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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二章 家~Family~

“但是,库拉说的话,有点恶心啊……”

第二天的午休,学生会室。

圭佑边大口地吃着便当边发出声音道。

“明明一之濑的事件才刚结束啊”

我正心不在焉地咬着筷子的一头,听到一之濑的名字就抬起了头。

“圭佑,你好像知道一之濑的事情?”

“什么啊,你没从姐姐那里听说吗”

“我问了,她只说了句’啊啊。这事和库拉无关,你就不要管了!’,一问三不知的,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啊。即使如此,我还是继续纠缠问下去,那时我一说出一之濑的名字,她就瞪我了……”

“这样啊。我也不知道详细的事情,但总之,一之濑还监禁在我们家的土墙仓库里”

『……监禁……』

圭佑话语中带有犯罪性的词让姬低声呻吟起来了。姬的声音传不到圭佑的耳中,圭佑只是个普通人,他并非是斎槻那样的血亲,也不像千夏那样被施过特殊的法术。所以他看不到现在正惬意地躺在学生会室角落的沙发上的姬。

“那个,我说啊,圭佑……监禁他人是严重的犯罪吧,……这样做,没问题吗?”

“嘛,那是姐姐的事情,那样的事她会处理周详的了吧?至少,原本那里就是一个没人使用的仓库,所以谁都不会注意到的吧”

“但是,难道送食物之类的过去不会被人注意到吗?”

“啊啊,父母现在去爷爷家了,好像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说到这里,圭佑目视远方。

“虽然不知道姐姐要怎么样,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嘛,想一下一之濑做过那么过分的事情,我想姐姐是不会这么容易就原谅她的。……真复杂”

“……确实啊……”

一之濑为了取代我,用他那拥有“管理”性质的咒素操纵了很多的人,而且操纵的主要是女学生。

好像被一之濑操纵的人全都失去了被操纵时的记忆,表面上大家都认为那是“因产生的毒气而导致精神错乱”。然后,大部分被操纵的人现在还在住院,有些虽然在上学了,但还是因某些原因而要继续去医院。她们都被人强行操纵,做出超出身体极限的事情,身体想要完全恢复过来,两周时间是不够的吧。为了生成弃灵而被夺走生气的有泽虽然也从衰弱状态中恢复过来,可以来上学了,但貌似还未能复归到社团活动中。

虽说大家的伤都没有伤及性命,也没有留下后遗症,但大家在快要升学和升级的时候被卷入到那样的事件之中也是让人无法忍受的吧。保健老师依田也住院了,保健老师暂时由其他人临时代替。

我们都沉默了,只有大型机械低沉的轰鸣声在学生会室里大声地回响着。

大约两周前,在我和一之濑战斗过后,第一体育馆变得破烂不堪,现在体育馆理所当然地还在修复施工中。别说重建了,那里的碎石瓦砾都还没有清除干净。据说因为有从县下发的补助金和毕业生们的募捐,所以校方用让人惊讶的速度收集到了体育馆建设费用,但是无论工事进行得多快,也不可能在一个学期内完成重建的。

学生会会长千夏现在貌似正在教室吃午饭。今年七月份的文化祭对于高三来说是最后的文化祭,似乎他们正在十分认真地讨论着关于这次文化祭的事情。

千夏发了邮件过来说“因为被人拜托帮忙的事情太多了,所以会晚点过来。不好意思”,但因为那是在我和圭佑在学生会室里把便当打开之后才发来的,于是我们在这只好里吃便当打发午休。

残破的体育馆正在被进一步解体,时不时传来低沉的声音,我边听着那声音边喝了口水壶里的茶。

“嘛……那可是千夏姐,所以我想她一定会好好地考虑怎样处理一之濑的……这件事就暂时交给她吧”

『我也是这样想的。与其交给比卖守家,还是交给千夏要好得多』

“如果一之濑被抓到比卖守家的话,会被杀掉的,或者,即使不杀他,也绝不会是仅仅监禁在仓库那么简单……”

实际上一之濑会怎么样呢——我所想到的具体的例子太过恐怖了,因此我脑海中的思考就此打住。虽然千夏姐并没有给出各种监禁一之濑的理由,但其实,从比卖守家的手中保护一之濑安全也是她的目的之一吧。

我低下头用筷子拨弄着便当中的米粒。我今天带来的便当是千夏姐在昨天晚上为我准备的。顺带一提,虽然斎槻直至昨天都是充满干劲地担任着我家的厨师,但由于我昨晚是空着手回家的,所以她就完全地闹别扭不做饭了。

“……你的答案,我已经知道了”

虽然她两眼发直地冲我说这么恐怖的话,但总之,我把事情向她说明了,那种程度的事情她应该可以理解的……大概。

“怎么了。库拉。从刚才开始你就没怎么吃”

我停下了筷子,圭佑一脸担心地看着我。

“啊,想起了昨天看到的那个了吗?嘛,那样会让人失去食欲的啊”

“不,那事情太离奇了,比弃灵更让人感觉吃惊。这样的视觉性的冲击我还未曾感受过”

“那么,那是因为什么”

“……我在想,要是我早点去到那里的话,也许还能救出一两个人”

“多想无益”

我那神经质的话让圭佑加强了说话的语气。

“那些都不是库拉的责任。而且,我们就连那到底是不是真的尸体都还不清楚吧?”

圭佑斩钉截铁地说那不是我责任,让我很高兴。我对无能为力的自己感到了厌恶,是圭佑的话把我从中救了出来。

“看,库拉。这是你喜欢的炸肉哦,打起精神来吧”

『对啊库拉。我觉得这不是你应该在意的事情』

“……thankyou。……确实如你所说啊”

已经发生了的事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即使再怎么烦恼也不会有答案。

“但是。我感到心情很不好,我想至少得搞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啊”

那到底是幻觉还是现实。

“这样啊。那个,库拉。尸体的特征,是基本上只有劲椎被撕咬了,是吧?”

“嗯,虽然四个人中有三个都穿着西装,但是在公司上班的人穿着西装很正常……对了,他们都是二,三十岁左右,没有老人也没有小孩……嘛,我最多也只能想到这些特征”

“你说的话没多少可以作为关键词的啊”

圭佑一脸难色地操作着smartphone。

“姑且,有人写了推特,从内容上看,他的经历跟库拉君看到的很相似”

“啊,就是说在那里还有其他的目击者在吗”

我一边问道,一边想起了那对与我擦肩而过的情侣。但是他们是在尸体消失之后才到那里的。圭佑对我的疑问摇了摇头。

“不,时间和地点都不相同,所以他说的不是库拉所在的那个神社。有不同的人在各个分散不同的地方,目击到同样的事情”

“那么,就是说这事件在N个地方发生过?”

“这种事件最初出现,大概是昨天。有人说‘刚看到有人倒在家的里面了,但是一眨眼就消失了,这是做梦吗?’。但是这完全没有成为话题流传。今天早上有个推特回复量很高的家伙在他的推特里写了‘也许看到幽灵了,有个脖子沾满血的大叔倒在了田里,在我的目光离开尸体的瞬间,他就消失了,呀!!!’,然后有很多人跟着回复说自己也看到了。感觉这已经有点变成都市传说了”

“都市传说?目击已经达到全国规模了吗?”

“不,与之相反,这样的推特只有六条。但是因为这些都集中在这里的市内,所以只在这附近有很多人讨论。仅是如此而已,与其说是都市传说,还不如说是都市内传说,这说法也许在语感上更正确”

“市内的话,有没有可能是一之濑散播的咒素……‘八足结锁’的残渣造成的影响?”

“谁知道呢。这个不问姐姐……或者不直接问一之濑的话,我们是不会知道的吧。总之,在市内发生,如果是现实中的人的尸体的话,我想只要向警察提出搜查请求,就足以知道真相了吧。因为尸体数和行踪不明的人数会一致”

“这样啊。如果是市内发生的话,情报也很容易到手啊”

有两位数以上的目击情报的话,这就极有可能是一起事件。虽然还未能把握住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尽可能地事先搜集情报好点。因此,虽然我们不会深入地掺和到这起事件之中,但我想避免出现不明不白地被卷入的情况。

我无言地和圭佑互相点了点头。……这时,学生会室的门被打开了。我以为是千夏,转过头来一看,却发现不是千夏。

“啊啊,圭佑君和篠崎君……”

来人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那因知性而显得柔和的脸给人一种十分像女孩子那样的甜美的感觉。他的那张脸仿佛在说他确实是个很有才能的助手,正如外表所示,他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会副会长。

“啊,绫部前辈……你好”

我和圭佑轻轻地向他点头打招呼。

“啊咧,会长呢?”

“姐姐说班上还有事,会晚点过来”

绫部哦地点了点头,然后向着我们两个露出苦笑。

“……话说,你们两个,非学生会的人却在学生会室里光明正大地吃便当,而且还是新生,真是好胆量啊。你们是怎么开锁的?”

“姐姐告诉我们号码了”

学生会室的锁用的是转盘式的南京锁。虽然很安全,但是学生会室里面却没有什么值得被盗的东西,用不着用这样的锁吧。

圭佑丝毫不觉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对此绫部只能轻轻地叹口气。

“……嘛,这样做也没问题,但是对外面的人,你们得说‘因为要帮学生会的忙才出入学生会会室’的哦?不然的话,外面会有人乱说话的”

绫部如此说并不是对我们说教,而是担心我们而对我们忠告。

确实,也许有一部分老师会认为学生会室是神圣的地方,让外人进入就是扰乱风纪。而且这任的会长和副会长都是被称为历代会长和副会长中第一的俊男美女,即使说我们俩是千夏亲属,但是这样晃晃荡荡地因私用而出入学生会室的话,还是会有学生说闲话的吧。

“我们会小心的了”

我耸了耸肩,接受了绫部的忠告。

“话说,我听到了尸体怎么样的话,圭佑君你们也看到那个了?说是血从脖子那里流出来……”

听到绫部的话,我和圭佑两人瞬间互相使了个眼色。但是这件事没有特别隐瞒的必要,如此想到,我就老实地回答“是”。如果因此可以得到什么情报的话,我在心中如此期望着。

“这样啊……。竟然是这样”

作为对于流行的话题的反应,绫部的口气没有惊讶,而是很平和。感觉那份平和就像是来源于冷静和困惑。

“怎么了?”

我问道,绫部发出一声小小的叹息。

“我家父亲貌似也看到了”

“啊,在哪里看到的?”

我对跟我一样的目击者很感兴趣。也许可以得到什么启示,知道我经历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在我家私有的一幢小楼。因为没有租客或是买家,现在正在寻找租客。那是上周的事情,据说有个租客去看房子,然后目击到那样的东西了。……那房子本来就因要打理而让人感到困扰了,不但没收入还得倒贴钱,如果再传出有房子以前出过问题的流言的话,那就无计可施了。父亲的脸色都发白了”

这在现实意义上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确实,对于一家之主的父亲来说,实质上的损害比起幽灵更能让他感到威胁。

“……啊,刚才我说的话你们要保密啊”

绫部就像是在告诫小孩子一样,轻轻地把一根手指竖在最前。

“我们当然不会说”

圭佑重重地点了下头,顺势继续说道。

“绫部前辈,我们现在正在调查这个的事情”

“啊,为什么?”

“这个看起来很有趣啊。是吧,库拉”

“啊啊……嗯”

虽然我觉得“有趣”这个表达有点问题,但单纯的兴趣是个无比有说服力的谎言。我得让这个谎言变得更真实一点。

“那个,是这样的。你看,前些天我们学校,发生了学生因毒气而神经错乱的事情”

所说的毒气就是一之濑引起的事件,只是世间的普遍认为那是毒气引发的。一之濑操纵了很多人,让他们暴走,与我战斗,导致体育馆被腐蚀崩塌掉。个中原因连警察都理解不了,于是就只能拿出一个显浅易懂的理由作为向公众的解释。当然,大概比卖守家也在背后向警方施加了压力吧。

“在一个单纯的怪谈流传之前,也许会有什么科学根据的前兆,所以我们想试着调查一下好点……。那个,文化祭也很近了,如果发生了什么的话,大家都会很扫兴的吧”

文化祭这个单词让绫部的表情蒙上了一层阴霾。

“是啊……对我们来说这是最后的文化祭了,所以饶了我们吧,但愿文化祭不要因发生奇怪的事情而中止。其实,体育馆变成那样的状况,教师和PTA(家长教师协会)中有人提出‘今年就停办吧’的意见。虽然因为会长的反对,现在文化祭总算是想着举办的方向前进,但是情况还是会有变的啊”

“这样,么……”

造成这样我也有一半的责任啊……。我偷偷地擦了擦冷汗。

“那个,那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可以去那幢小楼看一下吗?”

