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三局下

右手的伤势已经痊愈,工作上应该没有大碍,于是安倍便带着山本去找仲介接洽新委托。他们走在中洲河边某条摊贩林立的道路上,印有「拉面」字样的红色布帘映入眼帘。这家路边摊「小源」的老板正是替安倍他们媒合杀手工作的仲介。

来到拉面摊前,老板的浑厚嗓音传入耳中。

「抱歉,真的不行。」似乎不是自言自语,而是在和某人交谈。「仁和加武士在忙其他工作。」

闻言,安倍朝着布帘伸出的手停住了。

——仁和加武士?莫非是那个「杀手杀手」?

安倍虽然困惑,但仍默默掀开布帘入座,山本也有样学样。

老板源造正在讲电话,右耳边是旧型的折叠式手机。通话对象似乎很不高兴,连安倍都听得见怒吼声。源造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皱起眉头。

「我也没办法呀。」源造小声继续说道:「我会派另一个人过去,放心,是个很厉害的人。」

说完,他立刻挂断电话,转向安倍他们笑道:「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给我工作。」安倍一如平时地说道。

「你的伤已经好了么?」

「对。」想起山本前几天的失误,安倍有些不快。

「正好有个合适的工作,委托人是我。」源造立刻开始说明工作内容。「我要你们杀掉待会儿来找我的男人。」

出自仲介本人的委托倒是很稀奇。

「是杀手吗?」

源造点了点头,安倍不禁紧张起来。

「很厉害吗?」

安倍询问,源造笑了。

「放心,虽然是杀手,可是和外行人差不多。」

根据源造所言,目标是个沉迷赌博、负债累累的男人,为了还债才当杀手。他透过从事地下行业的朋友介绍,找上源造。源造委托他一件简单的工作,没想到他居然捅了个大娄子。

「那家伙杀错人。」

「……杀错人?」

「委托者要他杀掉『松永一郎』,他却误杀了『松永一朗』。」

「哈哈!」山本笑道:「真是个蠢蛋。」

你有资格说别人吗?安倍很想回上这么一句。

「我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不会再介绍工作给他了。」

搞错目标是这一行的大忌,尤其源造是个传统的人,对于行规向来一板一眼。

「那是当然。」

「结果那家伙居然恼羞成怒,威胁我付违约金,不然就要向警察举发我。」

「那确实该杀掉。」

「是呗?」源造点了点头。「待会儿那个男人会来和我谈判违约金的金额,拜托你们尽快收拾他。」

十几分钟后,目标来到拉面摊上。他穿着印有英文字的蓝色T恤和牛仔裤,是个年纪还很轻的男人。安倍将男人的长相与打扮牢牢地烙印在眼底。

男人和源造大吵一架后,起身沿着河边离去。安倍等人也展开行动,开始跟踪。他们与目标保持一段距离,尾随在后。

目标朝着春吉桥方向前进,但是并未过桥,而是走过行人穿越道。号志当着安倍他们的面转红,挡住了去路,目标的背影在车流的另一头逐渐变小。

号志变为绿灯时,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

「糟糕,追丢了。」

这下子可伤脑筋。道路在行人穿越道的另一头一分为二。

「没办法,分头追吧,一发现他就立刻联络我。」

「了解。」

安倍往右转,朝着中洲二丁目前进;山本则是直走,往四丁目前进,分头找人。

安倍一面避开拉客的酒店员工一面环顾四周。目标不见踪影,是进了哪间酒店吗?不过缺钱的男人应该不会去酒店里花天酒地才是。就在安倍暗自寻思、四处走动之际,山本打了通电话来。

『我找到那个男人了。』

「真的吗?」

『他刚从超商里走出来。』

「好,你继续跟踪他,千万别让他发现。你现在在哪一带?」

『从我这里看得见饭店。』

安倍在脑中摊开地图,应该是那一带吧?他心里有数,折回原路寻找山本。

『安倍前辈。』山本突然改变话题。『什么是仁和加武士啊?』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刚才老板在电话里不是说仁和加武士怎样怎样的吗?』

「你……」安倍瞪大眼睛。「不知道仁和加武士吗?他是有名的杀手啊!杀手杀手。」

不过安倍倒是不知道仁和加武士真的存在,而且和自己透过同一个仲介接案。

『哦~』山本喃喃自语,接着笑道:『这么一提,我们现在也是杀手杀手耶!』

「别说废话了,好好跟踪。他没发现你吧?」

『前辈,你真的很爱操心耶。』

山本的笑声传来。他以为是谁造成的?安倍恨得牙痒痒。

『——啊!』山本叫道:『他进了停车场。』

「哪里的停车场?」

『饭店旁边的投币式小型停车场。他好像要上车了,再不快点就被他跑掉了,干脆杀掉他吧?』山本似乎沉不住气了。

安倍加快脚步,穿过窄巷、弯过转角后,饭店映入眼帘。

「我快到了,等我过去。」

山本并未回答。

「山本?」安倍再次呼唤。「山本,怎么了?」

山本一声不吭。

黄色的「P」字招牌出现于眼前,上头注明停车三十分钟一百圆,而山本就伫立于仅能容纳五辆车的狭窄空间里。

「啊,前辈。」山本转过头来,得意洋洋地告知:「我已经解决他了。」

一个身穿蓝色T恤的男人倒在山本脚边,心脏插着一把刀,似乎已经死了。

被血染黑的T恤右胸上有着单点刺绣,大概是某个品牌的标志。咦?安倍察觉不对劲。刚才他并没有看到这样的标志,目标穿的应该是印着英文字的T恤才对。难道是在半路上换了衣服?不可能。安倍有股不祥的预感,连忙检视尸体的脸孔。

一看之后,安倍倏然血色全失。

「——这家伙是谁?」

他和前来源造摊位的男人长得完全不同。安倍连忙搜男人的身,牛仔裤口袋里有皮夹,驾照上的名字是「饭冢忠文」。那似乎不是假驾照,果然是另一个人。

「不是这个男人啦!」安倍忍不住大叫。

「可、可是……」山本战战兢兢地回答:「他穿着蓝色T恤啊。」

「T恤的款式根本不一样!」

糟透了。安倍不禁抱头苦恼。

山本八成是只认「蓝色T恤」就一路追到这里。在中洲,不知有多少男人身穿蓝色T恤,他却没有仔细确认,杀了毫不相干的人。

「你真的是个无药可救的蠢蛋!」

杀意油然而生,安倍恨不得打破搭档那颗空空如也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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