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店离得很近,徒步就能走过去。
花梨带领着众人,来到了一幢低矮建筑地下的寂静小店。招牌上写的是酒铺,但氛围看上去是很高级的时尚风格。
好像由于面向的是富裕阶层,明明叫酒铺却看不到一个醉醺醺的中年顾客。
日本酒和烧酒的品种都十分齐全,而定价也是比较恰当的。展示出来的小菜也很精致,看样子这就是所谓创作和食的领域了。
五个人围着桌子坐下,点了料理。
“仁礼崎君的事不是特别令人愉快的话题,所以吃东西的时候就不要提了吧。”
花梨的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同意,他们享受着美味的料理与酒的同时,主要以桦林和优姬为话题聊了起来。
“双方都是独生子女,结了婚会很麻烦的吧。考虑过父母之类的情况吗?”
“我父母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所以共同居住就别想了。”
“我的父母也是。他们是非常期待我结婚之后离开家的,这样他们就能享受第二次新婚生活了哦。”
“啊,那么新居已经决定好了吗?”
五个人一边气氛融洽地谈论着这样的话题,一边把端上来的料理全都吃完了。他们让服务员收拾掉了餐具,又点了追加的饮料,就在此时凰华提起了话头。
“请问你的前夫是怎么样一个人呢?”
这个问题可能已经在优姬的预料之中了吧,她以平静的声音说了起来。
“我觉得仁礼崎先生——绝不夸张地说,是个非常理解的结婚对象。无论容貌学历还是家世都很完美,他酒喝得不多,烟是完全不抽的,也从来不赌博。工作方面很能干,性格却毫不傲慢,在见面会和聚会上对女孩子都很温柔。在我的公司里,所有女性职员也都是以仁礼崎先生为目标的。”
“你也是吗?”
“不。我只是经常作为凑数的人,被叫去参加见面会。”
她就是在那里与仁礼崎见面,被邀请去吃了饭。
“同事很羡慕地调笑说‘我就猜到只要海老原小姐去,一定会被他搭话的’,但是又对我说‘你最好不要太当真’,还说‘不会有后续的哦’。因为仁礼崎先生是个不会让女孩子感到不自由的人,听说即使有一两次被邀请去吃饭,基本上所有女孩子也就仅此而已了。”
“优姬小姐则不同了吧?”
“是的,我们吃了三次饭之后,他就说下个星期天会在自己家开聚会,邀请我去看看。——感觉他说得非常轻松。”
所以优姬也就没太在意地答应了。
她一心以为那最多就是个十人左右的家庭聚会,去了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首先,他家是一幢惊人的大豪宅。在市中心的一等地块,包括庭院在内足有六百多个平方。停车场里停着三辆进口车——真的让我感觉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
“是个有钱人啊……”
“是的。仁礼崎先生家里是连续三代经营着不动产的,他的父亲是社会,祖父是会长,他母亲也是董事。”
聚会所招待的客人也都能一眼看得出是上流阶级的人。因为是白天的聚会,毕竟还是没有客人穿正装的,但所有人都装着半正式的礼服。
而且,大多数客人都是外国人。
“所幸我稍微还能说些英语,所以勉强能够和客人交流一下,不过我想要是不会说的人就很麻烦了。”
花梨说道:
“优姬小姐是在英国留学读语言学的,会说一口发音很标准的英语哦,最重要的是听力很好。两年前见面的时候,她就可以应对美国南部方言、澳大利亚英语和中近东的人所说的英语了。由于那些发音很独特,本来是很难听懂的。”
“过奖了,我是好不容易才能对话的。那一天的客人,全都是另一个层次的有钱人,听说是坐着私人喷气飞机来日本的,我想到自己这样的庶民在这里是不是真的合适,反而觉得更加不安了。总之,为了不对客人失礼,我是竭尽全力了。”
凰华指出说:
“那他们应该是知道优姬小姐会说英语,让你免费担任接待客人的女主持角色的吧?”
“是的。我后来听说,那其实是一次考验,要看看我是否配得上做仁礼崎先生的妻子。我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是那样的,于是同他的父母和会长先生打过招呼之后就回家了,而在那之后没多久,他就对我说‘希望你下次能来正式跟我父母打个招呼’,那就是求婚了。接下去在我一片茫然之间,就决定要结婚了。”
回忆起当时的情况,优姬微笑了起来。
“婚礼也很豪华,新居的费用也全部都是他们家出的,房子就造在了他父母家的旁边。他父母对我也很好,我说希望结了婚之后继续工作,仁礼崎先生也很爽快地同意了。他对我父母也非常关心,请我父母去参加了好几次他们家办的聚会。”
百之喜忧虑重重地说道:
“那个……听你说的这些,我觉得他倒是个非常不错的丈夫吧?”
“我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
优姬坦率地说道。
“我曾经以为这世上没有比我更幸运的女人了。家务活全部都是佣人为我们做的,做饭做菜打扫卫生都不用我干,生活费也不需要我出。反而让我觉得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好了。我总算也是个主妇,可是自从结了婚,别说是食材了,就连厕纸都没有自己买过。”
“那么,你的工资全都用做零花钱了吗?”
“那方面啊,我自己几乎是什么都不买的。身上穿戴的所有服饰都是仁礼崎先生送给我的,包括那种特别高级的正式场合穿的服装和包、皮鞋和首饰,平时的便装也全部都是。不过因为是女性用的,我想大概都是他母亲挑选的吧。”
百之喜多管闲事地臆测了起来。
“那~个,这样她不会故意硬塞给你一些花纹比较奇怪、或者式样老旧的东西吧?”
“绝对没有,全都是一流品牌的新品。只不过……让我为难的是,实在太高级了。”
“怎么说?”
“打个比方吧,百之喜先生你会穿着五万日元的长靴和十二万日元的T恤去修整庭院吗?”
百之喜后仰着发出了一声尖叫。
“十二万!开玩笑吧!要说修整庭院穿的衣服,这多了两个零啦。”
“我也完全赞同你的看法。”
优姬坚定有力地说道。
“干活可以穿更加便宜又结实的衣服,明明知道很容易弄脏,还要穿那么贵的衣服就太浪费了,说得再明白些,我觉得简直就是傻瓜,可是在仁礼崎家无论什么东西,不是高级货都不能接受。休息天出去购物之类的,我想穿着休闲裤运动鞋也足够了吧……”
“要你穿更加正式的服装吗?”
“不是那样的。他说‘你平时的衣服也不错,不过我觉得这些更合适哦’,就送了我名牌的休闲裤和运动鞋。虽然品质完全不同,却是类似的式样哦。就是说,便宜货就NG。随着这样的事情频繁地发生,不知什么时候我的私人用品从上班穿的衣服、包、鞋子乃至钱包,都成了仁礼崎先生送给我的东西。包括在家里穿的、睡觉穿的,还有化妆品。”
“化妆品?”
作出了反应的是身为女性的凰华。
“这个根据各人不同有是否适用的区别哦。”
“话虽如此,可是他的母亲很喜欢尝试各种各样的化妆品呢。听说她和各家制造商以及百货商店的关系都很好,所以能以相当便宜的价格买到,对我说一句‘分给你的’,就把高价的外国制化妆品送给我了。不仅仅是基础化妆品,还有粉底、眼影、口红,多得简直用都用不完。”
“但是,关键的颜色呢?无论眼影还是口红都是有个人爱好的吧。”
优姬苦笑着摇了摇头。
“要是我不用,她就会说‘你不喜欢吗?’,露出一脸伤心的表情来,我只好尽量消耗掉了。她是个很喜欢送东西的人,从护手霜到丝袜,基本我身上用的杂物都是她送的。当然都是新的,每一样都是知名品牌的产品,不过……”
从优姬的表情看来,最关键的使用感受似乎并不完全令人满意。凰华对此也有经验,点了点头说道:
“这些东西不是价钱越贵就越好的吧。”
“真的是这样。巧克力也是……”
百之喜听到这意外的话语,顿时瞪圆了眼睛。
“巧克力?”
“是的,我,其实很喜欢吃巧克力的。”
“我也很喜欢。是有人叫你别吃吗?”
“没有。只是,对仁礼崎家而言,说到巧克力他们就知道GODIVA。”
“啊啊,那个很好吃吧,GODIVA。”
“是的,我也很喜欢,可是,现在还能在日本吃到其他诸如CHOCOLATE的优秀作品。只要去尝一次就会明白,每一样都是令人沉醉的艺术品哦。”
突然,百之喜探出了身子。
“这一点,我是非常非常明白的!我要推荐的是神田一家叫L'ange的店,那里的巧克力可是绝品哦!CHOCOLATE是日本人开的,所以做出来的口味还是偏向日本人的。”
优姬也两眼放光地探出了身子。
“是叫L'ange的吗?这家店我倒不知道,是在神田哪里的呢?”
“这个嘛,嘴上说起来比较困难啊,等会儿我把那家店的地址给你吧。”
两个人热烈地讨论起了各种巧克力的美味,优姬又接着说道:
“高级的巧克力我也很喜欢,不过糖果厂商的巧克力我也同样喜欢。”
“那是没错的啦,就是钱跟不上啊。”
“说得对啊,一颗就要大约四百日元了,总是吃那种东西的话会破产的。”
“而且,普通巧克力也有普通巧克力的美味之处吧,我很喜欢GUANA呢。”
“我也是!好喜欢GUANA!还有团六的花生巧克力也是。”
百之喜的眼睛亮了起来。
“非常好吃啊,团六!”
