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巡警在狱井车站前派出所里喝着茶。
昨天下了场倾盆大雨,今天却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望着缓缓飘浮着的云朵时,派出所前有一辆大号的红色汽车停下了,从里面下来的是百之喜、还有与百之喜同辈的两个男人。
“山本先生,你好。”
“哦哟,怎么了。你又迷路了吗?”
“不是,因为上次没有机会好好道谢。——这些是我的朋友。”
犬槙和芳猿分别做了自我介绍,百之喜递上了准备好的糕点盒。
“虽然是不值一提的东西,请山本先生收下。”
“哦,这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们的村井都已经收过了。——呜哦,这个看起来很好吃啊。”
山本巡警立即打开了糕点盒的包装,脸上笑开了花。
“这是我家附近有名的糕点哦。如果您喜欢甜食的话就最好了。”
“哎呀,我最喜欢啦。啊,各位,不介意的话就请一起吃吧。”
“那就不客气了~!”
山本巡警按人数泡好了茶,不知为何就成了四个人的茶话会。
山本巡警对于三个“挺不错的年轻人”,在工作日的白天无所事事表示了担忧,看起来充满同情的样子,以惋惜的语气说道:“各位也很不容易吧。工作不知道怎么样了。果然还是因为这不景气的现状吧。”
“哈啊,那个嘛,基本就是这样。”
百之喜这么敷衍着,不过准确来说他现在也是在工作中。
“再去一次狱井镇吧。”
这就是雉名下达的指示,不知为何连犬槙和芳猿也跟着过来了。
顺便说一下,到半路上为止雉名也是在一起的。
犬槙是个无忧无虑的男人,与山本巡警也开朗地应对着。
“就是这样哦,很不景气呢。虽说还算没有被解雇,确实也是比较闲的呢~。”
芳猿默默地吃着糕点、喝着茶水。
如此平和的气氛,却被激烈的刹车声破坏了。一辆拖拉机停在了派出所门口,一个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山本先生,不好了!松沼家的次子!”
“怎么了,吵吵嚷嚷的。”
“死、死了!在沟口的沼泽里!”
“什么!?”
山本巡警脸色大变,站了起来。
“没搞错吧!”
“没错,好像是在昨天的大雨里滑倒了掉下去的。现在大家正在拉呢!”
“怎么搞的……”
看着山本巡警苍白的脸,死去的人应该是他认识的。在这种小镇里这是大事了,巡警恢复了职业意识之后大声喊道:“啊,喂,不能随便动尸体啊!”
冲进来的男人也青着脸反驳道:“那怎么行!昨天的下完雨,水涨起来了。那样下去会被冲走的啦!”
“知、知道了!我马上去!”
山本巡警与所辖警署联系之后,慌慌张张地冲了出去。
百之喜呆呆地看着他那个样子离开,而犬槙和芳猿却不同。他们隐蔽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两个人都深知百之喜那可怕的体质。
所到之处总会被卷入意想不到之事的百之喜,刚造访了狱井镇就突然出现的这个消息,
(这应该……)
(不是偶然吧)
两人点了点头,像商量好的一样走了出去。
派出所旁边停着一辆警车。在这一眼望去都是农田的土地上,要像市中心的巡警那样骑自行车移动是不现实的吧。
看着山本巡警慌张地上了警车,发动后离开,犬槙用手机打了个电话。
很快就有人接了。
“你好。这里是西新宿车站前役所竹中分馆。”
“啊,阿智,是我是我~。”
听起来就像是流行的“是我是我诈骗”一样的叫着,语气却极其悠闲。
“有一辆警察车辆呀~,现在无法确定位置呢。我把车牌号报给你~,帮我查一下这辆警车往哪儿开了吧。”
鬼光的声音立即无比官方式地回答道:“客人,非常抱歉,但这样的要求,还请拜托所在区域的警署吧。”
翻译过来就是“工作中不要找我干这种事”的意思,然而犬槙还是坦然地继续说着。
“我呢~,之前不是说骨折过嘛~。那时候认识了一个非常漂亮的护士呢~。约好了下次去参加见面会的~。还说她的朋友们也都些是很漂亮的护士。怎么样~?”
