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亲辛苦了。”
我提前结束打工走出店铺,门外,莉伽雅正一边嚼着色彩缤纷的金平糖一边等着。
她的笑容还是如此安详清澈。
被风吹乱的金色发丝在夕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异常美丽。
莉伽雅的脚边放着一个用有点脏的薄布包裹好的东西。
那个应该是……放在店内仓库里的斧子。虽然现在是向别人订购燃料,但是听说在开店之初,由布子店长会亲自砍柴生火。斧子就是在那时候派上用场的。实在想不通,莉伽雅要用那东西做什么。哎,反正天才的想法,我是不可能理解的。
话说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的莉伽雅,总觉得非常的……虚幻。刚才一瞬之间,我看到了错觉:莉伽雅的身影宛如玻璃一般透明,连身后的风景都映入我的眼帘。我真心希望,那个真是错觉。
“有什么事吗?竟然在门外等,真不是你的风格啊。找由布子店长的话——”
“不用了,没事。咱已经找到想要的东西了。”
莉伽雅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脚边的斧子。
“然后,还有一件事。就是来接你。”
“接,我?”
“海亲那么聪明,肯定已经知道‘幽灵铁路’的预计完成日期了吧。”
“哦……这样啊。”
今天是二十八号。
终于,明天就是那个日子了。
即是脱轨事故的发生日,也是千织的忌日。
而且,明天也将是——我的忌日。
“喂……有些话想跟你说,现在有时间吗?”
我决定向莉伽雅问清楚。因为我知道,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我要传达给莉伽雅“某样东西”的机会将永远不会再来。
“哦,时间的话还有一点。”
“这样啊。那么,要不去河岸那边说吧?”
莉伽雅虽然开始感觉有些奇怪的歪了歪头,不过不一会儿就露出了微笑。
“嗯,好的。既然是海亲的要求,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
夕阳渐渐沉到了天地相交处的平稳棱线之下。
我与莉伽雅并肩坐在河岸边的石阶上。
“唔~也就是说,由于神崎女士的原因,就算海亲死掉了,智子酱也拿不到保险金了?”
“正如你所说。”
莉伽雅一边嚼着金平糖一边百无聊赖地听我说话,突然她的表情认真了起来。
“所以,海亲已经……没有‘理由’了?”
我没能回答。
“难道说,把咱叫到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个吗?咱的作品已经对海亲没有意义了吗?是这样吗?……怎么能这样!太过分了!明明都说好的!”
突然,莉伽雅站了起来。
没想到,莉伽雅竟然会如此慌乱。
莉伽雅明显生气了,瞪着我,散发着一股马上就要冲过来抓住我的气息。
“喂,稍微冷静点!”
我也本能地站了起来。
“不是你说的那样!的确,如果我还是过去的我,那我已经失去了‘理由’。但是呢……现在不一样了。我终于明白,我的‘理由’是不会被神崎女士夺走的。”
“……什么意思?”
“刚开始,我觉得要是能把我的命换成钱就好了。我只能想到利用你的艺术这一个办法。为了达到我的目的,我必须要被你的‘幽灵列车’轧死。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已经不一样了!”
“海亲,难道说——”
莉伽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朝她走近了一步。
“是的。现在的我,只是纯粹地,放弃一切目的的——”
被黑夜包围的莉伽雅,眼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再向前一步,把这句话告诉她。
“现在起,一心一意地帮助你。”
“海亲……”
“我凭自己的意志接受你了。有什么问题吗?”
惊呆的莉伽雅的眼中,突然滑落下一滴眼泪。
◇
我在做一件很蠢的事情。
我自己也很清楚。
只要毫不犹豫地甩开莉伽雅的手。
只要那样,我就能回到平静的生活。
托神崎女士的福,我已经非常轻松了。
接下来,说不定有我不知道的新生活在等着我。
但是,我已经被莉伽雅深深地吸引了。
已经,逃不掉了。
而且。
也不打算逃跑。
◇
当晚,我迎来了最后的晚餐。
小圆桌上摆着琼脂果冻跟金平糖。
我和莉伽雅说好拿出各自喜欢的食物,结果就成这样了。
莉伽雅明明平时是个大胃王,但是现在却毫无抱怨地陪我。
我跟莉伽雅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把勺子往嘴里运。莉伽雅时不时的发出咀嚼金平糖的声音。我也试着嚼了一颗,果然还是吃不出味道。感觉就像在吃小石子一样,我稍稍皱了皱眉。
智子酱出去工作了。我们到家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仅限今晚,我是如此地想感谢智子酱是一只在深夜飞舞的蝴蝶。
“咱的姐姐呢……”
莉伽雅突然开口说道。
“最喜欢金平糖了。”
的确,千织最喜欢的食物就是金平糖了。这件事,我已经从由布子店长那里听说了。不过感觉现在还是不要开口的好,于是我保持沉默。
“所以……看到海亲吃果冻的样子,就会情不自禁地就想起了姐姐。”
“嗯……”
“仙人不食人间烟火,该怎么说呢,姐姐吃金平糖的样子,真的给人这种感觉。咱的姐姐真的很超脱世俗。”
“……我也很超脱世俗吗?”
