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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一月二十六日中午,东京都内感染淋巴腺鼠疫的患者有三百八十八人,日本脑炎的患者有九十四人,至于明治大道的交通,从高田马场到惠比寿一带皆处于封闭状态,小小的火灾都已经扑灭,因为瓦斯爆炸导致死亡的民众有两人,受伤入院有九人,丧命于暴动和骚乱之中的民众有六人,因而受伤的民众则是高达八百至九百人,此外,无法以数字估计的不安以及荒废,正以东京为中心呈波状不断地向外扩散,制药工厂与医院受到大量机动队队员的严密保护,当地政府机关也同意这项决定,部署在街道上的警察无可避免地减少,频频传出大大小小的暴力和掠夺事件,导致大多数的民众只好紧闭家门在屋里。
伯父、淳司和雅香正在北多摩美术馆的会议室里举行最后的作战会议,虽然三位当事人觉得有些可笑,但是他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牵涉到泱泱大国日本的存亡,然而讽刺的是,由于目前街道是空无一人的状态,只要躲过制服警察的目光,吸血鬼们便可以畅行无阻,下町地区虽然有民众组成自警对,不过目前似乎碰上了一些麻烦,至于山手线以西则是像被一层怪异的气氛包围,人人躲在家中屏息以待。
「我来整理一下现在的情况,其实,这次的事件本来就与我们有密切的关联。」
伯父一开口就是这句话。
这个事件是由患者,也就是后天性吸血鬼一手造成的,CRS世界本部的监视名单当中,原本是有坚原倍高的名字,坚原在孩提时代被吸血,可是由于往后的四十年之间没有从他身上发现到后天性吸血鬼的任何征兆,于是将他从严密的监控的名单中剔除,就在四十年后,潜伏在他体内已久的征兆一次全部爆发出来。
「简单来说就是原本以为是死火山,却突然变成活火山的意思。」
「伯父的思想真是老旧,以现代的地质学而言,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死火山,因为所有的火山都会有爆发的一天。」
「说得也是,那么吸血鬼理论也差不多该重新定义了。」
在这段期间,坚原体内的吸血病毒似乎是触发到什么,才会令他以灵能力者的姿态受到财政界首脑的青睐,并且得到今日的地位,而身为吸血鬼的他,为了要巩固自己的地位也采取了一些手段。
吸血鬼的传染是藉由吸血这个动作将病毒送入被害者的体内,但是坚原这次采取不一样的方式,那就是将吸血鬼的血液输送到普通人的身上。
「这项实验经历了多次的失败,当然也有许多人因此丧命。吸血鬼居然想模仿纳粹,哼,看来世界末日快到了。」
「他为什么要用那么麻烦的方法呢?」
「淳司,你愿意直接将凑到男人的脖子上吸血吗?」
「我才不要!」
无论男女,当淳司想吸收生体能源的时候,只需要用手指触碰对方的颈动脉即可,单以「吸取营养」来说就已经足够了。但是光凭这个动作无法将吸血病毒送入对方体内,淳司也没有想过要将吸血病毒传染给他人,所以他觉得这样就好。不过坚原就不一样了,他想藉由吸血病毒来增加手下,也许是嫌吸取异性的血液这个方法过于缓慢,他才会想到运用输血的方法令吸血鬼的数量呈等比级数增加,为了这件事,他说不定连鼠疫血清的使用也列入考虑,自我膨胀、对于支配的强烈欲望,这正是后天性吸血鬼的一贯性格,不过,强大的力量与极为庸俗的野心,这种组合还真的颇为罕见,「百年难得一见」大概就是指这种人。
连日来的阴天和雨天,扣除掉短暂的时间不算,不见天日的日子大约持续了半个月,这对后天性吸血鬼是十分有利的天气,即使不如夜间方便,依然能在白天出没,坚原十分好运,不对,他或许早就利用他那所谓的灵力预测到了,无论如何,他的研究都远没有结束,这对尚未得到先天性吸血鬼特质——「对日光的抗性」的坚原而言,无疑是他展开行动的大好机会,察觉到CRS的存在,企图利用梵谷的赝品藉以牵制CRS的行动,最后却因村尾的死而不了了之。
