种形式,我都想要报仇。

但是,这份心情,都被我一直以来的生活方式制止了。自己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所以不可以做错事的这种想法阻止了我。

所以说,我才会拜托胡桃,想要看看自己所憧憬的星宫胡桃能不能做出些什么改变。

没错,就是这样。要是用语言表达出来的话就是这样。

我,想要借被胡桃威胁之名,行对古川老师复仇之实。

什么叫「比不过身为主谋的你」啊。

我打从一开始就是共犯,而且我才是那个更像主谋的人。

我的心中响起了发条崩坏的声音,那是心中那个好像是理性的仪表,又好像是情感抑制器一样的机器,坏掉后,零件四散纷飞的声音。

啊,不管了,就算这种恐怖行为在道德上说不过去也无所谓了。

比起至今为止的生活方式,比起自己的责任心,现在的我更想优先将这份冲动化为行动。

毕竟在人性上说不过去的是支配了这所学校的法律以及——你们这群教师才对。

在无意识的踌躇的更深处……在心底里,我是渴望复仇的。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时就已经为时已晚了,无论是意识、无意识、理性、还是本能,都统统被涂抹掉了。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而是成为了真正的我。现在的我只想遵从自己的本心 。

「……!」

瞬间,视线变为了乳白色,周围的声音也完全消失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取出了印章台开始盖章了,从那叠卷的中间开始,一枚,两枚,尽量不发出声音地翻动着卷子,在小测卷上施加着自己反抗的意志。

和想象训练中的一样,很完美。称得上是一点差错都没出的理想行动。

意识到肺部在渴求着呼吸时,我冷静了下来。

……差不多该逃了,再继续下去的话会被抓现行的。

我起身离开了桌子,以一种不会被怀疑的速度快步向出口走去。

瞥了一眼和我擦身而过的老师,拜托了,千万别暴露。

「打扰了」

就这样,我离开了办公室。

在察觉不到有人的走廊里解除了变装,我快步向天体观测部走去,胡桃还在那里等着我。

心中盘旋着的不安,完全不是我一个人可以承受的。

一进到活动室,在座位上读着袖珍本的胡桃便起身向我跑了过来。

「辛苦了前辈,进行得怎么样」

「……在大概十来张没有写下粗口的卷子上,盖下了粗口印章」

「追兵呢?」

「没有,说到底我并没有被抓现行来着」

听到这话后,胡桃嘴角上扬坏笑了起来。

「这样啊这样啊……呼呼,这不是做得很好嘛」

这么说着,她踮起脚来摸了摸我的头。

心脏在强烈地跳动,脑内翻腾起了倒错感。

某种像是恶寒又像是电流一样不知名的东西,窜上了我的脊背。

我僵硬的身体一下子脱力了,我当场膝盖一软倒在了地上。

啊,这个真的不妙啊。

有一种比烟还要强上几倍的,秘密的快感。

在我的犯罪结束后,现实世界也大致如我们想象中的那样发展了。

古川老师,并没有注意到试卷被印上了粗口印章,在周四将小测卷发了回去。

注意到印章的存在的学生们「明明只错了一道题却被写了别来上学了」「话说,别因为觉得写字麻烦就用印章啊」似乎这样子对老师的异常性表达了不满。虽然也有我特意去听的原因在,不过从这个流言一天内就从好班传到了坏班的这一点来看,这件事现在应该已经成为了相当热门的话题了。

印章的存在传到了古川老师的耳中,我们的犯罪行为也发展成了一个更大的话题。

在古川老师说出了「又人在小测卷上盖上了奇怪的印章」这样的话后,好班的学生们集体愕然。没过多久,「模仿老师笔迹的印章是什么意思」「是打算反抗学校吗」「是谁,谁干的」,出现了这样的骚动。

我们的恐怖行为成为了传说,在年级中广泛流传。

然后,在为复仇而实行了恐怖行为的两天后,也就是周五的午休时。

「我说,你听说了吗?就是印章的那件事,二班有一个很像犯人的家伙哦」

「真的假的,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是对一班的人心怀嫉妒吗」

「你这情报是从哪听来的啊?我听说是因为古川改用印章来写小测评语后引起了反感,所以才会把责任推给学生的来着」

这样的对话传入了在教室的角落里吃着能量棒的我耳中。

从一早开始,我们的恐怖行为就一直是二年级学生的热门话题。

实在是有强的话题性。现在想来,犯罪的内容居然是盖橡皮印章,真的是又怪又好笑啊。怎么说呢,有一种把粗口当成是玩笑的感觉。

真是一种令人高兴的失算,流言越传就越离谱,离真相也就越远。

罪犯是我的这件事暴露的可能性也就越低,所以说大家,随你们喜欢去传吧。

「…………」

睨视着传着流言的同学们,我一个人,做出了这样的总结。

这次作战,虽然并不知道是否成功地增加了异类,不过倒是确实让好班的学生们对老师写粗口这件事产生了不满。而且那之后,也了解到了有和我们一样对学校怀有反抗意识的学生。嗯,从结果上来说可以说是成功的吧。

得以确认了成果后获得了满足的我,停止了偷听开始专心吃东西。

一边看向虚空,一边咔啦咔啦地吃着能量棒,嚼嚼。

将最后的一块放入口中,咀嚼,咽下。多谢款待。

我站起身,想要把已经成为了垃圾的包装袋扔掉——就在这时。

「呐,夏目君」

身边突然传来了声调很高的女声,让我吓了一跳。

……被叫了名字了?刚刚,叫的是我没错吧?

