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转眼间过了一半。
种植于校园中庭的樱树于此时一齐绽放。在粉红色的比例本来就已经很高的乙叶学园校园中,更进一步地增加了粉红色的占有率。同一时间里,旧第四仓库,也就是DTM的社办中,运进了新的器材。
「你们看你们看!这就是令人向往的Pro Tools | HD喔!」
放学后,明明没有要举行社内发表会,祭子却稀奇地用手机简讯紧急召集所有社员。对于一年级生来说,那个很少露脸的学姊宝船千夜子也现身了。不过她依然板着一张脸。
祭于意气风发地展示Digidesign Pro Tools | HD的系统。
这就是现今被业界定义为「业界专用」的设备。被安置在架上的外壳,采用银与蓝双重配色。这个东西貌似是录音介面。
另一方面,Pro Tools专用的控制台非常引人注目,看起来像是混音器。虽然似乎使用已久、有种老旧的感觉,不过那巨大的外型所散发出的气势还是让苏奈难以招架。
「这就是……传闻中的『普罗·粗鲁斯』吗?」
其实,在苏奈在选择DAW的时候,以「门槛太高」这个理由被自动排除在外的,就是被称为Pro Tools LE的套装组合。
HD版与LE版差别在哪里?要简单说明的话,就是前者被定义为商用、后者则被定义为家用。这两款的价格自然也有天差地远的分别。
在这个令人意外的新武器前,社员们的反应各不相同。
苏奈只是纯粹惊叹于那威风凛凛的外观。柚叶也和苏奈相同,整个人都呆住了。
至于对卡卡莉与弥耶来说,她们已经很清楚Pro Tools是套怎样的器材、拥有怎样的性能了。也因此,让她们感到惊讶的地方,从根本上就有所不同。
「等等……这是真的吗?」
就连凡事皆冷静以对卡卡莉,也显得一脸狼狈。
「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啊……」
弥耶甚至在呼出轻声感叹的时候,身体就开始摇晃踉跄起来。可能是因为受到的冲击非同小可,才让她几乎要昏厥过去。
「弥耶,你还好吧?」
苏奈慌慌张张地抱住浑身乏力的弥耶。
不过,只有千夜子与其他人不同。她水嫩的双唇勾起一抹明骸的冷笑,依然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
「哈!不过就只是台二手货嘛!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不要为了这点小事特地把我叫过来好吗?我和你们这些人不同,可是很忙的!」
千夜子怒气冲冲地发泄情绪后,随即转身离开。祭子目送那道娇小背影离去。
「不愧是千夜子,这反应可真是新奇呢。」
祭子的心情并没有因而变糟,反而还露出了无所畏惧的笑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即使是中古品,价位也相当不便宜吧?如果这里是专门提供给业者使用的录音室也就算了,但Pro Tools可不是一介社办能轻易购入、设置的器材喔。」
面对卡卡莉如此认真的提问,祭子则以满不在乎的口吻回应:
「刚好有认识的人帮忙牵线,所以我就以破天荒的低价购入啦。嗯,这算是人际关系的应用吧?如果你们也以成为职业音乐人为目标的话,人际关系可是很重要的喔。哎呀,卡卡莉啊……呵呵,你的身体倒是挺诚实的嘛。你现在可是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样子耶。」
「我才不会露出那种表情!」
虽然嘴巴上这么回答,不过任谁都看得出来卡卡莉已经大受动摇了。
「既然如此,那你要试着录看看吗?」
「可以吗?」
祭子的提议,让卡卡莉的双眼瞬间闪闪发光,就像是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于是,卡卡莉立即在大型控制台前站定摆好架势。
「不如也准备麦克风,让苏奈唱唱如何?」
就在祭子面带笑容这么说的时候,社办的门被粗鲁地拉开。
「那个麦克风指的是轻音社的器材吗!」
突然从门口现身的,是个留着一头颜色非常接近金色的长发,让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学生。