“哈哈,你还好意思说。正常的女孩子才不会去躺在铁轨上。”
“唔……也对。说的也是。”
公元2007年7月某日。
我与莉伽雅相遇了。
由于不知道铁路被废弃了,我来到了本应成为我的葬身之所的车站。结果,却只是在铁轨上小睡了一会。
之后出现了一位自称莉伽雅的女子。
虽然只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但是感觉像很久之前发生的一样。当初现身于车站的莉伽雅无比惊艳,现在想起很是怀念。
牵着莉伽雅的手,来到了铁路的终点。
周围尽是看惯了的向日葵田。
但是,莉伽雅对向日葵田瞄都不瞄一眼,只顾抬头看着那辆废弃的列车。
如果,当时两人选择的是向日葵田的话——或许,未来说不定会改变?
但是,我们已经没有确认的方法了。
“喂,海亲。渴了吗?”
莉伽雅突然问了一个如此现实的问题,把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嗯?啊,是有点。记得冰箱里有麦茶——”
莉伽雅用右手制止了准备站起来的我。
“坐着好了,今天咱来倒给你。”
“……怎么感觉有点恶心。”
莉伽雅笑着无视了我的话,消失在厨房深处。等待的时间不到一分钟。叮……伴随着杯子与杯子相互碰撞的清脆音色,莉伽雅两手都拿着倒满麦茶的杯子回来了。
“给。”
“谢谢。”
我双手接过杯子,喝一小口润润喉咙。随意地看向莉伽雅那里,发现莉伽雅把杯子放在一边紧紧地盯着我看。
“……干嘛?”
“没事,就是觉得好可爱啊。”
“别、别说蠢话啊!”
我还没习惯莉伽雅的这种言语。
为了掩饰害羞,我一口气喝光了麦茶。
殊不知,这杯麦茶正是“幽灵列车”的入口。
◇
那里还是一大片向日葵田。
“海亲,这边!快点快点!”
虽然只是离我不远的地方,但是只能听到莉伽雅的声音。
“真是的!等等我呀!”
由于密集的高大向日葵,完全看不见前面。我拨开一棵棵向日葵,朝着莉伽雅的声音方向前进。
抬头望向天空。
天空清澈湛蓝得令人不禁流下眼泪。这是我活到现在见过的最漂亮的天空。
“海亲快一点~!要是再磨磨蹭蹭的话就不等你了哟~!”
右边,左边,前面,后面。
莉伽雅的声音无序地扩散开来,我陷入了混乱。
这样的话,就不得不去找莉伽雅在哪里了。
“喂!电车开来了~!”
开来了~,开来了~,来了~,了~
莉伽雅的声音不断回响,溶解在蓝天之中。
“电车?”
哐啷,咕咚,哐啷……
听到了。确实听到了。电车的声音。
——哐。
“咦?”
不知何时,我已经踩在铁轨上了。就在刚才还只有土地而已。不对,我现在必须要找到电车。我沿着铁轨跑了起来。
瞬间,向日葵田分了开来,出现了一座铁路桥梁。哐啷,咕咚,哐啷……。看向遥远的对面,可以看到向这边驶来的电车。这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货物列车。不对,不是的。我知道那辆电车。这不是多次在电影中见过的嘛。
“海亲!”
果然,莉伽雅就在那里。莉伽雅在铁路桥梁中间朝这挥手。莉伽雅在那里登上了电车,轻轻地踩着台阶,跳上了空空如也的货物台。
哦……原来是这样啊。毫无疑问,这是《黑暗中的舞者》中的场景。
杰夫一直在保护着塞尔玛,他认真地向塞尔玛表达爱意,向她伸出手。塞尔玛也理解杰夫对她的爱意,但是,塞尔玛只能断然拒绝杰夫的示爱。
现在,莉伽雅像塞尔玛一样唱着《I’ve Seen It All》,一边向我伸出手。一节车厢,两节车厢,车厢一节节的从我面前通过。终于,莉伽雅所在的货物台到我面前了。
莉伽雅的歌声在诱惑我。
突然,我突然感到一丝莫名的危机。莉伽雅扮演塞尔玛的话,归根结底,我扮演的是杰夫?等下。那两人绝对没法在一起。杰夫什么都做不了。除了温柔地看着,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事,我敬谢不敏。
“我才不是杰夫呢!”
没错,无论如何,我必须要抓住那只手。
没有理由。
也不需要理由。
那种东西,自己找神仙大人去要。
我跳了起来。
“莉伽雅!”