因为只有我一个人不会被老师骂,所以同年级的学生都对我避之不及。

在这个班里会向我搭话的,真的一个人都不会有,大概。至少到昨天为止都没有的。男生会直接无视我的存在,深知这一点的女生们也都会刻意避开我。

为什么我会被搭话。尤其还是在这次恐怖袭击正成为热点话题的,这个时间点上。

能够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虽然很不想去这么想,不,应该说虽然真心不希望是这样。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个班上,有名侦探啊。

「夏目君?」

虽然很想直接无视掉后逃出去,不过这么做的话就相当于是承认自己就是犯人了。

我慢慢将脸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站在那里的,是一位和她的茶色长发很相配的女孩子。

白皙的皮肤,好像是浓汤娃娃一般梦幻的脸,比起可爱,用美人这个词来形容她似乎更适合一些。虽然身高和一般人没什么两样,不过由于腿很长,所以给人一种很成熟的感觉。

啊,向我搭话的原来是这个人啊。

她的话,我还是有着些许的了解的。

是在教室里坐在我邻桌的孩子,名字好像是叫……田中由美来着。

「那个,什么事?田中同学」

田中同学稍稍瞪大了眼睛,小声说道「原来,你记得我的名字啊」。

然后便「呼」地轻轻地吐了口气,

「抱歉啊,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夏目君,你听说过了吗?印章的那件事的传闻」

「……啊,嗯,算是吧」

我尽量面不改色地这样回答道。

坏了,果然是来谈这个的吗,可恶,我还以为不会被发现的来着。

田中同学已经掌握证据了吗,要是还没掌握的话,这个情况下就应该想办法蒙混过去。即兴发挥地找借口……真的可以做到吗,我。

总之,根据对方的态度来决定吧。不管她对我说什么,我都要冷静地应答。

做好了觉悟等待她的下一句话……不过,田中同学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我颇感意外。

「稍稍有点可怕呢……」

「是,是啊」

「…………」

「…………」

对话就这样结束了,田中同学之后什么也没有说,很正常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既没有说出自己对该事件的推理,也没有说出「最后再说上一句」这样意味深长的开场白,怎么说呢,她就像平时一样,垂着眉毛,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诶,这就结束了?所以说为什么要向我搭话?

我看向田中同学,想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但她只是微微地歪了歪头。

这副表情里,看不出有隐藏了什么的样子,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

讲真,她到底有什么打算?

只是想随便找一个能够和自己产生共鸣的人吗,还是说只是一时兴起呢。

我不知道,不过不管我怎么想,都没办法理解她的行动。

「来—,前辈,干杯—!」

「干杯」

塑料杯子砰地碰在了一起,发出了寒碜的声音。

放学后,我和胡桃在天体观测部开了个小型的庆祝会。

我们坐在平常的座位上,面前摆着薯片、曲奇饼等三大袋的点心,还有一升装的橙汁。虽然说这种程度的可能最多只能算是演员在幕后休息时吃的零食,不过这里的参加者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这种规模刚刚好。

胡桃喝了一大口果汁,然后一脸幸福地「噗哈—」地吐出了一口气。

「不过,真没想到会进行得这么顺利啊!」

「嗯,是啊,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很Nice哦,前辈,简直完美,干得相当漂亮」

「不,如果只有我的话,肯定什么也做不到啦,多亏有胡桃在才能成功的」

我发自内心地这样赞叹,胡桃则「唉嘿,是吗」一脸害羞地反复将鸭舌帽摆正戴好。她的脸颊红扑扑的,露出一副特别高兴的表情。

嘛,我可以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地说,这次的恐怖行为以取得了丰硕战果而告终。

胡桃制定的作战计划成功了,现在就尽情地沉浸在喜悦之中吧。

虽然说田中同学突然向我搭话这件事让我有稍稍些在意……不过这个不说也罢。毕竟和一年级的胡桃说了也没用,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应该不可能会被怀疑的,所以说现在就别去在意那些细节了。

「要是能有学生会因此变得和我们一样想要改变学校就好了」

「这可不好说啊,暂时还不知道会不会有」

「要是因此产生了与我们不同的恐怖组织的话,呼呼,要怎么办呢?要是真的有别的势力要和我们敌对这样的展开的话,这种时候就应该『真正应该打倒的是这所学校和老师们吧!现在还不是我们内战的时候!』这么说才对吧?前辈」

「为什么要问我啊……嘛,我觉得不可能啦,不会有这种动漫一样的展开啦」

「诶—,明明这样的展开还挺有趣的来着。前辈还真是个现实主义者呢。来,梦想一下吧」

将胡桃递过来的乡村曲奇吃掉,这样就可以梦想了吗,莫名其妙。

暂时就先默默地享受点心时间吧。

吃得差不多饱了,我和胡桃都停下了手,胡桃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和嘴,然后又在书包里翻找起来,拿出了那个黄色的笔记本。

「那么,接下来要进行什么作战呢」

「这就要进行下一次作战的会议了吗,未免太早了点吧」

「当然的吧,难得进行得这么顺利,就当然要立刻乘胜追击了。这就是所谓的打铁要趁热啊」

这样吗,嘛,反正我只是服从胡桃罢了,就不在意这些细节了。

胡桃啪啦啪啦地翻动着那本复仇笔记。

我将果汁送入口中,想着这样的时间也不坏。

虽然这才刚刚第二次,不过我已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这个怀着不安和期待的心情等待着胡桃的笔记本蹦出什么点子的时间。有一种像是即将要打开收到的惊喜礼物的兴奋感。通过之前的那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这并不是会杀人的那种程度的恐怖袭击,所以稍稍地将肩膀放轻松了一些。怎么说呢,有一种总算是可以安心地去紧张了的感觉。