怎么说是那样的事情啊。圭佑相当地暧昧含糊地说道,然后继续把话接上道。

“如果发现了什么的话,就向你报告”

“明白。那么,今天放学之后有空没?因为我带了钥匙过来……”

“没有那样的必要”

我们的对话突然被这乱入的声音打断了。

“啊。姐姐……”

千夏走进学生会室,把像是学生会资料的一叠文件和笔记本“碰”地拍在我们正在使用的职员会议桌上。千夏的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不容分说的气场,用她那细长的眼睛盯着身体僵硬的我们。

“库拉君也是,总是一次次地不顾后果地一头扎入这样的事情之中,被卷入危险的事情中该怎么办”

『不,但是千夏……』

“好了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绫部君也不用在应酬他们两个了。那个,什么?文化祭的预算的事情啊。我刚才和文化祭执行委员会商量了这个事情再过来的——”、

千夏就这样强行切换话题,把我们和绫部分隔开来了。

『一之濑的事件都已经结束了……总感觉最近被千夏过度保护着……』

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我身后,叹息道。

但是,我和姬也并不是不明白千夏的心情。毕竟刚在两周前我们才刚卷入到或许会丢掉性命的事件中。千夏一直把我们当作血脉相连的亲人来关心,那件事在她看来是不能容忍的吧。她变得这样神经质也并非没有道理的。反而,在那次事件中,她甚至觉得十分对不起我们。

她的那份心情,并非虚情假意。

虽然应该如此。

“……为什么,我会在这样的地方…”

时间是傍晚五点半。地点是那座公寓的前面。我站在停车场上,边抬头仰望着日暮黄昏的天空,边如此低声说道。

从微微染红的山边响起了乌鸦的叫声。

『……我想是因为库拉被那个眼镜男收买了』

确实。在放学之后,绫部来到我们的教室,如此说道。

……呐,篠崎君,虽然不好意思,但能请你们去看一下公寓的情况吗?其实是父亲拜托我来请你们的……因为文化祭的事情,休息日也得上学,平时放学时间也变成了晚上了,所以之后也很难有时间了啊。而且,你想,如果真的有什么幽灵之类的……啊,不,圭佑君很喜欢这样的话题的吧?我会付打工的钱的,作为向会长的封口费,我出三千日元。所以,可以拜托你们的,吧。

然后,可怜的绫部那让人意外的提议让超缺钱的我上钩了。所以,我现在才会身处这里。

“嘛,但是,库拉,因此而有能解开昨天的疑问的线索就最好了。没有的话就没办法了。三十分钟收入三千日元是份好兼职啊。伙食费那边不补充一点的话,之后的生活会很恐怖的吧?我的那份就不要了,全部都给库拉吧”

“真的吗?thankyou,对不起了。……但是,最近真是倒霉啊,有种不好的预感啊”

小楼建在脱离住宅街之外的地方,是一幢三层高的雅致的办公建筑。虽然因临近河川,正面眺望的景色不错,但附近却是一个灵园。

“我说啊,库拉,绫部前辈说会传出有幽灵的流言,该怎么说呢,我记得,这幢房子大概从以前开始变成了流言了……”

“啊……地点确实是这里啊。嘛,但因此而有幽灵之类的出来的话,那就可以顺便改善一下姬的伙食了,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我边说着边把视线移到有点脏了的自动门的玻璃上。看到贴在上面的已经全部褪色了的“招租”启示,我不禁有点同情绫部父亲的辛劳了。

“那么,进去吧?”

在圭佑的催促下我正要踏足前进。

此时,卡卡地响起了夸张的切割玻璃的声音。

“啊……?”

圭佑吓得呆立不动,在圭佑身旁的我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抬头看去,被打破的是二楼的窗户。一个穿着派克风衣的男人从那里仰面朝天地掉了下来,看样子已经失去意识了。

“可恶”

我跑过去,想要救那个男人。男人的身体猛撞向沥青路,我在他快要撞到地面前把他接住。我抱住他的头,为了止住下落的去势,施展受身技,在地上打了个滚。

然后我马上站起来,喊道。

“没事吧?振作点……”

喊完之后,我倒吸一口气。浓浓的血腥味侵入到我的鼻腔中。男人的脖子上有一道被深深地剜掉的伤口。

“……”

我可以感觉到那鲜活的体重和体温,这让我意识到这绝不是幻觉之类的。

我昨天看到的也是现实,而且,现在已经成为流言的东西并非虚假,我沉痛地理解到这点。

『……库拉,这个是……』

“圭佑,这个人就交给你了!叫救护车”

“……嗯,啊,知,知道了”

圭佑注意到了从男人脖子处流出来的血,他发出的声音不由得变尖了。但是,他马上就咬着颤抖着的嘴唇点了点头。然后脱下白衬衫,按在男人的伤口上。我们双方都知道男人已经失去呼吸和脉搏了。伤口明显是致命伤,已经没有复活的可能性了。但是从男人的身体传来的体温——生命的片鳞半爪,既然还能感觉到这些,我们就不能这么轻易地放弃。

“……库拉,怎么办啊”

圭佑支着男人的上半身,在注意到我要走向小楼的后门后,冲我喊道。

“也许里面还有人,我去看一下”

“里面?怎么看都很危险啊”

“如果有可以救的人我就要去救。姬在这里——”

我刚说口的话被柔软的嘴唇堵住了。一条香舌伸了进来,在舔食了我的唾液后,姬实体化了。她的身上散发着像是红色的萤火虫般的磷光,身上的衣物变成了战斗用的水手服,那是母亲的遗物。姬用态度坚决的眼神盯着我。

『我也要去。我可以做后方支援,不会碍手碍脚的』

“……如果觉得危险你就赶紧撤退”

我们没有讨论的时间了。我只对姬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从小包中取出美工刀,再把酒壶抛给姬。

酒壶中装着含有咒素的酒,酒中的咒素是先注入姬的咒素然后再经过培养得来的。酒壶里的酒就是为了不让我操纵的“废龙”给周围的物体带来无差别的损害,保护周围而使用的。

“小,小心点,库拉”

圭佑冲我喊道,我转身背对着他绕到后门,用绫部给的圆筒钥匙把门锁打开。

一进去就可以看到楼梯在短短的走廊的一端。那里也倒着一个男人。男人的脖子上果然也有一个深深的伤口。我不由得咬牙切齿。

“姬把那个人带到外面去”

楼上应该还有人在吧。我听到了像是在争斗的脚步声。这样的话,就是说犯人也在那里。

我握好美工刀正想跑上楼梯,姬却制止住我。

『但是,这样做,库拉就……』

姬是对把我一个人留在小楼里感到不安吧。

“没事的,如果实在没办法的话,我也会马上逃跑的”、

如果我死了姬也会消失。我把这点重新铭记于心。

“出去了之后,就拜托圭佑把斎槻喊过来”

『…………』

姬像是要说些什么般正要张开嘴——但是她还是无言地把酒壶丢回给我。酒壶带着装入了液体的金属质感落入到我的手中,。

『这个东西为了库拉而使用就好了』

“……知道了”

姬看起来有点生气了,我对着生气的姬勉强地露出笑颜。

我身体的修复能力比起常人,不,即使比起咒素使都要出类拔萃。在于一之濑战斗的时候,我差点被“废龙”吞没,差点死掉,即使如此,我也只是昏迷了四天就已经复归到日常生活中去了,所以作为生物来说,我的恢复能力也是异常级别的吧。

但是,我的身体还没从两周前的那个事件中完全恢复过来。姬被夺走后,我在完全失去加护的状态下战斗,那时候受的伤还没有痊愈。只是看起来像是治好了。

对于伤势未愈的我来说,喝注入了姬的咒素的酒的话,就可以保护自己的身体免受自身的“废龙”的伤害。这是为了不让曾被“废龙”破坏过一次的身体再增加痛苦的防护药。

虽然我没有把我身体的状况告诉任何人,但是果然是完全瞒不了姬的。也许正因为我没对千夏,还有斎槻说,她才会注意到的吧。

我咬着嘴唇,接着,楼上再次发出了像是摔倒般的巨响。

“那么,就拜托了”

我冲姬喊道,然后跑上楼梯。

『我会马上回来的』

姬露出一副像是自身被撕裂般的表情,扛着命悬一线的男人向着门口走去。我没有去看那边的情况,跑上了二楼,正要打开连着楼层的门。

我心中涌起了一股无以言状的不详的预感,我瞬间把身体闪到旁边。紧接着,门就被击飞出去了。办公椅和铁制的桌子以杀人般的气势飞砸出来。桌椅掠过我的身体,猛撞在楼梯间的墙上。

巨响和震动拍击着我的耳膜,耳朵响起了如悲鸣般的耳鸣。

“……啊”

看来这不是一幢全空的建筑。也许绫部的父亲是把这里作为公司的仓库来使用的吧。

房间里有东西并不是什么问题,问题是这些东西飞出来的气势。只要房间里没有弹射装置,桌子椅子就不可能把铁制的门弹飞后飞出来。而且,从常识来说,楼房的房间里也不会装有弹射装置。

桌子和椅子上面都覆盖着一层暗哑的琥珀色光泽,那由细细的咒文形成的光芒——

“咒素……”

我低声地念道。

“果然是和业界的人有关啊”

我砸了咂嘴。

但是让尸体消失的并不是咒素。昨天,尸体在我眼前消失了。说了很多次,我们的嗅觉还没迟钝到咒素在我们眼前发动却没感觉。

那么,到底。

但是,只要目击到一次名为咒素的证据,就可以搞清楚问题了。

我们看到的消失事件并不是都是传说啊超常现象之类的,而是某些人抱着一定的目的而进行的活动。

但是,这样说却不能解决所有的疑问。倒不如说是因为搞清楚了,疑问反而增加了。他们对受害者的选择是无差别的吗,或者是有什么基准的吗,腕掉脖子是有理由的吗,他们有什么目的。

不管怎样——

『库拉』

我刚下定决心,姬就越过桌椅的残片跑到我的身边。

“啊,那个人呢?”

姬回来得太早了。我吃惊地问道,姬摇了摇头。

『库拉跑上楼梯之后,他马上就消失了』

“可恶,又是这样啊。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

我呻吟道,抬头看着楼梯的前方,这时。

乒,乓

从背后传来了不详的声音。

“啊”

我转过身来,堆积在楼梯间的椅子的脚,构成桌子的铁片,一个接一个地扭断了。

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乒……。

仿佛要割破耳膜般的大合唱开始了。伴随着声音的继续,碎片——凶器的数量不断地增加着。

十分不妙。只靠一把美工刀是不可能抵挡住的。

『……浮现吧猩红』

姬放出了红色的光芒——用“废龙”做成的箭矢。箭矢的箭头向着碎片,然后姬边跑上楼梯边喊道。

『快逃,库拉!』

即使姬不说我也打算这么做。我跳上楼梯和姬一起跑着。从背后传来了撕裂空气的声音。

“……!”

我抱着头像扑向地面般趴倒。细小而尖锐的东西刺进了墙壁。没有刺进墙壁的东西则是撕裂着墙壁。在仿佛要刺破耳膜般的钝音过后,我们才抬起头。

『没事吧?』

“啊啊”

貌似我们没有完全躲开的碎片被姬展开的“废龙”的箭矢抵挡住了。我们两人都没有受伤,但我们却连对此感到安心的闲暇都没有,碎片再次漂浮在了空中。

姬皱着眉头地把红色的箭矢再次排布到我们的正面。

“库拉。我们应该逃到外面去。我们看不到对手的身影,这样情况相当不利啊”

我都知道这点,但是。

“退路被堵住了,现在只能往上”

我的话没说完就中途打住了,我们从再次飞向我们的碎片中逃跑。虽然碎片只是呈直线地飞来,但是它们有速度。有几片没避开的碎片击中了我的脚。

“啊……”

我用差点要停下来的脚跳上了楼梯,尽最大努力,勉强跳到柱子的背面。我感觉到墙壁被无数的碎片击中而震动着。

与此同时,姬猛然撞向墙壁,踹开了一个通向外面的洞。

『库拉,从这个洞退走——』

“你先走,我留在这里”

『难道……冷静点』

姬焦急了。

我已经死心了。当然,并不是坐以待毙。

我想如果可以的话,不使用咒素地避过这一波攻击的话,就不会再给身体增加负担。但我抛弃了这个天真的想法,抛弃了逃跑和想看对手的样子之类的想法。虽然我已经吐出血来了,虽然已经痛得快要满地打滚了——但,这些已经无所谓了。

“——到来吧,红莲”

我想起了从那抱住过的身体上逝去的体温。

“——滴落吧红莲。散落穿透吧”

那空洞的眼神,那失去了生命的身体的,让我感到无力的重量。

“燃烧至焦灼吧,血花飞溅吧”

我愤怒了。

『停下来!库拉』

“——毁灭吧”

我无视姬的阻拦,释放了“废龙”。红色的光芒从我的全身溢出散落,像无数的蛇般在滚动。我把这些红光收束到推出了一格刀片的美工刀的刀尖上,做出了太刀的形状。剧痛灼烧着我的脑髓,但我的愤怒远超了剧痛,战胜了身体的疼痛。

“废龙”的力量开始慢慢地腐蚀着脚边的地面。但是,反正室内的装潢都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了。已经没必要去担心绫部的父亲了吧。

比起这些。

“不可原谅……”

对于只能目视着母亲的离世的我来说。

是无法理解那些可以轻易地夺走别人性命的人的想法。

是无法容许把东西破坏到无法复原的思路的。

“……”

我用刀刃横砍向飞来的碎片。在切破碎片后,美工刀刀尖的一格刀片就卡擦地破碎掉,红色太刀的形态消失了。我再次把美工刀的刀片推出一格,然后再次收束红色的光芒。“废龙”的力量无论是对敌人还是对作为媒介的美工刀刀刃都是有效力的。所以每次砍击后,我都必须再推一格刀片出来。

『库拉』

姬发出了焦急的声音。与此同时,碎片再次飞来了。我无言地把碎片砍碎。

被击碎的碎片虽然被“废龙”侵蚀而质量减轻了,但是细分之后数量增加了。这样的话、

“爆”

我操纵“废龙”爆炸开来,让碎片卷入其中消失掉。被红色的光芒完全粉碎掉的碎片化为尘埃,在微暗中飞散,白茫茫一片。

在我做出这些举动的时候,没有被消灭的铁片刺进了我的肩膀和脚上。冲击使我的身体微微地晃了晃。但是我感觉不到疼痛。

“绝对,要把你打飞……”

愤怒在脑海中沸腾,已经让我痛觉麻痹了。

『不要乱来啊!』

我听到了姬愤怒的喊声,但我把她的呼喊也无视掉了。我跑近正要飞向我的碎片,用“废龙”把它们炸散,白雾再次在红光中飞散。

——毁灭吧。

“废龙”与愤怒产生了共鸣,它破坏一切的冲动渐渐缠绕着我的精神。“废龙”的性质地“灭尽”,那种力量的根源就是毁灭之神。

伴随着爆炸的声音,我把碎片全部收拾掉,然后一脚踹开通往三楼楼层的门。门因冲击而破碎飞出,插进了墙壁上。

“出来!”

