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谷希美
[生日]10/21 [血型]AB
[学校]城见台小学5年2班
[爱用乐器] Hofner 500/1
「咦,哥哥要出门吗?」
隔天,双亲的研究计划似乎进入佳境,休不了黄金周连假,照样要上班。他们出门后隔了一会儿,我也到玄关准备出门。这时,刚睡醒的妹妹从二楼走了下来,手上还抱着充当抱枕的大玩偶。
「对,对啊。我出去一下。」
「明明平常都像傻瓜一样超早就出门,今天是吹什么风啊?你昨天也是这个时候出门的吧?」
胡桃勒着玩偶的脖子,皱起眉头说。伤脑筋啊,她觉得我很不对劲。本来超级居家的愚兄突然主动出门,会被怀疑也很合理。
「也……也没什么事啦。先这样,我不会太晚回来!」
「啊,等一——」
不管如何,现在的状况很难说明,况且胡桃也不是真的对我感兴趣吧。这边就敷衍一下然后出门吧。
「呼——」
我套上帆布鞋,关上门绑好鞋带后一个叹气。抱歉了,妹妹。这也是哥哥为了回归社会,必须通过的狭窄险路。
「那就出发吧。」
在刺眼的太阳下,我鼓起干劲。接着迈出肌力不足的虚弱双脚,踏上昨天的道路。
「等一下~!」
走不到十几公尺,后面突然传来叫唤声。转头一看,胡桃穿着粉红色睡衣冲到马路上。
「什……什么事?」
「还说什么事!好不容易才放黄金周连假耶!哥哥是『大本蛋』!你去了就不要回来了——————!」
大本蛋……?
啊,「大笨蛋」吗?
先不管是什么蛋,恳不到胡桃不只是怀疑我,还会跑到屋外责怪我。「好不容易才放黄金周连假」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她原本打算跟我一起玩?
「哈哈哈,不会吧。」
这个推理要是被胡桃知道,她肯定会生气。我抹除这个想法,低头苦笑。
「呸!」
妹妹吐舌头表示不想再理会,接着耸耸肩走回家里。放着不管,她可能会气一阵子吧。回家前买个零食向她赔罪好了。
或许胡桃是特例也不一定。不过这个年纪的小学女童多少有些纤细吧。
待会儿到了教会可要小心,别重复同样的疏忽了。
我如此告诉自己,走了大约二十多分钟,顺利抵达昨天那间教会。以我的脚力只要花这点时间,可见这里离我家相当近。正因如此更让我觉得不可思议,我们居然会藉由遍及全世界的网路相遇。
「嗯……该怎么进去呢……啊。」
我发动熟练的怕生技能,在门前停了下来。不经意抬头一看,恰好在教会旁边的建筑物阳台上,看见正在晾衣服的小润。她拚命伸直小小的身体,想把衬衫挂在衣架上的模样,相当可爱又值得赞许。
该怎么让她注意到我呢。我没有勇气大喊,只好带着热情的视线向她挥手。
喔喔,她往这里看了。
……她突然躲到阳台栏杆的后而,不过身影从栏杆缝隙看得一清二楚就是了。
我不死心地继续挥手。啊,她怯生生地起身,想要偷看我这里。这如小动物般可爱的反应,感觉好疗愈啊。
小润的脸从栏杆上露出的瞬间,我们再次四目相对。
「——!」
她一脸惊讶地逃进丁室内。这让我有点受伤。
「……哇……哇喵!那……那个……」
「啊,你……你好。」
想不到过了一会儿,小润突然出现在玄关,小跑步到外面的大门来。看来她刚才不是被我吓跑,我稍微松了口气。
「你……你好……响哥哥。」
「嗯,嗯。你好。」
我们隔着大门对望了一阵子。不对,不能这样对看,应该确实告知来意才对。
「那个……我想正式答覆昨天的事情。你今天跟别人有约吗?」
「我……我不要紧的。」
小润点头如捣蒜,替我开了门。呼,暂时突破第一关了。
「……谢谢……你。又来我……我们这里。」
小润一脸腼腆,缓缓伸出双手。嗯,这是……要握手?