来回反复翻了一会后,胡桃的手停住了。

「这个说不定会很不错啊,我称之为『老师的言行meme化大作战』」

不过这个谜之起名品味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不敢恭维啊。

在我问了「具体内容是?」后,胡桃便一边喝着果汁一边开始了讲解。

「那么,先从想到这次作战的契机说起吧。前辈,你知道meme这个词吗?我觉得这个词在国外还是挺有名的来着」

「啊,我知道。是Internet·meme这个词的省略语没错吧?」

简而言之就是,像是互联网上流行的梗一样的东西。比如说宇宙的背景下的一只猫这样的奇怪画面,或者是「就现在吧」「是我赢了」这样的短语,就是类似于这样的东西。(注:胡桃说的这几个梗分别是mur猫,东进high score的广告里林修的发言,以及本田圭佑的百事可乐猜拳广告)

「也就是说呢,所谓的『老师的言行meme化大作战』,就是用『老师的言行』有意去引发与网络meme相同的现象的一项作战」

唔呣,相同的现象是指……

「模仿老师们非道德的言行,使其在学校中流行起来吗?」

「模仿……虽然这种说法很土,不过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具体来说这次又有什么目的呢?」

「这个嘛,目的就是把对老师的郁愤转化为梗来消化掉,以此来让学校的整体氛围变得更加明快一些。还有就是,当老师们知道自己成了大家口中的梗以后,应该也会感到羞愧,然后开始注意自己的言行吧?我觉得这是个一石二鸟的作战」

哈哈,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让模仿老师们的这件事流行起来,感觉是个不错的主意。

毕竟就是这样嘛,按理来说学生们只是在模仿指导他们的教育者大人的言行,所以没有任何的问题,但是实际上嘛……也正因如此,在这种意义上才更显得尤为讽刺。

虽然觉得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作战,不过还是有地方让我很在意。

「问题就在于要让什么流行,以及怎样让它流行。着眼点可能确实很不错,不过我们真的能够创造这种流行吗?」

「就是这里,到这里我就不太清楚了,具体要怎么做才好呢」

「那就,一起来考虑吧」

我和胡桃消耗着吃点心补充进的糖分,陷入了沉思。

让这种模仿流行起来,说起来很简单,但是却想不到相应的方法。

胡桃似乎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她一脸沉思地用指尖转着笔。

「嗯?怎么办才好呢。要怎么办才能让这种模仿流行起来呢」

「我觉得如果是有趣又容易模仿的东西的话,应该会很容易就流行起来的来着」

「就是说啊……前辈,可以创造出一些能够让其流行起来的模仿吗?」

「要是真能的话,我就去当艺人了」

「诶—……呐,前辈,不限于这个题材了,能不能随便说几个梗呢」

「哈啊!?不可能的吧!?别说这种强人所难的话啊!」

「诶—,不愿意模仿吗?说出这么狂妄的话真的好吗?吸烟的照片会传得到处都是哦?所以说快点来一个嘛—,快点快点」

胡桃露出了坏笑对我晃了晃手机,太差劲了,这家伙真的是太差劲了。

……话虽如此,不过这几分钟我也并非什么都没有想。

其实,我是有好好想过的,可能会流行的对老师的模仿。

没办法了,那就让你看看我使出浑身解数创造出来的梗吧。虽然很羞耻,不过总比照片被到处乱传要好得多……不对,真的吗?感觉是不是还不如让照片被到处乱传呢?

嘛,这里还是不要细想了吧。就这样吧,这也是为了复仇。

「我知道啦,那么,我就来模仿一下全校早会上校长的讲话吧」

「哦,我很期待哦」

「……咳咳,『滴水穿石,是我最喜欢的一句话,不过在我们学校呢,似乎还有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的人在。不禁让人感叹,这实在是太可悲了』」

「…………」

胡桃的表情严肃了几秒,皱起下巴做出了一脸凝重的表情。

同时发出了「嘁……」的声音。

哇哦,有生以来第一次失败了。顺带一提是成绩是总计一场比赛,零胜一败。毕竟我以前并没有在别人面前插科打诨的机会来着。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来说这种比赛还是第一次。

「前辈,你这模仿的很微妙啊,照片,我就传出去咯」

「不不不为啥啊!?不应该是这样吧!?」

胡桃一只手制止住了探出身子的我,「开玩笑的」地窃笑着。

「别开这种玩笑啊,真是吓死我了……」

「抱歉。嘛,不过很微妙这一点倒确实是真的」

「感觉好受伤啊,胡桃,难不成,你没听过校长的这句话吗?」

「不不不,这句话本身我还是有听过的来着……不过说到底,我觉得所做的模仿是否搞笑,是否有『那种感觉』,要比对方是否真的亲眼看到或者亲耳听到还要更重要」

「那种感觉?也就是说越夸张越好吗?」

「这样说的话倒是也有点过了,嘛不过,你就当是这么个意思吧」

嗯,或许有一定的道理,我以前,在电视上看到那些模仿艺人的梗的时候,即使不知道梗的原型是什么,也会因为感觉气氛很有趣而笑出来。

也就是说,并不是创造一个大家都知道的原型的梗就可以了吗。这里面的学问好深奥啊。

「所以说,请根据以上的内容再创造一个梗吧」

「还要让我来吗,你是魔鬼吗」

「前—辈—,照—片—」

胡桃一只胳膊肘撑在了桌子上,露出了坏笑,空出来的右手上晃着手机,从她脸上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罪恶感。不如说是相当的乐在其中。