◇
突然的一阵眩晕过后,我醒了。头疼得要死。双目无法聚焦。
到底是什么呢?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有一抹如梦似幻的橙色在摇动。感觉就像是看着在墨汁中滴入橙色染料的抽象画一样令人讨厌。
那令人讨厌的光源是蜡烛的火焰。上方垂下来的吊环上,每个都用金属丝绑上了三叉烛台,将车内照的亮堂堂的。让人觉得就像是宗教仪式的祭坛。
然后,在我面前有一个我。
“这、这、怎么回事……这到底怎么回事!”
在我面前坐镇的是一面长方形的细长镜子。我对镜中的自己感到战栗。
我现在坐在一张古董椅子上。我通过镜中的自己,了解到现在我正穿着新娘礼服。
这是多么……华美的衣服啊。
半透明的婚纱头巾轻柔地包裹着发髻。
珍珠项链装饰着领口。
装饰低胸礼服的蕾丝缝制细腻,令人叹为观止。服饰过于美丽,让我目不暇接。
另一方面,手上戴了长至手肘的长手套。
膝上放着一束美丽的花束。印象中,新娘会把这束花在结婚仪式的最后扔出去吧。
恐怕莉伽雅在我睡着之后,把我剥了个精光,大概连内衣都帮我换好了。
不对,恐怕还不止。有一股柑橘的香味。不是香水的味道,倒像是肥皂的香味。估计这跟千织生前用的肥皂是同种香味。虽说只是直觉,不过估计就是这样。
莉伽雅不是单单帮我换了身衣服。那家伙把毫无抵抗的我带去洗澡,彻底地摩擦了我的每一寸肌肤,清洗了每一根头发。之后,给我穿上了新娘的服饰,化了完美的妆容,让我坐在椅子上。
我还不清楚,她是如何将睡着的我从家中运到这儿的。感觉把我装在大储物箱里再叫出租车是最稳妥的方式。对于现在而言,这些都是琐碎小事。
现在的我,从头到脚都是任由她摆布的一具人偶而已。
毫无疑问,这里是莉伽雅孕育出的“幽灵铁路”——的体内。
◇
我终于连接起记忆的丝线。我想起,在最后的晚餐时,我喝了一杯莉伽雅给我倒的麦茶。毫无疑问,茶里放入了安眠药。
太让我失望了。我是绝不会临阵退缩的。直到最后的最后,莉伽雅都没有信任过我吗?我整个人都沉浸在沮丧之中。透过摇曳的橘色烛光看去,我的左右位置上坐着摆好姿势的莉伽雅制作的七件作品。
穿着深红色浴衣的短期大学学生,绫野万里亚。
身着纯白短裙的小学生,铃原亚佐美。
穿着哥特萝莉风格的衣服,肩上背着玩具吉他的园部由菜。
裸体直接披着染血白衣的是立志进医学部的田所真知。
明显走错片场地穿着女仆服的应该是立志成为漫画家的和辻绘美吧。
以上都是所谓的可动式人偶。无论哪个人偶都像地狱的看守人一般,带着阴森的表情看着我。不对,是盯着我。
然后,还剩下两个……这比人偶更加怪异。
第一个是白色小狗的雕像。做工精巧到第一眼还以为是剥制标本。这充满运动感的跳跃姿势,给人一股少年的感觉。恐怕那个是乘客中唯一的男性,野边翔太的化身吧。
还有一个是乌鸦像。虽然外形是乌鸦,但是羽毛却被染成橙色。不对,不是的。它的羽毛是白色的,但是在烛光的照射下,火焰的颜色映入眼帘。没错,是白色的乌鸦。大概这是尚是幼儿的三谷露西亚的化身吧。
化身为可动人偶的有五人,化身为动物的有两人。是什么决定了这份差异呢?
突然,我发现了不同。恐怕是是否存在“梦想”。三谷露西亚还只是个三岁的孩子。还不能描绘出未来的梦想。而另一位,报导上并没有记载野边翔太有什么特别的梦想。倒不如说,一个十岁的小学生会怀抱着明确的理想才比较稀奇吧。当然,这也只是我单方面的推测。
不过,人形也好动物也罢,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假眼。莉伽雅把自己亲手做的假眼也装到了两只动物身上。动物的视线,远比边上的人类要来得强烈。
所有的视线交于一点。在那里,放着我坐的椅子。
这时,原本半开的大门被拉开了,发出“哐当”的声音。
我心存戒备地朝门的方向看去。
“哟,海亲。刚才的睡脸很可爱呢。”
“莉伽雅……”
踏入车内的莉伽雅两边腋下夹着巨大的袋子,就像装满了小麦粉的专用纸袋一样。莉伽雅把左右两边的袋子“咚”地放到地上,慢慢浮现出一丝妖冶的微笑。
“马上就要到明天了。”
双眼空洞无神,令人无法认为她还正常,却只有声音依然饱满有力。莉伽雅从口袋中拿出一个银色怀表,看了看时间。日期一旦更迭,就到了千织的忌日。也就是说终于要开始正戏了。
突然,我在莉伽雅身上感到一股违和感。不过马上就明白了原因。是她的衣服。莉伽雅现在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而是舞奈中学的校服。虽然尺寸有些小,但是还是能穿的。白色的长筒袜包裹着半个大腿,勾勒出优美的腿部轮廓。班上从来没有人这样搭配,所以略感新奇。只有脖子上的玻璃瓶让我勉强想起刚见面时的莉伽雅。
几天前,莉伽雅问我借了校服。我一直感到很奇怪,到底什么地方要用到这东西呢?难道是自己穿?