“就是啊!要吃花生巧克力的话绝对就是它了,那种一如既往的纯朴味道实在是太棒了哦。”
两个人在预想不到的方面意气相投了起来。
凰华叹了口气,桦林则微笑着、饶有趣味地注视着欢声笑语的优姬。
“结婚了之后,我有时也会在晚上稍微吃一点。然后,有一天,仁礼崎先生问我‘这个,不是DIVA吗’。我向他说明了那是团六的花生巧克力,问他‘要吃一个吗?’,他又问我‘这个,要多少钱?’。我想着他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呢,还是把价格告诉了他,于是仁礼崎先生就苦笑了起来,对我说‘我觉得开开心心地吃这种便宜货实在是很丢人啦,看起来太寒碜,还是别这样了吧’。”
优姬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吃自己喜欢的东西成了“丢人”。
而且还说“看起来太寒碜,还是别这样了吧”。
“我真的很吃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那确实是一百日元一袋,不是什么高级的糖果,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我觉得就算是夫妻也不能对别人这么说三道四的,而且我还是在自己家里吃。”
“说得对啊,这跟吃了纳豆或‘鲹鱼干’之后不刷牙——之类的事情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吧。”※
(※注:鲹鱼干是日本伊豆诸岛的特产,以独特的臭味闻名。)
凰华犀利地提醒了他。
“所长,这两者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优姬也点了点头。
“不刷牙这种事我也觉得是很不像样的,可是吃便宜的巧克力会丢人?我实在无法理解。”
“说他是支配欲过于强烈的性格或许太重了些——不过应该是喜欢管理的人吧。”
“正如你所说的。不单单是我身边的东西,就连休息天的安排也都是由仁礼崎先生所决定的。周六午前要到美体中心去,午后一起去购物,周日是聚会,下一个周六是美容院和美甲店——之后要去拜访亲戚,晚上和他父母会餐——提前好几个星期就仔细安排好了日程。”
“那种生活没有让你感到厌恶吗?”
“这个嘛……我自己也觉得真是迟钝啊,不过确实没有意识到。”
优姬有些难为情地缩起了身子。
“仁礼崎先生并没有说过什么逼迫我的话,无论衣服还是日程安排,都是用‘我觉得这件衣服比较合适哦’、‘这个月末的周日你有空吧?’之类的方式说的,现在想想我真的像个傻瓜一样,不过当时是完全顺应了他的意思。因为自己已经结婚了,就认为应该要尊重丈夫的意见,可是好几个月这样持续下来,再怎么说也感到了不舒服。——决定性的因素就是这个戒指。”
说着,优姬摸了摸戴在右手上的戒指。
那是一枚纤细的戒指,上面只有一颗小小的透明宝石,做成了细细的锁链形状。凰华赞叹了一句非常合适,若无其事地问道:
“是桦林先生送给你的吗?”
“不是,是我自己买的。虽然我对名牌珠宝没有太大兴趣,不过首饰本身我却格外喜欢。”
百之喜似乎无法理解这种主张。
“首饰和名牌珠宝有什么区别呢?”
“比较著名的就说宝格丽和蒂凡尼之类的,你知道吧?”
“那个,好像是有听说过。”
“那么请你记住一点,即使是同样品质的宝石、同样分量的贵金属,也是名牌珠宝更贵。”
“这倒是非常容易理解,就是牌子的价钱吧。”
“说得没错。我同事是借了钱买,又让她男朋友为她买的,但是我骨子里还是很小气的,虽然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不过要花几十万就觉得太浪费了……”
“即使是用男朋友的钱?”
“是的。那份心意是让我很开心的,可是东西太贵我就更加觉得浪费了哦。难得买件东西送给我,万一是我不喜欢的东西怎么办呢,在打开包装之前都会很紧张。”
当然,在她和仁礼崎交往的期间,也没有要求对方送过什么名牌的东西。
“我只是抱着单纯的节俭精神,不过仁礼崎先生对于我‘不强求高价的东西’这一点好像——给予了相当高的评价。他说既然这样就选优姬你喜欢的东西吧,于是两个人一起到那些没有牌子的店里去找。正好有一样我特别中意的,就请他为我买下了,仁礼崎先生苦笑着说‘这作为礼物也太便宜了哦’,但那是在一颗小小的心形两边长着翅膀的可爱戒指,我真的非常中意哦。因此结婚以后,我们两个第一次为了庆祝我的生日出去吃饭的时候,我就很高兴地戴上了那枚戒指,然后……”
仁礼崎一脸嫌恶地对她说:
“难得庆祝生日,就别戴那种便宜货了。”
“可是,这个是你为我买的哦。”
“我记得啦。因为那个时候我们还是恋人关系嘛,现在你是我的妻子了,我应该送过很多更适合你的戒指吧。”
确实正如仁礼崎所说的。
结婚之后的几个月之间,他就送了多到五个手指都戴不下的戒指。
“可是,我还是觉得这个好哦……”
“优姬有这份情意我很高兴啦,但是,今天晚上的衣服不适合戴这种便宜货吧?”
仁礼崎的语气很温柔,充满了关怀之意,可是这个时候,优姬意识到了。
(这个人不会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是什么心情吧?)
谈恋爱的时候虽然作出让步买了优姬想要的戒指,可是如今成了他的妻子,就不想再对优姬作出让步了吧。
她感到后背上有些隐隐发凉。
“不仅仅是仁礼崎先生送给我的礼物。成人典礼上我母亲送过一块手表给我,尽管和卡地亚或CREDOR比起来并不值钱,可对于我而言却是非常珍贵的东西。仁礼崎先生对那块手表好像也很不喜欢,对我说‘我知道这是包含着你母亲心意的东西,但是学生时代暂且不论,现在已经不适合你了,还是别戴了’。”
在场的众人同时苦涩地叹了一口气。
“他把自己的价值观当成一切了吧。”
“没错,你说得完全正确。只不过,表面上还是说‘我是为你着想才这么说的哦’。他觉得自己说到底还是出于好意,可自己说的明明是正确的,为什么对方就不能坦率地接受呢,仁礼崎先生好像是真心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
“我当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隐约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但是这种事情没办法找任何人商量,就算说了终究也不会被理解。家里有佣人,所有家务活都帮你做掉,公公婆婆也很体贴,从不干涉夫妻的事。丈夫经常会送名牌货给自己,周末还让自己到美体院和美容院去,自己的薪水完全是零花钱。这种情况下,肯定会被指责说,还要有所怨言算怎么回事,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最后会说如果你不满意就让我来换你。如果这是别人的事,我应该也会这么说吧。即便不是这样,我的同事们眼睛尖的,看到了仁礼崎先生送给我的衣服、包和手表,也会开玩笑地说‘好羡慕啊’‘真是个好丈夫哦’。可是,其实如果我不用那些的话,仁礼崎先生就会不开心……”
凰华平静地说道:
“无论多么昂贵的礼物,如果不是优姬小姐您想要的,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优姬露出被拯救了一般的表情看着凰华。
“——那个时候我最想听到的就是这句话,非常感谢你。”
非常标准地低头致了一个礼后,优姬又回忆起了过去。
“我宣布了要和仁礼崎先生结婚的时候,所有同事都一片惊呼。他们都很羡慕地祝福了我们,但是我想起来,只有一个人、虽然是个没怎么交流过的其它部门的人,却说了一句‘没关系吗?’,那就是吉田伶子小姐。不过当时我仅仅是心里‘哎?’了一下,就把她的话抛诸脑后了……”
优姬感觉与仁礼崎的婚姻生活陷入了困境,她找到了吉田伶子,向她讯问起她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由于是好几个月之前说的话,吉田小姐也是一副记不起来的样子说‘我说过那种话吗?’,但我还是紧紧地缠着她不放。因为我和仁礼崎先生结婚时,发出了疑问之声的就只有她一个人。”
优姬竭力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看起来吉田伶子所谓不记得自己的话应该是撒谎,尽管她显得有些难以启齿,还是告诉了优姬。
“我以前不经意间听到过,你的母亲,是高中毕业的吧?”
“是的。”
“所以我就觉得‘没关系吗?’,仁礼崎先生,是个对这方面相当在意的人。”
她仿佛在说“这样你就明白了吧?”,但是优姬并没有完全理解,她歪了歪脑袋。
“那个……不好意思,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能说得更具体一些吗?”
有些人是不太擅长那种“具体说”的。
相反,擅长的人也有。
吉田伶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她很清楚这一点,便介绍优姬与花梨见了面。
具体说明这件事对花梨而言易如反掌。
优姬朝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花梨深深地鞠了个躬。
“——那个时候我以这种事情麻烦了花梨小姐,却连感到抱歉的闲暇都没有。当时我还是仁礼崎优姬,然而花梨小姐一上来就问我‘你结婚之前的姓氏是什么?’,又说‘海老原小姐啊,我觉得还是这个名字好,不过现在不能这么叫,就叫你优姬可以吗?’。虽然我觉得那只是不经意的话语,可不知怎么却感到很开心。——那时我才意识到一件事,原来自己并不想当仁礼崎优姬。”
花梨耸了耸肩。
“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吧。像舞美小姐那样的女孩子,仁礼崎先生倒是非常适合她。但要是那个女孩子,应该是仁礼崎先生要断然拒绝了。”
百之喜询问道:
“舞美小姐哪方面不行呢?”
