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随着亲生儿子的丑闻曝光,原田正太郎失势了。
原本外界都看好原田将压倒性地赢得这次市长选举,最后却是由其他候选人轻松获胜。随着影片公开,原田正太郎勾结黑道之事也跟着被揭发,原田正太郎与佑介父子的事件给福冈市民带来莫大的震撼。市长被逮捕,儿子死亡。根据媒体报导,屠杀张等人、绑架佑介的主谋是浅仓丽子。听见这个名字时,齐藤不禁大吃一惊。复仇专家连个「复」字都没见光。虽然结局乱七八糟,但总算解决了,齐藤也恢复清白,真是谢天谢地。
今天的博多巴士总站人潮异常汹涌。鹰队能否获得总冠军的比赛即将展开,前往福冈巨蛋的巴士乘车处挤满了人。齐藤走下地下街。地面上水泄不通,地下铁则是人山人海,大概是打算从唐人町站前往巨蛋。
为了造访次郎介绍的佐伯美容整形诊所,齐藤在天神下了电车。诊所小巧整洁,候诊室里有个布告栏,齐藤的视线停驻在其中一张海报上。那是从前在超市看到的业余棒球队「博多豚骨拉面团」的海报。次郎也是这个球队的队员。原来他们在这里也张贴了海报?
仔细一看,海报上的「急征投手与游击手」的「游击手」部分被画上双删除线,成了「急征投手」。他们似乎找到游击手了,现在只缺主唱。
急征投手——齐藤有种受到呼唤的感觉。你是投手吧?有经验吧?那就和我们一起打球——海报对齐藤如此诉说。要不要重拾棒球?再投一次试试吧。齐藤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可以投球了。这一定是老天爷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待整形完毕、改头换面后,就重拾棒球吧!齐藤下定决心。
手术结束后,齐藤联络了次郎。听他表示希望加入球队,次郎非常开心。
次郎告诉齐藤下礼拜有练习赛,希望他立刻报到。比赛当天,次郎开车前来齐藤的公寓接他,整形外科医师佐伯医生和拷问师马丁内斯也坐在车上,大家似乎都是同一个球队的队员。美纱纪坐在副驾驶座上,她是啦啦队员。
比赛地点是气派的公共棒球场,听说他们租了三小时。齐藤到场时,几乎所有队员都聚集在休息区里。
「你就是齐藤?我是教练源造,请多指教。」
齐藤和年近六十的啤酒肚男人握手。
「我是齐藤,请多指教。」
「我听次郎说了,你从前是名校的王牌投手?期待你的表现喔。」
「不,我已经很久没打棒球了。」齐藤露出含糊的笑容。「我会加油,别扯大家的后腿。」
「来,这是我们球队的制服。」
说着,源造递了套球衣和帽子给齐藤。制服的设计实在称不上帅气,球衣是暗粉红色的,正面以哥德字体写着「TONKOTSU(豚骨)」字样,并印有猪的剪影图案,背面则是背号和名字。齐藤的球衣上印的是「SAITOH」,背号十八号,是王牌投手的背号。帽子也和球衣同色,有个「R」标志,大概是「拉面团」的第一个英文字母。虽然不觉得帅气,不过穿起来挺好看的。
「这是今天的棒次表。齐藤,你担任投手,打第九棒。」
齐藤观看贴在休息区的纸张。
一棒中外野手 榎田
二棒右外野手 大和
三棒左外野手 次郎
四棒一垒手 马丁内斯
五棒二垒手 马场
六棒捕手 重松
七棒三垒手 佐伯
八棒游击手 林
九棒投手则是齐藤的名字。
已经有七个队员到场,各自进行比赛的准备工作。
「齐藤,一起传接球吧。」次郎开口相邀。
在他们透过传接球暖肩之际,一名发色花俏的青年一面挥棒,一面对着马丁内斯抱怨:「我已经受够这顶头盔了。」