我终于发现莉伽雅的意图了。
没错,现在的莉伽雅是中学生。恐怕,这辆“幽灵列车”内的一切都是过去的。所以,我也就是千织还尚在人世,而莉伽雅是舞奈中学的在校生。不过,这个主意应该是莉伽雅到这之后才想到的。如若不然,她应该会带着自己的校服返乡的。
不过,这种事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我现在非常渴望跟这家伙说几句。
“喂……为什么要做出这种类似偷袭的事情?难道以为我会逃吗?我是那么不值得信任吗?喂……快回答我。”
莉伽雅没有回应我。只是默默地打开巨型纸袋,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地板上。叮叮当当的声响宛如雨打屋檐发出的声音。
从纸袋里掉出来的是像豌豆一样的小圆粒。莉伽雅手拿纸袋,在车厢内来回走动,直到用小圆粒把地上完全铺满。不仅是地上,座位上也是。
金平糖如同繁星织成的地毯一般将地面铺满。没错,正是那一颗颗千织最爱吃的金平糖。
莉伽雅再次看了眼怀表确认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将手表丢落在地上,然后立刻将其踩碎。看来已经不需要怀表了。
现在,日期已经更迭,千织的忌日到了。
“到时间了哟,海亲。”
莉伽雅轻声说着,从纸袋底拿出了一些新的金平糖,用双手捧在胸前,缓缓向这边走来。莉伽雅每踏出一步,堆积在一起的金平糖就发出宛如砂砾的声音。
现在,我们俩正面对着面。
莉伽雅一句话不说,将双手举过我的头顶,然后缓缓倾斜双手。
色彩鲜艳的繁星一粒接着一粒从婚纱上滑落。
“欢迎来到咱的‘幽灵列车’。”
莉伽雅的宣告揭示着今晚的盛宴已然开始。
◇
“啊……有姐姐的味道。”
莉伽雅把头枕在我的膝盖上忘我地说道。
这是多么异常的画面。
这里明显是莉伽雅为了唤醒千织而创造的空间。但是,我完全无法理解她的目的。单纯地为了艺术?感觉不是这个原因。这已然超越了艺术之类的级别。我的本能告诉我,这里有蹊跷。
那么莉伽雅到底将会做什么呢?
最终,会有死亡在等我吗?
当我在脑内不断设问的时候,莉伽雅似乎很享受我的大腿,跪在那不动了。
我能透过裙子感到莉伽雅的呼吸。
“在车站的站台见到海亲之前,咱本打算做一个姐姐的人偶。现在海亲坐着的位置,本该放着姐姐的人偶的。”
莉伽雅泪眼婆娑的抬头看着我。
“但是呢……那天在看到横躺在铁轨上的海亲的一瞬间,咱明白了。没必要做姐姐的人偶了。把那个人当做姐姐的替代品的话就完美了。姐姐和海亲……真的太像了。”
“所以只准让我叫你‘莉伽雅’吗?”
莉伽雅点了点头,开始说奇怪的话。
“呐……为什么?为什么……不选咱而去选那个男人?真有这么喜欢那个男人?明明好几次好几次都是带着咱的。为什么……姐姐最后……要选那个庸医呢?”