“全部,无论哪方面啦。仁礼崎君,对于喜欢的女孩子要求是很多的。长得胖不行,笨蛋更加不行,教养不好就不用提了。会说英语是自然的,而且如果只有日常会话的程度是不算的。父母理所应当要是四大名校毕业的。所以听说优姬的母亲是高中毕业,我也觉得很意外。我心想仁礼崎君居然愿意和这样一位女孩子结婚呢,不过看见了优姬我就理解了。因为优姬的父亲据说还是大学教授,除此之外的条件都很完美。——虽说母亲的高中学历终究还是不能接受,不过他想想算了,对此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吧?”
百之喜瞪圆了眼睛。
“他对公司里的前辈说了这种话?”
凰华也抛出了疑问。
“他竟然能对身为女性的花梨小姐说出这种真心话来啊,表面上明明还是个挺不错的人。”
花梨毫不在乎地笑了起来。
“很遗憾的是我比仁礼崎君脑袋更聪明一些,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对他而言,我这种人是不算入女性范畴的哦。”
凰华露出了冰冷的轻蔑表情,百之喜“呜哎~”了一声脸上扭曲起来,桦林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我认识仁礼崎君的时候,他大概是二十二、三岁,对婚姻生活充满了热情,曾经一度到了即将要结婚的地步哦。可是,后来仁礼崎君知道了对方的学历比他更高啊,是一位在哈佛留学,取得了学位的小姐。于是就这么结束了。”
“失礼问一下,优姬小姐您的学历是?”
“是东大的吧?”
“是一所文科三类大学,完全没什么了不起的。”
“仁礼崎君是文科一类的,所以很放心。优姬小姐不如自己,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挺起胸膛来了。我们两年前也谈到过这个话题吧?”
“是的。”
一直沉默至今的桦林第一次开口说话了。
“——那个时候,花梨小姐和她谈了些什么呢?”
“只是关于同事时代的仁礼崎君的事啦。先讲清楚我绝没有说他坏话,就是把事实原原本本地告诉优姬。他对上司和客户十分重视,态度很和蔼,而相反的,对于认定为不如自己的对象,终究还是很傲慢的,特别显著的就是学历差别哦。他好像认为高中毕业以下学历的人根本就不算是人吧?所以,我就很直率地问了优姬,‘仁礼崎君没有对你的母亲有过失礼之举吧?’。因为我觉得是不会没有的。”
桦林以询问的眼神看向了优姬。
优姬摇了摇头作为回应。
“至少在我的面前,仁礼崎先生并没有那么做过。真正那么做了的——其实我后来才知道,是仁礼崎先生的父母。”
“什么意思?”
“我说过仁礼崎先生邀请我父母参加过他们家的聚会吧。明明也有招待日本客人的时候,可他们总是在以外国人为主的聚会中邀请我父母哦。我父亲用英语交谈是没什么困难,但我母亲就完全不会说英语了。”
桦林变了脸色。
“他们是想让你母亲感到羞愧吗?”
“我觉得大概就是这样。”
优姬苦涩地叹了一口气。
“要让我的母亲感到羞愧,实在是不太容易。确实我母亲是高中毕业,父亲是大学教授,不过无论问哪个亲戚,都会异口同声地说,头脑更聪明、更有教养的其实是我母亲哦。我父亲是那种埋头搞研究的类型,除了自己的专业以外的常识都很奇怪。我母亲则喜欢和服,对日本史和传统文化也特别了解。即使是在聚会上,只要我母亲一来,所有的客人也都会围绕着她呢。因为她总是穿一些有点奇怪的和服去。”
——全新的绸布比较硬,穿着感觉也很不舒服,但是这件绸子衣服是我曾祖母的,历经了百年时光,面料已经变得非常柔软了哦——。
她母亲的话通过她父亲编译出来时,引起了一片赞叹之声。
宝石暂且不论,一百年前的衣服如今还能正式穿出来,这令外国人感到非常惊讶吧。
由于对日本的文化感兴趣的外国人也相当多,诸如和服的种类或神社佛阁的构造之类、普通日本人有些答不上来的问题交替出现,而优姬的母亲又准确地回答了这些问题。
“到了最后,是不了解日本建筑与和服专业术语的我的父亲提出了投降。他苦笑着向对方的父母说,自己的语言学能力无法为妻子做翻译,下一次请让他们参加日本人的聚会吧。这样,似乎又让对方父母感到无趣了吧。而且,其实在我决定离婚之后,我父亲告诉我,对方的父亲跟他说过一些话。”
优姬的目光转向了百之喜他们,说明道:
“我的父母彼此间是称呼对方名字的,‘由乃’‘和生’这样。对我而言这是很自然的事,所以并没有任何想法,但是我公公在我母亲不在的时候对我父亲说,‘你太太直接称呼丈夫的名字啊,我实在觉得这有些不太妥当’。”
“哈啊?”
“他说因为和生听起来像是对儿子的称呼,告戒说应该正式地称呼为‘先生’。”
“哈啊!?”
“我父亲说他很吃惊。心想虽说是女婿的父亲,可自己为什么非得被你这么说呢。尽管如此他还是笑着解释说,‘因为我比较熟悉英语文化,与妻子彼此用名字来称呼对方感觉还是很正常的’,然而对方却若无其事地说道‘你太太没有见识的言行也会有损于你的业绩吧’。”
百之喜、凰华和桦林都无语了。
花梨对此好像有了深切理解般地说:
“果然如此啊,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
“我父亲笑着说,‘如果由乃没有见识,我无疑就是非常识的聚合体了’,可是事情还没有就此结束。对方又提出一点,我母亲是用‘你’来称呼我的,这样也不行。”
“哎?说的是你母亲吧?”
“母亲不用你来称呼女儿要怎么称呼呢?”
“据说我父亲也是这么问的。然后我公公就说,应该让她习惯用‘女儿’或者‘优姬’来称呼。——我父亲说当时他是拼命地忍住了笑,我则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
“仁礼崎先生的母亲也是个略微有点奇怪的人,我的名字是‘优姬’,可是结了婚之后,她对我说‘你的名字写用汉字写出来明明很美,读起来却像是个男孩子,真可怜’,就决定说‘既然是优美的公主,还是叫小雪比较好听哦,从今天起我就叫你小雪了’。所以我婆婆一直是称呼我为‘小雪’的。”※
(※注:“优姬”的日语读音为“YUUKI”,与“勇气”同音,所以会说听上去像男孩子。把中间的“U”音去掉之后就成了“YUKI”,也就是雪。)
百之喜一脸错愕地说:
“我觉得这种情况下,第一次被这么叫时就可以发火了哦。擅自改变别人的名字——怎么说呢,是最失礼的事吧。”
"所长说得没错。"
凰华也发自内心地表达了同意。
“性质太恶劣了吧,装作同情的样子,从一开始起就没有打算要接受优姬小姐。”
“是的,我觉得自己那时候真傻。我从小时候起就经常被别人误叫成‘小雪’,那个时候我就会指正说‘是优姬!’。可是既然对方是丈夫的母亲,那就没办法了吧,我是这么想的。是我的感觉麻木了吧。”
即便如此,优姬为了改善现实状况,还是多次做出了最大限度的努力。她收拾起仁礼崎送给她的礼物,
“这么昂贵的东西,平时都在用就太浪费了。”
“以前的衣服我还能穿。”
“这个我想留着在重要的日子里用。”
“两个星期去一次美体院有些太奢侈了。”
优姬如此竭力地试图让对方理解自己的意见,但是无论她说什么都没有用。
“不用顾虑,优姬你是我的妻子,我希望你一直都那么美丽,想让你拥有与身份相称的外形啦。”
他的声音完全不凶,表现出一副说到底还是为了你好的态度,提出了恳切而合理的主张。
透过他的那种态度,可以看见他终究还是只想着要贯彻自己意见的利已之心。
无论再怎么交流也没有用,仅仅是以交流为名、不断展开着仁礼崎的个人演讲会。
“到了这一步,我终于明白了,这个人对于我——对于成为他妻子的女性所求的只有一点,就是‘别对我说NO’。”
众人不约而同地深深叹了一口气。
凰华觉得,他们与其说是性格不合,还不如说是价值观不同,这对于开展共同生活是最为重要的部分,然而百之喜又开口提出了不同的见解。
“他就是所谓钓上了鱼就不用再给饵的人吧?”
“不,饵还是给的哦,可以让你吃得饱饱的,甚至吃到胃疼。只不过,那不是我喜欢的东西,不是我真正喜欢的东西。我想要的是三千日元的长靴和一千九百日元的T恤,以及走起路来很轻快的运动鞋。”
“还有团六的花生巧克力吧。”
“没错,就是吃自己喜欢的东西不会被别人说‘丢脸’的生活,那就是我想要的。”
“…………”
“虽然各种各样的礼物我都收到过非常多,但是想想,仁礼崎先生从来就没有问过我喜欢什么、想要什么,至少在结婚之后是一次都没有,美体院和美容院也是这样。他根本就没有过想要让我开心的意思,仅仅是觉得作为配得上仁礼崎先生的、令人骄傲的妻子,不应该表现出丢脸的样子。证据就是连我的指甲油颜色都是由他所指定的。”
“那么,发型也是吧。”
“当然,甚至还详细到了发色。我的头发本来是这种明亮的茶色,可他劝我说日本女性还是黑头发比较漂亮,于是当时我就染成了乌黑的。”
桦林看着百之喜,有些不安地询问道:
“……你了解女性的头发颜色之类的事吗?”