真的是太差劲了,你是恶魔吗,这么说已经不合适了,就是恶魔本魔啊这孩子。

「我知道啦,我做还不行吗」

「呣呼,真是个好孩子呢,前辈真可爱……所以说?这个梗取什么名字呢?」

「我想想哦……就叫动不动就用四字熟语来彰显自己地位的教现代文的清水老师,如何」

我这么说了以后,胡桃便像小动物一样歪了歪头,问道「那是谁啊」。

嘛,胡桃不清楚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清水是二年级的老师嘛。

我轻咳了一声,用一种黏糊糊的语气说道。

「『无艺无能,无学无才,无为无能,无知蒙昧。唉—,这些说的都是你。嗯,怎么样呢?就算被这么说也并没有那气愤吧?这就对咯,没有学识的话,是没办法站在同一个境界的。就比如我和你,嗯,根本就不在一个次元啊』」

「……噗」

「笑了!?你刚刚笑了没错吧!?」

「怎,怎么,我笑出来不行吗!不行太羞耻了,请不要看向我这边」

胡转过身去背对向我,啪嗒啪嗒地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脸颊。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哦,胡桃,是我赢了。优越感油然而生。

「能让你笑的话我也很开心啦」

「少得意忘形,还请不要得意忘形了……不过,虽然不太想承认,不过刚刚的那个确实很有意思哦。虽然我并不知道这个梗的原型是什么,不过确实很有那种『感觉』」

也就是说,最重要的果然是氛围啊。不怕害羞地去模仿他人的语调才能让别人笑出来。这还真是个新发现。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往杯子里倒入果汁,喝了一口后,我终于变回了原来的那个我。

我为什么会想要走上模仿艺人的道路啊。

「等一下胡桃,虽然说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让我来造梗的这个展开了,不过我们应该要考虑的是如何让这个模仿流行起来吧。我话说在前面,我并不喜欢在大家面前表演这些梗,这种事不符合我的形象」

「前辈还真是在意自己的形象呢,明明对后辈还言听计从的来着」

「你少管,总之,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我这么问了以后,胡桃便将食指放在了自己的嘴唇上,开始沉吟了起来。吃着点心喝着果汁,思考了片刻后,「形象……氛围……展开……啊」地低吟着,然后突然咚地敲了下手。

「胡桃,你想到什么了吗?」

「嘛,算是吧。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为一个好的作战,不过我认为值得试一下」

由于这次的作战并没有太高的风险,所以我们决定在会议后的第二天再行动。

午休时。

我在教室里迅速地解决了午饭后,向着第二教学楼走去。位于校内西边的那栋教学楼,是给一年级学生的当教室用的。

走过挤满了从食堂回到教室的学生的道路,我快步向与胡桃碰头的地方赶去。

接下来,如果之前的作战会议没出什么问题的话,胡桃应该就在这个走廊的最深处……

…………

啊,找到了。

在连接了第二教学楼与活动室大楼的走廊角落里,发现了将头发的内层挑染隐藏起来的胡桃的身影。

而且,在胡桃身边还有一名光头的男学生。

这副场景和之前听说的一样,看来似乎进行得很顺利。

看了看手机,时间也刚刚好。那就上吧,作战要开始了。

我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向胡桃和光头男生靠近。

「……啊!这不是夏目前辈嘛!午安!」

还没有完全靠近她以前,胡桃便看到了我并向我打了招呼。太好了,你终于注意到我了。

仿佛是听到搭话后才刚刚注意到她一般,我看向了胡桃那边。

「嗯?哦哦,是胡桃啊,有什么事吗?」

「刚刚啊,这位青木君让我看了他的模仿哦!」

「啊,你,你好,我是青木」

被胡桃介绍给我的他,一边挠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边害羞似地做着自我介绍。

抱歉还让你做了遍自我介绍,其实我已经认识你了。你就是那个经常会在其他男生面前表演模仿秀的轻浮的青木君没错吧,胡桃已经和我说过了哦。

没什么好隐瞒的,这次的作战内容就是借助青木君之手来让对老师的模仿流行起来。

「对了!夏目前辈也来看看青木君的模仿吧!真的模仿的非常好哦,前辈也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

胡桃将事先准备好的台词,用仿佛是刚刚想到一般的语气说了出来。

「等下等下星宫同学,不要增加难度啊!」

事情突然变成了需要在我面前表演梗这样的展开,青木很是焦急。

不过很遗憾,我可不会让你逃掉哦,现在的我可是个坏前辈。

「青木君,你会模仿什么呢?我也想看看,模仿一个让我看看呗」

「真想看吗!?这个气氛下说让我模仿,我会很难为情的」

「让前辈也看看嘛青木君,肯定会很有意思的」

「诶—……但是啊……怎么办啊……」

青木一副很烦恼的样子,不过在胡桃对他说「拜托了」后,他终于一脸难为情地「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就做吧」这样子接受了这次模仿表演。

嗯,虽然并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稍稍有一种烦闷的感觉。

嘛,算了,总之其他的事情都无所谓了,要是不让他模仿一下的话,就没办法按照作战计划继续进行下去了,所以现在这种感情就悄悄地藏在心里吧。

青木君清了清嗓子。

「诶—,那我要开始了哦。『用相当有个性的语气来阻止偷窃的某演员』」

不愧是随身带着梗的人,青木君的模仿质量可以说是相当高。

不光是作为最大看点的语调,就连声音的大小,表情,动作也完全再现了梗的原型,虽然台词几乎都是「喂,喂,给我等一下啦」,不过就算这样,这样的模仿还是让人百看不厌。胡桃所说的「那种感觉」应该已经完全体现出来了吧。

