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食用性植物油,也就是家里厨房用的沙拉油——老子的半张脸就是这玩意儿搞的。
老妈趁我睡午觉时淋在我脸上。
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一天。
小学三年级的暑假。
我和朋友一整个早上都泡在市立游泳池,玩得精疲力竭。
回到家后,吃了三片老妈准备的西瓜,接着我在门边看漫画,没多久就睡着了。
直到后来才觉得热,一开始以为是千万根针刺在脸上。老妈不是一口气倒下来,而是一点一滴往我脸上淋。
老妈面对一张烂脸,还眼睁睁看着我被自己脸皮冒出来的一阵烟呛着。我永远忘不了她的表情。
她笑了。
没想到亲生妈妈居然会拿热油淋在我身上,我还在苦苦哀求妈妈,希望能结束这股恐惧和剧痛。
老妈看着我在地上滚动哀号。
「哎唷,你这样真帅!」说完她举起穿着拖鞋的脚,使劲往我脸上踩。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算如我所愿。
我当场晕厥,暂时感受不到恐惧和剧痛。
等我醒来后,已经是全身缠满绷带的「木乃伊」。
接受警方侦讯时,老妈回答:
「我是要引出那孩子体内的蜥蜴。」
之后,她被直接送进医院。
我下半身和手脚勉强救回来,但首当其冲受到热油洗礼的右半边脸却回天乏术。
一次又一次用钢刷把坏死的肉刮除,一露出干净的部位,就取大腿内侧的皮肤贴上去。
前后动了七次移植手术,最后一次是在二十岁之前的五个月。
烫坏的半边嘴唇虽然经过重建,却无法恢复原有的弹性,显得僵硬。
所以,我永远顶着一张像咧嘴笑的脸。
这也是为什么公司里的人会叫我「笑嘻嘻」。
我们公司表面上经营不动产买卖,实际上客户来源全是经由地下管道从各个卫生所和医院收购的患者个人资料。要应付那些人简直快疯了。全都像表面自主独居,骨子里却是河边公厕,混着乱七八糟的废水。这些就是我锁定的目标。
我卖给这群人的都是根本不存在的土地,要不就是有史以来从来没人住过的荒地或火山口附近,想办法让他们签下台约。接下来买主虽然拿不到土地或房舍,但只要把他们拐到关系企业的地下钱庄借一笔钱,剩下的事就交给其他人处理。
也就是说,由我物色目标、掌握资讯,判断是只肥羊后,引导目标签下地下钱庄融资文件。事成之后就能抽成。
当初是个名叫根本的客人介绍我到那家店。根本把他家内外搞得跟个垃圾场一样,和邻居摩擦不断,但他却对我烫伤的脸非常有兴趣,让我顺利签成合约。
「有个美女喜欢你这种丑男。」
根本悄声对我说。
对我来说,这就够了。像这种出来卖的女人八成为了招揽客人吹嘘,我心里也很清楚,但还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前往。
我想见见不怕我这张脸的人。
蓝就是这样的女人。
她的店孤零零地位在闹区外。
没有醒目的招牌,酒馆里只有一张小吧台。
我没敲门,直接推开店门时,里头只有蓝一个人。
吹弹可破的肌肤、及腰的乌黑长发,镂胸洋装间隐约窥见显得喘不过气的一片粉嫩。
「我连在这里都能听见那对奶子在哀号哦。」
蓝面对突如其来出现的我,显得出奇平静,连头发也没动一下。灯光昏暗、独处的女人、貌似怪物的男人,光这些条件就面议人惊声尖叫:在这种状况下,初次碰面的女人绝大部分都吓得屏住呼吸,仓皇不安地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在哪里才好,拼命找寻「视线安全地带」,更多人干脆刻意别过双眼。然而,蓝却像欣赏一幅前卫绘画,睁大眼睛仔细打量着我.