“不!虽然不值得骄傲,不过我真是完全不了解的!”
花梨讽刺地笑了起来。
“仁礼崎君呢,很讨厌那种从不提出自己主见的女性哦。因为面对外国人,自己的主见是非常重要的,日本人特有的谦逊并不是美德。特别是对于那些年轻的女孩子,在男人面前只会说‘哇,好厉害~’的,他就唯有叹息而已了。但是,只有妻子是绝对不允许反对自己的话的。而这种标准的自相矛盾,唯有他本人没有意识到。”
优姬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在别人看来,那可能是一点不自由之处都没有的新婚生活,然而,无论什么事都由丈夫一个人决定,妻子只要默默地服从就行了,这样是称不上夫妻的。仁礼崎先生应该是认为他已经都跟我商量过了,但是他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打算过要听我的意见,那就是独断专行。”
凰华也有同感,可是忽然又产生了一个疑问。
“不过,那样的人居然能同意离婚啊。”
“是啊,真的是。因为仁礼崎始终坚信着,自己根本没有一丝过错,刚开始实在是很麻烦,他的父母也是,坚持说绝对拒绝离婚——可是突然就改变了态度,把离婚申请书递交了上去。”
“应该是心态发生了什么变化吧?”
优姬略微有些不安地说:
“我是什么都没有说,不过,我想我母亲大概对他们说了些什么。”
“你的母亲?”
“你父母也赞成你离婚吗?”
“不,他们两个都是既不赞成也不反对的,但是我母亲好像原本就不是特别赞成我和仁礼崎先生的婚事,她在我结婚前说过,‘那么大一个家族的人,我觉得跟你不是很般配哦’——那个时候,我真的是挺失望的。”
优姬不知为何充满惋惜之意地摇了摇头。
“因为我相信仁礼崎先生绝对是没问题的,这个人应该不会让母亲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这次肯定是我对了——可是不行啊,我最终以惨败而收场。”
众人都不明白她的意思,一起歪了歪脑袋。
优姬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红,说道:
“对不起,这话说得有些奇怪。我母亲的口头禅是‘优姬你跟和生一样是很容易被坏人骗的,要小心一点’。”
“是这样吗?”
“是的,虽然说起来很难为情,不过我自己对此也有所自觉。不知道该说是有些迟钝、还是脑子缺根弦……”
“哎~?优姬小姐看上去是个特别仔细的人,可是却很容易被骗吗?”
花梨问答了百之喜的疑问。
“那是因为优姬小姐的脑袋很聪明啦。由于笨而被欺骗的人、和明明很聪明却被欺骗的人,本质上是完全不同的两类。前者是因为强烈的欲望,想比别人赚更多钱而被骗的,后者则是因为本性坦诚又善良,相信了别人而不幸上当的。”
优姬显得有些难过地微微点了点头。
“……这么大年纪了实在是很丢脸,我真的没有看人的眼光啊。”
桦林很担心地问她:
“具体的,有什么被骗过的事吗?”
“最开始是我上小学的时候,差点帮了和我关系最好的一个女孩子去偷东西。中学时是在期末考试前考卷被盗引发了骚乱,我被一个以为是好朋友的同级生陷害,她自己偷了考卷,却说‘犯人就是海老原同学’哦。高中时有一位非常亲切的活动部前辈为我介绍工作打工……那份工作,其实是援助交际,我吓了一跳就逃跑了啊。”
凰华略微有些同情地说道:
“我觉得那不全是优姬小姐你的责任,真正的坏人都是带着笑容接近你的哦。”
优姬的模样越发显得无地自容了。
“我就是没办法对此作出区分。以前我把朋友和前辈带到家里去之后,有时,母亲会对我说,‘和那个孩子交往你最好还是考虑一下’。而那些,偏偏又正好全都是我觉得很好的人哦,刚才我提到的三个也是这样。那个时候我是反对说‘不要说我朋友的坏话!’的……”
“你母亲看人很有眼光啊。”
“是的,特别有眼光。”
她非常用力地点了点头。
“就是说你母亲为你离婚的事主动帮了忙吗?”
“我倒是没有听说,不过感觉应该不是这样的。刚开始他们家情绪十分激动,说绝对不会离婚,我是走投无路了,但我母亲说她有些话要跟仁礼崎先生谈,就一个人出门了——在那之后,他们家就同意离婚了。”
“嗯哼?”
花梨和凰华扭了扭脖子。
“你母亲是怎么说服他们的呢?”
“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她只是说耐心地谈过了之后,他们家也就理解了啊。——我收到了邮件的时候也是这样。”
“就是你刚才说的邮件?”
“那封邮件里对已经离了婚的优姬小姐说了什么?”
“那个嘛……”
优姬仅仅是回忆起来,就露出了苦涩的表情。
“说是又要办聚会了,让我在前一天到他们家去做菜,当天也要作为女主人来接待客人。”
花梨瞪大了眼睛。
“开玩笑!那是离婚以后的事了吧?”
凰华也以怀疑的语气问道:
“你说过所有的家务活你都是不用干的,但是他们却要你做饭菜?”
“是的,只有聚会上的菜是我做的,那是为了让仁礼崎先生可以夸耀‘这是我妻子亲手做的菜’,这也写在邮件里了。说是从美国来的某某夫妻很期待你做的日本菜,你却要让他们失望吗。”
“优姬做菜是特别拿手的啦。可既然这样,除了聚会的时候之外都不用你做菜,这一点基本上就很奇怪吧?”
“我也是这么说的啊。因为我们两个人都要工作,每天都做菜是比较困难,不过他就算偶尔说是想要吃我亲手做的菜,也只说要在聚会上吃。聚会上用的菜和平时的家常菜是完全不同的吧。”
凰华问道:
“那份邮件是你离婚之后多久收到的?”
“我觉得应该还不到两个星期。所以说,有可能仁礼崎先生并没有把离婚的事告诉参加聚会的客人。”
花梨彻底愕然了,她说道:
“就是说,他要你和他在参加聚会的客人面前若无其事地装出夫妻的样子?”
桦林和百之喜也扭了扭脖子。
“无法理解,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想以迂回的方式来复婚吧?”
“我不知道,那个人到底在想什么。我回复说‘我是不会去参加聚会的’,然后他就回信说‘居然不负责任地放弃接待重要的客人,你很怠慢哦’。”
“呜哎……”
以百之喜为首,四个人都纷纷皱起了眉头。
花梨更加错愕地说:
“他真的是一点都不明白离婚的意思吧。”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之后那个人又继续发来了邮件,内容令人怀疑他是否真的是法学部出身的——他说即便是离了婚,夫妻间的联系也是不会断绝的,我原谅你的过错,快点回来吧之类的——我实在非常困惑,就让我母亲看了邮件,想和她商量一下。”
“你母亲是怎么说的?”
“她苦笑着说真是个麻烦的人啊……又说如果是恋人暂且不论,到了结婚、离婚就是双方家庭的问题了,优姬你什么话也不需要说,我会代你回复他的,你就先设置拒收他的邮件吧。——之后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哎?”
花梨和凰华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光。
“说到这里我就有点在意了啊。”
“我也有同感。”
百之喜和桦林不明白她们什么意思,来回看着她们两个。
“哎,什么?”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仁礼崎先生很轻视高中学历的人哦。这么说比较失礼,不过他应该是不会听你高中学历的母亲说什么的。”
“没错,问题就在于这里了。优姬小姐的母亲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让仁礼崎君同意了离婚的呢,——我对此很感兴趣啊。”
“这个手段说不定也就成了仁礼崎先生仍然不愿放弃优姬小姐的根源。”
优姬和桦林都哑然失声了。
桦林连忙说道:
“请等一下,关于有人要谋害我的事,难道不是服部的亲戚所干的吗?”
凰华摇了摇头。
“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低啊。据我的推测,排除了桦林先生之后,能得到最大好处的是花梨小姐和正人先生,但是花梨小姐原本就是没有资格的,而正人先生也没有要排除您的意思。”
“不,既然如此其他的亲戚就……”
“如果是这样的话顺序就不对了。服部先生的亲戚要是想得到这份遗产,首先要谋害的应该是正当的继承人正人先生、以及有子女士。”
花梨的脸上浮现出了苦笑。
“不过我觉得那帮家伙是没有这个胆量的吧。”
“而且服部先生的亲戚中并没有医疗行业相关者,仁礼崎先生的亲戚中有吗?”
优姬点了点头。
“有的,有很多。”
“很多?”
“仁礼崎先生有姐姐和妹妹,他姐姐是一位内科医生,妹妹的丈夫是一家大医院院长的儿子。他父亲的弟弟是大学医院的系主任,他母亲的妹妹听说是一位药剂师。”
全都是标准的医疗行业相关人士。
桦林还在反抗着。
“为什么要执着于亲戚呢,就算不是亲戚也有可能是朋友的吧。”
“在为了得到一大笔钱而打算杀人的时候,你会借助于外人的力量吗?”