那名学生的吊眼本来就已经满怀威吓感,再加上一身宛如熊熊烈火般的怒意,使得她所散发出来的魄力更胜肉食性猛兽。和眼前这位同学相较之下,方才气冲冲离开的千夜子根本就和仓鼠没两样。
而且,这位同学即便与祭子相较,她的容貌也不输给祭子,是名貌美的女性。
「啊!」
苏奈忽然想起来了,她的确有见过这名学生。
没错。在迎新派对的舞台上,有个气势压过其他演出者的乐团进行表演。那个乐团的名字,印象中应该是叫做「Rocket☆Sweets」。
那真的是个从开始到结束都让人十分兴奋的演出。
尤其是担任主唱的学生,无论歌唱实力、外型以及群众魅力都很出色。不懂似乎已经拥有狂热的粉丝,观众席上也有不少同学感动得接连失神昏倒,如今已经是乙叶学园校园内的活传奇了。
那位主唱,现在就在苏奈眼前。
「哎呀哎呀,这不是椿姬吗?那么生气的话,可是会长出皱纹的喔?你本来就有一张老脸,不注意点可不行呢。」
被祭子称为椿姬的学生,以彷佛要从嘴巴喷火出来的气势逼近祭子。
「这么说来,你的小腹不也变得松垮垮的吗?这是因为你完全不登台演出,把时间都消耗在像是在办家家酒的宅录中啊。你这个『阿宅社』社长!」
「哼……你现在,可是与全世界的宅录音乐制作人为敌罗?」
「别讲得一副像是宅录音乐制作界的代表好吗?不管是作曲还是演奏,你自己不是都不做吗!」
「真是的,你到底是有哪里不满啊?」
「真要说的话,我对你整个人都很不满!竟然没经过我同意就擅自把我的SM58拿走!」
「哎呀,我可不知道椿姬的SM道具在哪里喔。虽然你老是摆出一副超级S脸,不过我知道你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M。」
「别把人家的麦克风型号讲得那么下流!还有,我也不是M!」
「哎呀呀,人家只是想要开个玩笑而已嘛。看你这么急于否定的样子,搞不好——」
「你不要太过分了!你可别说不知道我的SM58在哪里!」
「受不了,你怎么那么小气啊。SHURE的SM58可是动圈式麦克风的代表耶?随便找找应该满地都有吧?」
「很烦耶!偷拿人家的东西竟然还敢这么不以为意,你可别太过分!快把麦克风还我!」
远远地围观两人互相争论的苏奈,对于某些地方感到很在意。
刚才,祭子的确说了「SHURE的SM58」,椿姬更是把「SM58」这几个字一直挂在嘴边。
「啊啊!」
突然,苏奈发出一声惊叫。
在场以祭子和椿姬为首,所有人都将视线移到苏奈身上。
苏奈的额头流出了湿湿黏黏的汗水,胆怯地开口自白:
「那个,如果是在说SM58的话……它正在我家。」
「什么?为什么会在你那边?」
椿姬忽然朝苏奈正面走去。虽然苏奈很想马上拔腿逃跑,可是她几乎可以肯定祭子暂时寄放在自己这边的麦克风,就是椿姬正在找的东西。
「呃……祭子学姊为了让我可以立即进行宅录,所以就先借我……」
椿姬突然迅速转身,毫不客气地走回祭子旁边。
「罪魁祸首果然就是你嘛!」
两人再次展开激烈的舌战。
就在苏奈远远地围观两人争论的时候——
「你们有被吓到吗?」
卡卡莉悄悄地向苏奈和弥耶轻声搭话:
「那个人是鹭宫椿姬学姊。虽然是轻音社的社长,可是也是我们社长的儿时玩伴,听说她们从幼稚园就认识,但她们每次见面都有吵不完的架,真是一段孽缘啊。和你们所看到的一样,社长总是会惹出问题,把椿姬学姊惹得火冒三丈——每一次的吵架模式都是这样。」
「也就是说……她们两位的感情其实很好呢!」
苏奈的纯真发言,让卡卡莉瞬间为之一愣。不过,她随即展露微笑。
「哈哈……我倒是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呢。嗯,我想一定是这样没错。要是感情不好的话,也不可能用那种方式吵架。」
「好棒喔……」
弥耶彷佛看到十分珍贵的东西,一脸陶醉地喃喃细语。对照之下,柚叶则面露失望的表情,将脸转到别的地方。
「就是因为逐一应付社长的每个言行举止,才会让祭子学姊那么放肆。椿姬学姊也真是小孩子气。」
看样子,柚叶似乎还对「自制的麦克风防喷罩事件」耿耿于怀。
就在这个时候,祭子突然极为强硬地转换话题。她公开了一个令人意外的事实。
「话说回来,椿姬,听说你在入学典礼后就马上『追求』小柚啦?」
「那……那又怎样?」
椿姬的样子有点动摇。
闻言,苏奈疑惑地微倾着头。「追求」的意思是什么呢?难道就跟字面上的意思一样,真的是指提出交往请求吗?