「所以,杀死村尾一家八口的人是坚原?」
「不,是在实验进行到一半逃脱的受实验者。」
「受实验者?」
「加纳凉子,村尾的女儿。」
雅香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将自己的女儿送上实验台?」
也许是因为他的女儿在适性实验中呈现正面反应,又或许是单纯来自坚原的命令,因为没有证据显示村尾曾经为此苦恼,无论如何,实验者不可能比受实验者痛苦,不过村尾也得到报应,他的家人跟着遭受牵连,杀了家人之后回到藤泽家的凉子,似乎失去当时的记忆。
「加纳凉子在前几天恢复了记忆,却也因此自杀。虽然十分同情她,只是对她来说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背负着八条人命而不被压垮的人实在不多。」
从加纳凉字的监视报告书中,伯父得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到吸血鬼自杀的方法,首先会想到的是将全身曝露在日光之下,只是近来的天气状况令凉子无法使用这种方法,最后她选择将放在车库的汽油淋在身上,并且点火,一想对藉由她的死可以切断吸血鬼无尽增殖的循环,虽然让人感到十分痛心,却也不是毫无意义。
「那么凉子小姐的丈夫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他只是个小恶棍而已,他关心的就只有能够获得多少物资上的利益,没有必要把这当成问题。」
可是坚原却不这样想,凉子的丈夫加纳也在妻子死去不久后遭到杀害,坚原好象没有打算让他以吸血鬼的身份获得新生,加纳是被人以一股极大的力气扭断脖子,事到如今,犯人似乎也不把杀人当成一回事了。
「那敌人就是山手俳句爱好会的会长了?」
「没错,虽然是在预料之内,不过这次的敌人的确称得上是棘手。」
伯父说得十分含蓄,而淳司保持沉默,但是他的脸上已经看不见从前的那股超脱,不懂察言观色的雅香此时发问:
「你有把握获胜吗,教练?」
「我不想打没把握的仗。」
淳司往天花板望去。
「但是如果我们败北,日本也就结束了。」
「搞不好会是个开始呢,大日本吸血帝国诞生,现在的日本不就像藉由吸取第三世界诸国的鲜血得以繁荣吗?」
淳司讲出像个社会派的吸血鬼该说的话,可是当成笑话来听却是一点也不好笑。
2
东京都大田区田园调布二丁目,关东大学理事长热海启吾的宅邸坐落于此,四周充满各式风格独特的房子,使热海邸称不上十分醒目,话虽如此,树群围绕找广大用地与茂密的森林,颇具风格又不会太矫柔造作,算得上是一栋美丽的木造西洋式建筑,夜晚与薄雾化成雨式窗帘更令房子显得昏暗。
山手俳句爱好会的七名成员工聚一堂,这也许是他们的第一次聚会、同时也是最后一次了吧,扣除这活着的会长以及死去的两名成员,热海启吾、仓田浩一郎、野副信一郎、和田崎满、大坪康志、莜木辉久以及吉国周雄七人,正在乔治王时代样式的椅子上与恐惧比邻而坐,互看彼此的眼光中看不见丝毫的友好和关爱。
「我受够了,什么俳句爱好会啊!」
大吼的是野副信一郎,他是一位经营了三十家以上的餐厅、酒吧、电玩中心,并且在都内高级地段拥有二十栋以上商业大楼的实业家。
「我们是为了探求不老不死的秘密才会付出那么多钱,现在呢?大量杀人、日本脑炎加上鼠疫?我再说一次,我受够了!也该适可而止了!」
「要是会长肯亲自出来说明就好了,可是现在根本见不到他,实在是束手无策。」
抱怨中夹杂着叹息的是大坪康志,他是银行的经营者,也是山手俳句爱好会最大的资金来源。