电话里的声音戏剧性地变得态度很好了。
“刚才失礼了。如果是这样的事情,确实是由我们管辖的,我马上调查一下。”
“另外,还有件事拜托你。警方的无线电,可以接收到吧~。西多摩郡狱井镇的某个地方有人死了。姓氏应该是松沼吧~,我想知道那个人的家住在哪里哦。”
“要确认这个问题需要稍稍花费一些时间,我现在查一下,过一会儿再联系您。”
“拜托了哦~。”
听着他说话的百之喜看上去很感慨地说道:“见面会的威力真强大啊……。”
芳猿也无言地点着头。
此时,雉名正站在吾藤田家的正门前。
从江利的话语中已经有了想象,而正如所说的那样是个大豪宅,确实看不出是私人宅院。
江利说是像武家府邸一样,但怎么看都是个城门。左右是长长的墙壁不知延伸到何处,大门是敞开着的。
门的旁边有个对讲门铃。
报上了名字,也说了自己略微早到了一会儿,询问是否方便之后,
“主人现在有点事情。请您先在庭院里随意散散步吧。”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进门之后视野一片开阔,能看见在广阔的土地上伫立着日本家屋和高大的洋馆。
如同江利所说的那样,难得的回游式日本庭院展开在眼前,水池上架着桥梁。
树叶也开始渐渐泛红了。
在这季节正是最美仑美奂的景色吧。
眺望着澄净的水面上倒映着的枝叶时,身后传来了呼唤声。
“那个,我家主人正在等您。”
尽管听宪子说过家里有个年轻的帮手,不过这比想象中的还要年轻得多。是个怎么看都只有十几岁的少女。
以那种一听就知道不太习惯的口吻,礼貌地打着招呼。
“我是在这里帮忙的琉璃香。——这边请。”
琉璃香领路前往的是洋馆的方向。
绝不是在现代所建造的。有种十几二十年都积累不出来的感触。恐怕是战前的建筑了。
带他来到的房间,也展现出时代的痕迹。
这是当下,很少能看到的厚重的“接待室”。
坐在了几乎整个臀部都快要陷进去的扶手椅上,感觉在找寻找着平衡的同时(?)等待了一会儿,伴随着豪爽的声音,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既然琉璃香说的是主人,这位应该是宪子的哥哥、恭次的父亲吧,却年轻得看不出是个二十六岁的男人的父亲。举手投足十分得体,胡须也很浓密,是个相当有男子汉气概的人。
“我是雉名俊介。今天您在百忙之中愿意见我,实在是非常感谢。”
站起身来打了招呼之后,两个人都坐了下来。
忠孝对这间接待室实在是很熟悉了,缓缓地坐进了豪华的椅子里。
“你之前说到是为了椿小姐的弟弟之事而来的,究竟是怎样的事情呢?”
用这个作为理由其实很牵强。虽说搜寻辩护所需要的材料是雉名的工作之一,可吾藤田家和这次的案子是没有任何瓜葛的。
本来是宪子告诉他到这里来的,但她咬死了她的名字(一开始)不能说出来。
不过,雉名也是个律师。借口早就准备好了。
“其实是有些情况想确认一下才来拜访的。您的儿子恭次先生和椿小姐,以前是有过婚约的吧?”
“是的。”
“他们两位的婚约这一事实确定无误吗?”
忠孝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雉名。
“你就是特地来问这种事情的吗?”
“失礼了。这说到底只不过是确认而已。取消这一婚约的,根据椿小姐所说不仅是您儿子的意见,更多的是您积极地劝说他才会这么做的,这一点没错吧?”
“并非我一个人的意见。我的妻子和父母也是相同的意见。虽然对椿小姐并没有任何不满,但在她家人发生了那种事件的情况下……”
此时有一声“我失礼了”传来,端着盘子的琉璃香走了进来,笨手笨脚地把咖啡放在了桌上。
杯子和砂糖瓶以及牛奶壶都是银制的。
咖啡杯有三个,刚在想多了一人份的时候,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进来坐在了忠孝的身边。
“这是我妻子纮子。——这位是雉名先生。他是为椿小姐的弟弟辩护的律师。”
这个人也看不出是二十六岁的儿子的母亲。
黑发高高地梳起,雪白的脸上精心描绘出细细的眉毛,嘴唇上涂着沉稳的红色唇彩。
成熟的气质有如老店旅馆中老板娘一般的风情。
琉璃香点头致意后退了出去,纮子向雉名微微躬了躬身。
“椿小姐的事情真的很令人感到遗憾。我公公婆婆对她也是十分中意的哦。真的是位很不错的小姐……”
“纮子太太原本对您儿子和与椿小姐的婚事也是赞成的吧。”
“是啊,当然了。——可是,这是在那起案子发生之前的事了哦。”
忠孝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
“正如我妻子所说的。我们知道椿小姐没有任何罪过,然而在家人与杀人案件有关的情况下,却不能让儿子和她在一起了。”
“我明白。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他们两位的婚约是事实,并且是由于椿小姐弟弟的原因导致了婚约取消的。”
门被打开,又是端着盘子的琉璃香出现了。
这次在她身后跟着七十岁左右的一男一女。
“哎呀哎呀,欢迎你远道而来。”
“好年轻的律师先生啊。”
两人都很和蔼地满脸笑容,也是显得很年轻。
男性穿着紫色的礼服衬衫和白色的背心、很贴身的明黄色松身裤,女性身着粉色高圆套领衫和长裙、戴着两圈珍珠项链,如此华丽的服装。
这是与世间一般“上了年纪”的概念对不上号的两个人。
雉名报上姓名后,忠孝绍介了两位老人。
“这是我的父亲和母亲。”
父亲叫国重,母亲叫菊枝,分别道出了姓名。
想着反正这样,就趁大家都一起到了省去些麻烦也好,雉名将刚才所说的又重复说明了一遍,也向国重和菊枝进行了确认。
“您二位对椿小姐也没有什么不满吧。”
“是啊,那是……。在那起案子发生之前我们也是真心祝福着他们的哦。”
“成了现在这样也是一再地感到遗憾的。”
听了四个人对婚约取消之事的一阵叹惜,雉名慢慢地开口说道:“那么,她弟弟如果无罪的话就没问题了吧。”
这句话令四个人都促不及防。
“你说什么?”
“已经下达无罪判决了吗?”