「那是指椿姬学姊向小柚提出邀请,问她要不要加入自己乐团的意思。」
卡卡莉不晓得是不是确实看穿了苏奈心中的疑问,亲切地开口解说。
「啊,原来是那个意思啊。」
「否则你以为是什么意思呢?」
在柚叶颇感奇怪的目光注视之下,苏奈只能露出苦笑。
苏奈记得,柚叶曾经在钢琴比赛中独占鳘头,琴技相当有水准。这件事情在入学典礼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传闻了。椿姬一定是因为考量到这一点,才会邀请柚叶以键盘手的身分加入乐团。
可是,柚叶现在已经是DTM社的一员了。也就是说,椿姬的「追求」并没有得到好结果。对于祭子而言,这个事实应该是个适合拿来损人的话题。
「这还真是可惜呢,椿姬。想让小柚服从于你,过一百年后再来吧。要是让你知道我和小柚彼此之间的爱有多么深的话,肯定能瞬间把你闪到宇宙尽头!」
「你……在讲什么啊?」
对于这番话的内容感到莫名其妙而皱起眉头的椿姬,祭子得意洋洋地发出宣言:
「毕竟,我可是连小柚屁股上有几颗痣都一清二楚呢!」
「请不要把那种可耻的事情说出来!」
柚叶瞬间涨红了脸大声喊叫。明明才刚批评「椿姬学姊也真是小孩子气」,现在这句话却回到了柚叶身上。
她果然还对「自制的麦克风防喷罩事件」耿耿于怀。
「总之,到明天为止,麦克风要还回轻音社!听清楚了吧?」
椿姬看起来不想再和祭子耗下去了。她以非常严厉的口吻丢下这句话后,随即大步离开。
#
隔天,午休时间。
苏奈拿着今天该还回去的麦克风,往三年B班的教室走去。
乙叶学园的教室大楼是栋具有三个楼层的建筑物。最上面那一层是一年级生的教室位置、二楼是二年级生的教室位置,一楼则是三年级生的教室所在位置。
要是可以的话,苏奈也想让弥耶和玖玖莉一起同行。可是为了确保吃饭时有位置可以坐,苏奈也只能让她们先到学校餐厅占位置。反正就只是要还麦克风而已,苏奈认为只要花五分钟左右应该就能解决。
和之前为了邀请柚叶到社办而造访一年A班的时候一样。当苏奈终于抵达三年B班的教室时,她一站到人家的教室门前就傻住了。
虽然门并没有关、B班的学生也不断进进出出,可是对于苏奈而言,要向不认识的学姊搭话真的需要相当的勇气。
总之,苏奈决定先确认椿姬有没有待在教室里面。就在她从门边探头、往教室内部看去的时候——
「苏——奈!」
「噫!」
苏奈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住,让她发出尖叫。周围的学生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同时转头看向苏奈的方向。
「祭子学姊……!」
苏奈转头,视线越过肩膀看到来者的脸。她觉得她现在的脸红得几乎就要喷出火来,同时也喊出了来者的名字。
「不乖的小猫咪在这里做什么呢?」
「什么做什么……当然是要把椿姬学姊的麦克风还给她啊!真是的,这可是祭子学姊闯下的祸啊!」
由于祭子看起来实在是过于悠哉,因此苏奈说话的时候不由得加重了语气。不过想也知道,只是讲话大声是不会对祭子造成任何影响的。
「啊哈哈——对不起嘛。」
「这么说来,祭子学姊也是B班的吗?」
如果祭子是B班的学生,苏奈一定会恳求祭子帮忙把麦克风交给椿姬。不对,既然祭子人都已经在这里,让她把麦克风交给椿姬的话,苏奈不但可以闪避那个恐怖的椿姬,也可以顺利完成任务。不过想是这么想,要是真的拜托祭子的话,苏奈无法保证那支麦克风到底能不能平安回到椿姬手上……
「我可是A班的喔。」
连这个小小的希望也落空了。苏奈不禁陷入沮丧的情绪中。
「是这样啊……」
「是啊。对了,我先声明,椿姬没有在教室里面喔。午休时间她似乎都会待在轻音社的社团教室里。」
「咦?」
轻音社的社团教室?苏奈完全无法想像那会是个怎檬的空间。总觉得愈来愈却步了。