好厉害啊,我发自内心地这么觉得。

……虽然确实很佩服,不过不可以笑出来。

我将笑容控制在了仅仅是嘴角稍稍上扬的程度,看完了青木的表演。

「怎,怎么样前辈?」

青木一脸不安地向我问道。

难得你为我表演,露出这副表情真是抱歉了。

我做出了一副很抱歉的表情,

「嗯……应该很像那个演员吧?我不认识啦,所以光凭这个氛围也笑不出来啊。毕竟我不怎么看电视的」

「诶!?这样吗?那还真是对不起!」

「不不抱歉抱歉,是我不好啦,你没必要道歉的」

被这样道歉感觉心好痛。因为那个演员,我是知道的。我,也是经常看电视的,青木君的模仿,真的是特别的有意思。

……在被罪恶感压垮之前,先赶快按照计划来诱导他吧。

「青木君你,还知道什么其他的梗吗?」

「其他的吗?嗯,不看电视的话也就是说,只要不模仿那些艺人就可以了吧……」

青木君按着头,要是他能想到要去模仿这里的老师的话就好了……实际上会怎么样呢。

「啊,我想到了前辈!『购物中心种一直说着大减价特便宜这样招揽客人台词的店员』怎么样!?」

快看,给我狠狠地看,胡桃光是听个标题就已经忍不住笑出来了。

不过,这个脱离了本来的目的,所以也必须要拒绝掉才行。

「……抱歉,我不太去商场的,可能也笑不出来吧」

「诶—!那该怎么办才好!」

「呐呐青木君,来模仿老师怎么样?如果是这所学校的老师的话,就算是前辈也应该都见过吧?」

「啊,老师啊!确实这样的话前辈说不定也会知道!」

接的好胡桃!

青木君好像在说原来还能这样地一拍手,又重新转向了我。

「那个,前辈,你知道那谁吗?那个一年级的年级主任岛崎」

「啊,我知道,就是经常在全校集会上发火的那个人嘛」

「没错就是他!我模仿就是在全校集会上发火的岛崎!」

这么说着,青木君将手插入口袋,

「『喂喂,烦死了烦死了。如果不从头说起的话你就听不懂么?你个呆瓜』」

最先被青木君的表演逗笑的是胡桃。

「啊哈哈!好像!呐呐,前辈不觉得很像吗?」

「很像啊!岛崎发起火来的确是这个样子!」

「哦,真的吗!?好开心!谢啦!」

被我和胡桃夸奖后,青木喜笑颜开。

实际上,青木君的模仿也确实很像。将岛崎语气中的肮脏和吵闹都完美地再现了出来。即兴表演的质量也这么高吗,唔呣,这家伙果然不一般。

为了能够让上演的节目增加,再试着拜托他表演点别的吧。

「我说青木君,你还再模仿别的老师吗?比如说教英语口语的高木什么的,能模仿吗?」

「诶,前辈,你还知道高木老师吗!?嗯,那就『因为作业交上来得太少而处于发怒前三秒种的高木老师』」

接下来我和胡桃, 极力地怂恿青木君去模仿老师。

幸运的是,无论是青木君模仿谁,质量都非常高,所以我对称赞他这种事也完全不会抱有罪恶感。只是单纯地因为很有趣,所以我才夸奖说很有趣,我给自己找了个这样的借口。单纯的青木君在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成了恐怖行为的帮凶的情况下完成了表演。

他表演了三四个模仿,还在我们的要求下把其中质量特别高的又表演了一遍,我们一时乐在其中。

等到结束时,下午课前五分钟的预备铃声已经响了。

「啊,坏了!差点忘了,我还有东西要提交给顾问老师呢!抱歉了前辈,我吃不多该走了!真的,非常抱歉!」

「没事没事,我们才是,突然就叫住你真是抱歉,谢谢你,我很开心」

「谢啦!星宫同学也再见了!」

「拜拜—!」

在我和胡桃的目送下,青木君消失在了走廊的人流中。

为了保险起见,在看不到青木君的十秒过后,我才小声地向胡桃搭话。

「……这样就可以了吗?」

「谁知道呢,接下来就看他要怎么做了」

「这样啊,嘛,总之辛苦了」

「嗯,辛苦了」

在学生们穿梭的人流中,我和胡桃在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轻轻地反手碰了下拳。

之所以选择青木作为让模仿校内老师这个病毒流行起来的人,除了他轻浮,稍稍夸他一点就飘飘然以外,其实还有其他的理由。

那就是,青木君是棒球部的人。

我们学校的棒球部,以前辈和后辈之间的关系特别好而闻名。

所以我们认为,只要好好地夸奖青木,就能通过棒球部让模仿老师的这个行为在二年级和三年级中也流行起来。既然是这么轻浮的青木君的话,应该平常就会在前辈们面前做一些模仿吧。所以对老师的模仿应该也能推广到其他的学年吧,我们是这么想的。

结果,我和胡桃的预测也还算是正确地应验了。

在和青木君接触的几天后,我在班里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说起来最近啊,社团的后辈在模仿老师们诶,模仿的特别像哦,非常的搞笑」

「哈?模仿?是模仿谁啊?」

「岛崎啊,一年级的时候他也教过我们的吧?用教科书啪啪地敲桌子的那个——」

从那以后,对老师们的模仿就以棒球部为中心扩散了开来。

根据我的调查,那些有特点,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的老师,似乎都被模仿过了。每个班都会有两三个人吧,学会了去模仿,然后将其作为亲密的话题向身边的朋友表演。嘛,我只是统计了在走廊里看到的情况,所以并不知道确切的数字,甚至不知道这种模仿会流行起来是不是因为受了我们的影响。