“不,审判还没有开始,不过已经有成功的感觉了。获得无罪判决基本是可以确定的。——我是放心了。这里的诸位都说了对椿小姐本人没有不满。这样的话她弟弟被判无罪的那天,就请恢复之前取消的婚约,同意让令公子和椿小姐结婚吧。”
吾藤田家当主夫妻和他们的父母表情变得很微妙,雉名装作没注意到的样子,开朗地继续说着。
“椿小姐由于此事心情非常低落,我就来确认一下。既然贵家族承认了椿小姐和令公子的婚约是事实,只是她弟弟的案子成了障碍而已,那么只要证明了他的无辜,她和令公子的婚事就可以顺利地进行了。哎呀,我放心了。这样我就可以回去向椿小姐报告好消息了。”
国重缓缓地开口了。
“不不,律师先生。应该是雉名先生吧。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那是为什么呢?您刚才应该也说了,对椿小姐是没有不满的吧。”
“确实如此,我是说过。她是位很不错的小姐。可是,我们这边也有一些情况发生了变化啊。”
“那究竟是怎样的变化,可以的话请说来听听吧。”
四个人的表情变得更怪了。
虽然很明显觉得是家族内部的事情,但这时不说清楚的话,在弟弟获得无罪判决后江利就要逼着和恭次结婚了。然后到了那个时候,雉名说不定会为江利做辩护,说你们既然那么清楚地说了只有弟弟的案子是问题,现在还要取消婚约就是不合法的了。事情变成那样的话,虽说也可以挺起胸膛把他赶回去,最好还是希望能避免麻烦。
恐怕是想到了这方面的忠孝开口了。
“没办法了。我来告诉你吧。但是,这说到底是家族内部的事,你告诉椿小姐是无所谓,希望不要透露给外人。”
雉名表示,自己毕竟是个律师,只是争取委托人的利益,保证一定会对外部保持沉默。
“说实话,椿小姐弟弟的案子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这、是什么意思?”
“那这起案子发生之前,我们就对恭次说过要他和椿小姐分手了。”
“能告诉我详细的情况吗?”
这次是国重说话了。
“雉名先生,吾藤田家是传承了三百年的家世。其继承人究竟有怎样重要的意义,一般人是很难能够理解的,然而由于某种原因,恭次将要继承本家了啊。”
尽管是已经知道了的事情,雉名还是装出一副现在刚刚听说的样子问道:“不好意思,不过您家长子呢?”
又是忠孝说道:“我想那应该是……今年八月的事情吧,长子突然说出要移居到海外工作的话来。这对我们来说就是青天霹雳。”
虽然觉得自己的职业和未来由自己决定,是理所当然的事,但长子的这种行动对吾藤田家的众人来说,好像是很严重的背叛行为。
“长子是在大学院里研究生物化学的。说什么外国的研究所在这方面的研究非常出色,在那里可以有更进一步的研究,为了自己的工作能达到颠峰,务必要办理移民。”
忠孝以沉重的声音说着,纮子叹了一口气。
“真是个自作主张乱来的孩子……”
虽然从两人苦涩的表情中可以预想出答案,雉名还是追问道:“您二位对长子的移民提出了反对吗?”
“当然。吾藤田家的长子离开本家这种事从未听说过哦。我妻子哭着阻止他,可将弘无论如何都不肯听,说讨厌我们的干涉,就走出家门离开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离开家是八月末的时候。之后好像是住在市中心的研究室里,做着出国的准备。在他离开家之后,也拼命地劝说过他,希望他能改变想法,但我儿子直到最后都不愿意听,还是离开日本出去了。我想那应该是九月末的时候。”
渡边三成被杀是在九月十七日的晚上。
“您家长子现在也不在日本?”
“是的。正如预定的那样没有回来。”
国重恨恨地啧了一声。
“阻止不了我孙子,我儿子也很丢人,但做出如此任性之事的孙子就更丢人。我已经不把他当成家里人了。跟他断绝关系。”
现代的法律是不能断绝这种关系的。不过,这种心情可以理解。想说的是以后有事别再来求家里吧,这时忠孝向父亲诉苦道:“爸爸,话是这么说,我都已经那样阻止他了,他自己也说,有了断绝关系的觉悟,只想埋头于研究。已经没办法了啊。”
纮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真是个不孝顺父母的孩子哪……,可这毕竟是他不顾父母的反对,坚持选择的道路。就祝愿他能够成功吧。”
菊枝绷起了脸谴责儿媳道:“这可没什么好祝愿的哦,纮子。太愚蠢了。我的后代竟然有这样的孩子,太丢脸了,太痛苦了,我该怎么去向列祖列宗交待啊……”
祖母并没有静静地流着眼泪。而是用半是呆滞、半是愤慨、还带有一些轻蔑之意的语气说着。
没有对远去异国他乡的孙子的担心,能听得出充满了疏远之情的话语,然而在她的儿子忠孝看起来似乎并非如此。
“我母亲的感叹也是很正常的。不仅是我们,连年老的祖父母都为他痛心,将弘的行动实在是令人失望,不过幸好我们家还有恭次在。由此我们就打算,让他代替兄长继承家业,好好有一番作为。”
这个时候,从小在三口之家长大的雉名一直有个疑问,继承家业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歌舞伎或者能乐之类的传统艺术领域的,或者有非公开的家族股份公司,这倒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吾藤田家既看不出有开办实业的样子,也不是继承着传统艺术的,不过是一个地方豪族的吾藤田家,说起来真的有“继承家业”的必要吗?——当然这种话是不会说出口的。
忠孝落落大方地继续说了下去。
“将弘说出那种蠢话的时候,我就对恭次说过如果有个万一,就由你来继承家业。那时候我也说了让他和椿小姐分手吧。”
“恭次先生对此表示接受了吗?”