「因为我们只是普通会员而已,副会长的话应该就有办法吧,热海先生知道会长真正的想法吗?」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面如死灰的热海理事长,他目前的地位位居七人的中心,身为山手俳句爱好会的副会长,会长缺席的现在自然成为最高的负责人,然而,实际上他与在场其余六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除此之外,他更变成了其余会远责难的主要目标,真是吃力不讨好的位置。
「你以为一句不知道就可以撇清关系了吗?」
在国内拥有二十六座、国外拥有八座饭店的莜木辉久提出质问:
「你算什么副会长,所谓的副会长不就是会长的代理人吗?」
「我这副会长根本就有名无实,我和你们一样完全不了解计划的内容啊!」
即使感到屈辱,热海还是一五一十地说出口,虽然出现了些须的窃笑声,但是有气无力的笑声并不足以伤害到热海,在他们的思考模式里,承认无力是一件令自己十分不愉快的事,不过此时的恐惧和不安却远远凌驾那股不悦,众人肯在百忙之中应邀前来,正是因为无法一个人忍受这股恐惧和不安,众人都知道既然出席了这场聚会,再卖弄嘴上工夫也是毫无意义。
「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难不成只能坐以待毙吗?」
无法压抑恐惧的吉国周雄发出接近哀号的惨叫声,他是东日本号称最大规模连锁店的总裁,但是他的惨叫声并没有维持太久,窗户发出的声音使他转移注意力,窗户被打开了,有一名看似大学生的年轻人摆出一副桀骜不逊的笑脸出现在众人眼前,除了沉默不语的热海以外,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是谁,莜木惊问:
「你、你是谁啊!?」
「我是北多摩银狐棒球队的第三棒打者,只不过今天来这里并不是要与各位谈棒球。」
「你少胡闹了!」
「你们才别胡闹了。非法进行人体实验却假借俳句之名,根本就是在侮辱俳句。」
山手俳句爱好会的成员们吓得哑口无言,每个人都在思考眼前这个小伙子究竟知道多少内幕。
野副低沉的声音传出:
「你是怎么进来的?」
淳司无视这个最基本的问题。
「希望你们好好地负起违法进行人体实验的 ,毕竟有不少人因为你们吃尽苦头。」
七人当中身材最壮硕的和田崎满用他庞大的身躯走向淳司,虽然他现在大型卡车运输公司的老板,年轻时期可是个差点踏上奥运场的摔角选手,和田崎满以为淳司是个没有多大力量的学生,便想以可怕的眼神进行威吓。
「你知道我在社会上有多少头衔吗?不是只有二、三十个而已喔,我们这些人全都是上流社会人士,和你这个年轻小伙子完全不同,就算你再怎么到处宣扬,也不会有人相信你的。」
「我想也是。」
淳司爽快地同意,这让和田崎满有些错愕,他停下卷起袖子的动作,一脸疑惑地看向同伴们。
脸上浮出冷笑的淳司继续发言:
「我并不打算藉由社会规范对你们进行制裁。社会,或许该说是这个世界的力量,根本就靠不住。」
和田崎满用嘲笑的口吻反驳:
「也就是说要由你进行制裁吗?」
「没这回事。我是个狡猾的人,才不想弄脏自己的手,要对你们进行制裁的不是别人,正是你们的会长。」
淳司一句话使现场气温降到冰点,他对着面露恐惧的众人再度追加一句:
「我已经告诉坚原了,你们这群人因为情势急转直下而心生畏惧,正聚集在这里想要背叛他。」
「你、你太卑鄙了!」
几近崩溃的热海发出惨叫声,淳司并没有回嘴,因为他说得一点也没错,今晚召集山手俳句爱好会的七名成员在此聚会的正是淳司本人,至于点子则是伯父想出来的,就在和田崎满吓得向后退的同时,屋内的灯火突然暗了下来,只见众人的头顶有一道黑影正在拍打翅膀,是一只疑似蝙蝠的黑影。
「真是的,我还以为我们的作战已经够肤浅了,没想到还是人外有人。」
就在淳司苦笑的同时,在昏暗房间的一角,蝙蝠——正确来说是疑似蝙蝠的某种物体——的轮廓逐渐模糊,化为一团黑雾后,黑影变成了人的形状,他正是坚原倍高。