“难道说,你……”
这是多么恐怖的自白。
如果刚才的话就是真相的话。
千织曾经多次邀请莉伽雅完成心中的预谋。
“好吓人。真的……好吓人。但是,只要姐姐能握着咱的手,咱就安心了。就算跟姐姐一起去死也没关系……咱一直都这样想的。所以,咱就算很害怕也没事。”
原来是这样啊。
莉伽雅过去曾多次经历过濒死。
牵着千织的手,在死亡线上徘徊。
莉伽雅建起来的石制烤炉,外形就像地狱油锅一般不吉利,我在心里认为这件轶事是真的。
莉伽雅创作灵感的源泉,也许——不对,肯定是“死亡”。
我从根本上理解错了。我一直以为,与目标是前往地狱深层的我相反,莉伽雅的目标是到达常人所到达不了,只有艺术家才能到达的殿堂。我一直觉得,莉伽雅不管在何处都凌驾于其他人。但是我错了。印在莉伽雅的眼中不是天空,而是地狱。
没错,这……与我期望的是同一个地方。
不对,她想去的地方比我想去的更深更黑暗。
“那天,咱为姐姐做出了最好的作品。虽然由子姐没法理解,但是姐姐肯定能理解咱的。咱呢,用那个石制烤炉把姐姐的黑暗表现给她看呢。咱带着强烈的心愿把石砖一层一层地往上叠。”
等下。稍微停下。
莉伽雅刚才说了什么?
莉伽雅的笑容带着凄惨。
“——希望这次,姐姐能带我走。”
啊……难道、难道说。
“姐姐,她的确收到了我给的信息。所以,她开车去撞电车了。在所有高致死率的方法中,最终选了这个。”
莉伽雅现在就像是在自白杀人罪一样。
之前,由布子店长说过“不可能”。
这是多么肤浅片面的评价啊。
如果刚才的自白是真的,那就是莉伽雅通过自己的艺术作品,故意唤醒了千织的“死亡冲动”。
莉伽雅一开始就知道,如果创造出禁忌之物,就会打开千织心灵深处的黑暗。这里面肯定藏着只有这对相爱的姐妹才懂得某种符号吧。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千织从莉伽雅的作品中收到了讯息。
莉伽雅怀着故意杀人的意图,把千织杀掉了。
“但是……姐姐最后没有选择咱。”
没错,作品本身是完美的。
但是,发生了与莉伽雅预期相反的事。
莉伽雅希望的并不是单纯杀害千织。从头到尾,莉伽雅都不希望千织一个人死去。因为,莉伽雅非常溺爱千织。
莉伽雅所希望的事只有一个。
这一次,和自己一起去“那边”旅行。
真的如此单纯而已。
“姐姐……”
莉伽雅把头埋到我的胸前。这种哀求的方式就像小孩子求母亲的时候一样。莉伽雅竟然在像我撒娇。不对,不是的。莉伽雅不是在对我撒娇,绝对不是。
莉伽雅现在在跟千织撒娇呢。
“姐姐……姐姐……最喜欢你了。”
莉伽雅不停地在流泪。为什么不带咱走?为什么不选咱?为什么选了那个男人?明明就有咱在啊……好多次好多次听到她悲怆的低语。
啊……该怎么说呢,这就是绝望吗?千织在莉伽雅的心中种下了无比绝望的种子。恐怕这四年里,莉伽雅度过的每一天都心怀如此深的绝望。
绝望的种子终于开花了。
就是这辆“幽灵列车”。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有紧紧地抱住莉伽雅的头。
“呐……莉伽雅?我……有什么要我做的吗?只要我力所能及……什么都可以。”
“那么……能跟咱结婚吗?”
万万没想到,在这种场面下竟然会说出求婚的话。结婚。我当然知道,这绝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因为,对千织而言,结婚就是殉情的意思。千织与诊所的加贺医生殉情而完成了结婚。当然,这是精神上的结婚,而不是法律上的。再说,加贺医生是有妻室的。
哦……原来如此。
我终于察觉到这个“幽灵列车”的目的了
这里说白了就是结婚典礼的现场。
为了让亲姐妹完成精神上的结婚而设立的虚拟剧场。
不但挽回失去的四年,还把加贺医生这个异物完全排除,莉伽雅这次希望的就是和千织结婚。
莉伽雅从我身边离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脸上的眼泪已经干了。莉伽雅把手伸向镜子的背面。哗啦。镜子的背面传来布匹落地的声音。镜子后面放着的物体,很容易想到是什么。
现在,莉伽雅手里握着铁斧。
在电车无法跑起来的情况下,要做出接近“轧断”的尸体,果然斧子是最适合的东西。
不可思议的是,我完全不感到恐惧。明明马上就要被那把斧子解体了。为什么,我能如此地安心?也没有太多的思考。因为对面是莉伽雅。嗯,这点就足够了。
“好的。”
所以,我心无惑。
“我来做你的新娘。”
我闭上了眼睛。脑子里重复着塞尔玛的歌《NEXT TO LAST SONG》。塞尔玛在被绞刑之前一直唱的歌。也是特意收录在磁带里的歌。
作为我的落幕之歌,这首曲子再适合不过了。
不过,眼睛闭上这么久,莉伽雅怎么没有一点动作。
怎么了吗?我都已经打算奉上自己的一切而闭上眼睛了,莉伽雅却没有一点动作。该不会到了现在,她反倒害怕起来了吧。
要是这样的话,真的太慢了。
直接点上啊,反正你已经杀过一个人了。
“你误会了,海亲。”
突然莉伽雅说话了。
这声音与气氛不相称,非常的开朗。
“诶?”