正当苏奈困扰不已的时候,无情的祭子竟然十分干脆地往回走。
「苏奈拜拜,要加油喔!」
「怎、怎么这样!」
在苏奈出声呼喊的时候,祭子早已一溜烟地跑走,背影也小得和颗豆子一样。
「祭子学姊,你也溜得太快……」
苏奈目瞪口呆地喃喃自语,一动也不动地站着。
她开始感到迷惘。到底要先去学校餐厅和弥耶与玖玖莉会合,还是应该先把这件麻烦的事情尽快解决掉呢?
擅自拿走人家的麦克风这件事,本来就全都是DTM社(严格来说是祭子)的不对。既然如此,哪怕只差了一分一秒,都应该尽快还给人家会比较好。
「好,就这么办吧!」
用丹田的力量帮自己打气后,苏奈直接往教室大楼的入口走去。
#
社团教室大楼建在校园角落。与全新的教室大楼对照之下,社团教室大楼相当老旧,不禁让人联想到闹区里的商业大楼。
由于社团教室大楼紧邻旧第四仓库——也就是DTM社的社办所在位置,因此苏奈早已看惯社团教室大楼。尽管如此,苏奈当然还是第一次踏进这里。
「呜呜……我果然开始紧张了。」
苏奈站在大楼入口前,大腿忍不住忸怩磨蹭起来。之所以会渗出湿汗,绝对不是因为一路小跑步来到这里,而是因为心里十分紧张。
从小到现在,每当苏奈感到极为紧张的时候,大腿内侧就会渗出汗来。在小学低年级的时候,换下汗湿衣物的苏奈就曾经被同班同学询问「苏奈,你尿裤子了吗?」而招致误解。
苏奈把麦克风牢牢地抱在胸前,替自己打气。
学姊的自己和小时候的自己相比之下,性格的确一点都没有改变。可是,因为几秒之差让苏奈在四月一日被生下来,导致她在这一年进入高中就读。
然后,她和祭子相遇了。
也被教导DTM的相关知识。
还进行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录音,把自己的歌声录下来。
苏奈现在正踏进一个崭新的世界,她的人生正在急速改变。不过就是站在社团教室大楼前,实在不是该紧张的时候。
……等到回过神时,苏奈已经站在贴有「轻音社」这几个字的牌子门前。那是个位于三楼最旁边的教室。由于入口处的公告栏贴有大楼的平面图,因此要找到自己的目的地其实很简单。
正当苏奈打算敲敲那道看起来好像马上就会坏掉的木门时,她的手忽然停住了。
她透过门扉,听到木吉他的声音。弹奏者应该是椿姬吧。在迎新派对上,椿姬除了担任主唱外,也同时弹奏了电吉他。那让苏奈觉得很新鲜。
即使觉得打扰人家不太好,苏奈还是下定决心,敲了敲门。吉他的声音突然停止,并从门的那一端传来回应。
「门没锁。」
苏奈战战兢兢地打开了门。
椿姬坐在教室最里面的沙发上,膝上置着吉他。教室里没有其他人在。轻音社的社团教室内部比想像中还要大,架子上挂着数把吉他,键盘与套鼓也放在一旁。
这里收拾得相当干净,和苏奈预想的完全不同,让她非常意外。
比方说,就算是DTM社的社办,墙角还是堆有许多用途不明的器材。虽然平常并不会特别在意这点,不过其实真的有碍观瞻。即使柚叶会定期整理环境,但一个礼拜过后,社办就会被祭子弄乱,回到整理前的样子。
「那个,向贵社借的麦克风,我拿来还了。」
苏奈还以为自己一定会受到严厉的责备,没想到椿姬竟然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怎么,就为了这件事情特地跑这一趟啊?」
和祭子相处时,摆出一副强硬态度的学姊,没想到也会有这样的笑容。这件事情,苏奈还是第一次知道。
「因为昨天您说『麦克风明天一定要还回轻音社』,所以我今天就拿来了……」
「唉,印象中我的确是有说过那种话啦……可是老实说,我一点都不期待能在今天拿回来。毕竟对方可是祭子,抱有『期待』这种想法本身就是一种错误。是啊,其实这点我自己也很明白……但是,只要看到那家伙露出占尽上风的笑容,我就会开始发火、非常地生气。不知不觉,我的斗争心就被点燃了。讨厌,我怎么会那么丢脸啊……!」