淳司心想是不是该鼓掌以示礼貌,不过对方似乎没有打算接受形式上的鼓掌,坚原倍高以恶毒冷峻的眼神环视周围,只见山手俳句爱好会的成员们每个都像被一股看不见的寒气冻住一样,动也不敢动,这也证明在这个山手俳句爱好会里,会长做扮演的角色并不是会员们沟通的桥梁,而是拥有无上权力的君主。
「怎么了,有什么想说的吗?」
沉重、充满魄力和支配力量的一句话,令会员们浑身颤抖不已。
「没、没有,我们一直以来都是遵照会长的指示办事,绝不敢有任何意见。」
「喔……还挺中听的。」
坚原的笑容中混杂了恶意。
「那我命令你……去死吧!」
他说的这句话有如电流般在屋内流窜。
虽然没有穿上大衣,不过光凭坚原身上那套英国制的黑色西装,绝对足以自称是吸血鬼德古拉伯爵的后裔,呆立原地不知所措的众人之中,只有热海一人趴在地上匍匐前进,用手抓住坚原的膝盖。
「饶、饶了我吧。一直以来我不是都很听会长的话吗?我保证将来也会乖乖地服从您,饶了我吧。」
白费工夫,淳司心中批评,对坚原而言,他人的忠诚是理所当然的,就如同顿悟到自己即将被食用而逃出饲养场的猪,人类还是会毫不留情地将它抓回来,并且直接屠宰,坚原不允许会员们有服从以外的反应。
「日本因为鼠疫和日本脑炎的出现,大概会维持无政府状态到春天吧,像你们这群光会炫耀自己社会地位的家伙根本派不上用场。」
坚原缓缓地伸出了右手。
随之而来的是悲鸣声,头部被一手抓住的热海露出痛苦的表情,原本高举的双手也在不久之后垂到地面,一头黑发也渐渐转为灰色,最后变成白色,白发之下的头皮还清晰可见。
并不只有热海一人惨遭杀害,四周都传出惨叫声,坚原朝着妄想逃出屋子的其余成员攻击,他采取的方法是用手轻轻地触碰,藉以夺走他们逃脱的能力,再慢慢将剩余的生命力吸得一干二净。
「噫……噫……!」
惨叫声在一秒后逐渐衰弱成低鸣,最后转为喘息,所有会员的生命力都被坚原榨干后,他们的肉体迅速枯萎干瘪,如果现在上演的是一部电影,肯定会在特效方面大受赞赏吧。
被人们互相仇视、残杀的场面颇值得一看,只是现在的淳司完全没有心情观赏,引导这群恶党落入陷阱自相残杀的是自己,也十分清楚会造成这种结果,可是此时淳司的心中就是有股挥之不去的厌恶感,对坚原而言,榨干手下的生命既不是为了补充营养,也不是要夸耀自己的力量,他只是单纯在享受杀戮的快意,看来因为吸血鬼病毒引发的精神失调已经与他原本的个性合而为一,坚原渐渐失控了,眼前的光景无论是谁看到都会认为,将吸血鬼视为禁忌是理所当然的。
3
坚原傲然站立在会员们干瘪的尸体中央,并将视线投向淳司。
「你说你是棒球队的第三棒打者吧……」
坚原笑了一声,无论他是透视过去,还是从会员们的尸体上获取情报,淳司现在有的只是满腔不悦。
「草地棒球与大联盟虽然一样需要能力与技术,不过却有等级之分,避开无意义的战斗对你而言比较好吧。」
「我没有看见什么大联盟球员啊?」
在正常的情况下,淳司已经称得上毒舌了,更别谈现在他的心情不是很好,挑衅起来更是变本加厉。
「不过,我的眼前倒是有一个以为自己拥有大联盟球员身手的万年候补手。」
原本以为坚原会立刻发飚,没想到他却只是一笑置之,从张开的半月型嘴巴中,可以看到他的犬齿。
「原来如此,不过夜晚还很长,看来可以好好享受了。」
这个男人是后天性吸血鬼,日光与大蒜应该对他造成足以致死的过敏,别小看传统才称得上是聪明人,此时淳司正紧紧握住放在口袋里装有硫化烯丙基的小瓶子。
「你的目的该不会是征服世界吧,你难道想要重蹈过去那群疯子的覆辙吗?」
「总有一天会列入考虑的,要依照顺序的话,就先由日本下手吧。或许说了你也不相信,其实我是个恬淡无欲的男人。」
此时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撞击声,坚因此停下话题,这个夜晚对热海邸来说还真是高朋满座。
「我们是警察,请将门打开,我们接到了求救通报……」