能够确认发现了自己的言行被当成梗传播并因此生气的老师,只有两个人。

两个人发现有学生在模仿他们的瞬间,就破口大骂了起来,伴随而来的便是说教和粗口。在老师们发火后,可以隐隐地感觉到对老师的粗口和动作的模仿逐渐少了起来。

自从发生了老师破口大骂的事件后,模仿的热潮逐渐一点点地消退了下去。

至于作战的成果嘛……不好说啊。

可以说很微妙,也可以说是只获得了和风险差不多的回报。

用一句话概括的话,那就是我对这个结果并不是很满意。

「让这个流行起来好难啊……」

放学后,望着渐渐回归日常的班级,我这样自言自语道。

当然这是无意间说出的话,并没有要想对谁说的意思,

「夏目君?你指什么?」

背后传来了这样很尖的声音。

回头一看,是田中同学。她用一副带着些许忧伤表情,看向我的脸。

我们刚刚有离得这么近吗?完全没有感觉到她的气息。

「抱歉啊,吓到你了吧。刚刚,你是不是在自言自语来着?」

田中同学微笑地歪着头这么说道。

虽然我只是在小声地自言自语,不过似乎是被听到了的样子。

随便说点什么糊弄过去吧。

「那个……我在想流行歌曲啦,因为刚刚听到了男生的对话」

「这样啊,夏目君,你听的音乐多吗?」

「也就那样吧。平时会在视频网站上听一些这样」

「这样啊,不错呢,最近的艺术家们都会自己在网站上投稿的」

「 ………… 」

「 …………」

啊,对话结束了。

讲真 ,为什么要向我搭话啊这个人,既然今天又来找我搭话的话,那么说明之前的对话并非一时兴起吗 ……

嘛,也罢,仔细想想的话,我的样子看上去也并不是很可疑。

不要在意这个了,去活动室吧。

我拿着书包站了起来,就在这时。

「那,那个」

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田中同学又向我搭话。

坏了, 是打算趁我大意时进入推理的正题吗——虽然这么想,然而并不是。

「我,从小就开始学钢琴了……现在也非常喜欢古典音乐,而且经常听哦」

「诶?啊……唉,这样啊」

「嗯,是这样的,所以说,那个……」

田中同学,一脸害羞地挠了挠脸颊。

「我还能,再向你搭话吗?希望下次夏目君也能告诉我自己喜欢的曲子……那个,要是夏目君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的话,那个,也完全没有关系啦……就是……」

她浓汤娃娃一样的脸上露出了害羞的表情,这副表情中包含了无限的温暖。

这一瞬间,我察觉到了。

田中同学会向我搭话的原因,我大概明白了。

原来如此。之前还以为她是找出恐怖行为的犯人的名侦探的这种想法,实在是太蠢了。

她——只是单纯的很温柔,很善意地在向我搭话。

刚刚她那句话的后半部分,有提到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的这件事。

不过尽管如此,却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情报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应该能领会到其中的意图了。要是将她语言上面包裹的包装去掉的话。恐怕就是这样了「要是喜欢一个人待着的话,那也没什么不好,要是不喜欢的话就太可怜了,那我就来陪你说说话吧」

虽然听上去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不过我并没有感到不快。

毕竟在班里我的地位低是事实,更何况我也确实不喜欢孤身一人。

田中同学她说还想要和我说话这件事,说实话让我很开心。

所以说,我在察觉到田中同学的意图时,就已经想好了回答。

「我知道了,等下次,我会把自己喜欢的曲子告诉你的」

「……嗯,谢谢」

过了一会后,田中同学这样回应。

就这样,虽然对象只有田中,不过我终于可以教室里说上话了。

那天,天体观测部,没有开作战会议,而是开了报告会。

在和平时一样的座位上,我将自己的所见所闻的情报传递给胡桃。模仿确实稍稍推广了一些,似乎也有少数的老师因此改变了自己的言行。好像是有效果,又好像没有效果。

胡桃那边的观察结果差不多也是这个样子,从青木君所在的一年级都没有推广得太好的这一点上来看,果然这次作战确实还是差点意思。

「嘛嘛,也并不是失败了,不也挺好的嘛。就像重拳打出去后会让人一直隐隐作痛一样,这次的作战在之后也会慢慢地起效果的」

面对着情绪低落的我,胡桃用安慰的语气这样说道。

「也对……要是真能这样就好了」

「真是的,前辈失落过头啦,没关系的,已经让其他人认识到了模仿老师很好笑了,所以成果未来可期啦」

确实,让模仿老师的行为流行起来这种事,与其说是正面的反抗,不如说是在学校产生异类的那种反抗。说不定到什么时候就又会掀起一波模仿老师的热潮了,所以今后也要继续观察下去。

第一次实在是太顺利了,正常来说的话,我们能对现实造成的影响也就顶多是这样了。

我叹了口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抱歉胡桃,我先出去一会」

「前辈?你要去哪?今天就要先就这么结束吗?」

「啊,不是啦,我只是去天台上吸根烟,一会就回来」

恐怖行为所没能满足我的那部分,想要通过吸烟来补回来,

「诶—,还是戒了吧,我并不是特别喜欢烟味来着」

这么说着露出了明显的厌恶表情。

「又不是在胡桃的面前吸,无所谓的吧」

「前辈回来的时候身上也会有烟味,很讨厌,所以还请不要吸」

「就算你说让我别吸……我就是因为感觉心里不痛快,所以才吸的嘛」

「那也不行—,请用其他的办法排解」

「其他的方法……比如说什么?」

「这个嘛……嗯……你问我具体有什么方法我也不好说啊……」

胡桃噘起嘴,将胳膊抱在了平坦的胸部下面。

让你说你也说不出来嘛,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胡桃突然「啊」地叫出了声,不追为何脸红了,红着脸和我对视了一会后又移开了视线。