椿姬一边抱着头,一边碎碎念发着牢骚。
她绝对没有在生气,看起来似乎只是纯粹感到苦恼而已。在迎新派对的舞台上,具有群众魅力让众多学生失神昏倒的那个主唱,现在居然满脸通红地在沙发上发愁,那副模样不禁让苏奈觉得很有趣。
不知不觉中,苏奈发觉自己已经不再紧张。或许是因为椿姬那种表达自己懊恼的方式,让苏奈觉得十分平易近人也说不定。
「那个……我很喜欢祭子学姊。每当看着她的时候,就会对她抱有某种期待。我知道我不懂的地方还有很多,光是想像下一次到底可以学习到什么样子的知识,就让我非常期待。」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感受到苏奈真诚的态度,椿姬突然抬起头。她用一副彷佛在看保育类动物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苏奈。苏奈觉得她好不容易消失的紧张感似乎又冒出一点了。
「所、所以……那个……」
「够了。你想说的事情,我都已经明白了。话说回来,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耶?」
「那个,我是一年D班的茜根苏奈。」
「你叫『苏奈』啊。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名字的罗马拼音给人音阶发声的印象耶。」
椿姬虽然表现出一副十分佩服的样子,苏奈的心里却很焦虑。命名『苏奈』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易懂。根据以前从父母那里听来的说法,由于长女叫做『纱奈』,而姊妹俩的名字应该要有统一感,所以才会把次女取名为『苏奈』。事实的真相,真的就只是这样……
「而且,我从刚才就注意到你有一副好嗓音。你说你开始宅录没多久,那你有录过自己的歌声吗?」
「是的,我有录过……可是正确来说,我现在也只能录下自己的歌声而已……」
苏奈不由得畏缩起来。
她的大腿又开始出汗,变得湿湿的。
「嗯……我欣赏你。」
「咦?」
椿姬突然站起,把吉他收进琴盒,然后一个漂亮的转身,很自然地抓住苏奈的手腕。她以彷佛要把苏奈的胸口射穿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看着苏奈开口说道:
「走吧,苏奈。带你去个好地方。」
「咦?」
……数分钟过后。
椿姬拉着苏奈的手,从校门口飞奔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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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个……午休时间就快要结束了……」
「你放心。我会带你去一个比教室更好玩的地方。」
「咦咦!」
手被强行拉住拖着走的苏奈,对于椿姬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非常错愕。
看来,椿姬似乎跷定了第五堂课。
到目前为止,苏奈曾经因为感冒之类的理由早退。可是自己竟然会以这种方式旷课,她连想都没想过。虽然成绩一直不出色,总是在中等偏上的地方徘徊,不过苏奈经常被朋友称为「资优生」,可以说是个乖学生。
对于棘奈而言,出席课堂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或许她和椿姬对于学校的认识,从根本上就已经不同也说不定。
徒步走了大约十五分钟。
不知不觉间,椿姬和苏奈已经走进闲静的住宅区。