我放声大喊,声音让玻璃窗哗啦哗啦地震动起来。

然后,就这样——鸦雀无声,叮地回复了安静。

什么都没发生,什么也没有,就连那感觉十分浓厚的杀气也没有了。

只有,突然而来的寂静把我们包围着。

狭窄的楼层,空荡荡的。

房间里没有任何可以让人躲藏的地方和隐藏起来的东西。

“什么啊,这情况”

我呆然地呻吟道。

“……这个是……”

晚一步走进房间的姬眉头皱了起来。

『被逃掉了,吗?』

或者是,从一开始就不在这里。

“可恶”

我的愤怒无处发泄,只好一拳打在墙壁上。身体到极限了,我边砸了咂嘴边收回释放了的咒素。失态了,我的理智被愤怒吞食了,中途忘了用酒壶中的酒把咒素中和掉。我现在呼吸混乱,汗如雨下。

『库拉……』

姬解除了实体化,像是担心般向我伸出手,用责备的声音说道。

『你太冲动了。那样的战斗方式会折寿的。希望你也想一下我的心情』

“……知道了。对不起啊”

『明白你个头!知不知道我到底有多担心你!』

姬冲我怒喝到,她那漂亮的白色秀发在空中乱舞着,她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

“……对不起”

虽然我觉得很对不起姬,但却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我屏住呼吸,喝了一口酒壶中的酒,背靠着墙壁,来回地深呼吸了数次。从脖子滴落到背部的汗水让人感觉很不爽。

我就这样沿着墙壁软绵绵地蹲下来。

突然,我在寂静中感觉到了违和感。

奇怪。

“….为什么,会这么安静?”

我拜托了圭佑喊救护车的吧。救护车明明应该到了,是路上多花了时间吗,或者是,在圭佑打电话之前,救助的对象那个男人就消失了、

此时,我注意到了异常。

姬倒吸口气,汗毛倒竖。

『……被包围了……』

我们察觉到在日落黄昏的黑暗中,公寓的周围布满了杀气。

“……,圭佑呢?”

我像弹起般站了起来,即使看向窗外,也看不到圭佑的身影。

不安让我的精神敏感起来了。

血从脖子处流出来的男人的身影在我脑海中如幻灯片般回放,我感觉五脏六腑一阵冰凉。

——难道,圭佑。

我甩了甩头把脑海中差点浮现的最坏的情况拂去,急忙跑下楼梯。我就连回到一楼再出去都等不及了,直接从二楼破碎的窗户中跳向停车场。

“圭佑!”

因下落的势头,鞋底被沥青路摩擦着。我向前扑倒,打了个滚然后站起来。环视四周,一个面容冷酷的中年男人站在道路旁,那是从三楼的窗户看不到的死角。男人是光头,长着一张四四方方的脸。

圭佑老老实实地被男人用粗大的手臂像包裹一样抱着。

“圭……”

从圭佑那软绵绵地垂下的手脚可以看出他已经完全失去力气了。是昏迷了,还是——

凝固在喉咙处的悲鸣让我的呼吸停止了。我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冰凉,脸上失去了血色,视线扭曲起来。

然后,我的感情爆发了。

“……,混蛋!”

我像咆哮般怒喝,一下子逼近对手,飞脚踢向中年男人。但是中年男人把圭佑放了下来,在被我踢到前的瞬间向身后跳去。从他的跳跃能力和反应速度来看,无论怎么想,那家伙都是业界的人。

这样的话,死掉的男人们也是这样的吧,和眼前这个男人战斗而被其击毙的吧。

但是这样的事情现在已经不要紧了。

我一边盯着中年男人一边摸着夺回来的圭佑的颈部。我确认了圭佑没有受伤,而且感觉到他还有脉搏,我身体颤抖着地安心下来了。

太好了……。

但是我不能在这时让精神松弛下来。

除了中年男人之外,还有十数个业界的人出现在我的视野中。他们全都用满是杀气的眼神盯着我看。还有人拿着带有消音器的手枪。一共二十个人。作为对手来看,现在的情况相当不妙。

『库拉』

“姬,圭佑就交给你了”

虽然我把圭佑拜托给晚到一步的姬,但在刚才的战斗告一段落的时候她已经解除实体化了。通常情况下,姬是另一个世界的存在,是无法干涉这边世界的物质的。也就是说,现在的姬是无法抱起圭佑的。

至少得让姬半实体化,我正要去舔姬那白皙的手指,但是飞来的子弹却阻碍了我这样做。幸好子弹只是掠过我的手臂,但是超音速的惯性力仍旧让我的皮肤开裂了,血花飞溅。

“啊……”

但是不管怎么样,即使姬实体化了,也不可能颠覆我们的劣势。在这种情况下,还得守护圭佑,该怎么办。

为了躲开子弹,我弯下身体地跑着。这是背着圭佑的我尽全力能做到的事情。我感觉到子弹散落到我身后的沥青路上,用目光捕捉到逼近眼前的男人们的动作。

——离最近的人还有四步。

离解除只有一点点时间了。到此时,我还在苦思良策。焦躁感让我沸腾的思考陷入空转之中。

至少,要让圭佑活下去。

——还有三步。

我想不出可以颠覆这种绝望的状况的手段。以“废龙”在性质,如果释放咒素的话,肯定会伤到圭佑的。我必须在不使用咒素的情况下,保护好圭佑。于是,该怎么办。

我无法整理思路,已经没有时间了。

——还有两步。

“……啊”

Time over。我紧闭着嘴唇,握住美工刀。我下定决心只用这一把美工刀进行战斗。

清脆而巨大的破裂声撕破黑暗,一发枪响。大概是瞄准我的吧。我正要反射性地向后仰。

“……?”

子弹掠过逼近到我眼前的男人的手臂,瞬间,展开成球状的红色咒素把男人的整条手臂消灭掉了。

“啊……‘废龙’?”

这种情况的话,开枪的人是斎槻吗。我正要如此认为——但是,我错了。

“你们的对手是我哦”

这样的声音响起之后,一个身影出现了。那是一个二十岁左右,身材瘦削的长发青年。黑色的头发,黑色的夹克,黑色细身西裤,手上戴着黑色的钛合金戒指,脖子上也戴着黑色的钛合金挂件,只有左耳的耳坠放出银色的光芒。青年一副乐队成员般的打扮,但他的手上却没拿吉他,也没有贝斯,只有一把左轮手枪。

谁?不过,既然可以使用“废龙”,大概是比卖守家的人吧。

“穗崇……,你这家伙……!”

新人物的介入让男人们的脸上掠过一丝紧张。为了掌控状况,男人们向我靠近过来。在这时,姬从背后舔食我脖子上的汗水,实体化了。

『库拉……那个人是谁?』

被人称作穗崇的男人冲着惊讶的我们微微一笑。

“嘛……你们是我的朋友。这里就交给我,你们逃跑吧”

『那就这么办吧』

姬马上回答道,与此同时我重新抱起圭佑与姬一起跑向包围圈的薄弱处。也许应该向对方道谢,但我无法大方地对比卖守家的人道谢。

男人们向着跑着的我们发出焦急的喊声,仿佛是想要挽留我们。

“等一下”

这时,穗崇再次开枪。想要逼近我们的男人的指尖被“废龙”的光芒炸裂了。

“你们做我的对手,还有那样的余裕吗?”

“啊!”

男人呻吟了一声。

男人们像是完全切换了意识般。不再特意以要逃跑的我们为目标,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到打倒眼前的穗崇上。

我一边跑着一边闻到了血与咒素的味道,心中涌起一股无法忍受的厌恶感。

“……那个,事情就是这样”

晚上八点,我和姬被逼正坐在一间电线乱七八糟地缠绕着的房间里,这是圭佑的房间。

这是一幅好像在哪里见过的光景。话说,就在昨天,才刚被斎槻被逼着这么做。我垂着头正坐在灰色的地毯上,只能偷偷地用视线窥视着叉腿站立着,俯视着我们的千夏。冰冷的火焰在千夏睫毛修长的双眼中熊熊燃烧。附有肉感的红唇微微地颤抖着。

“……还有吗?”

“……对不起”

『对不起』

“……还有吗?”

“……已经没了”

『已经没了』

虽然姬伏地谢罪了,但看来并没能镇压住千夏的怒火。

“……具体的呢?不打算做些什么吗?呐,我阻止过你们的吧?不要特意地不顾后果地一头冲击危险之中,为什么库拉君你们要无视我的忠告?”

圭佑的性命和身体貌似都没有异常,只是睡过去了而已,因此现在他浑身软绵绵地躺在在我们旁边的床上,侧目看着被说教的我们。现在在这里的圭佑是活人而不是尸体,只是因为运气好罢了。千夏这么生气并不是没道理的。

“……嘛,嘛嘛,姐姐,你看,我不是没事……”

看到垂着脖子的我们,圭佑慌忙跟着说道。千夏姐瞪了插嘴的圭佑一眼。

“是啊是啊,这个蠢弟弟是没事啊。所以这里没你的事,你给我闭嘴。话说,圭佑也该阻止他们的,你给我好好地反省”

“啊”

千夏在弟弟的脑袋上狠狠地敲了一下之后,沉默下来,咬着嘴唇。

“……知道吗?在一之濑的事件中,库拉君你差点死掉哦?如果那个时候你们两个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

千夏双手捂住自己那苍白的俏脸,闭上眼睛,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再呼出。

“嘛,圭佑和库拉都姑且算是伤员,所以这次就先这样,如果下次再出现这样的事的话”

千夏细长的双眸眯成一条线。

“……就要责打你们一顿了哦”

……为什么要看着我舔舌头啊?

我觉得不能去问这个的理由,于是偷偷把视线移开。

“……知,知道了。以后,我会多加注意的了”

『我也会注意的了……』

“……唉”

千夏对边颤抖着边频频点头的我叹了口气后伸手摸着我的脚。

“等,千夏姐?突然地做什么啊?”

“……你的伤虽然如刚才确认的那样,好像是没什么大碍……但是,制服上的洞……让人有点困扰呢”

“啊……”

我痛苦地抱着头,之前的制服在与一之濑的战斗中变得破破烂烂,前几天才刚买了套新的,现在再次变成这样,又得破费了。千夏对着目视远方的我温柔地微微一笑。

“洞没有那么大,这种程度的话,我会想办法弄好的,先放我这里吧”

“真的吗?”

千夏用细长的手指抓住我的衣领,我在她的催促下把夹克脱了下来。

“那么,就拜托了……啊?千夏姐为什么把手放到我的皮带上……”

“来来,脱下来脱下来”

“等,等一下,不要脱!姬不要光看着啊,阻止千夏姐啊!”

『对不起,千夏,替换的衣物可以借圭佑的吗?』

“嗯嗯。啊啦,库拉君,穿了一条相当可爱的胖次啊。胖次的花纹……大减价卖剩的?”

“快住手啊!”

“哦呵呵。我和库拉君不是那种可以一起洗澡的关系么。不是有下次再一起洗澡的约定的吗,有什么好害羞的”

“不,那是什么时候说过的话……我不知道有这样的约定啊”

我大声喊道,然后抢了一条圭佑脱下来扔在房间里的裤子,急忙穿上。因为尺寸不合适,所以必须要卷起裤腿。可恶。

千夏一脸满足地举起从我身上剥下来的制服,突然,她露出一副思索的神色。

“呐,圭佑?”

“嗯?”

“你也….看到尸体消失了的吧”

面对千夏的疑问,圭佑紧闭着嘴唇,点了点头。

“……老实说,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但是那确实只能说是消失呢。而且,正如库拉所说的,脖子处被痕痕地剜了个血洞”

“业界的人……脖子的伤……。楔……,么……”

千夏歪着头思考着,含含糊糊地发出声音道。

“嗯?千夏姐,法则……?那是什么?”