我看到她的动作如此判断,也跟着伸出右手。
「我很……高兴。」
突然,小润将我的手紧紧抱住,露出怯生生的微笑。她虽然怕生,但其实很爱撒娇吧。
「那么,我就打扰了。」
「好……好的,大家都还在家里,响哥哥也一起来吧。」
我一点都不讨厌小润贴得这么近,所以我们就这样贴身而行。昨天感觉到的距离感,似乎缩小了许多,我的胸口有一股小小的澎湃。这就是与人亲近的喜悦吗?太感谢了。如果是和小学生,我还是有办法建立起人际关系的。我心情高涨之余,如此心想。
「打扰了。」
我跟着小润走入昨天没造访的建筑物。此处应该是三人居住之地,跟外观一样,是一栋极为普通的住家。
「啊,是阿响。」
「呼啊。欢迎光临,响哥。」
可以脱鞋上去吗——我在玄关犹豫的瞬间,希美和小空打开左边的门现身。
「啊,嗨,你们好。」
「哼哼,你没逃走又来了。既然这样,当然会有一个好答覆……是吧?」
希美双手抱胸,表情抱着期待和些许不安。看来这三个孩子也和我一样紧张。年长的我不应该害怕,要清楚表达我的决定才是。
「那个……嗯。老实说,我不觉得自己能帮上什么忙,但既然你们都特地拜托我,而旦我们又住得这么近,这也是某种缘分。我想说如果可以的话,就让我来帮你们吧。」
「赞。」
我说完,小空随即挺胸,双手比赞。这孩子有时会做出相当有趣的举动呢。
「哇喵……我非常……高兴。嘿嘿……太好了,小希、小空。」
「哼……哼,那是当然的啊。能帮上我们的忙,可说是一件相当光荣的事情耶…………总之,那个……嗯,谢谢。」
小润和希美同时展颜而笑。
我不太会表达,但这让我感到很温暖。我光是人在这里,就能让她们如此高兴。这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相遇,我深切地庆幸自己没坚持和她们断绝往来。
「那……那么,我可能帮不上忙,不过接下来请多多指教了。小润、希美、小空。」
「……我说,你差不多别那样叫我们了(注:在此之前,主角称呼三人都有加「さん」好表达礼貌。译文顺应中文的习惯处理,省略了句尾称呼)。」
「咦?」
我再次鞠躬打招呼,希美突然用抗议的语气说。
「你叫得这么客气,让我有点不自在。直接叫名字就好了。我叫响你也是直接叫阿……阿响啊。」
希美连唤了我的名字像是在示范,但脸颊却红如苹果。
从希美对小润的举止来看,她相当会照顾人。或许她想早点和我打成一片,所以才会主动拉近距离。其他两人似乎也无异议,那应该恭敬不如从命吧。
好,好吧。虽然我有点……不是,是相当紧张。
「我知道了。那我再来一次。请多多指教,小润、希美、小空。」
「哇,哇喵……好的……响……哥哥。请……请你多多……指教。」
「呼啊。直接叫我空也可以,不过叫小空也没差,看你喜欢哪个。」
我用颤抖的声音依序叫了三人的名字后,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那,那就这样吧。好了,马上开始行动!我们去教会吧。」
或许是按耐不住气氛,希美快口说完,穿好鞋子跳下玄关,率先冲到户外。
「我……我们也走吧。」
「了解,先从练曲子开始。」
我和小润相互点头,也开始移动。我的紧张稍微舒……不对,现在我感觉好像大功告成一样,不过实际上才刚要开始呢。
——帮助三名小学女童组乐团,成功在教会举行小型演唱会。
面对这个挑战,我毫无经验也完全不适任。可是我已经答应要帮忙,至少要认真动头脑,一起思考能帮上什么忙。
「那个,好。这首曲子的和弦是这种感觉,先单纯合一下低音指法扫弦和根音吧。鼓打八节拍,第一拍和第三拍带大鼓……嗯,就是这样。」
「低音指法,就是低音和弦对吧?那我应该……没问题……」
「什么啊,贝斯暂时只弹两个音就好了吗?轻松简单。」
「呼啊。『咚踏咚,咚踏咚』的感觉吗?知道了。」
我再次来到教会地下室。在这间令人感到兴奋难语,有如藏身处的练习室中,我向三个孩子分解自己写的曲子。