在她们周围,并排而建的每一栋建筑都盖得脱俗不凡,让人觉得应该都出于一流的建筑师之手。这条街道位于小水向町唯一的高级住宅区中,是个被通称为「茜根大路」的区域。
这么说虽然有点讽刺,不过苏奈的姓氏「茜根」正是源于这条茜根大路。凭老爸微薄的薪水,想要举家搬进茜根大路的话,目前似乎不太可能。
这里的每一家都拥有自己的庭园,各户之间也都保有充分距离,和苏奈所住的地方有很大的不同。路上铺装的不是沥青,而是被染上鲜艳色彩的石板。走在这里,会让人怀有宛如走在美术馆用地内的错觉。
「请问,来这里……是要办什么事情呢?」
「就快到了。什么都不要问,跟着走就对了。」
虽然椿姬的语气很平静,可是那却是无庸置疑的命令句。
「是……是的!」
苏奈不禁自动挺胸,让姿势端正起来。
数分钟过后,面对着以黑色为基调的两层楼西式建筑,椿姬忽然停了下来。
「……咦?」
看样子,这一户似乎就是椿姬的目的地,可是一楼全都已经毫不留情地拉下了灰色铁卷门。一眼望去,这里的格局就像是间个人经营的美容院,一楼为店面、二楼则为提供生活起居的私人空间。
「怪了……今天应该没有公休啊。」
「请问……?」
「干么?」
椿姬的目光锐利,口气凶悍。
苏奈不由得抖了一下。不过她还是下定决心问看看:
「呃,请问我们的目的地是……?」
叹了一口气后,椿姬终于开口回答。
「是间叫『K工作室』的录音室,是小水向町唯一一间录音室。这里由一对亲切的夫妇经营,在发行独立制作唱片的时候,总是很照顾我们……话说回来,为什么连招牌都消失啦?」
这时,有名带着可爱的贵宾犬,浑身散发贵气的中年妇人从旁通过。那是位洋装贵妇的妇人,在这一带并不稀奇。
椿姬彷佛看到一线曙光,朝妇人跑了过去。
「不好意思!我想请教那一户的一楼有在开店营业的『K工作室』的事情。请问您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吗?」
面对椿姬艳丽的容貌与一身制服打扮,那名妇人冷冷地皱起眉头。
「喔……你问那一间工作室啊?那里差不多在一个月前倒闭,那对夫妻好像也连夜逃走了呢。来,小牧牧,要走走罗~」
妇人毫不在意旁人目光,以婴儿用语向贵宾犬说话后,悠闲地离去。
苏奈再次抬头看向眼前的空屋。
怎么会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发现这个事实呢?一张标有「出售 洽小水向不动产」的布条,正无情地从二楼的阳台垂吊而下。
「怎、怎么会……这样一来,不就赶不上下个月了吗……!」
椿姬的喃喃自语,传进了苏奈耳中。
「请问,『赶不上下个月』是指?」
「呃……没有啦,那个跟你无关。」
以敷衍的态度避开问题后,椿姬呆呆地眺望着那栋曾经是录音室、如今却人去楼空的西式建筑好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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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为了对刚才那一趟不必要的行程表示歉意,椿姬把苏奈带到站前的汉堡速食店。
再这样下去,不只会跷掉第五堂课,连第六堂课也有可能一并跷掉。可是在椿姬的强势作风面前,苏奈一点办法都没有。为了向弥耶以及玖玖莉说明她目前的情况,苏奈暂且傅了简讯过去。
椿姬在收银台点了照烧鸡肉堡、中薯与可乐,苏奈则点了起司汉堡、苹果派以及乌龙茶。
苏奈在餐桌上和椿姬面对面而坐时,再次省视自己所处的状况,并有种不可思议的感慨。
在迎新派对上,苏奈第一次知道乙叶学园内有椿姬这一号人物。
首次面对面接触则是在昨天的放学后。不过那个时候,椿姬看起来似乎对苏奈不抱有任何兴趣。
到了今天。