“嗯,我先用我的方式调查一下之后再说吧。如果犯了知识性的错误的话,脸就丢大了”

虽然我很在意,但是她说了之后再说的话,不到时候是不会告诉我们的吧。

接着千夏就走到床边,轻轻地摸着圭佑的头。

“那么,圭佑,我暂时会呆在楼下,你就睡一下吧”

千夏手的动作很温柔。我想,虽然千夏经常训斥圭佑,但是她还是很喜欢圭佑的吧。

“嗯?有什么事吗?姐姐”

“今天祖父来了哦”

“爷爷?啊,但是,我记得爸妈是去了爷爷那里的吧?”

“确实是这样。嘛,那个人的话,不是心血来潮就会过来玩的么?”

千夏用手指按着皱起的眉头。

我一边看着千夏一边想起了那个精力充沛,肌肉发达的老人的身影。

“哦,周雄老爷子来了啊”

千夏和圭佑的祖父名字叫做木继周雄。因为他曾叫我去帮忙干农活,所以见过他几次。那人有着完全让人想象不到是个年近八旬的老人的动人的力量。像是不知道什么叫生病一样,牙齿也没有一颗脱落的,皮肤闪烁着鲜活的光泽。要是他有头发的话,恐怕装成五十岁的人也没人能认出来吧。实际上,好像还有人把他错认为千夏和圭佑的父亲。

“……啊,那么,你就给我好好地睡觉吧!”

圭佑正想要抬起来的头“啪”地又落回到枕头上。

“我今天果然是太过紧张了,没精神啊”

“是啊。你就不要勉强去应酬他了,好好休息吧,蠢弟弟”

千夏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弹了下圭佑的额头,然后站起来,在她想要走出房间的时候,门却突然被擅自打开了。

“喂喂喂,圭佑,为什么在这样的时间就像个好孩子一样睡觉了啊,才八点啊?夜生活不是这时候才开始的吗。来来,起来,起来。哦哦?那边的是库拉君啊,呀,好久不见!”

“呀啊啊啊啊啊,周,周雄老爷子胡子!胡子很疼!我被扎到了”

周雄给我来了个脸贴脸的大拥抱。厚实的肌肉触感和老人味让青春期男子的心嘎嘎作响。千夏喜欢粘人的习惯肯定是遗传自他的吧。而且他是遗传的根源,比起千夏还要厉害。不,这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而且,把带有洗发水香气的高中女生和飘着汗臭的老人相比,是我自己不对。

“正好,我们叫外卖吧!吃什么好呢”

“什,什么正好啊”

“够了,我明明叫你在接待室里等着的……”

“不要搞得像是在别人家里那样嘛。不要让我在熟络的儿子家里等着人给我上茶啊”

周雄一边说着一边不等我们回答就拿出手机开始搜索外卖信息,我慌忙告辞。

“啊,不要了,家里大概还有人等着我呢。……今天我就先走了,很晚了,咱就不扰了”

“等着”这个单词让周雄眨了眨又大又圆的眼睛,笑了笑。

“……呵呵,对了,库拉君也不可小看啊。嘛,老夫和他们祖母结婚——”

“祖父,你搞错了”

在我订正周雄的说法之前,千夏就已经用如冰般寒冷的声音否定道。

“哦……。搞错了吗,那么,那么,难道是——”

“这个也绝对不是”

“不,老夫还什么都——”

“库拉君,这样的时候还是不要回家了吧。已经也很晚了,就在这里住一晚吧”、

三次打断了祖父的话后,千夏抓住我的手说道。

千夏说“这样的时候”,这是在担心我吧。她是在说,在发生了骚乱的时候,晚上没必要一个人在外面走夜路了。

“不,但是。这样就等于把那家伙一个剩在家里了啊”

正因为是发生了骚乱的时候,让一个小孩子留在安全系数极弱的破房子里是很危险的

千夏像是有点困扰般叹了口气,对我的话表示理解。

“确实。……那么,库拉君,我之前做了些吃的放在你家的冰箱里了,喜欢的话你就吃那些吧。我想那个孩子不会把准备的东西都扔掉然后再叫上门销售的。不过,如果那孩子真的是这样不明事理的话,就赶紧把她赶出去吧”

千夏如此说道,然后紧紧抱着我。千夏把她那不知道是F还是G 杯的胸部紧紧地贴在我身上,然后在我耳边低声地说道。

“……为了我们的未来,不好好调教是不行的吧?”

不好,不愧是被那东西压着啊,好高兴…咳咳,身体的反应真让人困扰啊……。那个,话说,刚才说了什么来着?记得是调教……。不,虽然伙食费的事情是要先解决。但感觉千夏姐说的好恐怖啊。

“你要让她充分地理解到她只是个寄宿的而已”

虽然千夏的微笑如花般,但为何却像荆棘一样刺着我。

我们回到家里,斎槻问晚饭怎么样,我现在的状态只能含糊地回答了一下,就直接走向床去,然后败给了睡魔,酣睡到天亮。勉强地释放“废龙”太劳累了。我的身体像泥一样沉重。虽说很累,但我途中却数次醒来,肆虐我全身的剧痛让我气喘如牛。

然后我一直睡到下午才终于醒过来。今天是星期六,虽然不是休息日而是隔周进行的补课日,但是我已经事先告诉圭佑和千夏我要翘课了。所以,我名义上的监护人木继家应该跟学校联络说我要请假的了。

阳光从忘记拉起来的窗帘中射了进来,晒着我的眼睑。

『早上好,库拉』

“……嗯……。为什么随便进钻进我的被窝里啊!”

我跳了起来。

『什么东西变红色了?』

躺在床上的姬微笑着温柔地把百褶裙卷起,大腿最大限度地露了出来,然后就这样卷着向我靠近过来。她现在只有小学生身形,体重很轻。从敞开的领口处可以看到像瓷器般的肌肤。那种白皙,让我无意中想起了前天晚上的脱衣秀,我不禁屏住了呼吸。

“不,那个,不能做不健康的事情哦”

『你在说什么,姐姐在旁边陪睡,可没有什么下流的理由哦』

姬伸出纤细的手指慢慢地隔着衬衣的布料抚摸着我,她的手指从肚脐开始一直摸上到我的喉咙。

“你好歹也考虑一下自己的岁数啊,俗话有说男女授受不亲的吧”

『也有说死了的孩子没有岁数的哦哦』

“不要说这样的黑色笑话,说了不要靠那么近”

胸部,吐息和大腿都碰到我了。

『啊,不要那么激动啊,库拉』

“不要用这种微妙的措辞啊!”

在这时,我们俩都感觉到了一道冰冷的视线,我们顺着视线看向视线的根源。

“早上好,朔良大人,姬大人”

斎槻正坐在床的旁边,目光冰冷地盯着我们。

“……早,早上好”

“…………”

斎槻继续用她的大眼睛无言地盯着我们,我如坐针毡般移开了视线。

“那个,我说你啊……”

“怎么了?”

“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的?”

“大概是在姬大人说‘早上好,库拉’前一点的时候……吧”

从,从一开始就在看着的啊!

“话说,你不要悄无声息地坐在一边啊”

“请不要在意。我对于朔良大人来说就是空气一般的存在,我会牢记这点的”

“不要胡言乱语!”

“话说,你们两个关系真好啊”

“不,这,这个是”

为了辨明清白,我想要把姬从身上扯了下来。但是姬手上一用力,就更加贴紧我了。都,都说了不要贴上来啊!

『库拉,这是好机会。就让斎槻误解我们的关系好了』

“关,关系?不要用这种暧昧的说法啊”

『小姑娘,正如你所看到的,我们就是这样的关系。你是个寄宿的,以后还是该稍微注意点』

“这,这样的关系?我们可是健康的姐弟关系。你也说些什么啊”

“…………”

“为什么要持续这么漫长的沉默啊”

“这样么。没有注意到你们两人的关系,我真是相当地失礼啊。以后,我会注意的了”

“等一下,你在说什么啊!姬,姬你也快点给我下来。呐,拜托了,你也别接受这些奇怪的歪理啊?那个,不要产生微妙的误解啊?”

这个只是单纯的捉弄而已。姬最得意的姐弟之亲而已。

“嗯,请安心吧。我不会对别人说的”

斎槻仍旧保持着僵硬的表情,一边整理着黑色的萝莉装的裙摆一边站起来。这家伙这态度是在说让我安心吧。

“你,你确实是误会了什么吧,不,你绝对是误会了。你好歹听一下人家的话——”

“朔良大人,姬大人,请不必担心,因为我只是个在这个家里寄宿的”

『原来如此,真是明白事理啊』

“嗯,今后我会把姬大人当做姐姐来敬重的。我会尽好作为朔良大人的妻子的本分的”

“不是的!”

“妻,妻子什么的……啊,等,等一下”

斎槻没有回答就静静地离去了。姬盯着她的背影,然后突然,表情不变地抬头看着我。

『……库拉,昨晚……发生了什么?』

“哈?”

『我在问昨晚发生了什么』

“什,什么也没有啊。昨晚回来之后马上就睡着了啊”

『我问的是在那之后』

“都说了,我一直在睡觉。话说,这家这么小,发生了什么的话,你马上就能知道了吧!”

『这样的话,在我睡着之后……』

“姬不是不会睡觉的么!”

『那,那就是,你给我下药了……然后趁机——』

“喂,不要把事情说得那么复杂”

她这想象力是从哪里涌出来的啊,我不禁抱头仰天,姬像是不放心再一次向我问道。

『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我没撒谎”

我像是牧师般单手放在胸前宣誓道。但即使这样,姬好像还是不接受。

『你,你能向着阿左美的遗照发誓吗?』

“不要把母亲也搬出来啊!为什么会变成要发誓啊。这样太过隆重了吧!”

『……库拉,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就相信你吧。假如……,假如,你背叛了我的话』

姬那漆黑的大眼睛湿润了,眼睑低垂。

『我就会哭着向千夏报告』

“只有这个千万不要”

因为没有做过的事情而要我伏地而跪请求原谅。千夏姐绝对有病娇属性……。在姬向她那样报告的时候,我一定会被杀掉的。那时等待着我的,并不是肉体上的死亡,而一定是精神上的死亡。

『……我想你还是那句话铭刻于心的好』

姬瞪着我说道,我脸色像纸般苍白地对着姬频频点头。

接着,我边和姬一起走向客厅边感觉到胃部已经饿得剧烈地绞痛了。客厅里已经准备好了烧鲑鱼鱼块,热乎乎的米饭和味噌汤了。每一道菜和米饭都还冒着热气,这是配合我起床的时间而做的吧。

“啊,不好意思,下次我来做吧”

“不必了、厨房已经是我的地盘了。希望朔良大人不要进出厨房”

斎槻静静地宣言道。我可不能沉默着接受我自己的家正被侵占这一事实。

“咳咳,我说啊,这里可是我的家啊。随我喜欢——”

“不,我只是在完成作为妻子该做的事情而已,所以请不要在意”

“都说了,那个”

『妻子?小姑娘你是打算怎么样啊。库拉是我的……我的……』

“我的,什么啊?”

『唔……。弟,弟弟!』

不知为何姬要结结巴巴地宣告这理所当然的事情,然后她紧握拳头,浑身簌簌地发抖。斎槻向着这样的姬歪着小脑袋。

“我是开玩笑的。……请快点入座吧”

『呼,呼呼呼。玩笑。原来这样啊。真是的,真是个恶性玩笑啊』

姬露出恐怖的笑容。我捂着胸颤抖着。

“你……不要一脸认真地开玩笑啊……”

本来平时她的表情变化就很少了,很难让人区别她到底是不是认真的……。话说,为什么事情会搞成这样。不行,我不能让我家主的威严继续动摇了——、

我下定决心地使劲地握住拳头。斎槻的眼睛再次像猛禽般眯起了来。

“话说回来,朔良大人请假睡到这样的时间,真是让人不敢恭维啊”

『你还是适可而止的好,小姑娘,这里可是库拉的家。什么时候起床是他本人的自由』

“如你所说,家主是朔良大人。所以,从昨晚开始我就一直在等着朔良大人,什么都没有吃,肚子也差不多饿了”

『啊?』

“这,这样啊。你先吃的话——”

我一开口,斎槻就直直地瞪着我。虽然很难明白他的意思,但是看起来像是无精打采。

“我是为了朔良大人而准备饭菜的,不可能一个人先吃”

“不,虽然这说是这么说……”

“你就那么讨厌我做的饭吗?前天朔良大人——”

斎槻的话说到一半就打住了,咬着嘴唇浑身簌簌地发抖。她的自尊遭到了重创,眼看他就要哭出来了。这样的话,除了道歉之外别无他法。

“对不起。……是我不好。并不是说讨厌,真的只是有点累”

说完之后我就坐到餐桌旁,虽然不知道斎槻是否接受这个解释,但总之,先沉默下来。

先不说食材的质量,她做的早饭基本上还是可以的。恐怕这是比卖守家的习惯吧。调味很不错,但一想到比卖守家,就感觉有点无趣。我无言地继续吃着饭,斎槻打破沉默。

“虽然你说累了,但是这个伤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吗?”