「你还真不是普通的丑耶。算是技术烂的杰克梅第(注:Alberto Giacometti,一九〇一至一九六六年,瑞士画家、雕刻家。作品偏向抽象形式的超现实。)模仿作品。」
「听说你爱丑男。最近这种女人就跟孟加拉虎一样稀有。」
「你是来打猎的吗?」
「不是。我来被生吞活剥……」
接下来蓝的回答深得我心,我俩一拍即合。
「我是爱丑男啊,味道特别好。」
这句话指的是那档事吗?
总之,我当下亟欲将蓝占为已有。我知道蓝正有此意。
「把店门关了啦,来干一场。」
「我可不白干的。」
「好啦。要多少?」
我从凡赛斯的皮夹里抽出大概二十万。这下子这个月就见底了。
「呵呵。这点东西可玩不起唷。」
我的手在空中定格。犹豫着该把那叠钞票放在吧台上,还是收回皮夹里。
这时,蓝从冰箱里拿出一只金属托盘,上面放着不带帮浦的针筒。
「代价是这个。」
蓝拿起针筒。
「我要你的血。」
「这感觉真怪,乱诡异的。」
「不干啊?」
「不,我要。」
「那就伸出手,袖子卷起来吧。」
蓝锁上店门,回到吧台,拿一条橡皮管绑住我的右上臂。
「在医院抽血时都会这样说吧,收起大拇指握在拳头里。」
她把橡皮管一头塞进针筒里装好,搽着黑色指甲油的指甲轻轻按着我手肘内侧浮现的血管。
宛如竹矛的针尖贴紧皮肤,渐渐地,在超越皮肤表面张力的瞬间噗地一声,迅速没入血管中。蓝张口含着橡皮管另一头。
她看我惊讶的表情,一脸笑咪咪。我想起老妈当年那张脸。
不一会儿,黑色液体从针筒流进橡皮管。
一开始蓝还羞涩地瞧着我,接着她就像吸奶的小婴儿,凹陷着脸颊猛吸两三口,再把留在嘴里的血液一口气吞下。
咕噜一声低吟中,蓝纤细的颈子颤动了一下。
没多久,蓝的双颊泛起一阵红晕,一刹那仿佛年轻了几岁。接下来她一个劲地拼命喝,喉头在我眼前抖动了好几回。饮血的蓝美得令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甚至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更加透明。
我突然感到耳鸣,胃里不住翻腾,接下来忍不住趴在吧台上吐了起来。
「不要紧吧?」吧台另一头的蓝扶着我。「对下起啊,我喝过头了。你实在太美味,味道好到让人起鸡皮疙瘩。」
蓝一口气吐在我脸上,伴随着一股带着铁锈的血腥。一道血痕从她唇边划过下巴。
「没事,倒是把地方弄脏了。」
「无所谓,我马上收拾。」
蓝将针头拔出来,给我一块纱布要我按着针孔。
她把吧台擦干净,又将金属托盘放回冰箱后,来到我身边坐下。
「我帮你舔。」
她在我脚边跪下,撕开手臂上的纱布,伸出舌头贴在伤口上。舌尖的温热穿过柔软皮肤,沿着背脊直往上窜。
「我的口水很能止血唷。」
蓝一口口舔着,就像摩擦着我的皮肤,好一会儿才抬起头。
「你太棒了。水远留在我身边……我爱你。」
不用她多说我也懂。她望着我的眼神,就像大银幕或电视里的那些深陷爱恋的女人。
只是,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望向我。
2
理所当然地,自此我动不动就往蓝的店里跑。
蓝想要我的血,我则要蓝,从这个角度看来,我们俩处得不错,各取所需,非常公平。没多久,我就让蓝直接就着颈动脉饮血,不再借助针筒。她说透过针筒,味道不免还是差了一些。
头一回我表现得有些犹豫,蓝便轻咬着我的耳朵。
「你知道我的口水有多厉害吧。」
「那好吧。」我一同意,蓝开心地「呀呼」喊一声,立刻露出牙齿啃上来。
我一点都不觉得痛,反倒在血液被吸吮时有种无法形容的快感,身上每个细胞都感到焕然一新。那种感觉第一次毫无前兆,突如其来降临。我趁着蓝啃住我的颈子、呼吸变得急促时,空闲的双手绕到她的臀部,放任十指在两团倒心型的圆浑和凹陷之间来回游移。
就在一刹那,忽地一声,全身毛孔同时张开。
有人尖叫!