利用午休畴间拜访轻音社的社团教室时,苏奈想都没想过居然会演变成这种状况。只要交出麦克风,与椿姬的缘分应该就此终止才是。
「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椿姬面露微笑询问。苏奈在想什么完全被看穿了。
「呃,是的……我真的觉得很不可思议。这样子,很像是『被认识没多久的音乐人掳获,正在偷偷进行约会』那种……自己彷佛变成少女漫画主角的感觉。」
「哈哈,这话我喜欢。」
「那个,椿姬学姊?会什么会想要带我去录音室呢?」
被苏奈一问,椿姬若无其事地用手撑住脸颊,下巴也跟着微微倾斜。整体而言,椿姬外表所给人的印象明明具有攻击性,可是这个动作却流露出一股娇媚感。
随后,椿姬像是要出其不意地捉弄苏奈那样,轻轻地低语:
「那当然是因为我想听听苏奈的歌声啊。」
「咦……!」
苏奈满脸通红。彷佛为了躲避椿姬的视线,她慌慌张张地飘移目光。她的大腿也再次出汗,变得湿湿的。愉悦地看着一举一动都变得奇怪起来的苏奈,椿姬继续说道:
「我想实际听听苏奈的歌声,总觉得那会是一副好嗓音……不过,其实我的理由还不只这样。」
「学姊的意思是?」
「我认为祭子那家伙啊,跟苏奈有关的事情都会特别在意。那个女人什么不做,偏偏故意从我这里拿走SM58这只麦克风给苏奈用……我就是没办法吞下这口气。没错,我绝对不是因为我们社团的器材被偷拿而生气……」
「……?」
苏奈完全无法理解椿姬想要表达什么。
「听好罗?麦克风大致上可以分成两种:『动圈式麦克风』与『电容式麦克风』。这两者内部构造的差异,你就自己去查吧。SHURE SM58这个机种虽然就像是动圈式麦克风的代表选手,不过我还是选择把它用在现场表演上。毕竟她坚固不容易坏,表现出来的力道也很不错。正因为这样,才适合用于现场表演。但是动圈式麦克风在高音域的表现不太好,也不擅长处理音色的细微差别。虽然这只不过是一般论点,可是不得不说SM58不适合用于女性歌手的录音。」
苏奈感到意外。那个自称「DTM协调师」的祭子,竟然会把一只不适合拿来录音的麦克风塞给苏奈。不知道为什么,苏奈开始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椿姬的说明仍然持续中。
「反过来说,电容式麦克风的构造非常纤细,保管上需要格外费心。可是无论配合歌手或者是乐器,表现都非常灵敏,不会漏掉音色的细微变化。如果录音上对于歌手声音的细微变化有所要求的话,使用电容式麦克风会有压倒性的优势。问题点就在这里。为什么祭子还要把SM58这只麦克风借给你用呢?」
苏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毕竟她才刚从椿姬的说明中得知动圈式麦克风与电容式麦克风的知识,当然也不可能明白祭子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啦。祭子那家伙,不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八成是故意的吧……受不了,真是个内心恶劣的家伙。」
「为什么祭子学姊不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呢?」
「那当然是因为她满心期待苏奈能凭自己的力量越过各种阻碍,最后终于选用到电容式麦克风啊。我想你应该也已经听说,我和那家伙从幼稚园开始就有往来……像这种状况很容易想像。老实说,我也不是不能理解祭子的想法啦。」
「祭子学姊,对我有所期待……咦?可是,我现在却因为椿姬学姊把这么多知识告诉我,才发觉电容式麦克风的重要性……」
苏奈陷入复杂的情绪中。
是啊。如果这么了解祭子的话,为什么椿姬并不隐瞒麦克风的类别呢?