“…………”
“然后要是知道你得到了一大笔钱,那个‘外人’就会立即摇身一变,成为敲诈者了哦。——如果是自己的家人,虽然不能说没有这种顾虑,但因为大家是在一条船上的,至少危险性会比较低。”
凰华看了看手表,还没到九点。
即使如此,按照进这个店是六点多来算,也已经过了将近三个小时了。
“优姬小姐,你家住在哪里?”
“在目黑。”
跟这里近在咫尺。
带着几分不安的心情,凰华继续询问道:
“这个时间,你父母都在家吗?”
“怎么了?我父亲有时候会留在研究室里,我母亲的朋友比较多,也经常会晚回家,所以我就不太清楚了啊。”
“请试着给你家里打个电话吧。”
“啊?”
“我想现在去你家打扰一下,有话要问问你的母亲,你父亲如果也在家的话就更好了,能问问他们是否方便吗?”
桦林和百之喜齐声喊了起来。
“凰华小姐?”
“凰华小姐!现在过去太失礼了哦。”
“我明白,所以说这是一场赌博,所长。”
看到凰华饱含深意的眼神,百之喜露出了极其不情愿的表情。
“那~个,你的意思难道是说,如果她父母不在家、见不到面的话……这条线就可以排除了?”
“是的,如果他们两位都在家,和我们见了面的话,估计这就是正确的方向了。”
“呜哎哎~!”
百之喜抱着脑袋趴倒在了桌子上。
另外三个人完全不明白他们的意思,瞠目结舌地偷偷看着百之喜和凰华。
“请你试着打个电话吧。”
“啊,好的。”
在她的催促下,优姬连忙拿出了手机。
10
海老原家坐落在距离车站十分钟左右路程的一处幽静的住宅区,是一座漂亮的独幢楼房。
优姬打了电话,她的父母果然都在自己家里。
花梨因为有个推不掉的日程安排,离开了饭店之后就与四个人告别了(但是她再三叮嘱桦林“之后一定要把情况告诉我!”),于是拜访海老原家的就是除了回家的优姬之外的百之喜、凰华、桦林这三个人。
“哎呀、哎呀,欢迎光临。”
“家里比较小,还是请里面坐吧。”
海老原和生看上去大概五十五、六岁左右,身材很高,长相与优姬非常相像,感觉年轻时想必是个美男子吧,是个风采出众的人物。
相对的由乃则很娇小,圆圆的娃娃脸,眼睛细细眯着,留着小女孩般的河童头发型。
虽然称不上是美女,但是能令人瞬间感受到一种无法形容的优秀品质,有如地藏菩萨般微笑着,是个给人以可爱的印象的女性。
听说她很喜欢和服,不过现在穿着的是时装。
一行人被带到了玄关旁的客厅中。
那绝不是多么宽敞的房间,但可能经常招待比较多的客人吧,放置着一张六人座的沙发,由乃用一整套杯子泡好咖啡端了过来。
“这种时候打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凰华简短地说明了一下情况。听说桦林在这一个月之内多次遭遇到了性命之危,还有关于服部遗产的事,海老原夫妻顿时面色大变。见他们两个实在过于惊讶,连话都说不出来,桦林慎重地阐述了自己的意见。
“我自己觉得——这应该是看上了我亲生父亲遗产的亲戚干的,想必是不愿意让一个没有继承服部姓氏的孩子得到任何东西吧……”
“我们对这个意见是持反对态度的。”
凰华说道。
“我们认为优姬小姐的前夫有可能还对优姬小姐有所留恋。然而,为此真的至于搞出杀人计划来吗?——这一点无论如何都有些不合逻辑,让我们很困惑。我们想伯母您也许会知道些什么吧,于是就在这种时候冒昧来登门拜访了。”
和生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看向了妻子。
地藏菩萨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她以严肃得可怕的表情注视着桦林,低头鞠了个躬。
“慎君,真的很对不起,居然会让你被人盯上……我做梦都没有想到,竟会发生这种事情。”
““妈妈/伯母?””
优姬和桦林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凰华问道:
“您想到了什么线索吧?”
“是的,慎君会被人盯上都是我的错,真不知道该怎么道歉才好。实在是难为情,其实我也差点被人杀死。”
她的亲生女儿和其未婚夫、当然还有百之喜和凰华,都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他们愣愣地看着由乃。
这句日语说得真是太奇怪了。
在“实在是难为情”后面,跟着的句子偏偏是“其实我也差点被人杀死”?
但是,她本人却非常认真。
“虽然我已经留意尽量不要连累别人,可是我这事做得、实在太过大意了。”
“妈妈!”
优姬尖声叫了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爸爸你知道吗!?”
和生点了点头,终究也向女儿的未婚夫低下了头。
“哎呀,实在是对不起,慎君。因为我们不想让优姬担心,就没有告诉她……”
“请问可以详细解释一下吗?”
由乃点点头说道:
“好的。情况和慎君一样,归根结底还是为了遗产。”
“意思是说……太太您也是再婚的吗?”
“再婚的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名叫唐泽槙乃,她与我父亲结合前,曾与一个叫津田龙造的人结过婚,听说他们的夫妻关系并不差哦。只是,津田可以说是个投机分子吧,没办法让他认真做工作,于是在我出生之前他就留下离婚申请书走了。”
她女儿优姬艰难地说道:
“这种事……我从来没有听奶奶说过。”
“那是,这也不是什么让人乐意提起的话题,而且都已经是半个世纪前的事情了吧。”
“太太您的母亲还健在吗?”
“是的,现在还很精神哦。她和我父亲再婚之后,生下了我的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那么,继承了津田龙造先生血脉的就只有太太您一个人了吧?”
由乃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继续说了下去。
“津田孤身去了南美,白手起家成功地办起了事业,积累了一笔莫大的财产。三个月之前,津田在日本过世了。听说他自从与我母亲分手后,一直到死都是单身的,虽然与他交往过的女性多得数也数不清,但是一个孩子也没有生出来。估计就是由于这个原因吧,津田在遗言中将所有财产都留给了我。有一位律师为此找到了我,可是,我拒绝了接受这笔遗产。”
屏住呼吸听着的众人一起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拒绝了?”
“放弃了继承权吗?”
“是的,至少是表达了这样的意思。话说回来,因为他的财产基本上都是在国外的,各种各样的手续看起来非常麻烦,我是毫无疑问地写好了脱离继承人身份的文件,然而对方说需要花上一定的时间去办,说是文件备齐之后会拿来给我签字,那已经是两个月之前的事了,可我至今还没有收到文件。”
“那么,在当下这个时点,太太您仍然还是继承人吧?”
“是的,真的让我很为难,我明明是想尽早放弃继承权的……”
她露出可爱的表情叹了一口气,那副模样看上去就像是“邻居的围墙一直坏着真让人为难,能不能早点修好啊”这种程度的事。
百之喜感受到一股非常强烈的不祥预感,他问道:
“那个,由乃女士。”
“什么事?”
“……为什么您那个、看上去如此平静呢?”
“哎呀,那可绝对没有,我是一点也不平静的哦,还没看到孙子我可不能死。”
她瞪着可爱的眼睛说出这种台词来,也让人很难以应对,和生知道这个人就是这种态度,缓缓地点着头,而她女儿也是一脸的无奈,而桦林则翻起了白眼。
“那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我被邀请去参加附近的茶会,穿着和服就出门了。正要走上大路的时候,木屐的鞋带断掉了,我‘哎呀?’一声刚蹲了下来,就在我脑袋前面三厘米的地方,有一辆车急速开了过去。——那真是名副其实的千钧一发哦,我的头发都一下子竖了起来。虽然不是在拍时代剧,不过所谓‘感觉到了杀气’应该就是那种情况了吧。”
“为什么你没有去报警呢!?”
听到女儿的大叫声,母亲呆呆地愣住了。
“那可不行哦,从结果来看我也没有受伤,也没有证据能证明那辆车是故意要撞我的,况且我连车牌号也没记住啊。”
“不是的啦!一定要请警察来保护你才行!”
“好啦,警察也是很忙的哦,你就别说这种胡话了。而且我听律师说过,我要是有什么不测,遗产就会被冻结住的哦。”
“现实是你差点就被杀死了吧!”
“这个嘛,要是对方肇事逃逸,会被认定为事故的。”
“妈妈!我求求你好好跟我说清楚吧!”
“我这不是正在说嘛。——优姬,你呢,别这么激动,稍微冷静一点。”
这都是因为谁啊!优姬这样的心声其实也代表了所有人共同的心境。
“如果我出了什么事,而死因哪怕有一丁点可能性与别人有关的话,遗产就会被冻结了哦。就是说除了绝对的事故死亡或自然死亡之外就是不行的。可是呢,使用暴力暂且不论,要伪装成事故把人杀死是相当困难的事哦,特别是像我这样一个平凡的主妇啊。不过要是我有滑雪、登山或是潜水之类的爱好,那或许又要简单多了吧。”
所以说你为什么能笑着说出这种话来啊……。
华丽地无视了众人无声的疑问和呐喊,由乃认真地继续说了下去。
“首先火灾是不行的吧,可疑的火灾有被视为犯罪的风险。被歹徒袭击就更不用说了,煤气爆炸和食物中毒也稍微有点不太现实。结果,比较危险的就是车辆和高处了,所以我就尽量避免一个人外出,也不坐电车了啊。车站的楼梯和站台那种地方是很容易下手的吧。”
凰华表情僵硬地问道:
“那么,太太您如果因事故或自然原因死亡了,津田龙造先生的遗产会怎么样呢?”