是我的声音!
感觉不到屁股下的椅子,我以音速飞快坠落。一道道重力咻咻咻地掠过我的肌肉皮肤神经,似乎连脊髓也随之狂欢的巅峰快感从指尖直冲脑门,整个人宛若快感奔驰的赛车场。
睁开双眼,发现蓝赤裸着上半身俯视我。
「我不行了……」
我全身舒畅得瘫软,皮肤敏感得像无数微弱电流窜过。
从此以后,不再需要橡皮管。
我们俩简直契合得没话说。
我敢发誓。
直到那坨肥油出现……
3
肥油从路的南侧走来。
那天傍晚,下起久违的雨。
正前往小酒馆的我,眼睛及鼻尖和迎面走来的肥油肩膀撞个正着。
「啊啊,不好意思。」
年纪大概不到三十吧,仓皇不安的肥油迅速别过眼神,不和我打照面,加快脚步离去。
那一刻,我可没错过他脖子上的OK绷。
就在耳朵下方,贴在颈动脉通过的部位。
在我五脏六腑蜷曲的毒蛇一寸寸伸直身子。
想起我曾徒手将一个女人的整头头发扯下来。
那个梦幻少女般的天真女人,明明不爱我,却基于半义务和人类大爱跟我交往,更多此一举和我同居。不过,在难以抵抗体内下意识涌现的生理排斥之后,表象与内在的距离差点让她自我崩溃。
于是,她和大学时期的同学商量,那个男人随即来找我商谈,希望我们俩能理性分手。
我在那家伙面前表现得一副识大体的模样,等女人回来后,也和她仔细讨论分手事宜,等到夜深人静,趁她熟睡时,才一把揪起她的头发。那女人在剧痛下忍不住放声尖叫,我顺势把拔下来的一大撮头发往她张大的嘴里塞,残留在指间的一部分则往自己口中送。将近短短一小时,那女人的头皮已经变得像荒原里的干枯芒草丛。面对不停啜泣的女人,被发丝搞得反胃的我开始在她头上大吐特吐,最后还踹了她几脚后,才离开房间。
当年口中那股讨人厌的滋味又来了。
干……搞了半天我被用完就丢——妈的。
到了店里,蓝正在更换架上的酒瓶。
「……刚刚有坨肥油走出去。」
我盯着蓝,蓝也回瞪我,一切尽在不言中。我们之间不需要蹩脚的肥皂剧。
「那小子,味道很棒呢。」
蓝的双眼眯得像猫一样细,侧脸浮现一抹宛若嘲笑的冷漠。
「我记得你说过我是最棒的吧。」
蓝噗嗤一声。
「你是最棒啊,我没骗你……不过,我腻啦。」
「你说什么!」
「每次还不是同一个味道,偶尔也想换换口味嘛。再说,你完全状况外呀。」
「什么意思?」
「那小子先来,你是后到呢。」
这句话让我当场僵住。
「那小子以前的确只是个口味单调的三流货色。不过,前几天再遇见他时,差点让我晕了。简直是稀世极品啊!不,要说『中规中矩』的极品应该是你,他呢,就像充满丰富变化的佳酿。不知道他下了什么工夫,总之,那已经超乎熟成的阶段,他让自己的血进入神……噢,是恶魔的境界了!」
我知道,蓝说到最后颤抖的尾音,显然是回想起方才肥油的滋味。
我恨得将牙根咬得轧轧作响。
「他告诉我,从那时起,他只为了一件事而活,就是让我愿意品尝他……我看,我们的缘分也尽了。不管对方是谁,我只追求最顶级的口味,与其将就于平庸的最高极品,还不如低等的佳酿来得具有攻击性,更有挑战的价值……」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才不想让你喝那坨肥油的血呢。何况……」