因为睡衣的裤子是五分裤,所以可以看到几道浅浅的被刺伤的新伤痕。手臂上也有因子弹擦过而裂开的伤痕。所以如果对她说不要在意什么的就太过牵强了吧。

“嘛,发生了点事”

我不太想在吃饭的时候说那件事,所以说得含含糊糊。姬大概也是读懂了我的想法,一边为了吃鸡蛋而把手指伸入我的嘴唇中一边帮嘴道。

『这是我和库拉两个人的秘密。是和小姑娘你没关系的事情』

“……朔良大人,是这么吗”

“……嘛,嘛,就是这样,吧?”

『鸡蛋,鸡蛋……哈……』

斎槻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沉默着。姬则是一副幸福的表情在斎槻面前吮吸着鸡蛋。我边侧目看着这一幕,边擦着太阳穴。

结果,昨天真是白忙活了啊。什么都没有搞明白,消失的遗体是谁,为什么会消失。还有来对我发动攻击的男人们是什么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也许,问那个名叫穗崇的比卖守家的青年就能明白,但是我们这边没有联络他的手段,最重要的是,我无法容忍因这样做而不小心被卷入其中。

因为昨天圭佑就被牵连了。

我拿着筷子的那只手不知不觉地加大了力气,筷子发出嘎嘎的声音。

“朔良大人?你怎么了?”

斎槻惊讶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了。她那大眼睛像是关心我般微微地眯起来了。

“啊,那,啊啊……”

我慌忙地寻找着话题想蒙混过去。

“话说,你活动不辛苦的啊,一直都穿着这个”

斎槻穿的衣服是那套哥特萝莉装,那很有体积感的裙子在坐垫上膨胀鼓起。

“一直?你是说我一直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吗?”

斎槻深深地叹了口气。

“昨天和前天都穿着不同的礼服的。这个是根据用途来分别使用的”

“啊啊,这样啊。因为哥特萝莉装都是黑色的,所以看起来都是一样的”

“……哥特萝莉……?”

斎槻的眉毛一跳一跳地抖动着。

“这可不是哥特萝莉装。这是古典萝莉装”

“啊?……那个,不好意思,这两个有什么区别”

“精神上的不同”

『……啊?』

姬吃惊地张大了嘴,我也露出一样的表情。

“我身上可没带着什么反基督教啊反人类那样的反叛精神,也没一心向往没无形的美丽,也不追求梦想。倒不如说我是个与这些两极相对的现实主义者。我只是喜欢有形的美啊古艺术之类的。在分类上,哥特萝莉和古典萝莉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请不要把这个搞错看”

不……额,是这样的么?哥特萝莉装说的是那样的一类生物么?不,比起斎槻这个说的服装精神之类的家伙,几乎所有穿这种衣服的家伙都只是因为兴趣才穿的吧……。真是个执着于一些奇怪的地方的家伙啊。

但是,我感觉到要是我反驳的话,又会她被说教的了,于是就沉默下来。斎槻一脸认真地盯着沉默的我的脸,说道。

“最重要的是,我是不施粉黛的。虽然难得修了一下眉毛……。哥特萝莉装是要化妆才能算完成的”

“啊,嗯。嘛……”

考虑一下年龄的话,小学生化了像V系乐队[注:visual rock 视觉系乐队那样的妆的话,会让人很无语的吧。而且,我觉得斎槻肌肤白皙,睫毛修长,嘴唇红润,不太需要化妆。

“……那个……,话说,这个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问道。

斎槻深深地叹了口气。

“本来。男性也许对这样的事情是没有兴趣的……。但是,我是朔良大人的配偶,果然,作为女性来说,我希望你稍微能有点兴趣”

许婚什么的,只是现任代家主随便决定的事情吧。但面对窘迫的我,姬却把戏言当真,有点生气了。

『小,小姑娘,你又说这样的事情了。我有话跟你说,在那边正坐着』

姬直直地指着斎槻,这让斎槻一阵疑惑。

“姬大人,我已经正坐了……”

『没有!』

虽然裙子遮住了很难看到,但是从坐高来看,斎槻确实已经正坐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的坐姿。

『嗯,不,那个……』

“嘛,嘛,姬,现在还在吃饭呢”

我劝解道,然后我们继续开始吃饭。只有静静地咀嚼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

虽然我想看电视,但是这样做的话,斎槻肯定会生气,说“现在正在吃饭不能看电视”,这几天吃饭时都没能看上电视啊。

我一边感到有点不满足一边慢慢地动着筷子。

我有种昨天被过度使用的身体在嘎嘎作响的错觉。但是这个花点时间就能治好的了,所以不要紧,问题是交给了千夏的制服。因为千夏说可以修补,所以我想制服应该会修补完好,但即使这样,入学一个月,校服就开洞了,果然是很让人郁闷。

我细细体味着这份哀愁,突然想起。

“这么说起来,你知道‘法则’是什么吗?”

千夏确实是这么说过的。斎槻会不会知道详细的情况呢,我问道。

“弦[注:英语chord,日语单词コード?你要开始玩乐队了吗?这样的话,在市内,发现了一家让人想象不到是开在地方城市的,商品丰富的乐器店。幸好我喜欢钢琴,……如,如果朔良大人说无论如何都想劝我进乐队的话,我可以担任键盘手,一起……”

“不,我说的不是音乐用语,而是业界的人的用语”

“……你是说楔吗”

斎槻用明显失望的声音说道,相当地灰心啊。

“没办法啊。我没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

“不,不是这样的事情……。算了……没什么”

我的话让斎槻发出像沼泽般深深的叹息,无精打采。姬对受打击了的斎槻微笑着回答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真是可惜啊』

“……。没什么,不必在意。乐队什么的…我没兴趣”

斎槻像是灰心般低声说道,表情微微有点赌气的样子。接着,她摇了摇头,然后表情露出失望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请稍等一下。我想一个初学者也容易理解的例子”

我放下筷子和姬一起老实地等待着,斎槻像是沉思般用手贴着小巧的下巴。

“从哪里开始说起呢。……对了…咒素使,本来相对于‘世界’来说就是个bug。所以,咒素使都天生就有着一种名为楔的东西,那是为了能让世界的安全系统容许其存在的东西。楔,正如其名所示,自己那没有资格的魂魄穿过世界的楔,针对安全系统的通行密码”

“通行密码?”

“……也就是说,楔就像是汽车的驾照那样的东西,吗?”

“驾照……。这么说吗,倒不如说是像隐藏技能一样的东西。违法的人在这个世界强行逗留的免罪金牌”

“隐藏技能……”

原来如此,虽然很早之前就觉得咒素使之流是超脱常识之外的存在,但是,这个实际,这存在自身就是违法行为。

『库拉也有这个东西吗?』

“是啊。朔良大人也是咒素使,所以应该不会有例外的。能让没有肉体的姬大人附体……恐怕就是利用了连接朔良大人是楔吧”

『库拉的……』

姬露出一副十分奇怪的表情,双手抱在胸前,我抱着简单的疑问,试着问道。

“但是,那个东西在哪里啊?话说,不会失去的吧”

“虽然肉眼看不到,但是那是以颈椎为基点深深扎根于体内的东西哦?这样的话,比起丢失心脏啊肝脏更难发生——”

斎槻一副呆呆的表情说着,突然,像是注意到了什么般,把手指放到嘴唇上,思索着。

“不,这么说起来……”

斎槻微妙地露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我曾听说过发生过一次这样的事件”

“事件?”

“虽然不能确定真假……十一年前,在比卖守家叛变的男人,做了那个之后就逃跑了……”

那个?说的是什么啊?我很是疑惑。

“把楔拔出来了……”

“拔出来?”

“消失了”

“消失了?”

“……如果失去了楔的话,理论上,身为bug的咒素使是不容许存在于‘世界’的,他们会消失掉。毫发全无,滴血不留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

“这个……”

和我看到的现象一样。

“那么,那个,所说的那个男人,怎么样了?”

“不,关于这个男人的事情,几乎都是风传吧,因为没活着的目击者,所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关于这个男人之后的事情,有说是被比卖守的人杀了,也有说是逃跑了的,……情报,很不确切……”

“这是怎么回事啊,只不过是十一年前的事情吧?”

“仅此就已经造成很大的混乱了。在那个混乱的时候,阿左美大人就带着家神出逃了。那时发生的事情严重到让比卖守家出现这样的疏漏”

斎槻低下头,很严肃地低声说道,然后瞪着我。

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吗,我搜寻着记忆。我只记得在被带出牢房时感觉到了骚乱,但是,我们这边也因要逃亡而慌慌张张地,更重要的是,我一直处在对外界的情况基本上不了解的状态,所以那时无法理解那样的情况。

“那个男人的事件和因拔出楔而尸体消失的事情,现在都只是揣测而已。但是,如果流言中尸体的数量全部属实,而且还有咒素使参与其中的话,这就可能是一件足以和一之濑事件相提并论的大骚动了。请多加小心不要被卷入进去了”

“……很可惜,我们昨天看到了。应该说,已经被卷入了”

“被卷入了么……”

这时,斎槻似乎理解我为什么受伤了。

“在哪里?难道你亲身和什么人战斗过了?”

斎槻声音嘶哑,细长的眉毛皱了起来。那样子不像是发怒,更像在担心我。

“啊啊,嘛,稍微……”

我含糊的回答让斎槻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她叽叽咕咕地低声说着些什么。

“……你啊,是血气方刚还是温柔呢……是哪方面呢……”

“嗯?不好意思,我没听清”

“没,没什么,比起这个,请你说明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在这时,玄关的门铃响了。

“…怎么了?”

从没有随便就进屋这点看,来人不是千夏和圭佑。

“你又叫上门销售了?”

“我没叫,朔良大人,比起这个”

难道是推销报纸的,附近有报刊栏的吧……。

“来了,来了”

我身上穿的睡衣兼居家装松松垮垮的,还着起了皱着,我边强行整理好衣服边嘎嘎嘎地把门打开。

阳光从门外射了进来,昨天看到的那个名为穗崇的青年就站在门外。

“……”

为什么他会来这里。我的手比我如此思考更快,反射性地就伸到腰间,但是我现在还是刚起床的装束,身上没带小包。我咂咂嘴,正要问“你来做什么”,在这之前,身后传来了刚来到门口的斎槻短促的叫声。

“……哥哥……?”

“哥哥?”

我并未解除戒备,而是眯着眼睛目不转睛地观察着穗崇的脸。说起来,确实和斎槻有点像。从他那纤细的下巴和纤细的鼻梁和嘴唇的形状都能感觉到那是遗传自与斎槻同样的基因。话说,这视觉系风格黑色服装的趣味也能明显看出他们是兄妹。

“怎么了?……为什么哥哥回来这里?”

斎槻的声比我还要紧张,充满戒备。

“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用质问的口吻问道,然后马上从裙子下绑在大腿上的枪套中拔出手枪,把安全栓弄开,枪口指着穗崇。这并不是威胁,周围飘着寂静的杀气,仿佛很可能现在就会把穗崇当场格杀。

面对着战栗着的我们,穗崇举起了双手,眉毛垂了下来。

“……虽然斎槻你有你自己的想法,但是你这样做我会受伤的啊”

“请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会来这里”

斎槻依旧把枪口对着穗崇,大眼睛咪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姬皱起眉头,一脸疑惑。

被枪指着的穗崇对姬耸了耸肩苦笑道。

“不好意思,姬大人,斎槻好像误会了什么…”

『误会?』

“据我所认识的哥哥,身体可没好到能外出”

“……也就是说,你想说我是个冒牌货?因为听说前些天在这附近发生了不少事情啊……。我听说斎槻也受伤了”

穗崇一副理解的样子,点了点头,露出安慰般的眼神靠近斎槻。但斎槻制止了他。

“不要动”

“我的身体已经没事了。马上就要二十岁了。大概,比起以前可是结实了很多”

好像在斎槻的认识中,穗崇是个虚弱到无法随意外出的人。确实,作为成年男子来说,他的身形算得上是非常瘦的了。但是他的动作优美到直到别人说出来之前都意识不到这点。而且,在那天,十几个业界的人都对他恐惧地戒备着。这样的人真让人想不到他的身体是有问题的。

“去年,比卖守家给我派来了优秀的医师。多亏如此,身体才能好了点,可以作为正式战斗力行动。不然到现在为止都只会是个米虫而已。所以真的很感谢啊”

“医生…这样,么…?”

斎槻安心地舒了口气,但是还没完全解除戒备,她重新握好了枪。

“那么,你来这样有何贵干?”