青年的背上印有「ENOKIDA」字样,他大概就是中外野手榎田,有着第一棒打者常见的体型,看起来跑得很快。
「我不太喜欢戴帽子或安全帽,会弄塌我的发型。哎,你是光头,大概不明白我的心情吧。」
「哦?你那是发型啊?我还以为是安全帽。」
「吵死了。」
这回轮到捕手重松向齐藤攀谈。「齐藤老弟,肩膀暖好了吗?要练投吗?」
「啊,麻烦你。」
他们拟定简单的暗号后,重松便蹲下来接了齐藤几球。此时,一辆车停进本垒后方防护网后的停车场。两个身穿豚骨拉面团制服的男人下了红色Mini Cooper,朝这个方向走来。
「我不是说过我不想打棒球吗?」
「你就当作是被骗了,打打看,很好玩的。」
「铁定不好玩,不用打我也知道。」
「别这么说呗,林林。」
「不要用那种活像猫熊的名字叫我,马蠢。」
又是似曾相识的双人组,把长发绑成一束的矮小男人和手脚修长的瘦弱男人,制服背面印着「LIN」和「BANBA」。他们就是游击手林和二垒手马场?这下子全员都到齐了。前者的背号是六号,后者是二号。光看背号,似乎是一对合作无间的二游搭档。
「怎么这么晚才来?」重松对马场说道。
「这小子啰哩啰唆的。」马场用下巴指了指林。「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让他穿上制服。」
「这是什么烂衣服啊?丑毙了,真的丑毙了。」
「很适合你呀,小林,超帅的。」
「我一点也不开心。」
面对继续斗嘴的两人,重松啼笑皆非地说:「别说了,快点准备吧,对手已经在等我们。」
对手也是社会人士组成的球队,年龄层很广,从二十几岁到四十几岁都有。由于我方人数勉强才达标,主审和垒审都是由对手派人担任。
双方丢铜板决定攻守顺序,博多豚骨拉面团是后攻,大家各自就守备位置。正当齐藤用脚抹匀投手丘的红土时——
「我不太懂棒球规则耶。」
站在游击位置的林居然说出这番惊人之语。喂喂,这样没问题吗?真不愧是业余棒球,齐藤不禁发笑。
二垒上的马场对林说:「你就把飞过来的球接住,传向一垒就行了。」
「一垒?一垒在哪里?」
「那边,传给那个人,多明尼加人的马丁大哥。」
「哦。」
一局上,对手进攻。
起先,齐藤的控球并不稳定,面对第一棒打者投出了四坏球,一开赛就让打者上垒。
「别在意。」二垒上的马场叫道。
虽然没投进好球带,但是手感并不差。球进了捕手手套,不像从前那样完全投不了球。没问题,做得到,一定做得到,可以压制住打线。齐藤点了点头。
无人出局,一垒有人。面对第二棒打者,齐藤投的第一颗球是滑球。打者打击出去,球缓缓地滚向游击手。糟糕——齐藤暗叫不妙。他居然让球打向初学者守备的位置。一垒跑者奔向二垒,马场也立即回到垒包上。
林做出了反应。齐藤本来以为林会失误,谁知他的动作非常轻快,或许是运动神经本来就很好。他垂下手套抓起球后,转为投球动作。「嘿!」马场叫道,在二垒垒包上张开手套,等待林传球给他。林把球换到右手上,传了出去。
好,游击方向滚地球,双杀。
齐藤如此暗想,谁知林并非传向二垒,而是一垒。球弹跳一次过后,进了一垒手的手套里。
一垒审握拳高叫:「出局!」
诡异的气氛飘荡在现场,只有林满面笑容。「搞什么,原来棒球很简单嘛。」他得意洋洋地说道。
跑者仍然留在二垒上。
「怎么样?」林望着马场,表情活像考试得了一百分的小孩。「出局了。」
马场怒吼:「为啥不传二垒!」
「啊?你在生什么气!」突然被吼,林一脸错愕。「是你叫我传给那个人的耶!」
「跑者有两个,你先传二垒,我再传给一垒手,这样就是两出局。但你传给一垒手,只有一个人出局,懂了么?」