淳司立刻认出声音的主人,这种不入流的骗人方法对沟吕木警官而言,大概已经是极限了,就在淳司感叹的同时,手持警察手册的警官破门而入跳进舞台。
「全部不准动,我要以先行犯的罪名逮捕你们。」
大声咆哮之后,沟吕木警官似乎对于要以什么现行犯的罪名逮捕感到疑惑。
「总、总之先以杀人……」
见到满地的尸体之后,他赶紧将制式手枪举起。
「再加上决斗罪,这条还没有废除喔。以、以及刀械管制条例,还有……」
「哼,小丑。」
坚原发出冷笑,原本就不怕警察,加上现在正是壮大自我势力、接近目标的时刻,坚原根本没有将沟吕木警官放在眼里,但是警官却是气得大声咆哮:
「还有妨碍公务,总之我要逮捕你,给我老实点。」
「给我消失。」
简短的回答,与其称为冷酷,不如说是彻底无视,就像高速列车通过无人的车站一样。
沟吕木警官察觉到自己遭受漠视的事实,对他来说是双重打击,无论是身为一名警员,还是身为一个人,职业遭受否定,人生的尊严也一并被否定,警官无声无息地爆发了。
淳司完全来不及阻止。
沟吕木警官向前进逼,比起斗牛犬,斗牛场的公牛比较适合形容现在的他,但是这个比喻似乎有些不吉利,因为他要面对的是坚原这个斗牛士。
对付迎面而来的警官,坚原只是缓缓伸出手,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够了,他让警官的身体飞了出去,撞上两公尺以外的墙壁,面对如此强烈的撞击,警官依然能使出柔道来改变姿势将伤害降到最低,即使如此,全身的疼痛还是让警官只能趴在地上呻吟。
「警官,没事吧?」
大岩刑警慌张地赶到上司身边,听到这句话的淳司想起了自己的经验,并且为只能回答「没事」的警官感到同情,不过看来沟吕木警官的个性要比淳司要坦率的多,他只回答了大岩「没、没事……」,将到处惹麻烦的上司扶起来,大岩刑警对于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完全没有头绪,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光景。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以说明一下吗?」
就在他提出这个问题的同时,只见坚原单手举起一把扶手椅并朝大岩刑警掷去,椅子直接砸在他的身上,大岩发出「呃」的一声之后便昏了过去,虽然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将警官们视为站力,也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表现得如此让人同情,这令淳司不禁有些失望,真希望他们能够更派得上用场。
望着淳司的坚原以一副胜利者的口吻吐出自我夸耀的台词:
「如何,要不要投降?」
「不是很愿意。」
「愚蠢,你是不是想说自身的骄傲不允许你投降呢?」
「有些不一样。」
淳司用指尖擦了一下汗。
「不向你投降是因为我还有羞耻心,如果是别的家伙我倒是可以勉强考虑妥协。」
坚原心中的愤怒完全表现在脸上的笑容上,巨大的落差让坚原全身像是缠上了一股捉摸不定的妖气与瘴气。
「小伙子,你将会为你的废话付出极高的代价,还有刚才你称呼我为候补选手那件事,该算个清楚了。」
哎呀,原来他还挺在意的,连身陷紧张情势的淳司都不禁感到可笑,无论如何,光靠唇枪舌战是拖延不了多少时间的,不如就先试试用大蒜制造的植物兵器进行第一波攻击。
此时坚原却抢先一步说:
「硫化烯丙基对我无效,我进行的实验与研究可不是毫无意义的,你们以为毫无进步与改变有办法活到今天吗?」
淳司感到浑身战栗,眼前的男子进化了?身为一个后天性吸血鬼居然能够得到先天性吸血鬼的特性?等等,也许他不过是在虚张声势了,认识伯父久了,有时总会怀疑虚张声势才是吸血鬼最强的武器,不过,援军也差不多要来了,就在淳司这么想的同时,一名穿着毛衣、牛仔裤配上夹克的年轻女孩踏着轻快的脚步进入战场。