“刚开始有些不太愿意,不过最后还是同意了哦。因为这就是继承家业之人的义务啊。”
在恭次与家族之间进行着交涉之时,好像就是渡边三成被杀害,黄濑隆被逮捕的时候。
就是说那件事对在座的四个人来说,正好是瞌睡有人送上了枕头。与杀人犯的家人结束来往,和吾藤田家的众人要求恭次和江利取消婚约,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可是,这就奇怪了啊。据恭次所说,是江利弟弟的事情被知道之后,两位父母才反对他们结婚的……”
国重缓缓地点了点头。
“恐怕是他觉得这样比较容易让椿小姐接受才这么说的吧。因为对于不明白本家之沉重的人而言,想要理解其中的意义是极其困难的。”
“那么,就是说在座的诸位,都认为椿小姐没有成为吾藤田本家继承者之妻的资格。可以这样解释吧?”
国重探出了身子,热诚地说道:“律师先生,请务必理解,我们丝毫没有看不起她的意思。然而,这个世界上有着所谓不可逾越的墙壁。人们有着各自与生俱来的所谓程度,非常遗憾,要成为吾藤田本家继承者之妻的女人,除了自身的资质之外,还有不能不予以重视的条件。”
“那具体指的是什么方面呢?”
忠孝露出了含有深意的笑容。
“这个嘛,真为难啊。希望你能够了解吧,我们实在不太好说出口。”
纮子也表情复杂地苦笑起来。
“椿小姐的父母好像是离婚了吧。而她的母亲据说已经亡故了……”
菊枝也颇为高傲地点了点头。
“也不是说单亲家庭就有什么错吧。好像她的父亲也一位相当普通的工人……”
国重表示了同意。
“这个嘛,说得清楚些就是所谓的身份差距了。吾藤田是维新以前就获得了御赐带刀姓氏的家门啊。如今的年轻人可能会觉得这太古老陈旧了,但所谓家格的不同是无法改变的。”
忠孝又说道:“不管怎么说,我的儿子是重视了自己立场的变化,接受了与椿小姐分手的。”
雉名没有反对,点了点头。
“是这样呢。我明白了。本人没有结婚的意思就没办法了啊。”
看着所有人都放下心来的样子,他换了个话题。
“说起来,听说您家长子离婚了,不知道离婚的原因是什么呢?”
忠孝似乎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回答道:“那是与你无关的事情。”
“那是那是。我之后问一下鬼怒川律师吧。”
无意间四个人的表情都阴沉下来。
“你是说宪子吗?”
“你,难道认识宪子吗?”
“没有直接见过面,不过同样是律师,而且将椿小姐介绍给我的就是鬼怒川律师。我想说不定她外甥离婚的时候,也是鬼怒川律师她负责的吧……”
“说什么蠢话!律师什么的,连介入的余地都没有。”
“是哦。将弘是很圆满地离婚的!”
“那真是失礼了。”
平抚着站起身来的四个人的情绪,雉名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好像只不过是稍微有点兴趣,想到就提了个问题的样子,苦笑着低头致歉。
“非常抱歉。这只是我个人纯粹的好奇心。根据刚才所说的,与您家长子结婚的,是一位配得上这家族的、无可挑剔的小姐吧。可是,您家长子却很快离婚了。到底是什么原因实在令我有些在意。——不,这些都是多余的话。请忘了吧。”
这可能表演得有些太明显了。
对方自然没有义务回答这种问题,但忠孝和纮子还是叹着气开口了。
“算了,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不用去问我妹妹,这附近的人也都知道。”
“爱衣小姐是在外国长大的,所以和我们这样古老的家族不太合得来吧。”
令人感觉有些虚言掩饰的说法,被充满憎恶之意的菊枝的话语彻底破坏了。
“那可是个了不得的新娘哦。没有常识到,居然在叔父的葬礼上穿黑留袖*哦!”
(*注:留袖是在已婚女性的穿着中,规格最高的和服,去掉了振袖的长袖以留袖称之。全身黑的留袖叫做黑留袖,染了色的叫做色留袖,在出席亲属的结婚典礼的时候穿着。黑留袖只有已婚女性穿,但是色留袖即使是未婚女性也可以穿)
即使是雉名的眼神也定住了。
带着错愕反问道:“……在葬礼上穿留袖?”