我吓了一跳,睁开紧闭的双眼。
“我……误会什么了?”
莉伽雅没有回答,只是远离了我,把吊在吊环上的烛火一个一个用手掐灭。她庄严的背影,看上去就像是准备前往圣地的朝圣者一样。
每熄灭一盏灯火,室内就稍微暗一些。
终于,所有的火光都熄灭了。
沙沙……突然,黑暗中传来了衣服摩擦的声音。
“莉伽雅?你在干嘛?”
只能出声的我也只能听到莉伽雅的回答。
“姐姐的遗体,脑袋彻底粉碎。”
“诶……?”
“右手手肘以下都被绞烂了。左手从肩膀开始完全分离。”
“快停下……”
“右膝盖以下完全碎裂。左脚卡在车轮底下,直到事故发生后的第二天才被发现。”
“住手,我不要听!”
“腹部被斜向撕裂。粉色的内脏都稍稍露出来了。”
“难道说你……”
莉伽雅的回答只有沙沙地衣服摩擦声。
随着莉伽雅一件一件地脱,车内亮起了几丝磷光。
这几道不可思议的光正是从莉伽雅身上发出的。
现在的莉伽雅就像泛着白光的精灵一般。
终于,莉伽雅把脖子上的玻璃瓶以外的一切都脱掉了。
这副光景实在是太梦幻了。
莉伽雅在自己身上预先涂好了荧光涂料。
这是为了什么?
微微发光的痕迹模糊地勾勒出莉伽雅的轮廓。
这是多么壮美的行为艺术啊。
没错,这就是龟裂。
在美丽的肌肤上刻画出栩栩如生的龟裂痕迹。
颈部,右手,左腕,右膝……然后是腹部。
实在是太可怕了。
在我眼里,这就像是某种魔法阵一样。
现在的莉伽雅只有美和虚幻。
只有自愿希望消失的人的身上才有的虚幻。
“好了……”
莉伽雅把我从椅子上拉起来,把危险的东西递到我手里。
我的双手传来了沉重的触感。我当然是第一次拿斧子这种野蛮的道具。木质的手柄十分粗糙,让人很想立刻就扔掉。
莉伽雅浮现起一丝妖冶的微笑,向我诉说她的要求。
“跟姐姐在同一个地方……变成碎片。”
“幽灵列车”已经不是莉伽雅把我带走的装置了。
而是变成为了让我,也就是千织,带莉伽雅前往彼岸的装置。
不对,不是变成。
从最开始,莉伽雅就是这样打算的。
只有加上莉伽雅自身破碎的尸体,“幽灵列车”才算真正意义上完成了。
现在,我脑中突然回想起由布子店长的话。
——拜托,请不要带走千夏。
◇
“原来如此。你比我这种人,更久更久之前就一直注视着死亡的深渊。在你眼中,我肯定难看极了吧。”
“没有这回事哟。死亡是平等的,想死的心情也是平等的。不管是多么无聊的理由,人类在该死的时候就会死去。所以,咱接受了海亲想自杀的愿望。不过是作为‘幽灵列车’的素材接受的。”
啊……这是何等悲伤的独白。我之前心中多么悲伤的情感,对莉伽雅来说也是只单纯的素材而已。我连自己都没想到会如此的受伤。
原本,在莉伽雅的计划中并没有我的存在。
最开始会坐在这个椅子上的最多也就是以千织为模型做的人偶而已。我能想象得到。莉伽雅大概是打算吃安眠药自杀的。抱着以姐姐为模型人偶,永远的睡着。这大概才是“幽灵列车”最初的构思。
此时,莉伽雅在无人车站的月台见到了我,便把我当成新道具放进“幽灵列车”里。
这个特殊的构思就是让我杀了她自己。过去的莉伽雅都是作为被动的一方,被千织拉着走。所以,即使在“幽灵列车”里,把主导权交给我才更接近莉伽雅的理想。
想更加更加接近千织的死法——为了实现这个理想,才有这壮美的行为艺术。
这既是再现千织的伤痕,同时也承担起“切割线”的作用。没错,莉伽雅现在明确地希望着。
希望我沿着“切割线”,挥舞手中的斧子。
啊……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呢?
我只是单纯地想作为莉伽雅作品的一部分而献上自己的生命。
我是一个味觉障碍且月经不调,还讨厌男人的自杀志愿者。一个被放荡母亲在浴室里不小心排出来的排泄物。一个既没有才能也没有运气,成绩马马虎虎,只能郁郁寡欢地住在在乡下的无趣女生。这就是我。反正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什么在等着我呢?