「那个……我,我记得前辈之所以会抽烟,是因为觉得自己这样做坏事可以反抗这个学校,会感到心情舒畅没错吧……?」

「嗯?是没错啦,虽然不过是形式上的反抗,不过多少能够让我转移一下注意力」

「也就是说,只要能让你心情舒畅的话,就算不摄入尼古丁也无所谓吧?」

「尼古丁?嘛,是啊。说起来我确实一直把烟叼在嘴上来着」

「呼嗯……唉,唉嘿嘿,那么有比吸烟更好的排解压力的方法哦。我刚刚想到了」

「哦,真的?是什么?」

在我这么问了以后,胡桃并没有回答,而是默默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近呆呆站着的我。就这样抓住了我的双肩, 用力地推向墙边。

「诶,等下,干什么?胡桃?」

「别管了,前辈,请稍稍将膝盖弯曲一点」

「这,这样吗?」

被推到背靠在墙壁上的我,顺从地半蹲了下来。

身高上的差距也就自然随之逆转了,胡桃的身体挡住了日光灯的光亮,在我的脸上投下了影子。

「呼呼……就是这样……就这样乖乖的不要动哦……」

胡桃的表情,稍稍有点可怕。胡桃就好像是即将飞扑向猎物的野兽一般,又好像只差一招就取得了决定性胜利的剑士一般,眼神凶猛而冷静。

……这是个什么情况啊,逆壁咚?是要干什么?

下一个瞬间,我就知道了,胡桃的这一奇怪的举动其实就是在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胡桃轻轻地将手绕到了我的脑后。

「前辈,失礼了」

「哈?……呣咕!?」

我的嘴唇被某个柔软的东西给堵住了。

用浅显易懂的语言来说的话,就是接吻。在欧美,用固定句来进行寒暄打招呼是行不通的,基本都是完美的嘴对嘴接吻。

「噗哈,喂胡桃……」

「前辈话真多,请稍稍安静一会……嗯……」

我的嘴里还在组织着语言,却被胡桃用自己的嘴给制止住了。

彼此的呼吸相互交合,彼此的鼻尖互相摩擦,彼此的热量交汇在了一起。

胡桃柔软的嘴唇,仿佛是要将我的嘴唇压碎一般,用力地,用力地向我逼近。虽然我以前并没有过这样的经验所以不是很清楚,不过怎么说呢,这是一个仿佛在用全部的情热来掩饰自己的笨拙的,拼上了全力的吻

胡桃戴着的猫耳的鸭舌帽的帽檐碰到了我的额头,滑落了下去掉在了地上。但是胡桃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拼命地将嘴唇向我贴过来。

「啾……前辈……」

全部的视野都被胡桃的脸占据了。

我当然有着一肚子的疑问和困惑,不过,这些都被巨大的冲击和羞耻感所掩盖了。

准确的来说,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要逃走,却被胡桃抱着头所以根本做不到,所以说只能够任凭她摆布。就算被胡桃堵住了嘴唇,被啄着,被玩弄着,我能够做的只有呆呆地接受。

最后,过了几分钟后,在进行了烙印在记忆中的,渗入灵魂的,再也无法忘记的热烈的接吻后,我才终于被放开了。

「噗哈……胡,胡桃,你突然干什么啊」

「哈……哈……还问干什么,当然是接吻啦。啊嘞?难不成前辈还是第一次吗?那还真是抱歉了,不过看在我也是第一次的份上就原谅我吧」

「不,虽然是第一次没错啦,不过问题不在这啦,为什么要突然亲过来啊」

顺带一提,我是纯粹地对此心存疑问才问的,只是想问问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所以我说出的话中并没有包含什么语调,也没有包含什么感情。

不知道是不是明白了我的意图,胡桃露出了嗜虐的笑容这样回答道,

「这所学校里,不是禁止男女交往的嘛」

「哈啊?……嘛,确实,校规上确实是禁止的。」

「没错吧?不过呢,在活动室里,男女二人背着教室偷偷接吻的这个情况,这不完全就是不纯洁的异性交往吗?甚至要比男女交往性质还要更加恶劣吧」

见我还是一副没有理解的样子,胡桃便一脸得意地补充说明道。

「在背地里去做那些本来不应该做的事情……呐,不觉得这和抽烟是一样的吗?」

「……难不成,你刚刚说的排解压力的方法指的就是这个?就是这样的理由?」

「就是这样的理由,如果前辈认为吸烟是一种反抗的话,那么不觉得接吻也是一种华丽的反抗吗?不会因为这种背德感而兴奋吗?我呢,很兴奋哦,呼呼」

胡桃的脸比刚刚更加潮红,连在一旁看着的我都吓了一跳。

「前辈之所以会抽烟,就是因为想要用反抗来让自己的心情变得舒畅一些吧?既然这样的话,那么就算把吸烟换成和我接吻应该也没关系吧,毕竟不管是哪一个,都没有改变在做坏事的事实啊」

「…………」

我无法反驳。

确实,正如胡桃所说。

我并不是尼古丁成瘾,也并非特别喜欢烟的味道。

只是打心底里瞧不起这所仅仅是因为成绩不好就去否定别人人格的重点高中,所以才会去抽这种看上去很有不良少年感觉的香烟罢了。

嗯,越想越觉得,就算换成不纯洁的异性交往也没有关系。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说道理上确实讲得通,不过还是不得不说自己确实没想过要去做这种事。