纮子无奈地苦笑着。
“是啊,真是个天真无邪的新娘。说丧服就是黑衣服吧,那么黑留袖也是黑衣服嘛,听到这种令人瞠目结舌的话时……真是觉得该怎么办才好啊。”
纮子用说笑话的口气说着,好像是件可以一笑置之的事,但菊枝的怒火并未平息。
“就算没教养也要有个程度吧。不是因为在外国长大这样的问题。而且还系着金丝的吉祥纹腰带,连手提包都是金色的!留下那样耻辱的回忆,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啊!偏偏还是本家的新娘在本家叔父的葬礼上穿黑留袖——”
说着没脸去见过世的叔父了,菊枝悲愤之下流出了泪水。
现在都是这个样子了,当时毫无疑问爆发过相当激烈的愤怒,但这样的悲叹也是极其正常的。此时就连雉名也很同情菊枝。
“大家都没有阻止她吗?”
就算不知道,问一下也不至于这样。
穿着留袖参加葬礼这种事简直不可想象。
既使不太正统,至少也是个日本人,穿着这种衣服从葬礼现场的入口登场,光是想到就让人觉得浑身发抖。可以想象那是一场凄厉的惨剧。
“爱衣小姐说她要自己穿衣服,而相信了她其实就是个错误。”
纮子以悔恨不尽的语气说着。
“去世的大叔父是祖母的末弟,一直单身生活在市中心的公寓里,根据他本人的希望,葬礼也是在市中心的大型斋场里举行的。爱衣小姐是学生,说是有讲义,放学之后就在教室里换好衣服直接去斋场,事先从家里带去了一套和服及饰物。没想到居然带的是留袖……”
“您说她是学生,当时她几岁?”
“大概是二十岁前后吧。当然,没有让她参加葬礼,立刻就叫她回去了。但是那个时候斋场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无法避开别人的眼光了……”
对吾藤田家而言,就像被烙上了一个醒目的烙印。
菊枝充满怨气地说道:“那种不知羞耻的人居然成了本家长子的新娘,实在是让人羞愧又内疚,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了。不是因为年轻就可以原谅的事。”
国重也反复点着头。
“虽说到了这个地步也有我们教育不够的责任,可那样的人是怎么都没办法的。算了,离婚的理由其实还有很多其它方面,不过最重要的是将弘自己提出了,那个新娘已经不可救药了的结论。分手是正确的啊。”
“那之后您家长子就单身了?”
“就结果来说确实如此。我们还是希望他能够尽快忘记痛苦的过去,重新出发的。”
“我们也花费了不少精力,选出了好几个对象劝他考虑一下呢……”
“但实在是没有缘分。于是就在那个时候发生了那种情况……”
“算了,没事啦。将弘的事就忘了吧。有恭次在真的是太好了。”
在双亲和祖母感叹着远行的长子之时,祖父国重像在打圆场一样作了个总结。
“事情就是这样,律师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认为椿小姐实在是与我们家无缘,请你转告她吧。”
“请允许我问最后一个问题。”
雉名再次提出。
“如果您家长子没有移民到海外去研究所,现在仍然还在日本的话,恭次先生与椿小姐的婚约是否可以继续呢?”
国重爽快地点了点头。
“那是当然的。次子的新娘就无所谓了,可要成为继承者的新娘,那样是不行的。”
(次子的新娘就无所谓了。)
雉名将这句话牢牢记在了心里。恐怕这就是这家人的真实想法了吧。
致礼道谢后站起身来,这时候,忽然想到这家人对女儿的态度不知如何,就问了一下。
“我想这里应该还有位小姐吧,不知道她是否结婚了?”
父母的脸上都浮现出复杂的苦笑。
“你说的是夏子吧。那也是个拿她没办法的孩子……”
“说工作很有意思,都已经三十岁了,还是单身一人哦。在邻居中也很难堪,真叫人头痛啊。”
脸上虽然在笑,眼神却显然毫无笑意。
对这家人来说,未婚的长女似乎也不是令人满意的存在。
忠孝摇响了手铃,叫来了琉璃香。
“你送一下雉名先生吧。”
向众人一同微微躬身致意后,雉名走出了房间。
走在通往玄关的走廊中,向琉璃香搭起了话。
“离这里最近的公交车站在哪?”
琉璃香瞪大了眼睛看过来。
“要走三十分钟哦。我来送您吧。”
看起来是个脑子不太聪明的少女。
既然主人的事情已经完了,想想好像也不用这么周到地回话吧。
“你有驾照吗?”
“是摩托车,请稍微等一会儿哦。”
这语气怎么都让人觉得有些不安。
穿好了鞋子走出玄关,少女说着我把摩托车推来,就让他在这等着,可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打了个电话给犬槙。
“我这里结束了,你们现在在哪?”
“那个嘛,出现了一点尸体呢~。”
那种可不是能出现“一点”的东西。
“俊君的方位我们能用GPS掌握的。你就随便到处逛逛吧~。等会儿会去领你的啊~。”
听起来似乎很惫怠的语气,也许是习惯了吧,也不觉得犬槙的口吻有什么令人不快和厌恶的。甚至可以说是挺顺耳的。
但是,他和琉璃香的语气,除了雉名的习惯之外,还有个决定性的区别。
那就是知性。
当然,没有的是琉璃香。
别看犬槙那个样子,却是个脑袋转得很快、视点也很敏锐、可以感受到话语中含义的男人。
虽然丝毫没有以学历来判断人的价值的意思,但雉名觉得,不了解一些最低限度的常识,也是无法进行沟通的。说实话,和脑子不太好使的女人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就比方像,
“明治WEI XING?那是什么?”
“日本和美国打过仗?不会吧!”