「……这么重要的事你干嘛不一开始就说啊?」
总之,以后绝不能再让打者击出游击方向的滚地球——齐藤如此暗下决心。
下一名打者打中齐藤投出的第一颗球,那是直球。被打出去了吗?齐藤暗想,但球飞得并不远,是几乎朝着左外野手定点落下的高飞球。次郎接住球后,迅速传给三垒手佐伯。
两出局,跑者依然停在二垒不动。
面对下一名打者,齐藤接连投出变化球。在靠着两颗界外球取得球数领先后,齐藤使尽浑身之力投出直球,打者挥棒落空,三振出局。这下子就三出局了。状况越来越好,球速、控球和变化球的准度都渐入佳境,他甚至觉得自己过去的球感回来了。当他投出内角偏高的直球三振了打者,忍不住摆出小小的胜利手势。
接着攻守交换,豚骨拉面团势如破竹,第一棒榎田靠着短打上垒,第二棒大和则是成功打出牺牲打。一出局,二垒上有跑者。「次郎,加油!」在休息区的美纱纪声援下,第三棒次郎打出的是平凡的滚地球,但由于二垒手失误而上垒,榎田则趁机上三垒。第四棒马丁内斯接着打出特大号全垒打。比数形成三比零,局势对己方相当有利。
轮到自己上场前,齐藤都在休息区拼命加油。他很久没这么放声大喊了,感觉很舒畅。往事重新浮现于心头。终日浸淫于棒球之中的高中时代。他终于想起来了——我喜欢棒球。
之后,第五棒马场打出突破一垒防线的三垒安打;接下来的第六棒重松被三振,两出局,三垒有人。第七棒佐伯在僵持了九球后,获得四坏球保送。
第八棒林进入了打击区。
「打到球就跑向一垒!」马场在三垒上大声呼喊。「你可别往我这边跑呀!」
「吵死了,马蠢!我知道啦!」
面对第一颗变化球,林大棒一挥,打了出去。虽然是疲软无力的游击方向滚地球,但林的速度赢了,是一记内野安打。马场趁机跑回本垒,比数形成四比零,远远地甩开对手。
「看到了没!」林在一垒垒包上大叫。他一脸开心。「我打出安打了!」
「小林、小林。」回到休息区的马场再次呼喊:「打击出去以后,球棒就可以扔下,不用拿着跑垒。那不是接力棒。」
「你真的很啰唆耶!小心我宰了你!」林难为情地扔掉右手握着的球棒。
打顺轮到齐藤。齐藤一直是担任投手,但他的打击能力其实并不差。来一记重炮吧!齐藤站上打击区,鼓起干劲。
他举起球棒,凝视着投手。
投手高高地举起手来,投出第一颗球。
齐藤心下一惊。
球朝着他的脸一直线飞过来。
钝滞的声音响起,一阵冲击窜过。球击中齐藤的头盔,头盔飞出去,齐藤的身体猛然翻转。
齐藤当场倒地,感受到一股犹如被大铁锤殴打般的剧痛。他头疼欲裂,眼冒金星。
队友一同奔上前来。「齐藤老弟,你没事吧?」有人如此询问。「喂,叫救护车!」另一道声音响起。
发生了什么事?
豚骨拉面团的队员全都围着齐藤,一脸担心地俯视着他。
只有次郎露出笑容。他双手合十,头往右歪,嘿嘿笑了一声,表情宛若在说:「抱歉~」
这是怎么回事?
齐藤转动视线,看见敌队的投手。他若无其事地走向齐藤。
咦?
那个投手长得很眼熟,和高中时代被齐藤的头部触身球击中的对手有点相像。
——该不会……
不,不可能。是巧合吗?这会是巧合吗?还是打一开始就串通好的?自己被设计了吗?他是何时成为复仇目标?
齐藤在意识朦胧之间凝视着投手的脸。对方的嘴唇动了,齐藤仿佛听见「自作自受」四字。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坐在休息区观战的美纱纪似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