「呼……看来还没有结束,太好了太好了。」
雅香低着头,双手还捧着一个会让人误以为是法国面包的长条状包裹,她朝淳司做出十分不负责任的发言:
「加油!教练!即使三好球还是有机会造成不死三振,千万别放弃,坚持下去喔。」
「我说啊,为什么会变成选手在鼓励教练,这根本颠倒了吧?」
「其实我早就想转战啦啦队喔。」
「就是你那种陈腐的观念阻碍了改革,回去好好反省吧。」
遭到两人无视的坚原在一旁嘀咕:
「真教人受不了,小丑一个接着一个出现,都到了这种局面,你们还觉得能够有任何作为吗?」
「教练,总之先用这个吧,我把对吸血鬼用的最终兵器借出来了。」
雅香的一句话让坚原紧张了起来,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将包裹的布解开,里头装的是一根大小与球棒差不多的木桩,木桩的前端呈尖锐状,整体看起来就像巨人使用的铅笔。
「这可真是经典之作,那根木桩就是你们的最终兵器吗?」
看得出来那是坚原发自内心的嘲笑,雅香越一本正经地看待那根木桩,就越显得木桩的弱不禁风与缺乏创意,必须仰赖那种东西的无力对手,在坚原眼里既可悲又渺小,或许是吸血病毒发生作用,不断自我膨胀的坚原再次确信自己将会获得最后胜利。
「安逸现状而忘却进步的保守派。我不期望你们能够理解,你们就带着那优良的传统下地狱吧。」
雅香听完之后一脸不悦。
「他说我们是保守派呢,教练。」
「其实我早就想被这样称呼看看了,可是实际听到之后感觉还挺不高兴的。」
回答完助手之后,淳司用双手举起「对吸血鬼用最终兵器(Anti vampore last weapon)」。
4
「我要用这条木桩贯穿你的心脏,反正都要动手,为了对布兰姆?史托克致上最高的敬意,我会以充满文学性的手法将你杀死。」
「呵呵,你要将生命赌注在文学上吗?」
坚原嘲笑淳司,他必定是认为若要对付刚睡醒的吸血鬼那还有可能,可是这群年轻小伙子居然想用那种东西对付早已清醒并且极为强悍的自己,对手究竟在想什么?
「想必布兰姆?史托克也是如此冀望。但是,你们即使失败了也千万别怨恨敌人,快,试着用那根木桩贯穿我的胸口吧!」
就在坚原敞开双手的同时,淳司一跃而起,可是坚原早就料到这种情况,他以仅仅五张影印纸的距离避开了这一击,用力过猛的淳司一头栽进墙里,发出了巨大的声响的同时,也将红木制的门板撞个粉碎,淳司发出呻吟,接着利用木桩支撑身体站了起来。
「振作点啊,教练,加油!」
以一个啦啦队而言,雅香的穿着略嫌朴素,可是她仍然努力拉开嗓子为淳司加油。
「瞄准那家伙的胸口就好了,用不桩狠狠地打进去。是胸口的中央!千万别打偏了!」
「真是的,你别光在一旁加油,也来帮忙啊!」
淳司怒斥。
「千万别让他靠到墙角,只要一背对墙壁就很难攻击这家伙了。」
从坚原的脸上可以看见极度嘲讽的笑容,笑着露出犬齿的他宛如摆脱重力控制般朝空中飞去,接着在房间的角落着地,由于其他的角落皆有放置家具,能够落脚的地点就只有一个。
「多谢你的提醒。这就是所谓的骑士精神吗?亦或是单纯的失误?算了,来吧!快用那条木桩从正面狠狠地贯穿我的胸口吧!」(吐槽:……M之王……)
突然间,坚原的脑袋一片空白,他赫然发现有一条细小的黑色物体由自己的胸口中央贯穿,有人从墙壁的另一端利用烤肉用的巨大铁串给坚原意想不到的一击。
惨叫声响彻宅邸。
声音大到会让人以为空气发生龟裂,坚原满脸痛苦的表情,由胸口中央穿出的铁串沾满鲜血,黏液以及不明的黑色液体,这位狠毒的凶手打开房门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是CRS日本支部支部长,也就是伯父,毕竟贯穿墙壁不是普通人类能做到的。
「你、你是……」
被钉在墙上动弹不得的坚原发问。
「看来这会是我们最初也是最后一次的见面,坚原先生。」