令我费尽心思的智子酱的问题,姑且有办法解决了。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没有能干到能彻底颠覆之前的生活方式。
那么最起码,让我为名为莉伽雅这名天才少女的创作作品而献身,我也能稍微感到我活在这个世界还是有点用的。
所以,我决不原谅现在的状况。绝对,不原谅。
莉伽雅杀了我是没关系。希望她能跨越我的尸体,前往更高的地方。在杂志的访谈记录里,莉伽雅不是这样回答的吗。
——咱做给你看。更加,更加伟大的作品。
难道这句话里没有蕴藏着莉伽雅的真心吗?但是,莉伽雅用她如此稀有的才能,创造了自己的葬身之地。
我思考着。
我绝对不会允许莉伽雅的人生在此终结。
对啊。
既然莉伽雅有如此的才能。
创造一条属于自己的活路不是轻而易举的吗?
我不会带莉伽雅离开。
我要带莉伽雅回来。
没错,要带回来。
——回到这个世界。
◇
“来吧……姐姐。快点……快点把我切碎。”
莉伽雅张开双手朝我逼近。回过神来,我正一点一点地后退着。莉伽雅的双眼已经失神。眼里早已没有我,只有她的偶像里谷千织而已。莉伽雅明显已经不正常了。不对,从她失去她最爱的姐姐那一刻开始,莉伽雅早就舍弃了正常。连千织被轧断的身体上的裂纹都记得如此清楚,实在是太异常了。莉伽雅肯定是去偷看过的……躺在灵柩中的姐姐的尸体。
所谓偶像,对于崇拜的人,那就是整个世界。关于这点,我深有感触。
“咱呢,想刻上跟姐姐一样的痕迹……”
莉伽雅以前跟我说过的。
——你在浪费自己的美貌与价值。
这句话我原句奉还。莉伽雅被千织的诅咒所束缚的结果就是,在这类似世界的尽头之地,结束自己的生命以及才能。这除了叫做浪费还能叫什么。
现在,我手里有一把斧子。
它的手柄此时第一次让我感到如此可靠。
没错。现在这家伙就是我的同伴。
我卷起裙摆,举起斧子。此时莉伽雅的脸上充满欢喜与陶醉。她笔直的眼神急切地渴望着千织,也就是现在的我。这双眼睛里孕育着无底深渊,稍有不慎就会被吞噬进去。
我压上全部的体重,将厚实的斧刃挥了下去。
——向着右边的车窗。
随着一声响亮的破碎音,盛夏中显得清凉的冷风吹了进来。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莉伽雅抱头尖叫起来。不管莉伽雅的表情是如何悲痛欲绝,我都无视。莉伽雅不会原谅我的,不过,我也不需要她的原谅。我推开像木偶一样站起来的莉伽雅。失去平衡的莉伽雅踩在自己撒的金平糖上摔倒在地。
我从一边开始一块又一块地砍碎车窗。我要破坏,破坏一切。这种东西,已经不是艺术品了。这只是一个体现莉伽雅疯狂的恶心装置而已。
“不要,快住手,快住手吧!”
无视莉伽雅的悲鸣,我继续挥舞着斧子。敲碎所有车窗后,打碎摆在路中间的镜子,把它踹倒。
接下来是人偶。我首先盯上的是坐得离我最近的绫野万里亚。吃我一记横劈斩。哐啷。随着一声沉闷的声音,斧刃砍进颈部的球型关节里了。就这样不断砍着,十秒不到的时间,绫野万里亚就身首异处了。
下一个。接下来是谁。在我犹豫的一瞬间,莉伽雅飞奔到了我身后。
“住手!姐姐,快住手吧!”
都这时候了,莉伽雅还叫我姐姐。
“快住手!住手啊!好、好讨厌啊!呜啊啊啊!”
不知不觉,莉伽雅开始退化成幼儿了。莉伽雅用平时绝对想不到的撒娇口吻说道,同时就这样裸体蹲在地上,边擦眼泪边抽泣。
会不会我越是破坏这个地方,支配莉伽雅内心的偶像就越增大呢。我突然害怕起这种事情来了。难道说,我做的事情毫无意义可言?我这样一直破坏下去,是没办法将莉伽雅从诅咒中解放出来的吗?。
即便如此,我也无所畏惧。
我更快的挥舞斧子,连续破坏了三个人偶,砍飞了它们的手脚。中间好几次失手,把座椅都砍裂了。人偶身体被砍成两截,假眼也飞了出来。
“莉伽雅!”
我朝向莉伽雅叫到。
“因为我是你的新娘啊!”
我用手拿起白色乌鸦像,随手摔在地上。乌鸦像瞬间支离破碎。两只假眼也从眼窝中掉了出来。转瞬之间,狗雕像也被这样弄碎了。
喂,莉伽雅?
我,就在这里哦?