对说出这种话的女人只会感到轻蔑。
而琉璃香毫无疑问就是其中之一。
“让您久等了,请坐上来吧。”
这么说着的琉璃香,推过来的不出预料就是一辆装着发动机的助动车。
“这是助动车哦。不能坐两个人的。”
“这种事情在这里大家都不在意的啦。”
“不巧我可是个律师,不可能对这种事不在意的。”
苦笑着的雉名这么说着,向琉璃香搭起了话。
“我想稍微问点事情,你在这里工作的时间长吗?”
琉璃香发出了“呀哈”的奇怪笑声。
“你这个人,讨厌啦~!猥琐~!”
完全搞不懂这有什么猥琐的。
说起来对于这个少女知道猥琐这个词本身倒是挺惊讶的,不过已经疲于应对了。
“那么,琉璃香小姐就坐着这个一起来吧。把我带到公交车站就谢谢你了。”
“可以哦~。”
于是在路上走着的男人,和旁边以超低速开着助动车前进的少女,古怪的二人组就形成了。
“琉璃香小姐,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岁了。”
“不去上高中吗?”
提出了这种明知是挺伤人的没大脑的问题,琉璃香却用一种从心底里鄙视你的眼神看向了雉名。
“不是吧。你难道不知道吗?义务教育是到中学为止的哦。”
雉句顿时无语了。这当然是知道的,可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来。
本来预想她会有“没有上高中的自己好可怜、又很难为情”之类的反应,却给了这种相去甚远的回答。
“反正我也很讨厌学习~,女孩子不去上什么高中也没关系。我爸妈也说早点结婚,生个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哦。”
“结婚还太早了点吧。”
“哎~?没多久就要十八岁了嘛。要快点了哦。只有两年了呢~。”
“什么只有两年啊?”
“就是说啦~,过了二十岁年纪就大了吧。那不就太晚了嘛。”
再次无语了。
前几天犬槙他们的心情,这次雉名也真切感受到了,在半分哑然中想道:(现在应该是二十一世纪吧……)
雉名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有所谓“卖剩下的圣诞节蛋糕”这种话流行过一时。
超过二十五岁就没有价值了,所以必须要在那之前结婚——就是对这种为结婚而焦急的女性们的形象进行讽刺的话语,然而男女性的平均结婚年龄都有每年上升的趋势。
以前女性赶着结婚的年龄是二十五岁,而现在应该上升到将近三十岁了。
“这么说的女孩子是不能上大学的吧。”
“当然喽。因为进吾藤田这样大家族的女人也是需要——教养?——之类的吧,所以才要大学毕业的新娘,不过结婚之后也不一定马上能生孩子的,搞得不好的话生下第一胎的时候就超过二十五岁了吧。那可不行哦~既然要生的话还是得趁年轻才好。本家的太太也是夜大的。将弘先生离婚也是由于新娘子总是去什么大学啦。本来早点退学就好了,将弘先生,太放纵新娘子了哦。”
“为什么说退学就好了呢?”
“因为你想啊,女人去上大学有什么用呢?不是浪费时间嘛。完全没有意义~。”
越说越能显露出她的无知了。
到了这时已经没有了轻蔑和厌恶,只感到对这个真心相信这些的少女的悲哀。
“那么,夏子小姐又如何呢?”
琉璃香大幅度地耸了耸肩。
“那个人已经不行了吧。居然都已经三十岁了还没有结婚,作为女人已经完了哦。东京市政府的大人物和总理大臣都说,为那些没有生过孩子的女人养老是浪费税金,我爸妈告诉我的~。我可不想成为那样的累赘呢~。”
雉名听到这种粗暴的言语,感到冷汗都出来了。
不提那些按照自己的意志选择不生孩子的女性,可是还有无论怎么想要都得不到孩子的女性呢……。
“所以我就想恭次先生是不是能回来了啊~很期待的。”
“……琉璃香小姐,你想和恭次先生结婚吗?”
雉名的声调稍微有点高。虽说做梦是个人自由,可这实在是超越了傲娇的超绝空想故事了。
琉璃香也是一副惊呆了的表情看着雉名。
“不是吧。请用常识考虑一下啦。你觉得我能成为本家的太太吗?”
丝毫都不觉得。
被这个少女说了“用常识考虑吧”,内心真是深感屈辱,但雉名还是不屈地追问着。
“既然这样,为什么会期待恭次先生回来呢?”
“因为即使做不了太太,生孩子也是可以的吧。说真心话还是将弘先生比较好,不过那个人超认真的,一点都不肯接近我哦。明明是我比较年轻,真是受打击呢~。他就那么喜欢新娘子吗?”
想着其实是我受到的打击比较大,非婚生子什么的还是先不讨论了吧。
“将弘先生和太太的感情很好吗?”
“我是这么觉得的。其实他们只有周末才过来,平时都是在东京生活的~。”
这里也是东京吧——不过没说出来,引开了话题。
“那么,是因为无法从与太太的离婚中恢复过来,将弘先生才会到海外去工作的吧。”
琉璃香嘻嘻一笑。
微妙的令人讨厌的小小坏笑。
“那个是撒谎的啦。”
“为什么会这么想啊?”