“没,只是想就昨天的事向朔良大人赔罪……”

穗崇边说着边把手伸进夹克的内侧,从挂在胳膊下的枪套中拔出左轮手枪,用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把黑色的枪口对着我们。

“啊”

斎槻边扣动扳机边庇护着身后的姬。与此同时,我向前突进,为了让他无法开枪而一手抓住左轮的转筒。

“你想干什么”

但是,穗崇没有抵抗,只是一脸意外地盯着我,然后皱起眉头。

“朔良大人,我只是想,姬大人的情况并不是万全,所以想帮她恢复而已”

回复?我虽然有疑问,但是在我询问之前,穗崇就先开口了。

“斎槻,要不你确认一下好了”

穗崇放开了枪柄,左轮就留在了握着转筒的我的手中。我搞不清状况,就这样把枪递给了斎槻。

“确认?什么啊”

斎槻用右手举着手枪,左手灵活地确认了一下转轮中的子弹。五个弹孔里装了两发橡胶弹,斎槻无言地看了一眼后,就把转轮复原,递回给我。

“两发子弹里注入的咒素都是‘久远’‘回归’属性的呢,确实,用这个咒素的话,可能可以恢复”

“咒素,注入?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我和哥哥都是‘虚’……”

“嗯?”

这不熟悉的单词让我疑惑起来了。

“……虚是指,虽然身为咒素使,但却天生身体内没有寄宿着咒素的人”

斎槻仍旧带着紧张感地向我说明道。

“虽然自己没有咒素,但是,与之相对的,我们却有着可以使用任何一个家族的咒素的能力,只要以子弹之类的东西为媒介。所以,我在昨天的战斗中使用的‘废龙’只是使用了以装填在子弹里的形式从比卖守家那里配给来的咒素而已。”

“顺带一提,昨天我自己使用的‘废龙’咒素弹也是从比卖守家配给过来的哦”

与妹妹的紧张相对,穗崇毫无紧张感地补充道。

“……昨天?”

斎槻皱起眉头,仿佛在问这是怎么回事,然后瞪着我。

“啊,那个,这个之后再向你说明。……那个,那么,这个‘久远’的东西也是从比卖守家拿来的其他家族的咒素?”

因为情况好像变得复杂起来了,所以我先用话让斎槻平静下来,然后,向穗崇问道。

“不,这是我用自家……用日邑家过去入手的咒素培养出来的东西。因为使用‘久远’的家族已经断绝血脉了,所以即使是比卖守家也不能这么容易入手的哦”

感觉他这说话方式就像他不是比卖守家的人一样。“自家”?“日邑家”?这是怎么回事?我对此满腹疑惑,在我旁边的斎槻则是视线轻垂。

“你的话说完了。……那么,请领回去吧”

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像是拒绝般的声音。我对对话突然被切断感到很困惑。

“嗯?喂…”

但是斎槻看都没看那样的我一眼,盯着穗崇,用力地握着枪柄。

“我……虽说是被放逐了,但还是比卖守家的人。有守护家神的义务”

“都说了,我们不是什么家神,只是一个贫苦的学生和他的姐姐而已”

“无论朔良大人是怎么想的,朔良大人和姬大人的身体都有着那样的性质,这个是不变的事实。就像朔良大人一生下来染色体就是XY,血型就是O型一样,是不会改变的事实”

斎槻看也不看我们一眼就反驳道。

“即使是亲哥哥……不,正因为是哥哥,所以没有现任代家主的指示,是不能让姬大人被其他家的咒素使射击的”

斎槻虽然声音生硬,但是肩膀却微微颤抖着。

“斎槻……一直都这么认真的呢”

穗崇苦笑着。对此斎槻低则是目光低垂,盯着地板。

“请不要避开话题。对比卖守家抱有不必要的警戒,对于哥哥,对于日邑家都没好处。而且,本来……”

斎槻的声音哽咽了。

“随便地,这样……。……和我们相见什么的”

斎槻咬着嘴唇按压住溢出的感情般,她沉默下来。看起来就像想要拼命地掩饰迸发出来的东西。

接着,斎槻重重地吐了口气,盯着穗崇。

“我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与日邑家的人接触的话,会让比卖守家对我抱有不必要的戒备的。所以,请你回去吧”

他们两人都暂时沉默了。

“……明白了。但是,可以见到斎槻一面真是太好了。你看起来很精神,这就最好了”

“我也跟你一样。……那么,再见”

说完,斎槻马我上就转过身,要走回屋子里面。穗崇目露悲伤地看着斎槻的背影。

『等,等一下』

他们两人之间流淌着地气氛,看起来就像是生别的兄妹般,对此我们很是迷惑。

『小姑娘,我有件事想问一下』

“什么事?”

『从刚才开始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你对你哥这么冷漠?还有,为什么你们两个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事情?』

“这件事,不是什么大事,姬大人不听也罢——”

“但是,你们是真正的亲兄妹吧?长相也很相似。还有,没有允许,说的是什么啊。兄妹相会,到底还需要谁的允许啊”

面对我的疑问,斎槻只是表情僵硬地看着地板。她装作面无表情,修长的眼睫毛微微地抖动着。

“啊啊。虽然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但是现在……”

“现在怎么了?说是其他家族的人,是怎么回事?”

听到我的疑问斎槻表情僵硬地看着地板,故意装出面无表情,长长的睫毛却在微微地颤抖着。

“嗯嗯,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但现在……”

“现在怎么了?刚才说的其他家族的人,是怎么回事?”

我一脸认真地向斎槻质问道。如果真如我直觉所示,他们两人是被拆散的兄妹的话——

“因为过继到别家去了。因此,我和斎槻的姓不同”

穗崇代替陷入沉默的斎槻回答道。

果然是这样。

“……这个是那家伙的……现任代家主的意思吗?”

“嗯”

“……不能相见吗”

“……是啊”

——如果是被拆散的话。

『库拉』

——这样的话,这样的事情真是扯淡。只要看到被比卖守家束缚的人我就会感到怒火中烧,无法忍耐,想要把这束缚破坏掉。

“明白了”

我简短地回答后就拉住穗崇的手臂。

“那么。穗崇先生,我有事想问你,所以请到寒舍一坐”

姬对我的话毫无异议,身体靠向一边,让出通往客厅的路。

我和姬都讨厌业界的人——特别是与比卖守家有关系的人。

斎槻因为是个小孩子,而且她说她被驱逐出了比卖守家,所以才勉强允许她进入这个家。但是我们对现在正受那个家的影响的穗崇还是感到有一点厌恶感。放在平时的话,我们是绝对不可能想着让他走进母亲遗留下来的家的。

但是。

我们大概是把这对咒素使兄妹的遭遇和我们自己的遭遇重叠了。

我们在五岁之前,也是被人拆开然后养育的。

“朔良大人,姬大人,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是,斎槻像不通情理的机器人般说道。

“即使是哥哥,只要是其他家族的人就是可疑者。不能再让这种不能信任的人与家神继续接触。你们俩都不必为我和哥哥的事情操心了”

『信任,么』

听了斎槻的话,姬混杂着叹息低声地说道。姬的身上散发出着像蓝色的火焰般的寂静的怒火。姬一副打心底里被激怒的样子。她对比卖守家,还有,被比卖守家束缚的斎槻和穗崇感到愤怒。

『……那边叫穗崇的男人』

姬眯着眼睛,微微地扭转着脖子。白色的秀发柔顺地滑落到肩上。

『刚才的子弹……。用那个一定能让我恢复吗?』

“嗯,没错”

『……我明白了。那么,射我吧』

“姬大人,你在做什么……”

斎槻吃惊地睁大了双眼。这是当然的。不管子弹里装入的咒素的性质是什么,只要穗崇是心怀恶意地用使用的话,就会给姬带来实际的伤害。

『射我吧,得到信任就行了。证明给这个顽固的小姑娘看,你不是敌人』

“姬……”

我担忧地发出声音。

姬对我微微一笑。

『不用担心。库拉,你只要相信姐姐的判断就行了』

这不是说,因为他是斎槻的哥哥,所以就可以信任。虽说我和斎槻有过共同战斗的经历,但是我们在两周前才刚见面,我们之间还没有构筑起名为羁绊的东西。但是,我感觉姬的愤怒就连这份不信任都超越了。

『那边的男人,你对你妹妹发誓绝不做些奇怪的动作。小姑娘也因此能信任他的话,就老实点,这样就行了』

“老实……我,我并没有……”

穗崇打断慌张的斎槻的话,马上回答道。

“我发誓。以我们是兄妹发誓”

『那好,射吧』

“姬大人”

穗崇无视掉斎槻的叫喊,握住枪,退了数步拉开距离。然后向姬开枪射击。响起的枪声,并不是一发,而是让人意外的两连发。

在橡胶弹击中姬的同时,姬的身体就被紫色的光芒包住了。她的身体因反作用力而向后飞去,滚落到地上。做好了准备的我抱住姬,让她靠在我手臂上。她的手脚簌簌地地伸长着,身体马上就变回到十五岁——她原本应有的大小。

“姬……”

我安下心来了,把脸贴到姬的肩膀上。她摸着我的头,看起来很高兴地来回看着自己修长的手脚。接着姬把脸转向着斎槻,抬起了完全形态的下巴。

“情况就是这样。我还有事情想问这个男人。……。我觉得可以让他进屋里去”

“……但是,姬大人”

斎槻的眼睛微微地颤抖着。也许她还无法消除违背比卖守的内心矛盾。

“我说昨天看到的,就是这个男人战斗哦。这样的话,就有着要获取情报的大义名分了吧?因为在市内发生的事情,我们得获得情报以作自卫”

“哥哥……?”

“嗯。小心隔墙有耳,不好在这里说这些危险的话题吧?”

“这个……”

“那么,穗崇先生,这边请”

“那就打扰了”

我们把战战兢兢的穗崇带进玄关里,然后关上门。

“……”

斎槻一脸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低下头。

“斎槻”

这时,穗崇伸出手,温柔地摸着斎槻的秀发。

“其实很想见你的”,斎槻低声说道,泪水从她的眼中滴落。

我和穗崇隔着暖卓相对而坐,斎槻把已经冷掉了的早饭放进冰箱后就把红茶并排放到我们面前。把穗崇迎进家里后,斎槻就明显地表现出了对穗崇的好意了。

“哥哥,请,本来的话,是想上烤饼的……真是对不起了”

斎槻对穗崇的那份好意体现在,只有在穗崇面前放着有糖果。

用金箔装着的巧克力,感觉很贵。你还买了这样的东西啊。顺便一提,只有给穗崇的茶杯是她喜欢的古董茶杯,看起来价格很高。

“…………”

虽然我想到了不少,但总之,先把这些收进心里。嘛,看来他们是相当长时间没见,大概她也很是高兴的吧。不,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真的很高兴。虽然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僵硬,但是释放出来的气场却是不一样的,那势头仿佛红心和音符都可视化了。

『…………』

坐在我旁边的姬一边看着高兴异常的斎槻,一边紧紧地靠在我身上,然后悄悄地握住我的手。我用眼神问道“……你在做什么啊”,姬悄悄地回了个眼神说『……我怕生』。

“……啊?刚才不是还很正常地和他对话的么”

『玄关与家里面情况不一样。…我心静不下来』

虽然这比喻不太好,但姬的情况大概就像在家外面看到虫子和在家里面看到虫子的反应不一样。

嘛,姬和穗崇算是第一次面对面,而且他还是咒素使。更重要的是,穗崇与斎槻不一样,斎槻是女孩子,而且还是小孩,所以姬才能不抱太大的戒心和她住在一起,但是穗崇是个男性,而且还是成年人。即使她是因自己的意愿而把穗崇迎进家里的,但对他的好恶之情大概是因别的感情根深蒂固的部分而感到紧张吧。

“那个,穗崇先生,关于昨天的事情,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群家伙是何方神圣?”

我开口问道。听到我的问题,穗崇像个老练的讲师般温和地开口说道。

“嗯,昨天和我及朔良大人交战的男人们是连合Locust的人”

“连合Locust?”