伯父彬彬有礼地一鞠躬,当然,这不过是在挖苦他。
「对吸血鬼用最终兵器,也就是我的三寸不烂之舌。你已经清楚明白它的威力吗?」
「你、你们这群家伙,居然设计我……」
坚原不断发出呻吟,声音就像遭受诈骗而心有不甘的人所发出的,在剧痛之中,坚原领悟到了,「用木桩贯穿胸口的中央」这句话单纯是为了要误导自己,为了要确实击杀吸血鬼,用木桩贯穿心脏是必要条件,然而,却没有规定要由哪个方向贯穿心脏,虽然至今的小说和电影中都没有出现过,不过由背部贯穿心脏也是可行的,为了要让坚原忘记这个事实,两个年轻人才会在他面前演出这出戏,而会落入这个陷阱,则是因为自我膨胀后的坚原自身的愚蠢。
贯穿坚原心脏的铁串上涂有大蒜汁液,这是小心的伯父预防万一涂上的,剧烈的痛楚,小规模的爆裂不断地在坚原体内重复发生,他的膝盖无力垂下,然而穿刺在身上的铁串却令他无法倒地,视野逐渐消失,周围暗了下来,就连耳朵也渐渐听不到声音。
「你……你们不要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只要吸血鬼存在这世上一天,人们就会为了探求其生命力的奥妙而群起攻之……安宁之地根本就不存在……」
「真是太好了,照你这么说,我们将来的日子肯定不会无聊,你说完了吗?我本来还想听你用憎恨的口吻多讲一些有创意的台词来进行闭幕呢,真是太可惜了。」
在伯父发表感言的同时,坚原的肉体如同字面上的意思逐渐开始崩坏,他渐渐瓦解,身体正在慢慢化为粉末,细胞不断石化,安静无声的崩坏持续了二十秒,最后成为一座沙堆,只留下身后那条贯穿墙壁、散发出漆黑光泽的铁串,伯父叹了口气。
「真是的,看来天下无敌的狡猾吸血鬼也对来自背后的攻击没辙啊。」
「你的说法还真是令人讨厌。」
淳司皱起眉头,完成任务的雅香摸了摸自己的栗色长发。
「不过说真的,CRS还真的很穷,虽然有着『对吸血鬼用最终兵器』的名字,其实根本没花到什么费用。」
「穷人也有穷人的战法啊。」
「之后要如何收拾残局?」
「谁知道,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政府吧,CRS已经没有登场的机会了。」
接下来就只剩下行政处理能力和物资的问题了,供给充足的鼠疫与日本脑炎的疫苗,并全力扑灭老鼠和蚊子,努力恢复治安,虽然这个国家的行政机关明显地缺乏想象力以及柔软度,但是这股照本宣科的死板模式却可以十分有效地发挥在执行力上,总有办法收拾残局。
「意思是说我们可以先回家了?」
「不,先将躺在地上的那两个人抬到外头去吧。」
伯父指向房间的角落,那里有两名善良的公务员感情融洽地一同昏倒在地上。
五分钟后,三人将沟吕木警官和大岩刑警放置在宅邸前的树下后便快步离开现场,就在淳司一行人来到田园调布火车站前时,突然看见高级住宅区的一角燃起火光,这当然是淳司三人放的火,这大概会成为他们最后一次的纵火吧。
唉,锋头又全被伯父抢走了,淳司心中暗想,但他并不是不满,这次事件的结束,再次证明了伯父的预测依然是百发百中,看来淳司离一名称职的闭幕人还有好长的一段距离要走。
「话说两位年轻人,今晚要不要找间还开着的店好好地庆祝一下啊?如同雅香说的,这个任务根本没有花到多少钱,再加上CRS本部也愿意提供援助了,而且最近的景气一直不太好,就当成是去去晦气,狂欢一下吧。」
接受伯父的提案后,两个年轻人互相看了一眼。
「我只要咖哩饭就可以了。」
「我要吃白桂鱼堡。」
「喂~~你们未免也太寒酸了吧,就当自己上了大船,尽情地点吧。」
「好~~那我就当自己搭上铁达尼号了。」
这句话让淳司露出笑容,雅香将双手臂伸长,右手挽住淳司的左臂,左手扣往伯父的右臂,就这样,拯救日本的三名吸血鬼手挽着手,并肩走在距离拂晓尚久的大都会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