“因为吾藤田本家的长子到国外去工作什么的,绝对是不可能的!超级不现实的!主人和老主人也是不可能允许的吧。”
对于这点雉名也深有同感。
执着于家业继承的家族对儿子的工作单位也要作选择的。
极端的来说,不论是怎样的一流企业,需要调动工作地点的都会被否决掉。因为要是远离故乡,在当地永久居住了就会很麻烦。
当然,去海外工作这种事就更不用提了。
不说其他人,百之喜就是这样。
虽然比不上吾藤田家,那副德行其实也是个挺大的地主的儿子。
但是,没有把资产灵活运用起来的样子。
其实只是拥有着从前传下来的土地,在古老的大屋里百之喜和祖母孤独地生活着,那种生活是极其朴素而与奢侈无缘的。
祖先各代延续下来的旧家族子孙们,并没有将此份资产在自己这代卖掉。本来就没有考虑过卖。
资产被细心地管理着,一分也不减少,可能的话尽量在自己这代有所增加,然后再传给下一代,都觉得这是当然的事。
百之喜除了无能外,更是个天下无敌的大懒虫。资产的增加是令人绝望的,但就算是这样的他,也半点都没有考虑过卖掉土地这种事。
要是做了那种事的话,
“奶奶的鬼魂会来找我的。”
他真心是这么害怕着的。
雉名是知道他的祖母的,那时她为百之喜的将来,理所当然般的做好了安排。
就职岗位决定的是安定而不用调动的公务员,总有一天会迎来良家的小姐作为百之喜的新娘,这也理所当然地想好了,而她的条件也很具体,比较含蓄同时也很柔和地说道:“要是提到我们家拥有土地什么的,这种人家的就不太好了。”
即使只是谈到您家有多少资产、土地有多少坪之类的话题,也会说着“真没教养”“如此无品”皱起眉头的人。
遗憾的是在百之喜结婚之前,他的祖母就去世了,不过也许这样更好吧。
因为百之喜那个样子,无论祖母怎么努力,好像也不会有人愿意嫁过来的。
另一个人,其实鬼光据说也是出于安定的职业这一理由,而经亲戚推荐在役所工作的。
“我的一个熟人是经亲戚的推荐做了公务员的。因为说那里比较安定也不需要调动。”
“是的,老主人也是这么说的哦~。再说本家的长子就算不做什么工作也没关系的。因为那样不太体面才做了大学研究员什么的,我是不太懂的~,不过只是做做而已嘛。”
“将弘不是为了有无论如何都想做的事,而移民到海外去研究所的吗?”
琉璃香又露出了嘲笑般的笑容。
“开玩笑~。要是那种事情的话,主人和老主人肯定会把将弘先生关在土仓里,彻底地斥责他让他回心转意的哦。”
那个场面真是有可能出现的,确实令人害怕。
“那这次为什么没有那样呢?”
“这只是传闻哦。”
琉璃香坐在助动车上,一副兴奋的表情,极力把脸贴近了雉名的耳朵悄声说道:“大家都说,将弘先生做了非常糟糕的事情。连主人和老主人都无法包庇的事——那就是杀人啊!”
雉名瞪大了眼看向琉璃香。
琉璃香毫无所觉,叽叽喳喳的继续说着。
“杀了人之后,就算他是本家的人也要被警察抓起来的哦。还要上报纸和电视吧~。本家的人因杀人而被捕是老主人绝对无法忍受的哦。老太太都晕倒了。所以到外国的研究所去了什么的,完全就是撒谎,其实是主人让他偷偷逃到外国去的,大家都这么传言着。因为不然就想不通了吧,让将弘先生离开本家,由恭次先生补上来这种事,实在是不可能的哦!”
雉名的手机响了,是犬槙打来的。
“现在就在你后面~。马上就能会合了哦~。”
从身后传来引擎的声音,大号的红色汽车在雉名的身边停下了。
挂断了电话,雉名对琉璃香说道:“谢谢你了,到这里就行了吧。”
“好的,路上小心。”
告别了琉璃香后雉名坐上了车。
后部座位上坐着百之喜。作为驾驶员的芳猿发动了汽车,副驾驶席上的犬槙转过头来问道:“怎么样?”
“不错,了解到很多情况。”
芳猿慎重地开着车打了个U形掉头。
这是在没有其它车辆的乡间道路上才能做到的。
理所当然的,再次从吾藤田家的墙前通过了,芳猿稍稍放慢了速度,犬槙和百之喜都对眼前的墙发出了感慨之声。
“果然这就是吾藤田家吧~?”
“好厉害啊,这一边都是墙哦。”
“里面更厉害哦。”
视线回到了正面的雉名,向驾驶员说道:“芳猿,能稍微停一下吗?”
看到了路边的自动贩售机,感到有点口渴了,然而犬槙告戒他说:“俊君,这辆车上是禁止喝饮料的啊。”
“为什么?”
“因为这辆车是银小姐的。推定价值为一千五百万。如果你被银小姐认定为奴隶也无所谓,那就停车吧。”
“不用停车了。”
雉名立即回答道。说实话,有些发抖。
“为什么要借这么恐怖的车子……。不能用普通一些的车吗?”