来给你做新娘了。
◇
纯白的婚纱翻了起来。
我把所有人偶都破坏了。
彻底破坏了。
剩下的只有彻底的寂静。
“莉伽雅?”
没有回应。不知何时,哭声也停止了。我有不好的预感,转头朝莉伽雅看去。吓死我了,莉伽雅竟然用颤抖的双手拿起了镜子碎片。
“呃……啊啊啊啊啊!”
莉伽雅尖叫着。高举双手打算把这如同匕首的尖锐碎片刺进自己的脖子里。我扔掉了斧子,连忙跑了过去。
莉伽雅双手高举着碎片,浑身颤抖着。在她短暂犹豫之际,我赌上一切在这满地都是金平糖的地面上奔跑起来。虽然踩到裙摆摔倒了,但我还是滚到了莉伽雅的身边,紧紧抓住她的双手。刚想着终于赶上了,莉伽雅开始拼命挣扎起来。我们互相争夺着镜子的碎片。莉伽雅的手流出了血,碎片从她手中滑落下来。我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终于把沾血的碎片夺了过来。幸好,我戴了手套而没有被划伤。
但是还不能大意。现在满地都是镜子和车窗的碎片。莉伽雅还在寻找着合适的碎玻璃。颈部的荧光涂料活生生地照出莉伽雅因悲痛而扭曲的表情。总之,一定要抑制住莉伽雅的冲动。突然,莉伽雅向我扑来。我狼狈地一屁股摔在地上。不过幸好碎片被我坐在屁股下面。
“拜托让咱死吧!因为咱的错害死了那么多人!不止姐姐跟那个庸医,还有无辜的七名乘客!是咱杀了他们的!”
“这,这是……”
我无言以对。是啊,我忘记了最关键的东西。由于莉伽雅建造的石制烤炉,千织选择了死亡。其结果引起了列车脱轨,导致了七名乘客遇难。当然,这不可能给莉伽雅扣上杀人的罪名。就算莉伽雅本人去自首,也绝不可能有成为直接证据的东西。但不可否认,莉伽雅行为是所有事件的开始。虽然法律上是无罪的,但是莉伽雅自身却一直被罪恶感所谴责。莉伽雅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将这七个人偶做出来的呢?
“咱真的不该再活在这个世界上!早就应该和姐姐一起死在那里了!”
莉伽雅又抓起了新的碎片。尖端快要刺破莉伽雅的喉咙之际,我又扑了上去。两人又开始争夺碎片。莉伽雅抓住一片碎片,我把它打落。莉伽雅又捡起一片新的碎片,我再夺下来。如此不断反复。
我开始思考。
该怎么办呢?
该怎样才能制止莉伽雅呢?
快想到!
快让我想到啊!
该怎么办呢……
这时,由布子店长的话像神的启示一般在我内心苏醒。
——那时候的千夏,看上去痛苦不堪。吃不进任何东西……在大人们都手足无措之时,千织突然用嘴喂给她吃金平糖。
——自那以来,两人间开始流行一种奇怪的游戏。
——一种两人一起用舌头夹着金平糖直到融化的游戏。
没办法……现在只有靠这个传言了。说真的,我还是很抵触。因为这也是在扮演千织的替身。但是,要让现在的莉伽雅冷静下来,我已经想不到别的方法了。
只能拼了。
我靠近站起来寻找碎片的莉伽雅。
虽然很抱歉,还是把她脖子里的玻璃瓶夺了下来。
“啊……”
与千织的羁绊被夺走之后,莉伽雅的视线开始动摇了。我把瓶中的金平糖取出几颗含在嘴里。然后把自己的唇印上了想要过来夺回瓶子的莉伽雅的唇。
“——唔!”
从莉伽雅的喉咙深处传来一丝呻吟。我的舌尖带着金平糖撬开了莉伽雅紧闭的双唇。刚开始,莉伽雅还是顽固地拒绝着,但是,当她自己的舌头接触到金平糖的瞬间,就不做抵抗了。我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指扣上莉伽雅的手指。在舌头与舌头的间隙中间传来金平糖滚来滚去的触感。
“嗯……”
突然,在我口中,原本早已遗忘的东西突然苏醒了。
非常令人怀念的砂糖味道。
就像从来没有过味觉障碍一样。
啊……多么甜啊。
甜。好甜。都快把我甜得融化了。
这绝不仅是金平糖的甜味。
也有和莉伽雅亲嘴的甜蜜。
我很感谢莉伽雅现在紧闭着双眼,因为她这样就看不到划过我脸颊的眼泪。
正如过去千织与莉伽雅做过的那样。
我和莉伽雅一边一起用舌尖拨动着金平糖,一边等待着直到它完全融化——
喂,莉伽雅。
虽然千织已经不在了。
但是我在这里哦。
——我们开始了漫长、漫长的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