「想要回报吗?我跟你一样,也想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啊……呵呵。」
蓝连眉头也没皱一下,悠悠地继续说。
「血会因为任何吸收的物质产生味觉上的变化。吃咖哩会受咖哩影响,摄取砂糖也会因砂糖而变,此外,还会受到各种内分泌的调节或心情左右。总之,你可别认输唷。论资质,你比他强上千倍,所以才议我一口就被打败……想办法让我坚定说出非你莫属吧,求求你,一定要变成千杯不倦的索玛(注:原文为梵文soma.古印度用来祭祀的酒,亦为印度神话中的酒神。)。」
我整个人贴上走出吧台的蓝,双臂感受到那对乳房的分量。
冷不防出手想一把抓住,却让她闪身躲过。
「我答应你……但有个条件。」我低声喃喃。
「等你认为我够格,就跟我一起离开日本,我们到外国去。」
蓝瞪着我好一会儿,「嗯,好啊。」她微笑回答,「这种小事我答应你。」
我仿佛听见她紧咬的嘴唇忽然发出「啵」的一声。
4
之后,我买了学瑜伽的书,研究如何净化身体,并且尝试身体力行。我戒酒、戒烟、断食,努力排除体内毒素。空腹让我觉得体内像有一把火在烧,整个身子不住颤抖,连站起来都吃力。偏偏在夜晚辗转反侧时,脑中总会浮现蓝啃着肥油暖呼呼的颈子,令我几近发狂。于是,只要肚子一空,我就拿起洗净的石子当糖舔,撑过饥饿之苦。
两星期后,我恢复进食,断绝一切肉类,改以谷类和蔬菜为主。这样的饮食完全没有饱足感,唯一的动力就是来自对肥油近似仇恨的报复心态。
我的生活完全脱离常人正轨,工作自然也丢了。
一个月后,我来到小酒馆门前。
推开店门,看到肥油就坐在吧台。
那家伙一看到我就满脸畏怯,立刻低下头。
蓝双肘撑在吧台上,兴致勃勃地观察我们俩的反应。
「你瘦了耶。做过什么努力啊?真期待。」
「我来得不是时候吗。」
「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蓝看看肥油。
肥油低着头,不敢和我眼神交会,只是频频舔着嘴唇。
他脖子上那块OK绷真碍眼。我有股冲动想把它撕掉,用手指戳进OK绷下的针孔,一把扯出他的血管,然后当着蓝的面,将血全泼在地上,最后再撒泡尿。光想到这里,就让我硬了起来。
「我、我先走了。」肥油站起来。
这时,蓝越过吧台,一把抓住他手臂。
「别急着走啊,咱们还没办完正事。」
「可、可是……」
肥油那双小眼睛惊慌地看着蓝,又瞄了我几眼。
「别管他……没什么好怕的嘛。」
蓝的一双玉臂就像蛇,缠住肥油脖子拉近自己身边。
肥油在拖行之间露出一脸哭丧,肚子上一圈肉扭曲摊在吧台上。然而,蓝丝毫不为所动,张口咬掉OK绷吐在一边,两片红唇紧贴着脖子上的齿孔。肥油立刻翻起白眼,「嗯喔喔喔……」低吟之间整个人开始不住颤抖,看来就像一大坨马铃薯泥跳起森巴舞。
从我的角度无法窥见蓝挡在肥油那张脸后的表情,但隐约看得到她纤细的喉头吞咽了好几回。
一口,两口,三口,四口……
蓝一口接一口,毫不厌倦。
「开什么玩笑……」这幅景象让我看傻了眼,回过神来,才发现指甲深深陷入紧握的拳头,刺破了皮肤。
究竟过了多久呢?