驾驶员芳猿喃喃地说道:“只肯借这辆车给我们……”
“前面有家小饭店,就在那儿吃吧。我们也都有点饿了哦~。”
就是这样,四个男人上午进入了小饭店,点完了东西之后,犬槙对百之喜说道:“趁现在给小凰华打个电话吧。”
“哎?要说什么呢?”
“就说我们快要回去了,问一下她那里怎么样了啦。那边说不定也有什么动静呢。”
“这样啊,这也对哦。”
百之喜极其老实地点了点头,拿出了手机。犬槙又进一步催促他说:“这里会打扰到其他客人的吧~。在人家听不到的地方打比较好哦~。”
“嗯。”
百之喜老实地站起身来走出了店外。
虽然无能但很容易接受别人的意见是百之喜的优点,却被这种十分微妙的借口骗开了老远。
“在小太郎面前不太好开口呀~。”
犬槙把一到派出所没多久,就听说了那个松沼家的次子死亡消息的情况,尽可能简短地向雉名说明了一下。
“阿智调查到那个人的住址之后我们就过去了,运气不错正好和山本巡警碰上了。”
当然是装出“开车经过时正巧又看见了山本巡警”这种样子,犬槙他们发挥出不显得莽撞的好奇心下了车,和山本巡警站着谈了一会儿。
“山本巡警说这多数是事故死亡,可那里还有个年轻的巡警呢。松沼家是乡下人家,所以有个很大的仓库哦。那个年轻的巡警往仓库里一看,就‘这什么玩意儿啊!’大喊了一声呢。”
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的山本巡警和犬槙他们三个人也走进了仓库,看到了里面的情景后同时无语了。
“你猜看到了什么?”
“其他尸体,或者类似的东西吧。”
“没有那么戏剧性哦。是白摩托。”
“什么?”
“我说啦,白摩托。警察执行任务用的摩托车。上面还清楚地写着警视厅。”
芳猿插话道:“白摩托队员的制服也有一整套。警徽和配件也有哦。”
“死去的是白摩托队员吗?”
“不是啦。就算是队员也不会放在自己家里吧。”
犬槙说因此山本巡警他们就很混乱,雉名也表情严肃地提出了质疑。
“是把市场上的摩托车改装成了白摩托吗?”
“大概吧。他好像本来就是这方面的发烧友,做得相当好的哦。”
芳猿也表示赞成。
“我觉得那个稍微看一下根本看不出区别的。”
“他家人似乎也不知道呢~。说这种东西怎么会在我们家仓库里,吓了一跳。”
“家人怎么可能没察觉呢?”
“俊君,不能小看农村的人家哦。因为还有其它很多放东西的地方,据说这个仓库是被死去的人用来放摩托车和汽车的,家人也很少会靠近。”
芳猿又一次说话了。
“上面还盖着一块防水布。——不掀开的话,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年轻的巡警好像是个很喜欢摩托车和汽车的人呢。在翻来翻去的时候就‘这什么玩意儿啊!’这样了。”
雉名愕然地说道:“说没有发现,还真是漫不经心的家人啊,这是明确的犯罪哦。”
“不过呀,这样一来道理不就说得通了嘛。”
“什么?”
不明白犬槙想说什么,雉名歪了歪脑袋,犬槙瞥了一眼在外面打电话的百之喜。
“就是说不愧是小太郎哦。黄濑君被认为是杀害渡边先生的犯人,原因是什么?”
雉名一下子愣住了。
名副其实的无语了。
“难道……”
“就是那个难道哦。要怎么样才能在别人车子的后备箱里,放进带血的刀呢?有白摩托的话就很简单了吧。”
“不,但是!再怎么说这也……”
“所以说你太天真了,俊君。”
想起百之喜至今为止的众多成绩,对于这种有言外之意的指摘,雉名无法接着说出第二句话来。
“总之去跟黄濑君确认一下喽。你是律师吧。这是俊君你的工作哦。”
芳猿也点了点头,轻声喃喃说道:“要是这样的话,松沼先生有可能不是死于事故的。”
“是哦~。这种可能性非常大哦。”
犬槙和芳猿都不认为死去的松沼家次子是杀害渡边的凶手。相比之下,他只是作为道具被利用的可能性压倒性的更高。
“拥有了看起来像真的一样的白摩托和全套装备,接下来就会想自己来装真货了吧~”
“会哦。”
作为表演者的芳猿深有感触的同意道。
“不过,我想他本人不觉得这是犯罪。”
“伪造白摩托,以及开着它跑在公共道路上都是明确的犯罪,但阿梓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吧。”
看见芳猿点了点头,犬槙继续说了下去。
“我想松沼先生大概以为,这是是在帮别人恶作剧哦。现在虽然察觉了,那是为了将杀人罪嫁祸给黄濑君,却成了犯人必须要干掉的存在,不过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很可怕哦~。”
雉名还在茫然之中,百之喜回来了。
正好此时食物被端了上来,会话暂时中断了。大家都集中精神填饱肚子,可是刚把蛋包饭吃掉一半时百之喜说话了。
“凰华小姐说,要把吾藤田兄弟的照片弄到哦。还有,身高也希望能知道。”
“为什么需要那种东西?”
百之喜抬起头来说道:“据说有个男人一直在纠缠部长的千金。基本上就像跟踪狂一样的,说杀了渡边先生的会不会是这个男人。好像是差点被那位小姐强制殉情了的牛郎这么说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