我一边祈祷着自己的心跳声不会被听到,一边向胡桃问道,

「胡桃觉得这样真的好吗,只是因为自己讨厌烟味,就勉强自己去,那个……就说要去接吻什么的。果然还是算了吧,还是我这边平时忍住不去抽烟就好了」

「我并没有勉强自己去接吻哦」

胡桃一脸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我觉得,应该没必要在意那么多了吧。我们已经成为了义贼,而且也已经做过坏事了哦,事到如今只是接个吻而已应该也已经无所谓了吧,我们并不需要什么常识」

……这样啊,说不定真是这样。

对于为了改变腐朽的学校而进行着阴湿的恐怖活动的我们了来说,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常识。伦理感也好纯洁的心灵也好,那种东西早就剁成肉馅喂狗了。现在的我们,早已经将普通什么的都抛之脑后了,所以接吻其实说不定也算不上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了。

呼呣,这么一想,感觉一切似乎都变得无所谓了。

我没有理由拒绝胡桃的提议,也没有理由去斥责胡桃。不如说,本来我的嘴唇也没什么价值,有种不管是要接吻还是要干什么都随你便吧的感觉。

我从胡桃的嘴唇上移开了视线,故意用一副呆呆的语气这么说道。

「我知道了,既然胡桃这么说了的话,那我无所谓哦」

「总感觉这句话给人一种『逃避』的感觉啊,嘛,也行吧」

胡桃直直地盯着我。

我害羞的事情暴露了吗,好难为情啊。

「那就这么定了哦,从此以后就用接吻来代替香烟。来吧前辈,机会难得,就再亲一次吧,这次请把舌头伸出来」

「等,等下,还要舌……」

在我话说完之前,嘴就又被堵住了。

再怎么说舌吻也有点……这么想着,我做出了轻微的抵抗,不过并没有用。

胡桃柔软的舌头,拼命地想要撬开我的嘴唇。

我们在字面意义上进行了一番唇枪舌战,过了一会,喘不过气来的我稍稍地张开了嘴,胡桃便趁此机会将舌头塞了进来。

在我的口中,我的舌头和胡桃的舌头以各种姿势相互交合,彼此的唾液混合在了一起,互相轻抚着对方敏感的部位来刺激着对方,这个动作,既像是要把接触粘膜的异物给推回去,又像是要去蹂躏来干涉自己的人。

好热。黏糊糊的水声,还有粗重的呼吸声在活动室中响起。

随着舌头的动作越发的激烈,胡桃也用力地握住了我脑后的头发。

我也随之将胡桃的衬衫后面握得更紧了。

明明是彼此互相抱住的样子,却好像在互相伤害着对方一样。

我们彼此之间的界限消失了,溶解在了一起。

有种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们就会互相将对方给吸收掉的感觉。不断地吸收着对方的身体,同时也在被对方所吸收,我们成为了一体。

心中只剩下幸福感和倒错感,然后,在不知不觉间,我们变得能够逍遥自在地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了。互相弥补着彼此的不足,变得无敌了起来。

这些不过都是虚无的空想罢了,虽然我很明白,但是不知为何,这种空想却支配了我的头脑。

「嗯啾……前辈……怎么样……嗯呣」

就算你问我怎么样,我也不可能回答得上来。

由于缺氧,我陷入了极度兴奋的状态。

现在的我,除了动着舌头,抓住胡桃的后背,还有几乎零距离地回应着胡桃的眼神以外,什么也做不到。

盯着胡桃,同时也被胡桃盯着。

感觉似乎有某种语言和物质之外的东西将我们联系了起来,这是种非常的不可思议的感觉……

但是具体是哪种东西用何种方式将我们联系起来的我却并不清楚,就在我还在思考它的真面目的时候,胡桃已经在我嘴里随心所欲地动着舌头了。

我也,回应着胡桃的动作,舔着她的嘴唇、舌头、还有牙龈。

「噗哈……前辈……还真是,激烈啊……」

「哈……哈……是胡桃先起的头吧……」

体感时间,几十分钟。

现实时间的大概数分钟后,我们终于不约而同地拿开了嘴。

在我的嘴和胡桃的嘴之间,连着一条线。这条中间在一瞬间反射着日光灯的光的名为唾液的桥,是我和胡桃刚刚联系在一起的证明。明明只是分泌液,却显得十分妖艳且淫靡。

胡桃将垂下的头发搭在耳边,妖娆地俯视着我。

「呼呼……前辈,初吻的味道,怎么样?」

这算什么问题……话说,要怎么回答才好。

一般来说,大家似乎都会说是草莓的味道,不过至少我觉得并没有。

嘛,硬要说的话,

「……有种苦巧克力的味道」

「嗯?我可并没有吃什么苦巧克力来着」

「啊抱歉,我说的是心情」

胡桃的表情逐渐变得越来越惊讶,她努力地平复着情绪这样说道。

「虽然我们所做的行为就好像恋人一般甜蜜,但是我们的内心所包含的,或许是复仇、反抗之类的消极情绪吧,所以说,才说是甜中带苦」

胡桃别开了视线,用些许自嘲的语气这样说道。

「作为复仇或者排解压力的一环而进行的接吻,和苦巧克力的味道是一样的哦」

胡桃看着我的这副模样「噗」地笑出了声。

「在装模作样地说什么呢,是打算玩什么猜谜游戏吗,还差得远哦」

「烦死了,我只是想这么说说看罢了」

「呼呼,装模作样的前辈,真恶心,实在是太恶心了所以我来让你闭嘴吧,要继续咯」

胡桃的脸,又凑了过来。

于是我们便又渴求对方般地互相亲吻了起来。

至于接吻的效果,确实正如胡桃所说,和抽烟时一样,让人感觉心情舒畅。有种仿佛可以藐视一切的,秘密的快感。

在完全放学前的这三十分钟里,我们真的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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