蓝轻轻移开嘴唇。她就像刚洗过牙,整个嘴里红通通的,还有几道血丝沿着下巴流到咽喉。
肥油依旧翻着白眼,砰一声趴在吧台上,之后一动也不动。
蓝的表情仿佛达到高潮,她瘫靠在柜子旁,双眼无神,身子不住微微颤抖。
随即发出如同作恶的声音,轻轻打个嗝。
我再也按捺不住,走到蓝身边,用力摇晃她的肩。
一瞬间,空气中传来细微声响,一看才发现,蓝洋装下的双腿之间突然渗出大量液体。
这女人居然失禁!
「喂!」我忍了好久的愤怒终于爆发,对着蓝就是一耳光。
「嗯……怎么?」她的双眼根本对不上焦。
「还敢问怎么!开什么玩笑啊!」
我把脖子上的OK绷撕掉,伸到蓝的面前。
「快吸!换喝我的!」
蓝反射性的将嘴唇贴上来,又是那副神游的表情。
当她开始吸血的那一刻,一股电流窜过全身上下,让我忍不住呻吟,一把紧紧抱住蓝。环住她一对巨乳下的纤腰,我努力撑住身子。
一股绝妙快感如闪电从脊髓由下往上窜。
就在这时,「咚!」 一股撞击上胸口的强劲力道让我退后几步。
刹那间,我只觉得自己没头没脑地从梦境中被踹醒,瞠目结舌。
退到后方柜子旁的蓝狠狠瞪着我。
那双眼睛明显带着憎恨。
就在蓝正要开口时,突然大口大口呕了起来。
一口口吐在脏兮兮水泥地板上的,是老子的血呀!
蓝弯着身子,两次、三次,继续呕了好几回,仿佛想把体内榨干。
一旁的肥油已经醒了,怯生生地凝视这一幕。
「真难受。这是什么臭东西……」蓝顾不得脏,直接伸出手用衣袖猛擦嘴。「你身上的不叫血吧,根本是臭水沟里的死水!」她一脸厌恶,把嘴里的口水往我脸上吐,接着一把推开茫然失措的我,整个人又飞扑上肥油,不由分说地吸起他的血。
我绕进吧台里抓起一把刀,用刀尖猛往双手手腕和脖子钻。
「喂!你快喝呀!喂!他妈的!」
蓝的唇从肥油颈子上移开。
我苦苦哀求,将鲜血汩汩的双手手腕和脖子伸向蓝。
「对不起啊,我不喝了。跟他比起来,你真的只是发臭的脓汁。」
蓝淡淡说完,一张嘴又凑上肥油的颈子,没多久她又翻起白眼。
我冲出小酒馆,到附近的自助洗衣店偷了一套衣服更换,躲在酒馆旁的暗处等着肥油。不一会儿,伤口的血止了。
过了大概两小时,肥油走出酒馆。
我尾随在后。肥油似乎完全没注意后方,也可能是被吸太多血了,偶尔像个梦游症患者脚步踉舱。我打算宰了肥油。
半小时后,一切依照计划完成。我站在肥油独居的房间中央,将一脸惊愕、胸口插着一把刀的肥油踢进柜子里。我不经意瞥见桌上有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正面上写着「人血加工记」几个字。一瞬间,我心跳加快,比刚才挥刀钻进肥油胸口时还紧张。稍事翻阅几页,发现这正是肥油将自己血液改善成极品的全纪录。这是配方大全!
