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中央区春吉的组事务所。少头目个人办公室的桌上放着好几捆钞票,是各处上缴的贡金。乃万组少头目岸原一面点钞,一面叹了一大口气。
「这个月只有这么一点钱?太惨澹了吧。」
交给底下打理的色情行业,营收日渐衰退,据说是被其他违法业者抢走了客人。要是不甘心,你们也可以如法炮制啊──岸原的感受就像是被如此挑衅一般。说归说,在这个黑道受到法律严格限制的年代,他们不能轻易落下让警察取缔的把柄,只能眼睁睁看着客人被抢走。
乃万组是福冈市内的指定暴力团系组织,本来是以走私毒品为主要资金来源。然而,和某个中国黑道组织发生大规模火拼之后,相关单位盯得越来越紧,他们只能乖乖收手。
在这个关头,为了确保组织财源而伤透脑筋的岸原找到了一条新的财路。
就是金块。
这几年的金价有上涨的趋势,现在正是进场的好时机。福冈做为亚洲门户,金块的地下交易十分盛行,虽然利润不如毒品那么高,却有个好处,就是走私金块的刑罚比较轻,因此较容易募得人才。
「韩国那边的情况如何?」
听岸原询问,亲信部下回答:「听说很顺利。」
计画是这样的──
首先,将组员送进韩国,招揽几个当地人,成立走私组织。接着,派人前往免税的香港,大量搜购便宜的金块后再次回到韩国,从釜山搭乘高速船前往博多港,并收买海关职员,走私进福冈。之后,向抵达福冈的托运业者收取金块,加上消费税卖到银楼,赚取税差利润。走私价值三亿圆的金块,至少可以赚到三千万圆。
「当地传来报告,已经搜购了一百公斤左右。」
亲信说道。
「看来没问题。」岸原在烟灰缸里捻熄香烟,点了点头。「交代他们千万别出错。」
「遵命。」
就在这时候,放在西装胸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岸原按下通话键,将手机放到耳边:「我是岸原。」
『岸原老大。』
是小弟的声音。
「什么事?」
『抓到那个男人了。』
那个男人──听到这句话,岸原的脸色顿时沉下来。
「是吗?我立刻过去,别杀了他。」
『是。』
他原本要挂掉电话,又加一句:「不过可以好好修理他,别弄死就好。」
『了解。』
这回岸原才挂断电话,并低声下令:
「把车子开过来。」
岸原还有另一个头痛的问题。
他坐进暗色车窗的宾士车后座,离开事务所,前往乃万组名下的大楼。位于四楼的出租练团室之一,正是组织使用的拷问房。
走进里头,只见身穿黑衣的部下们围着一个年轻男人。留着狼尾头的褐发男子肚子刚被踹了一脚,蹲在地上。部下们似乎谨遵岸原的命令狠狠修理了他一顿,他的脸整个肿起来,鼻子和嘴巴都鲜血淋漓。
「哟,小兄弟,一张俊俏的脸蛋全毁啦。」
岸原蹲下来,抓起男人的头发。
「你竟然敢玩弄我的女儿?」
岸原有个女儿,名叫爱梨,是二十一岁的大学生。
在百般宠溺的爱女的感情问题之前,就连组织的资金问题都相形逊色。岸原恨不得一枪毙了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男人。不,光是杀了他还不够。
「不、不是,是误会!」
男人慌张失措。
酒红色的亮面衬衫加上黑色长裤,金项炼在敞开的胸口前闪闪发光。这个男人──听说名字叫做怜音,是不是本名有待商榷──似乎是女儿的男友,至少女儿是这么认为的。不过他好像是牛郎,到处拈花惹草。这是岸原叫旗下的征信社调查得来的结果,绝对错不了。这个男人明明是个无可救药的人渣,女儿却对他迷恋不已,令岸原气愤难当。
「你骗了我女儿多少钱?啊?」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是您的女儿。」
「一知道就立刻落跑?好卑鄙的家伙。」
怜音拐走了女儿不少钱,一得知她是乃万组少头目的女儿,立刻销声匿迹。女儿哭着哀求:「爹地,帮我找怜音。」因此岸原才出动组织里的所有小弟搜索。
怜音躲在博多区内的网咖里,被岸原派出的小弟之一找到,带到了这里。
「请不要杀我!要我做什么都行!」
怜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叫道,跪地叩头。唉!女儿啊,你到底是看上这种窝囊废的哪一点?岸原几乎快抱住脑袋了。
「我不会杀你的,至少现在还不会。」
岸原踩着可恨男人的脑袋,如此回答。
虽然岸原巴不得杀了他,但若是这么做,深爱这个男人的女儿搞不好会和自己断绝关系。
虽然不杀他,但是教训一顿应该无妨。岸原揪住男人的胸口,硬生生地拉他起身,并给了他的脸颊一记强烈的右钩拳,像是要发泄心中的郁闷与愤怒。怜音发出含糊的哀号,当场瘫软下去。不过,岸原的怨气一点也没消。
「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事,我会让你全部乖乖招出来。」
说着,岸原拿出手机。「饶了我吧!」他把男人的恳求当成耳边风,若无其事地拨打电话。
「是我,岸原。又有工作要拜托你。」
通话对象是他认识的拷问师。
*
「──请饶我一命,拜托,别杀我。」
深夜两点过后,男人可怜兮兮的惨叫声响彻福冈市内的山里。
男人已经挖了一个半小时的泥土地。他是个身穿西装的年轻男子,由于被逼着走了很长一段山路,崭新的皮鞋沾满红土。他脖子上挂着员工证,印有「江口顺平」字样与大头照的证件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摇晃。
在这段期间里,萨利姆动也不动,只是举着手枪对准男人的背部。
江口一面动铲子,一面说道:
「求求您,我真的不会说出去。」
江口的哀求声混在挖土声中传来。
「真的,请相信我。」
如果这个男人拥有些许勇气和武力,或许会举起铲子反击,然而,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上班族,被一个虎背熊腰的孟加拉人拿枪指着,只能乖乖遵从指令挖洞。
「我保证,绝对不会去报警!那家公司的事我会忘得一乾二净!」
江口高声说道。
「所以求求您,放我一条生路!」
面对讨饶的江口,萨利姆始终保持沉默。他重新举起枪来施压,示意男人闭上嘴巴,继续挖洞。
只见江口又连珠炮似地说道:
「您是杀手吧?收了多少钱?我有存款,只要您放过我,我就付您三倍的酬劳,好不好?这个提议应该不坏吧?欸──」
「包歉,窝不懂日语。」
萨利姆一口否决,男人露出绝望的表情,不再说话,专心挖土。
长两公尺、宽一公尺、深两公尺左右的洞挖好以后,男人便将铲子扔到地上。
「挖、挖好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浑身是土的男人从洞里爬上来的瞬间,萨利姆扣下手枪的扳机。用消音器降低音量的枪声窜过寂静的森林。心脏正中央被射穿的男人就这么往后倒下,掉进自己挖的洞里。
萨利姆收起手枪,拿起铲子,挖土覆盖男人的尸体。
其实萨利姆也有点同情对方。他回忆江口顺平的情报:这个男人很缺钱,嗜赌成性的父亲欠下一屁股债以后消失无踪,江口是为了帮助成为连带保证人的母亲,才到现在的公司上班。
然而,江口太过善良,无法在这家公司工作。
将洞填满并用脚踩平之后,萨利姆双手合十,接着拿出预付型手机,向雇主报告。
「──啊,喂?是我,萨利姆。我现在人在油山……对,已经完成了。」
来到福冈转眼间已过十年,萨利姆的日文也变得相当流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