那是什么东西啊。我对此很疑惑,但穗崇大概觉得那是我们当然会知道的东西吧,他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继续说明着昨天的事情。

“嗯。就是连合。我因比卖守家的命令而被派到这个街区,本来是为了调查一之濑苍事件的始末的,但是因为那边的人做了手脚,所以我们束手无策。他们以广阔的陵园旁边空置的建筑为根据地,为了对抗比卖守家而做出大量的弃灵,他们貌似正在进行着这样的一个计划所以——”

“那个,稍等一下”

即使他这样说明下去,我们也只会听得一头雾水。我制止住他,姬插嘴道。

『那个,……Lo……cust是什么东西?』

“啊,还有,穗崇先生,能不能不要在我的名字后加上大人来称呼啊?很不习惯的……不如说是因为我已经跟比卖守家断绝关系了,所以听起来很不舒服。那种像是顾客服务中心般的恭敬的语气也请不要用了”

“如果你是这样期望的话”

同样的事情无论对斎槻说了多少遍她都没有听进去,但穗崇却是爽快地点了点头。他那头与妹妹很相似的黑色直顺滑地摇动着。他的肤色也与斎槻,我和姬的一样十分白。这个特征让我强烈地意识到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

“那么,朔良君,这样的称呼可以吗”

虽然不太喜欢被人喊这个名字,但在这种情况下,拜托他“请用姓称呼我吧”,感觉太过见外了,所以我只好沉默着点了点头。最重要的是,既然我之前一直坚持允许斎槻也喊我的名字了,更何况现在。

“连合说的是比卖守家连合的名字。Locust在英语里只是飞蝗的意思,比卖守家里大部分人的名字都是花草的名字,就他们冠以蝗虫的名字,取用蝗灾而把比卖守家蚕食殆尽的意思”

这么说起来,我的名字是朔良[注:朔良日语发音sakura,与樱花的发音一样,母亲的名字是阿左美[注:日语里与薊的发音一样,然后现任代家主祖母的名字是菖蒲,而穗崇的名字里也有穗字,斎槻的名字恐怕也是什么树木吧。因为是使用有着“灭尽”的杀伐性质的咒素的一族,所以才使用与之两极相对的微小的生命的名字来命名族人名字的吧。

“反比卖守家连合,……那个家族,就那么遭人恨吗……”

果然,我边如此想着边问道。

“是啊。比卖守家一直以自己站在了顶端而想要统治其他各个家族。对此感到反感的家族决不在少数。但是如果没有统治的话,就会有不顾大局而把咒素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的人出现。就像在明治时期和昭和末年时出现的超能力热潮。咒素使对于世界来说是bug啊。所以是见不得光的。既然出现了打破这潜规则的人,就必须要有压制他们的人吧?然后,这个统治者得是拥有绝对力量的家族,这自然就非比卖守家莫属了”

虽然听说比卖守家有钱到甚至在政治上都有影响力,但没想到比卖守家会厉害到这个程度。但我对他们的厌恶比对他们的佩服来得更快。

『……压制的方法也有其他的选择啊』

姬低声地说道,我对此表示同意。

“……那个家,做事不是一直都很强硬的么”

“啊啊。所以有人觉得那样不好啊。在昭和中期,以想自己掌握霸权的家族和纯粹是对比卖守家怀恨在心的人为中心,为了对抗比卖守家而结合了连合组织。到现在为止他们都只是与比卖守家有过小摩擦而已,还没出现过大的接触……。因为某些人的缘故,现在比卖守家很多的内情都泄露到了连合那边”

穗崇像是在品味红茶般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他的视线落到红茶的水面上。他的侧脸看上去如哲学家般静谧。

“内情?”

“啊啊。家神长年不在,还有前些天的战斗使本家的部队相当疲惫。……然后,还有十一年前的内乱事件。大概他们是觉得现在的比卖守家已经没有当年的力量了,可以让他们践踏了吧,于是连合就首先对像我这样的从属于比卖守家的咒素使出手。也许是打算以此动摇我们,让我们这些从属的家族脱离比卖守家”

“……这样啊,那些人就是因为这样的事情而丧命的?真是扯淡……。所以我们才会那么讨厌业界的人……”

我吐出这么一句话道。虽然我觉得业界的人随便地就互相残杀,但在身为业界中人的兄妹面前说出这样的话,还是有点顾忌的。我和姬当初很有可能像他们兄妹一样生活在比卖守家的束缚之下。如果母亲没有带着我们出逃的话,我们的未来也许就是他们那样。

我陷入了沉默之中,坐在我旁边的姬歪着脑袋说道。

“从属……?这么说起来,你说过养子什么的吧,哥哥被作为养子从比卖守家过继给从属的家族?”

斎槻马上就订正了姬的说法。

“不,养子是我。我出生的家族是日邑家。那是一个建立在本家北边的山间的一个小家族”

“啊?你出身的家族不是比卖守家啊”

这颠覆了我之前的认识,这让我感到很是疑惑。既然她能看到普通状态的姬,那两人都应该是比卖守家的人。

“为什么,其他家族的人也能看到非实体化的姬?”

穗崇对我的疑问微微一笑。

“因为日邑家的血脉是很容易生出虚的血脉。在我们家曾祖母的那一代,接受了比卖守家出生的虚入赘为女婿。因此,获准作为准一族编入比卖守家麾下。所以,我们也继承有比卖守家的血脉的哦”

原来如此。姑且算是我的远亲吧。即使如此。

『获准,资格之类的……在这里你就不必用这种奉承那个家的说话方式』

穗崇对着表情变得不快的我和姬苦笑了一下。

“你们家神这么说了,是因为你们没有使用那种说话方式的理由……比卖守家对于像是小本经营的企业般的日邑家来说,就像股东兼总公司,或是业主一样,我去奉承它是理所当然的啊”

“无论怎样也用不着用这样的说话方式……”

『是啊,那样的家……』

姬低下头,白皙的手指用力地握住我的手。但是,穗崇听到我们的反驳后,摇了摇头。

“日邑家的咒素是‘存阳之翼’,其性质是‘快暖’。我们住的地方,从前是常下暴雪的地方,这种咒素有助于抵御严寒和融雪,但是在温暖化的现代‘存阳之翼’就变得毫无用武之地了……。趋于没落的我们家如果没被比卖守家收留的话,我们家族在昭和时期就会解体,变得不复存在了。比卖守家是我们一族恩人”

说完后,穗崇喝了口红茶。为了平息心中的焦躁,我们也不由得学着他喝了口茶。斎槻泡制的是有英国商标的相当高价的红茶。正因为价格高,所以味道也很香。确实与我在平价超市里买的一百袋二百九十八日元(含税)的袋装茶有着云泥之别。我用力地把那独特的芳香吸入肺中,让自己冷静下来。

“……话说回来,穗崇先生,那个,容易生出‘虚’这一点对比卖守家有什么好处吗?”

“咒素使基本上都只能同族通婚产子。如果与普通人通婚的话,孩子还在胎儿阶段时身体就会经不住咒素的侵蚀而死掉。而与其他家族的拥有咒素的人通婚的话,双方的咒素会因不兼容而互相反噬杀死母体和胎儿。但是,一直只是同族通婚的话,血脉就会变得过浓,作为生物来说,这会产生出不少弊端的。因此,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咒素使的家族大都希望得到其‘他家族的虚’。因为虚在身为咒素使的同时,体内却没寄宿着咒素,可以作为血统稀释剂”

“因此,才过继养子的?这样……不是动物交配么”

“这样么?保持血统这事,作为生物来说是当然得操心的事情……”

穗崇对我的疑问表示疑惑。我们的想法是人类正常的想法,但是作为生命来说却是不正确的,他好像是这样想的。

“大概除了那些伟人外,普通人除了子孙后代之外,就没有可以流于后世的东西了啊”

恐怕,即使再讨论这个问题,也会因我们的价值观不同,而谈不到一起去的吧。而且,现在该讨论的并不是这个问题。

房间内归于沉寂,从外面传来了附近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孩子们声音中那份开朗让我的思考蒙上了一层更加浓厚的阴影。

“……哥哥,我想问一下”

斎槻大概是察觉到我们之间的尴尬气氛了吧,还是只是单纯等待着对话的中断,她转换了话题。

“市内流传着‘脖子被剜了血洞的尸体消失了’的流言。据说朔良大人昨天也碰上了事件发生的现场……。哥哥,你知道些什么吗”

“啊啊……关于这个,我们也在调查之中”

“楔被夺走了,是这么一回事吧”

斎槻的疑问让穗崇一脸困惑地皱起了眉头。

“……十一年前的事件吗?嘛,我们这边也有人提出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但是,大部分的意见都是这个想法太不靠谱了。总之,我也会去调查一下的,但是为了从咒素使身上拔出楔,在咒术上来说恐怕必须要经过很复杂的手续的吧。我感觉得在密室内与对方呆个半年以上才能完成的吧。而且,这只是在理论上说说而已,实际上是否真的可行还说不好”

“这样,么……”

他点了点头后,马上就盯着妹妹的眼睛。

“一般想来,都会觉得那十分隐蔽地发动咒素让尸体分解,或者是把尸体移走的吧。虽然我觉得他们是想利用那个流言让比卖守家陷入混乱,或是故意惹怒他们。但如果连合那边有什么意图的话,无论有他们怎样的理由我们都应该先做好防备。所以我希望斎槻能多加注意。……其实,我今天来访就是为了那件事”

“那件事?因为消失的尸体的事件吗”、

我问道。

穗崇锐利的眼睛咪了起来。戴着黑色戒指的细长的手指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耳的耳坠。那是一只与穗崇那精致的面容不相称的粗糙的耳坠,给人留下奇怪的印象。

“不,是比卖守麾下的家族被盯上了,我要说的是关于这个的事情。日邑家只是生产虚这方面很优秀而已,但是家族的咒素‘快暖’却是很弱小的咒素。所以连合最先盯上的就是日邑家。老实说,要是斎槻已经离开比卖守家的情报泄露了的话,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怎么样?”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咒素使基本上只能同族通婚,但是,一直都只是同族通婚的话,总有一天血脉会终结的。所以对于咒素使来说,为了延续他们的血脉,拥有优秀的肉体和能力的虚,有着相当大的价值。他们会把虚夺走,剥夺她的自由,然后把她当作生孩子的工具。在过去,这样的事情就发生过多次,一个家族的虚被其他家族的人掳走”

穗崇带着冰冷的目光说完这番话后,他突然向着我低下头。

“朔良君,拜托了。如果发生了什么的话,……请保护好我妹妹”

我和姬都吓得眨了眨眼。然后,斎槻突然大声说道。

“哥哥!你在向家神说的什么话啊,是我要守护朔良大人——”

“……那个,穗崇先生,按你所说的,这次的斗争,有可能涉及到这个家?”

我打断用严厉的语气反驳穗崇的斎槻的话,向穗崇问道。

从他的话来看,他直率地表明了相比于宗家的家神,他更重视自己的亲妹妹。他这样的态度让我对他有了点好感。但是,我不想这么快就被卷进咒素使之间的斗争中。这个和那个是两码事。

“不,事实上并非如此。就我得到的情报看来,斎槻在这个家和家神的事情还没泄露到连合那边。但是,连合的本部距离这里就只有三十公里,所以,我希望你们姑且也先做好警戒”

是为了这个“姑且”而特意来访的吗

『……你就这么担心你妹妹吗?』

姬微微愣了一下,苦笑道。我也苦笑了一下。真是没办法呐,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那么,如果发生了什么的话,……她是我的同居人呢,我答应了。她还帮我们做了不少家务”

虽然我感觉有必要很他谈一下关于斎槻对金钱的感觉的问题,不过,嘛,这次就算了吧。

“朔,朔良大人!没必要为我做那样的事情”

“啊,我听不见,听不见”

我对和斎槻讨论家神之类的话题已经感到厌倦了。于是就干脆无视她。我操作起手机,把红外线通信的端口向着穗崇。

“穗崇先生,我们交换手机号码和邮件地址吧。算是为了方便发生紧急情况时联系”

“承你的情了,谢谢”

“哥哥!”

姬冲着面露怒色的斎槻发出一声大大的叹息。

『你一个寄宿的,最好还是闭嘴。话说,你老老实实地回老家去的话不就好了吗?』

“……我已经不再是日邑家的人了。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回去的”

斎槻一脸悲伤地说道。日邑家原本就是比卖守家麾下的,在她被比卖守家驱逐出去的时候,是不可能会日邑家的吧。

我烦恼着该对垂下头的斎槻说些什么。

这时,穗崇像是在说“对了”般一脸害羞地把手伸进外套的口袋里。

“斎槻,如果你喜欢的话,就收下这个吧”

然后,他拿出了一个包装可爱的小包。

“哥哥,这是”

“因为在这之前都没怎么机会看到你……把这个随身带着真是太好了”

“……但是……”

斎槻看起来有点犹豫,既不是害羞也不是客气。但马上,她的眼中就闪烁着高兴的光芒,收下小包了。

“……我知道了”

斎槻没有打开小包,而是用见外的语气对穗崇回答道。但是,她的双颊却是明显地染上了红霞,两只手像是很珍重般紧紧握着小包。

“那么……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不能太过偷懒了啊。如果知道什么关于尸体消失的情报的话,就联络你们”

穗崇一脸依依不舍地说道。

“…谢谢”

穗崇再一次深深地鞠了个躬后,抬起头说道。

“感谢朔良君和姬大人……你们两位的好意。今天,真的十分感谢。因为我和斎槻一年都不知道能不能见上一次……所以今天真的很开心”

穗崇伸手摸着斎槻的头。斎槻闭上眼老老实实地让穗崇摸,然后脸上浮现出了寂寞的微笑。

“哥哥,保重”

“啊啊,斎槻也多保重。……那么,再见”

穗崇站起来,拉开门走向玄关。为了送他离去,我跟在他身后。

然后,我突然想起某件事,向他问道。

“穗崇先生,昨天的人——”

向我开枪,与穗崇战斗的他们后来怎么样了。在我把话完之前,穗崇就用事务性地语气简短地回答道。

“处理完了”

处理完了,也就是说。

“杀掉了,么……”

“啊啊,除了要打听点事情留了几个人。我们这边也有人被杀了,所以”

穗崇干脆地回答道。这让我再次认识到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那可以轻易地清除敌人的想法与怜爱妹妹的想法共同存在于同一体。

我目送着穗崇离去的背影,感觉就是在看着另一个我自己。

“于是,事情就是这样。啊啊,这是咒素使之间的内斗。总之,小心点不要让圭佑被卷进去了。如果被发现了的话就马上逃跑。……嗯。那么,请转告千夏姐。话说,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这样啊。太好了……那么,下次再联络”

我马上打电话向圭佑传达了从穗崇那里得来的情报。在这之后。

『小姑娘,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兄控啊』

姬缠着拿着托盘正要收拾茶杯的斎槻。

“不是的”