我把笔记本揣在怀里,回到自己住处。
「加工记」中各项记载无微不至,证明肥油下了非比寻常的决心,把自己当成白老鼠,进行人体实验。摄食材料中光主要项目就分为「香料」、「昆虫」、「蔬菜」、「香草植物」、「酒」、「食物」等,其中还有「石」、「树」、「泥」等细目。
他将设想到的东西从头到尾一一尝试,再到医疗院所抽血分析,最俊还运用自己设计的电脑软体,将验血结果转换成味觉数据。
「……由此可知,血液的口味取决于血红素品质、淋巴液浓度以及血液酸硷值。尤其是血红素中存在的四个meso位苯基中,接在长链置换基上的栅栏型吡咯紫质(picket-fence porphyrin),应该是最重要的影响因子。这就是一般成为血红素铁错合物后决定血液酸味、甜度的关键。此外,属于吡咯紫质的血基质铁或血黑质的含量,还有肺呼吸量所影响的带氧量,确定与所谓的(浓度)有直接相关……」
最后一页除了记载这些研究成果的总结之外,还有一篇「梦寐以求的至宝极品」,也就是成为佳酿的方法。
我当场愣庄。
5
一看到我开门走进店里,蓝立刻皱起眉头。
「你来干嘛?」
「脸色真差,精神下太好啊。」
「你走吧,你已经不配来这里了。」
「都已经过了一个月了,我们都有些改变喽。嗯,我的确变了。」
她露出一脸狐疑。
她似乎有些在意。很好……我在心里暗自鼓掌。
「首先,从断食开始。头一个星期左右只喝水,彻底排除体内毒素。其次,只吃精选的香料和香草植物,不断地吃,拼命地吃,吃到连流的汗都散发香味,这也是接下来的主食。」
我念着「加工记」最后配方的部分,一面走近吧台。
蓝脸上不见刚才的强势,转变成对我的兴趣……而且是发自内心深处,期望一解对「血液」那股无法遏止的强烈渴求。
「再来就有点麻烦了。为了不让血红素中的蛋白质加入过多脂肪或硫化氢,得用个妙计来精制。那就是食用大型蜘蛛或是田鼈(注:水栖昆虫中体型较大的一群,本文中指的是悌氏田鼈,学名为Lethocerus deyrollei,体长约五至六公分。)等水栖昆虫。只是,要设法摄取到惊人的数量确实不简单……真的好难。」
我扭曲的嘴唇因为极度欣喜而不住颤抖,难以遏制。蓝此刻的表情,就像一只豺狼盯着面前烤得金黄香酥的全鸡,她对我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格外敏感,不想放过我的每一句话、每个动作。
我成了这个贱人发号施令的中枢,她已经不能没有我。
「蟑螂!乍看之下恶心得要命、一团油滋滋的脏家伙,竟然是最理想的替代品。」
就在这一瞬间,我稍微想起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光是回忆都让我感觉是最糟糕的经验,要不是写在配方里,我根本不会想到这种「贱餐」。我亲自捕捉,亲手伸进用来繁殖的广口瓶中,抓起那些有如褐色纸张、来回窜逃的小家伙们,活生生放进嘴里咬碎、咀嚼。全都因为这是详细记载的配方,是「加工记」中的指令呀!小家伙脚上的细毛不断搔着我的舌头和口腔黏膜,我还得用牙齿啮碎,每一口咀嚼都伴随着一团混合油垢和脓包的汁液,吞咽时更是一大考验。
「再来就进入最后阶段。这一刹那可是决定性的关键哪,得做出置生死于度外的抉择。因为,这个选择将决定「血」的基本口味,而且无法回头。一旦执行,就会让血液构造出现戏剧性的转变,你也可以把它当成一种血液进化的不可逆反应。」
「这是……我问你,这是那小子的配方吧?」
蓝颤抖着紧揪住我。只见她粉颊潮红,双眸水润得像刚哭过一场。那份喜悦宛如经历痛彻心扉的绝望,对一切断然死心之后却又燃起一丝丝希望,也就是一个鲜活女人预感即将达到欢娱巅峰的反应。
蓝舔着我扭曲的脸颊、唇边,她的舌头烫得像火烧。
「我又能尝到了吗……可恶。我恨你,这次搞不好是我输。」