“全部、都会由优姬来继承。”
沙发上的优姬顿时跳了起来。
“为、为什么是我!?爸爸呢?”
“那根本还不是我的财产嘛,你爸爸对此是没有权利的。虽然我是打算放弃继承权的,不过既然手续还没有完成,现在我就仍然还是津田龙造的继承人哦。要是我在放弃继承权之前就死了,就唯有作为我直系后代的优姬有权利继承了。”
“就是代袭继承吧。”
“没错。”
由乃点了点头,起身走出了客厅,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个方形的盒子。
不知为何,她的双手套上了手套。
她以慎重的姿态放在了百之喜等人面前的,是一个高级巧克力盒。
打开盒子,就看到一枚枚设计得非常精致的圆形和方形的巧克力整整齐齐地装在里面。
“看上去很好吃啊。”
百之喜探出了身子,却被由乃拦住了。
“不能碰哦,里面下了毒。”
“哎!?”
“妈妈!”
优姬的脸色铁青。
桦林一下子抓住了优姬的手让她安心,而他自己也以看着危险物品的眼神注视着那些昂贵的巧克力。
和生安慰他们两个说:
“你们都冷静一下,这些只是普通的巧克力,不会咬人的,只要不碰就没关系。”
“不是这样的!里、里面下了毒……”
“不会是搞错了吧,有好好弄清楚吗?”
“这么说也没办法啊……由乃,这个不留神吃下去的话应该会死人的吧?”
“毫无疑问啊。所以绝对不能碰哦,和生。”
“你们都听到由乃说的了吧,我是不会碰的。”
由乃关上了那个可怕的巧克力盒子,把整个盒子放进了一个大号的保温袋之后脱掉了手套。
“这是以我妹妹的名义送过来的,我跟妹妹确认过,她说她从来没有送过这种东西呢。”
“…………”
“明明应该是必须要因事故或自然死亡才行的,却送来了这种实物证据。我之前还在跟丈夫说,虽然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不过还真是个脑袋不太灵光的犯人。我正打算明天就拿着这个去找警察的。”
凰华正了正坐姿。
“太太,我问得清楚点吧,您父亲的遗产究竟有多少?”
“按日元来算的话,差不多有一百二十亿。”
百之喜这回真是从椅子上摔下去了。
优姬愕然地全身僵硬了,桦林也无语了。
“是吧?我听到的时候也笑起来了啊,这样一笔钱,怎么想都不可能接受吧。”
由乃呵呵笑着说道,和生也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金额实在是过于巨大了啦,简直让人觉得都不像是钱了。”
“我们家要幸福地生活还是比较宽裕的啊,听说如果我放弃继承权,这笔钱就会捐给全世界的慈善机构,我就说那就这么办吧。——或者说,慎君你非得要一个拥有一百二十亿的女孩子才行吗?”
优姬和桦林都还在茫然若失之中,但是听到这句话,桦林连忙恢复了清醒,严肃地摇了摇头。
“按照个人的喜好来说,我是觉得没有那笔钱的优姬要好得多。”
“太好了。”
由乃福相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凰华吐出了一口气,微微躬下了身。
“太太,谢谢您,这样就弄明白了,究竟是谁想要谋害桦林先生的性命。”
由乃也点了点头。
“是的,这已经不能再明显了吧。”
满脸微笑的地藏菩萨仅在此时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她那细细眯起的眼睛里令人意外地闪出了锐利的光芒。
“我本来以为,是津田龙造的那些女人中的某一个。大概是不知道就算我死了、遗产也不会变成她的,才会这么做的。但是既然不单单是我,连慎君也被人盯上了,能想得到的人就只有一个了。”
“是啊,就只有一个了吧。”
和生一脸为难地呢喃着,优姬产生了不好的预感,脸色发青了起来,桦林表情严肃地皱起了眉头。
只有百之喜呆呆地向由乃发问道:
“——那是谁呢?”
仁礼崎家今天也召开了聚会。
由于庭院里比较冷,聚会的会场便设在了大堂中。
在华丽鲜花的装饰下,到处放满了菜肴,酝酿出一股奢华的气氛。
今天是为了庆祝仁礼崎的祖父、庆一郎的生日,只邀请了家里人办的聚会,但是包括小孩子在内也超过了四十个人。
在这其中,围绕着庆一郎的终究还是他的几个孩子,就是长子进、次子孝明、以及长女真由美三个人。
进与妻子香澄育有长女绿、长子馨、还有次女明菜。绿还带来了她的丈夫诸永雅之和她年纪还小的两个孩子。
明菜也和丈夫桥田俊纪在一起。
孝明则带着他妻子洋子与两个女儿诗织和实佳,还有儿子亮。真由美也带来了她的丈夫坂口直树与儿子隆和修司,还有女儿雅子。
其他还有庆一郎的两个弟弟的两对夫妇,他们的四个孩子,还要再加上他们的七个孙辈。
庆一郎的妻子秀子的姐姐和姐夫、弟弟和弟妹也在。
香澄的妹妹、弟弟夫妇也在。
就连雅之和俊纪的兄弟姐妹夫妇也到场了。
这些人都是关系相当远的旁系了,但是他们与仁礼崎家应该有着某些联系吧。
他们依次交替着来到庆一郎的面前向他致礼,道上了祝福之辞,递上了礼物。
仁礼崎馨在这群人之中也非常引人注目。
他是要继承仁礼崎家的长子,又是一流企业的精英,还是个能令任何人为之赞叹的美男子,所以这也是正常的。
馨的堂姐妹诗织和雅子看起来也很喜欢他,一直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他的堂兄弟隆和修司也加入其中谈笑风生,但此时他的姑父坂口直树走了过来,对他说道:
“馨君还是单身吗?差不多该考虑找个新的对象了吧?”
所有亲戚都知道两年前馨离了婚的事,不过他作为仁礼崎家的长子,结婚基本上就是义务。坂口的话语也透着一股关切之意,而馨则很从容地回答说:
“对象我是有了,不过不是新的啊。”
“哦?这么说……”
“其实我要和优姬复婚了。”
“哦哦!那真是恭喜你了。”
坂口顿时喜出望外。
在亲戚们之间,传闻优姬是“不习惯婚姻生活”而离开的。坂口家上上下下的所有男人们,都很喜欢漂亮的优姬,但这是不能说出口的。
终究还是要捧一下身为仁礼崎家继承人的馨。
“优姬小姐也是的,终于对自己甩掉了馨君这样的男人有所反省了吧。”
隆则提出了不满。
“既然如此她也可以来参加爷爷的生日宴会了嘛,为什么没有出现呢?”
“因为她是耍小性子离开的,好像不太好意思露面。对此我是准备宽容些,给她点时间的啦。”
“馨君你真是成熟啊。”
就在诗织感叹地说着的时候。
从大堂的入口处,正好传来了优姬本人的声音。
“打扰了。”
香澄欣喜异常地迎了上去。
“哎呀!你终于来了啊,小雪。”
“是优姬。好久不见了,香澄女士。”
“讨厌啦,别叫得像外人似的,就像以前一样叫我妈妈吧。”
“为什么?我们可没有什么关系哦,香澄女士。”
“咦,你不是已经决定要和馨复婚了吗?”
香澄的模样显得有些吃惊,而桦林则从优姬的身后走了出来,清楚地说道:
“初次见面,我是这次要和海老原优姬小姐结婚的桦林慎。”
“哎?”
香澄惊讶地向优姬质问道:
“他说要和你结婚是什么意思?我说,你是要和馨复婚的吧。”
“是谁对香澄女士这么说的呢?”
“你问我是谁……”
香澄不由回头看向了自己的长子。
刚才还在和馨交谈的那些兄弟姐妹们纷纷议论了起来,但馨却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
“欢迎回来啊,优姬。”
“这是什么意思,仁礼崎先生?”
“你不用再担心了,我是站在你那边的。结婚申请书我也准备好了,你快点签名吧。虽然很麻烦,不过这也是必需的手续啊。”
桦林插入了优姬与仁礼崎之间。
“请原谅我的失礼,你找我的未婚妻有什么事吗?”
两个人比起来,是馨的身材比较高。馨充满了优越感地对着桦林笑了笑。
“真是个让人为难的人啊,你能让开吗?”
“我拒绝。”
馨毫不介意地迈出了步子,但是他眼角的余光突然捕捉到了一个人影,令他条件反射般地停下了脚步。
“好久不见了啊,馨君。”
由乃笑眯眯地向馨发话了,和生则不知为何一脸的苦涩。馨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很难看,但那种表情马上又消失了,微笑着向她打起了招呼。
“岳父、岳母,好久不见了,欢迎你们光临。”
“哎呀别这样,我可不记得应该被你称做岳母哦。这边的两位,有话要跟你说。”
“初次见面,我是花祥院凰华。”
“我是百之喜太郎。”
馨也禁不住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我应该没有邀请过你们吧。”
亲戚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呆呆地愣住了。凰华朝他们所有人看了一圈,视线又回到了馨的身上。
“定下计划的是你吗,还是你的父亲?又或者是那边的会长先生吗?”