「让我说出来其实也无所谓啊。祭子所考虑的『凭自己的力量』当中,也包含了这种邂逅。也就是说,正因为我们很偶然地相遇了,苏奈才能利用我这个情报提供者的力量抵达目标。这么一来,也就突破了祭子所设下的第一道关卡。那家伙连这种事情都有考虑进去,这整件事情全都在她的计划之中。从以前开始,她就是这么坏心眼的家伙。」
这番话,让苏奈听得目瞪口呆。
「该怎么说呢,总觉得好深奥啊……!」
「要是为这种程度的小事一一吃惊的话,你可是没办法和祭子打交道喔?」
椿姬勾起嘴角,露出了小恶魔般的微笑。
看着眼前的笑容,不知为何,会让人联想到祭子的那种淘气感。当然,苏奈知道讲出这种话椿姬肯定会对自己生气,所以她选择沉默。
#
走出汉堡速食店后,椿姬约苏奈去某间意想不到的店。那正是苏奈常常(自己一个人)光顾的——日本全国各地都有连锁店的卡拉OK。
「那、那个……目前还是上课时间,真的要穿着制服进去吗?」
「有什么关系,反正人都已经来啦。再说,我可是还没有听到苏奈的歌声耶。我本来是想在刚才那间录音室里好好地听的啦。」
「可、可是……那个……我只有一个人去卡拉OK唱歌的经验……」
「啊?一个人去唱卡拉OK?」
那一瞬间,苏奈感到自卑起来。虽然祭子可以理解『一个人去唱卡拉OK』这件事,可是看样子椿姬并不这么想。
「真是的,你连那种奇怪的地方都跟祭子很像呢。来,进去吧。」
「请等一下!为什么要带我来这种地方呢?我真的非常不擅长在别人面前唱歌……」
「那种事情就叫做『熟能生巧』啦。即使你现在专门进行宅录,只要从现在开始一直唱下去,站上舞台的机会也很有可能降临到你身上啊。喂,进去罗。」
在苏奈大为惊慌的时候,椿姬强行将她拉进店里,还把她推进狭窄的包厢。比邻坐下来之后,彼此的肩膀和膝盖几乎就要碰在一起。
一开始,椿姬连续唱了三首西洋硬式摇滚曲风的歌。
苏奈再一次地臣服于椿姬的歌唱实力之下。不仅音域准确、情感表现也很丰富。随着不一样的歌词和旋律,唱歌的方式也大为不同,令人印象深刻。包厢内的空气,似乎有种跟着震动起来的感觉。
当椿姬满足地唱完歌曲时,惊恐的瞬间也来临了。她以一派轻松的表情,将麦克风递出。
「来,接下来轮到苏奈罗。」
「呜呜……真的不能不唱吗?」
「别做垂死挣扎啦。不过,说是这么说,我小学的时候也是个容易害羞的小孩呢。老实说,那个时候的我也很不擅长在别人面前唱歌喔。」
这段意外的吐实,让苏奈愣住了。
「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啊。那应该是发生在我小学四年级的事情吧。在即将开始教学参观的时候,班导给了我们『把在后面的那一排亲人当成蔬菜吧』这种建议。然后,我就试着照做……结果,这个方法意外地有效耶。」
「把别人当成蔬菜吗?」
「没错。所以说,苏奈也可以把我……对了,把我想成南瓜也可以喔。」
「那怎么可能!我完全无法想像椿姬学姊是颗南瓜啦!」
这点抵抗完全起不了作用,麦克风还是被交到苏奈的手中。
事到如今,似乎也只能放弃抵抗了。
苏奈所点的歌曲,是数年前流行的偶像歌曲。这首说穿了就是口水歌,或许会被椿姬瞧不起也说不定。可是这首歌苏奈已经唱得非常多次,所以还是点了。幸好,椿姬并没有对苏奈的选曲做出任何评论,也没有露出半点不悦的表情。
旋律轻快的前奏开始播放,再怎么焦虑也已只是徒劳。苏奈抱着自暴自弃的心情,开始唱起主歌。等到进入副歌的时候,她已经不在意椿姬的视线了。连她自己都感到十分意外。
不久,苏奈觉得自己彷佛完全融入歌曲中。到了这个地步,无论周围发生什么状况,对于苏奈而言都已经无关紧要。
随后,苏奈唱完整首歌,呼出一口气。
可是就在尾奏还没有播完的时候,椿姬突然迅速站起。苏奈吓得身体大大地往后一仰,感觉就像是有头肉食猛兽朝自己扑来。
到底是怎么了呢?椿姬的表情十分灿烂,彷佛可以放出耀眼的光芒。
「我太惊讶了……就技术层面而言,你还有不少有待加强的部分……不过,老实说我完全没想到你竟然会有这种水准。」
「呃?」
无视苏奈的困惑,椿姬紧紧地握住苏奈的手。
并且,还说出了意想不到的提案:
「现在马上退出DTM社那种社团,来轻音社唱歌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