斎槻两颊通红,用尖锐的口气反驳后,偷偷地摸着哥哥使用过的杯子。

“只是……他溺爱我,只是因为他是哥哥而已……”

从从属家族过继过来的养女,她大概没有什么光彩的回忆吧。

“在射击方面,哥哥教了我不少”

『哦』

斎槻对点头的姬露出自豪的表情。

“因为哥哥的身体很弱,所以他拿不起像我所用的突击卡宾枪那样的重物,只能使用轻盈的手枪为主要武器。但是,他的射击准确度却相当惊人。手枪的话,一般来说它的有效距离最多只有二十米,但哥哥却能准确命中八十米外的活动目标”

斎槻昂首挺胸,双眼闪闪发光。

“即使是失去阻滞力的有效射程外,失速的子弹的威力也可以由注入子弹中的咒素补足。因为灵活地使用枪械可以发挥这样的能力,所以非常有实战性。此前,哥哥大概因为身体虚弱而受到家人冷漠的对待吧。但是……只要克服了这些,他就应该能从事可以充分地获得大家认可的工作”

斎槻的口气慢慢地起来了。

“哥哥脾性温和,待人和蔼,脸蛋也英俊,但因为身体虚弱这个缺点,大家都对哥哥的这些优点不屑一顾,如果那样的话,大家应该就会认可他,称赞他的”

『……脸蛋……。这是脸蛋长得相似的妹妹说的话么……?』

“其,其他方面也很优秀的。哥哥十分擅长折纸的,他会为我折孔雀啊,小猎犬啊,猫头鹰之类的。也许你们会觉得折纸只是小孩子的游戏,但是那些动物的折纸图解都很复杂的,完全折出来是非常难的。但哥哥的手指可以灵活地做出细微的动作,所以才能完美地完成……啊,……咳咳”

斎槻像变了个人似的,流利地说了一堆话后,大概是回过神来了吧。她假装咳嗽之后,又像想蒙混过去般把视线移向一边。

『…………』

看到这一幕姬像是发愣般边苦笑边叹息,然后像是捉弄般抱住斎槻。

『斎槻果然是兄控』

姬喊的并不是小姑娘,而是称呼斎槻的名字。

“不,不是的。我不是那样的,我不是兄控……。只是,哥哥是真的有那些优点,仅此而已”

斎槻被姬抱住之后满脸通红地着急起来了。

『嘛,但是,我可是败给了我弟弟。虽然经常睡乱头发,但这也很可爱,头发松松软软的就像小狗一样。虽然体型像豆芽一样瘦弱,但是看上去就是个勤奋的人。虽然在这附近本地高中很少,但凭库拉的头脑竟然考上了与千夏一样的高中,真是个奇迹啊』

“不要说这些多余的话啊,喂,姬,说什么睡乱头发啊。这样的时候说这些…”

『最重要的事,我感觉他很爱惜我。我们可是互相山盟海誓说要永远在一起的。明天都缠着我要跟我kiss,而且刚醒来时还会无意识地抱住我。库拉非常非常喜欢我,我也拿他没办法的吧。前天还想看我脱衣服来着』

“喂,喂,你在说什么——”

“脱,脱衣服,是怎么回事!?而且每天都kiss,……你们两个难道真的”

『从很早以前就这样说——』

“我们这是问心无愧的正常姐弟关系啊!姬,不要再制造这些不必要的误解了!”

我冲红着脸瞪大了眼的斎槻喊道。但是姬却是看似十分高兴地微笑着,然后用手放在嘴前。

『呼呼呼。girls'talk终于进入白热化了呢』

“哈?girls'talk?”

『girls' talk指的是女孩子之间津津乐道地谈着自己跟喜欢的人之间的工口事,互相炫耀』

不,我感觉这词组的意思与姬说的有点不同啊。

“这样啊。姬大人,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girls' talk”

你还真的相信了啊……。

『斎槻,这样就结束了吗?我还有很多没说的哦。库拉对我很执着,很温柔的哦』

“都说了,不要老说这些奇怪的话!”

“嗯嗯,哥哥也很温柔的。……因为我父母都是很严厉的人,虽然确实很关爱我,但是作为家长,他们却不会宠爱女儿。因为精神和肉体都脆弱的话,就会变成家族的耻辱,这是他们绝对不容许的。从我懂事之前开始,如果我哭了的话,我越哭他们就越打我,直到不哭为止。这种时候哥哥总是会庇护我”

斎槻的语气中不含半点感伤,只渗透着对哥哥的思慕与感谢之情。

“哥哥长年卧床不起,父母觉得他身体的虚弱是家族的耻辱,他们对哥哥抱有混杂着失望与关爱的歪曲的感情。但是哥哥无论自己被怎样对待,都会努力地守护着我。所以,我只有在哥哥面前才能哭……。虽然过继到比卖守家当养女之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变少了,但是哥哥还是一直为我的事而操心”

斎槻那柔和的表情中浮现出了对哥哥的境遇的同情。然后,她的声音颤抖起来了。

“所以,现在哥哥的身体变得结实了,我真的是很高兴……”

『……这样啊……』

姬也像是同情般垂下了眉毛,又马上微笑起来,紧紧抱住斎槻。姬“沙沙”地摸着斎槻纤细的秀发。斎槻像是不习惯被人摸的野猫般露出困扰的表情,扭动着身子。

“住,住手啊,啊,那个,我还要收拾茶杯呢,姬大人”

我在一旁微笑着看着这一幕,姬喊了声“哟西”,站了起来看向我这边。怎么了?我疑惑道。姬突然把手指伸进我的嘴里。

“唔哇!”

然后姬无视瞪大了眼的我,带着笑容实体化了。

『我也来帮忙收拾东西吧』

姬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三股辫。然后把无暇顺滑的白发重新扎成马尾。

“那个,姬?”

『我也是家主啊,应该关心一下这个家的事情的』

姬说完这有如贵族家的女主人般的话后,就把双手的袖子挽了起来。

『斎槻能做的事,我也一定能做』

我大吃一惊,姬因为做不了实质性的家务,因此她基本上不知道家务的具体做法,我没想到她会为了别人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不,那个,姬大人?”

在愣住了的我们面前,姬去厨房拿了抹布过来,用没有拧干抹布啪嚓啪嚓地把家具和暖卓擦湿了,然后大概是想整理一下吧,她把暖卓的被子的一端呼啦呼啦地扬起,尘埃飞扬。做完这些后,姬从浑身僵硬的斎槻手里把盛着茶杯的托盘拿了起来。

『这个也洗掉吗?』

斎槻这时露出了看似与我不一样的惊讶。她吃惊地肩膀一抖一抖,呼呼地摇着头。

“够,够了。请住手,姬大人没必要做这样的事情”

『请不要在意,我也是家主之一。自己家的这点小事,也一点都做不了的话怎么办』

“不,那个,……这个,是梅森的茶具哦?”

感觉这才是斎槻的真心话。姬对茶具的处理方法让斎槻脸色铁青地发出惨叫。

“啊,不要!不,不要这么粗暴!”

『呼呼呼呼呼。这样不行吗,不行吗。……啊』

“不要啊啊啊。住,住手!”

茶杯托描绘着抛物线在天空中飞舞,可以清晰地听到斎槻的惨叫,啊—啊。

“……接住了”

我喘息着平安地把茶杯托接住。

“……姬,你那么想做家务的话,首先,要好好地向斎槻请教一下……”

我的提议让姬浮现出仿佛太阳般的笑容,她点了点头。

『嗯嗯。那样不错,就那样做吧』

“但是,这样的话,姬大人”

“嘛嘛。姬那么想做家务,你就教她一点好了,拜托了。而且再这样下去,这珍贵的茶具……继续这样的话,家里会被搞得一团糟的吧……”

我暗淡的视线落到湿淋淋的暖卓桌面上。斎槻也盯着桌面,肩膀无力地垂下。

“这个……。不,也许该这样做,但是”

“姬,只有十分钟哦”

我无视正要反驳的斎槻,向姬喊道。在穗崇让斎槻恢复之后,半实体化这点小时间的话,应该基本没消耗的吧。

『知道了』

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回答道,然后边微笑边站到斎槻身旁。

“…………”

斎槻仰望着天花板,然后点了点头。

“……明白了。那么,姬大人,请到这边来。首先,帮点简单的忙——”

『好的。随便吩咐吧』

“首先……是洗茶具的方法”

这样好吗,一上来就这么高难度的。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偷偷地窥视着厨房里的情况。斎槻没让姬去洗自己的梅森瓷器,而是机警地让姬去洗从橱柜里拿出来的大碗。

“那么,把适量的洗洁精倒在海绵上……”

『适量?』

“倒太多了。泡泡会弄得到处都是的!还有,请不要把海绵握那么紧,泡沫都飞散出来了”

『哦哦,感觉很漂亮!』

“哇……真的……。才不是呢”

弄出了肥皂泡后姬一脸高兴,但在姬旁边的斎槻却是鼓起了腮,她的脸上沾上了飞溅的泡泡。

“啊啊,够了。请把海绵的洗洁精洗干净”

『啊,不好意思』

姬边笑着边用白皙的手指把斎槻脸上沾着的泡沫擦去。

“谢谢……话说,把更多的泡泡沾上来了…”

……总之,她们看起来很高兴,这比什么都重要。我边喝着冷红茶边随手从冰箱中拿出早饭吃剩的东西来吃。

“姬大人,这样做危险”

我懒洋洋地看着电视,耳边还可以听到厨房中她们两人呀呀的惨叫与欢笑声。

这样过了十分钟后,我再次看向厨房。

姬拿出菜刀后正要切萝卜,有点筋疲力尽的斎槻则在一旁看着姬。……感觉有点对不起斎槻啊。

“姬,过了十分钟了,要结束了”

『什么?库拉,再给我一点时间』

“不—行”

我一边劝说着赌气的姬,一边想起某件事,向斎槻问道。

“那份礼物是什么啊?收拾东西什么的之后再做吧,快点打开来看看吧”

“不,不用了。那个……之后再……”

大概是害羞了吧,斎槻双颊绯红,她难得地口齿不清地低声地嘀咕。

『我也想看啊。快点打开吧』

“你,你们两个都这么说的话”

斎槻没有掩饰自己的害羞点了点头,然后在客厅坐下,拿出小包。斎槻解开丝带,打开包装,只见里面放着一只镶嵌着粉红色石头的银耳坠。耳坠的式样是那种平时随身带着也不会太过累赘的朴素的设计。送小孩子耳坠好吗,我愣了一下。但是斎槻看似好高兴,脸上闪烁着光芒,马上就把耳坠戴到耳朵上。

“啊,你已经打耳洞了?”

听到我的疑问,斎槻像是回过神来般,闪烁着光芒的表情强行转变为面无表情。

“真是的,你的问题真是失礼啊……。对于现在的女孩子来说,这可不是什么特别罕见的事情。而且在执行任务时通讯装置,咒具之类都是以耳坠的形式戴在身上的”

“这,这样么……?”

最近的女孩子真是厉害啊……。这么说起来,在我们高中与一之濑战斗的时候,斎槻在保健室里和其他咒素使进行联络时,在旁人看来就像是自言自语般,虽然那时我没注意到,但她是把通讯咒具以耳坠的形式戴着身上的吧。

『真是很合适啊』

斎槻接过姬拿来的小镜子,双颊羞红地确认着自己戴着耳坠的样子。接着斎槻看向我们,突然正坐俯首。

“……今天,真的很感谢”

“啊?不,不用特意道谢的……”

“比卖守家不喜欢外戚干涉,因此,……我和哥哥见面的机会极其有限”

“……?外戚?”

对我的疑问,姬用生硬的声音回答道。

『是指母亲那方的亲戚。也可以指王的妻子的家族。……也就是说,在库拉和斎槻要通婚的情况下,比卖守家一直防备着她和日邑家来往过密』

“……我已经舍弃了那个家了,而且你也被驱逐出来了吧?为什么还要逐一地去遵守那样的规矩呢”

“朔良大人的想法和比卖守家的想法可不一样”

斎槻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

“如果被现任代家主盯上的话,日邑家会很轻易地被灭掉的。那个家这这种意义上都有着这样的力量”

“……这样啊”

这就是斎槻如此顽固地抗拒着与穗崇接触的原因吗。造成没有许可就不能喝哥哥见面的境遇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有可能成为当代家主的配偶的人在没必要的情况下与亲人接触对比卖守家来说是不容许的,仅凭这样的理由就把她和哥哥拆散。

“真是莫名其妙。为什么要遵从这样的规矩啊。就因为家族会被灭掉就顺从?家什么的怎么样都无所谓的吧”

我大声喊道,斎槻听后只是像放弃般低下头。

“如果不顺从的话,我和哥哥都会死掉的。父母,亲戚,家里的小孩子都会流落街头。因为我一个人的任性,而变成这样……我是无法原谅自己的”

我无话可说了,紧紧地握住拳头,深感无地自容地别过脸去。但是,斎槻摇了摇头微笑道。

“所以,真的很感谢”

斎槻的笑容像是散发着光芒。绽放出花朵般,真的很高兴。

“今天能看到哥哥真的很高兴”

这是她第一次对我露出与其年龄相应的可爱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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