“——你是在说我吧,这位小姐?”
开口说话的是一位坐在奢华座椅上的老人,仁礼崎庆一郎。
看到围着他的那些男男女女,优姬简短地作了一下介绍。
“这位是他的父亲进先生,旁边是进先生的弟弟孝明先生,进先生的妹妹真由美女士。那边是香澄女士的弟弟峰岸敏也与他太太香女士。”
两年之前离婚的丈夫,其亲戚的长相、名字和血缘关系,她都记得清清楚楚,真了不起。
凰华把人名和脸一个个联系了起来,向庆一郎说道:
“今天是只有您家亲属的聚会,不过我听说平时外国人也经常会出现的吧。”
“那又如何?”
“其中应该也有一些客人是南美的富豪,关于津田龙造先生遗产的事就是从他们那里听说的吧。”
庆一郎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是在他身边陪着他的那些人却并非如此。孝明和峰岸后也等人明显神色一紧,慌忙转开了目光。
“在日本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不过津田龙造先生在当地的知名度却十分之高。他的女儿在日本,继承了他莫大的遗产这一情报,以诸位的立场而言应该是知道的,那也就是优姬小姐的母亲由乃女士了。——在当地的上流阶级中,龙造的女儿由乃,在这两个月里是出现在话题中最多的名字了。”
由乃本人显得有些困惑地笑了起来。
“没想到我居然这么有名了啊。”
“你们应该也听说由乃女士要放弃遗产的事了吧,在那之前,如果由乃女士出了什么事的话,遗产就会全部由优姬小姐来继承了。能继承一百二十亿日元庞大财产的她,以前曾是您家长子的妻子,所以就想到只要让她重新回来就好了吧,而优姬小姐本人的意见就完全被无视了?”
百之喜也说道:
“经过调查之后你们知道优姬小姐已经有了桦林先生啊,那就很碍事了吧,因为一百二十亿会被桦林先生所得。意识到桦林先生就算不是死于事故也没关系,你们就让暴徒去袭击他了吧。”
“只有一件事,我无论如何也弄不明白。”
桦林带着难以理解的表情向馨提出了问题。
“为了获得一百二十亿,我是个障碍,这我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为什么你会觉得杀了我之后,优姬就会回到你的身边去了呢?”
百之喜用力点了点头。
“对!我对此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哦。一般来说,如果快要结婚时婚约对象死了,是不会那么轻易地去找下一个对象的。更何况你们是由于性格不合而离婚的,失去了桦林先生的优姬或许总有一天会振作起来找一个新的对象,然而,就算她选其他任何人,也是绝对不会选择仁礼崎先生你的。——这里就有一个很单纯的疑问了,为什么你会认为如果桦林先生不在了,你就能够和优姬小姐复婚了呢?”
不知什么时候,大堂里变得安静了下来,简直让人想不到这里还有几十个人在。唯有绿的几个年幼的孩子,还不停喧闹着。
有个佣人模样的女性把那些孩子带了出去,这样一来就真的一片寂静了。
在这寂静之中,仁礼崎缓缓地微笑了起来。
“津田龙造的遗产不就是属于我的嘛。”
优姬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仁礼崎先生?”
“既然是优姬所得的遗产,那自然也就是我的钱吧。”
他这种实在是太过于堂堂正正、坚信着自己的正确、丝毫也没有怀疑的态度,令优姬愕然了。
“……你在说些什么呢,太奇怪了哦。”
“你不明白啊,奇怪的是你才对。妻子的财产就是丈夫的财产啦。”
“你不是我的丈夫!”
“我们只是由于一些微小的不合分开了而已,过长的分居今天也要结束了啦。”
馨不仅仅是相信着自己的话语,甚至仿佛沉醉于这些话语之中了。
“就算你假装要和这种男人结婚也是没用的啦,优姬,因为我非常清楚,你是爱着我的吧。所以我准备主动向你伸手,你只要抓住我的手就行了,这样我们就又能向过去那样幸福地生活了哦。”
优姬的表情里,很清晰地出现了厌恶之色。
桦林也察觉到这不是可以与之交流的对象,打算让优姬快点离开,但是看见桦林碰上了优姬的肩膀,仁礼崎的脸可怕地扭曲了起来。
“别碰我的妻子。”
好像是想表达这个意思,仁礼崎推开了桦林,抓着优姬的手把她拉了过去。
“你干什么!”
“放开优姬!”
桦林立刻试图要抓住仁礼崎,不过有个人比他动作更快。
啪!的一记响亮的声音响起,身材高大的仁礼崎大幅度地摇晃了一下,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由乃以眼睛都看不清的速度冲了出来,在仁礼崎的脸上狠狠甩了一个耳光。
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仁礼崎,由乃的表情十分严肃,她那小小的眼睛里闪烁着冰冷的怒火。
“正因为你是我女儿曾经一度爱过的男人,我才希望能圆满解决的……”
满脸微笑的地藏菩萨一旦真的发起怒来,其压迫力实在是极其惊人。
“你个蛆虫都不如的家伙,不要再靠近我的女儿了。”
仁礼崎对高中学历的人是不当成人看待的,但是被她如此毫不留情地打了一个耳光,以冰冷而充满侮辱性的目光彻底压制着,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相对的,香澄则清醒过来大叫了起来。
“——你要把我的孩子怎么样啊!?”
“这句台词,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包括学生时代在内,他共令五位女性堕胎,以巨额的抚慰金封口,即使这样还不满足,又经常去各种SM相关的、以未成年人为对象的色情俱乐部,还有不正经的娱乐场所,拥有好几张会员证。隐瞒了这样肮脏的本性,居然还能厚颜无耻地接近我的女儿。”
优姬顿时无语了,桦林也一样。
“我说过只要你老老实实地签了离婚申请,我就酌情考虑不要求你付抚慰金了,没想到你连这个都忘了。对于你这种蛆虫就是寄予怜悯也是浪费的啊。”
“如果这是事实的话,现在也能够以前夫有过错为由,要求支付抚慰金哦。”
以公务式的语气这么说着进入了大堂的,是百之喜的朋友,身为律师的雉名俊介。
接着在雉名的催促下,又有两个男人畏畏缩缩地走进了大堂,正是三云和cascada的店长。
凰华向店长询问道:
“这里有你认识的人吗?”
“有的,就在那边,那个人,就是在我们店里工作过的山田小姐哦。”
他所指着的,是一个感觉很朴素的、三十岁左右的女性,她慌慌张张转了过去的脸上一片铁青。
优姬对凰华说:
“那是桥田加寿子小姐。”
凰华看了看手上的血缘关系表,那是事前请优姬为她写好的。
“仁礼崎先生的妹妹明菜小姐的丈夫桥田俊纪先生的弟弟光也先生的妻子?真是关系相当远的亲戚啊。”
只听一遍完全记不住的百之喜翻起了白眼。
“我觉得已经可以算是外人了……”
“就是说吧。加寿子小姐,对您而言仁礼崎家是自己丈夫的哥哥的妻子的老家,这么远的亲戚到底对你说了什么,才会让你帮他们杀人的呢?”
加寿子像是被电到了一样猛地抬起了头。
“杀人……?”
“没错。您记得这个人吗?”
指了指桦林,凰华继续说了下去。
“十一月七日,您在cascada对这个人做了什么?故意让他失去意识,说到底就是想以伪装成事故的方式杀了他吧。您的所作所为已经是标准的杀人未遂了哦。”
加寿子浑身颤抖着猛烈地摇起了头。
“我不知道、杀人什么的!那只是演戏!他说演员也同意了,请姐姐帮忙在店里秘密地拍一部戏……!”
“那么,为什么您要用假名字在那里工作呢?”
“这是……那个……”
加寿子语无伦次地说出来的内容,与她曾经对店长所说过的家里的情况丝毫没有变化。
她说她真的是为了躲避婆婆而开始打工的,由于不想让婆婆知道此事就使用了假名字,地址也是随便写的,想想真是多么厉害的婆婆啊。可她被店里派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偶然遇到了嫂子,被对方得知了她隐瞒身份在外面工作的事。
“她说会向我婆婆保密,作为交换,想让我帮她在店里演戏……”
“放在桦林先生胸前口袋里的药瓶和注射器是谁给您的?”
“……是我丈夫的哥哥。”
“就是桥田俊纪先生吧。原来如此,桥田先生家里开了一家很大的医院吧。”
桥田俊纪的脸色也发青了,他的妻子明菜也是。
明菜不由自主地开口说道:
“我、我不知道的哦,那是加寿子自己干的事,跟我没有关系的!”
“闭嘴!”
无视了他们两夫妻间小小的混乱场面,凰华说道:
“三云先生,怎么样?”
“哎呀,不在这里吧。”
这个时候,从玄关方向传来了一阵短暂的纠缠声,芳猿梓抓着一个中年男人的手臂,把他带了过来。
“——他想逃跑。”
看到这个男人的脸,三云叫了起来。
“啊!中村先生!”