「输?没这回事。你已经是我的奴仆了,还想谈什么输赢。」
蓝听了这句话轻轻叹息。一股芳香扑鼻。她整个身子贴着我磨蹭,一次又一次痉挛。肌肤火烫。
「在这个关键性的抉择中,肥油选了容易的一项。这个选择倒也不算不恰当,但毕竟是第二顺位,称不上首选。」
「什么意思?」
「最后关键需要的两抉择,肥油选了吃下你的排泄物吧?」
蓝惊讶地抬头看着我,同时想抽离身子。但我可不许。
「配方上写着必须食用吸血者的排泄物,藉此让自己成为酿酒桶,慢慢酿造血液。也就是你说的,佳酿。只不过,是二流的,并非首选。想达到极品境界,就得摄取极品食材。肥油没那个胆识。」
「想达到极致到底需要什么?」
我沉默了一会儿。
蓝在无限欣喜与期待下泪流满面,似乎连她自己都没察觉,泪水湿透了一张俏颜。她再也等不及我的答复,疯狂吻着我的掌心。
「告诉我吧……求求您,亲爱的主人。」
「要吸食童血,而且是出生后不满一千天的幼童血液,吸收到体内后,和自己本身的血液灵魂交合……我做了……我选择这种……所以成了极品。」
我瞥见吧台上那张报纸头版鲜明的标题。
报导内容是一连串幼童绑架案。
「太棒了……你真美。」
「要谢就谢我的努力和肥油的求知欲。实行到这个程度应该行了吧,一切都奉献给他这份极尽偏执的配方了。」
蓝把我的手拉进自己双腿之间,进入内侧温热的涌泉,同时朝我颈子张嘴吸吮。
第一咬,我俩便双双达到高潮,接下来一波波永不厌倦的快感攻击,使身心感到痛苦挣扎,几近疯狂的欣喜又让全身不停颤抖。
蓝在承受一次次震撼下饮用我的血,整个人几平要被快感吞噬。
一连串令人无法置信的强烈高潮持续爆发,我终于倒在地上,眼前一片黑暗,接着又恢复光亮。我觉得自己的血液连同灵魂实体好像都要被吸进篮的口中,这下子才开始感到恐惧。
很显然,她这口血吸得过久,极不寻常。
「走开……」
我想推开她,却发现两条手臂已经使不上力。
举起来的双手布满皱纹,就像个老头子。
「喂……快停下来!」
当脑中响起啵地一声,先前的快感霎时烟消云散,换来不见底的恶寒与黑暗,眼看就要将我吞没。耳边不断传来「嘶——嘶」的啜饮声,用力吸着所剩无几的液体。
篮打算把我榨干,一滴不留。
究竟过了多久?蓝的唇总算心满意足地松开。
这时,另一个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亲爱的……」
蓝立刻转向那人。
「怎么样?」
「猜得没错啊,他选了幼童。」
「是吧,他应该会这么做。」
那人盯着我。
是肥油!
但是,那双眼睛却像变了个人,充满强烈自信与沉着。
「这个人一定会遵照配方指示,一步步把自己调整好。」
「你们这对卑鄙的狗男女!居然把老子当工具,老子绝不会再上当了。」
肥油听了我的话,微微一笑。
「你全身上下都被榨干,再也活下了了。你已经废啦,接下来轮到我享受了。」
肥油说完后,撕裂我的衬衫,把脸埋在我胸口。在啃食水果的声响中,我感到一阵剧痛。肥油抬起头,大口嚼着我的肉。偶尔流下一丝血痕时,蓝就凑上去舔干净。
「他是食人魔哦,会把你吃光抹净。」
「吃啊……我会在你们这对狗男女体内继续活下去,总有一天会复活,到时候,你们就任我摆布吧!」
我强忍疼痛,扯着沙哑的嗓音大吼。
「这家伙真是乐观过了头。你的葬身之地除了马桶还有哪里?到了明天晚上,就出发到排水管旅行去吧,而且还得保持意识清醒呢……」
干……怎么会搞到这个地步。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看清楚这家店的招牌,多想一下才对。
「Chat Sauvage。」
这不就是法文中野猫的意思吗……
我缓缓闭上眼……这一刻,只希望能不经意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