优姬立刻说道:
“是诸永雅之先生,绿女士的丈夫。”
“原来如此,是仁礼崎先生姐姐的丈夫啊,这位倒是关系比较近的亲戚了呢。”
由乃环视了所有人一圈之后说道:
“那么,给我家寄来下了毒的巧克力的又是谁?”
没有人回答,只有听到“下了毒了巧克力”这个可怕的词语后到处响起的吸气声。
“那个已经作为杀人未遂的证据提交给警方了,近期就会展开调查了哦,对此心中有数的人请作好准备等待着吧。”
由乃招呼着丈夫和女儿以及女儿的未婚夫转身准备离开,可最后又微笑着转过了头来。
“还有,你们想要的那笔津田龙造的遗产啊,根本不会属于我哦,因为我其实不是津田龙造的女儿呢。”
这句话不知花了多长时间才被众人的头脑所理解了……。
好几个人的嘴里迸发出了尖叫声。
“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搞什么嘛!这跟之前说的不一样吧!”
叫了起来的是庆一郎、进、孝明、真由美和坂口直树,还有桥田俊纪和明菜。
没想到这帮人就像是坦白了自己聚集起来策划阴谋的事一般。
“津田龙造好像是个相当冒失的人,因为离婚之后一年不到我母亲就生下了我,他就认定了我毫无疑问是自己的女儿吧。不过我货真价实、是唐泽勇的女儿。要问为什么的话,要不要我拿DNA鉴定报告出来呢?”
本应该近在咫尺的一百二十亿结果却是一场梦。
对这一事实茫然若失的仁礼崎家的家属们恢复了清醒,同时开始大声呼喊了起来。
“这要怎么办啊!我都已经订好房子了!”
“我的新病房大楼!怎么搞啊!?”
“我们也已经付掉定金了啦!”
“爸爸!我们欠的债怎么办啊!”
“无论如何都需要两亿的啦!”
令人只能愕然的丑态。
百之喜畏惧于这样强烈的紧张气氛,凰华皱起了眉头,而习惯了这种场面的雉名则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另一方面,由乃一脸完事了表情说道:
“那么,抱歉了,今后的事情我会全部交给律师先生,不管怎么样,请不要再联系我们家了哦。”
刚走出充满了怒吼声的仁礼崎家,优姬便铁青着脸向母亲追问道:
“妈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呢?”
“因为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啦,有些事还是不知道比较好的吧。”
优姬垂下了头。桦林一边安慰着优姬,一边苦笑着与和生说起了话。
“您没有出场的机会啊。”
“那种时候我的任务就是支持由乃。优姬说她想离婚的时候,也是由乃到信用调查所去委托调查的哦。”
“他们家的外表太华丽了啊,里面腐朽成了那样还真是出乎意料……”
“看到结果的时候我实在感到很震惊哦,我还以为是个出色的青年呢,看人不能看表面这话说得太对了。”
凰华对由乃说道:
“太太,津田龙造先生——其实早就知道了吧?”
“你是指我不是他的女儿这件事吧。没错,确实如此,津田先生早就知道了。”
这位地藏菩萨实在是深不可测。
在亲生女儿与其未婚夫的无语之中,她淡淡地说道:
“津田先生在最后的晚年时,为了见我母亲而回了国,我跟着母亲去见了他。虽然对他说明了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不知为什么,那个人好像非常喜欢我哦。”
“既然如此太太您就是津田先生正当的继承人了。”
“那笔钱对我来说是没有用的。对那帮家伙那么一说他们也就放弃了吧。”
百之喜扭了扭脖子对凰华说道:
“那幢房子里还有好几个杀人未遂的犯人……不叫警察来没关系吗?”
“话是这么说,可证据就只有那些巧克力,那个已经通过雉名先生提交给警方了,而且关于他们试图杀害桦林先生的案子,要证明是杀人未遂我觉得还是比较困难的。”
“那么就放任犯人逍遥法外了吗?”
“不管怎么说,那家人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看到刚才那阵混乱你应该也能明白吧。仁礼崎家的公司从好几年前起就由于业绩不振而濒临破产了,能撑到现在简直就已经算得上是不可思议了啦。那些亲戚也无一例外,基本上都有着需要上亿巨额资金的情况。”
所以他们才会那么疯狂。
他们以为只要由乃一死,再跟优姬复婚,一百二十亿就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想得如此简单,结果就失控了。
“公司的经营状态都已经那么糟糕了……香澄女士,每个月还要买一百万日元以上的名牌啊。”
优姬仿佛很疲惫般地说着,百之喜听到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
“她每个月都要买那么多宝石吗?”
“不,主要是衣服,还有鞋子和包。”
“那些就要每个月一百万以上!?”
尽管百之喜对古董的“亿”显得比较平静,可女性服饰用品的“每月百万”对于他而言还是荒谬绝伦的非常识。
“有再多钱也不够她这么花的啦!”
优姬垂头丧气地耸了耸肩。
“就是说啊,然而我却完全没有意识到。我真的是没有看人的眼光啊……”
“你在说些什么呢,你毫无疑问是很有眼光的哦,不是选择了慎君嘛。”
优姬猛地一下抬起头来看向了母亲。
桦林也惊讶地注视着由乃,由乃微笑了起来,向桦林鞠了个躬。
“慎君,我在此有礼了,我女儿虽然不成器,还请你以后一直照顾下去吧。”
桦林在仓促之下整了整身形,深深地弯下了腰。
“这话应该我说才对,以后请多多关照了。”
桦林贵美子与服部有子正在通电话。
“关于上次打电话给你们说‘放弃遗产继承吧’的人——其实,是敦子女士啊。”
“最小的那个妹妹吗?”
“是的。我逼问了服部之后,他就对我彻底坦白了啊。听说是敦子女士拜托服部把你们的联系方式告诉她的。因为她是个不错的人,服部和她的关系也挺好的,她问起来服部就实话实说地告诉她了啦。不用担心,我已经好好教训过他们了,服部和敦子都是哦。——不过优姬小姐的一百二十亿,可能已经把这边的五亿完全压倒了。”
听她笑着这么说着,贵美子微笑了起来。
“你还是老样子呢,有子女士。”
“唯有一点希望你能相信啊,敦子女士那么做并非出于恶意。她是觉得,慎君既然已经作为桦林家的人在生活了,如今还是不要跟那家人扯上关系比较好,考虑得太多啦。”
“是这样啊……”
“我已经跟敦子女士说过了,想把自己所拥有的东西留给慎君——这是服部的意愿,所以你也跟慎君说一下,让他接受吧。”
“我明白了。——有子女士”
“什么?”
“慎和优姬小姐要举办一场婚礼的聚餐会,有子女士能不能也来出席呢?”
“……贵美子女士。”
“从他擅自把我们的联系方式说出去也能看出来,那个人独自一人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的,如果有个兼作陪同的监督者在会场里的话,我就安心了……能拜托你吗?”
“谢谢,我很高兴能够出席。”
之后的一天,桦林慎和海老原优姬在一家别致的日餐厅里与宿根面对面坐着。
这次吃饭的费用是他们两个出的。
虽然宿根再三推辞,但桦林和优姬却向他恳切地请求,说这兼有谢礼之意,无论如何都要由他们来请客。
“非常感谢您救了慎君。”
“真的是要感谢。准确来说,得救不仅仅是我,如果没有宿根先生,毫不知情的三云先生就会成为杀人犯了。”
知道他说得一点都没错,宿根在两人面前露出了微妙的神色。
“你能没事真是太好了,不用让这么美丽的小姐伤心,不用让那个人变成杀人犯,我就很开心了。我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开心啊。”
桦林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又一次低下了头。
“宿根先生……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无论再怎么道谢也是不够的。”
“哎呀,要说恩人的话应该是我家的猫吧。”
宿根感慨颇深地说道。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所以平时我还不太会想起来啦。可是,那一天,在进那家店之前,我看见了一只跟我家的猫很像的猫呢。”
“那是一只怎样的猫呢?”
“很常见的虎皮,好像是家养的猫。哦哟,这猫跟我家的猫长得真像啊,说起来,我家那只猫死了已经几年了?——在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结完了帐准备出店的时候,就发生了那起骚动哦。”
宿根似乎觉得很有意思般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说真的,那个时候我居然会发出那样的声音来,现在想想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啦。平时我不管怎么样都不太会在别人面前大喊大叫的,尽管如此,只有那个时候——不知道是为什么呢,可能是我家的猫把它的力量借给了我吧。”
优姬笑着探出了身子。
“宿根先生,您有您家小猫的照片吗?”
“有啊,我家里还留着很多,你是要……?”
“能给我们几张吗?那只小猫是慎君的救命恩人?——恩猫嘛,我想把它的照片作为护身符带到新居里去。”
桦林也立即笑着同意了。
“不错啊,放大之后装进相框里吧。”
“对哦,装饰在玄关那里会很特别吧?”
此后就是愉快的吃饭时间。
当然他们两人也邀请了宿根出席自己婚礼的聚餐会,并得到了承诺。
事后,桦林家收到了宿根寄来的两张照片。
一张是孤零零地坐在日光下的猫,茶色的毛皮闪闪地发着光。
另一张是把同一只猫的脸大大地拍了下来的照片。
这两张照片被放大后装进了相框,在桦林、海老原两家的婚礼宴会上,完美地装点在了新郎新娘的两腋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