总觉得有些害臊,有些难为情。这是至今不曾有过的体验,感觉好奇妙。
三人把我递上的B4纸放在乐谱架上,接着弹奏出中速度的节奏。第一首我选了最近刚上传的〈柳丁色房间〉。曲名很随性。自己说也很奇怪,不过我做的曲子都很简单(难的我也不会)。例如这首歌只要改编一下,很容易就能边弹边唱。
「…………」
我靠在墙上,听了三人的演奏片刻。
——或许这样表达她们很陈腐,但她们就像钻石原石吧。
这个乐团果然有吸引人的地方。三人在技术上已经有某种程度的基础。而且,昨天我可能失去平常心所以没注意到,乐器不光是外形好,音色也很卓越。把曲子改得朴素一点,便能听见这种纯净美音,或许这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
我浅薄地认为,这或许行得通。先不说我的曲子是否值得演奏,她们大概会让不少初闻者眼睛一亮吧。
「~♪」
我想东想西之际,四分钟左右的演奏结束了。小润三人彼此互看,接着战战兢兢地朝我望了过来。
「嗯,自己写的歌要说感想还满难的,不过你们弹得很好,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合奏。那个……我很感动。」
「哇喵……嘿,嘿嘿,被响哥哥夸奖了。」
我压抑害臊将心得老实说完。小润喜上层梢,紧紧抱住吉他。小空再度比了一个赞。装得一本正经的希美嘴角也微微上扬,看来喜形于色。
三人的反应都很可爱,连我也感到内心一片温暖。嗯,这和胡桃相比又是另一种感觉。从她们身上,我窥视到一种「这才是小学生」的魅力。但不是我在偏袒自家人,我妹妹也很漂亮,而且也是个乖孩子。
「哎呀,我早就知道我们的演奏很棒了!不过,你这么老实地夸奖我们,值得嘉奖。来,收下吧。」
说完,希美从白衬衫的胸前口袋抽出一张「好棒贴纸」递给我。哇。好怀念啊,就收下吧。
「谢谢,我会努力多收集的。」
「这个心态很好。哎呀,那个,该怎么说呢,我觉得阿响的曲子也不差啦。虽然我不太懂歌词是什么意思。」
「……唔!」
「小,小希……太没礼貌了。」
「啊哈哈……不会不会。」
小润慌忙告诫。想不到希美这番话,会在我心中造成一阵钝痛。
我会受伤不是因为她听不懂。她这么说,反而让我感到些许释怀。
歌词只是——散文的堆砌。
这正是我变成家里蹲最直接的原因。被人从正面评价时,我立刻就会绷紧神经起来。
我会变成家里蹲不是因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原因其实很简单。
我还在上小学时,有一堂国语课要写散文诗。
当时我发表的诗太过装模作样,令人难为情。
级任老师对我赞誉有加,但班上同学则是极尽嘲讽之能。
之后,我的外号就成了「假文青」,一有事就拿我来瞎起哄。上了国中也一样,同一间小学毕业的同班同学,到处散布散文诗的影印本,最后我依旧成了被调侃的对象。
当我察觉时已经有了改变。开始害怕表达自己的看法和感受,最后甚至害怕在同年龄层聚集的地方,展现自然的自己。
结果惭愧地,我变得不敢去上学了。
我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要振作,不能继续这样下去。这份心情尚未枯萎。
所以才会利用网路,匿名上传歌曲……上传歌词,这算是一种心灵复健,更正确来说是为了要求自己往前进。
所幸我曲子的歌词没有遭受到我最害怕的结里——恶心、做作这类的恶评。
不过也没人夸奖。
现在我重新领悟到,这点理所当然。
看不太懂……吗。我想也是……因为歌词没有内容啊。
在纯洁的小学女孩眼中会这样,是因为我的歌词极力扼杀自我,采用人畜无害的词汇。刻意不赋予实际意思,不引人瞩目……是在恐惧下编织而成的产物,这点她们三人应该感受到了吧。
「你……你怎么了,阿响……生气了?」
「咦,没有没有没有!不是的!那个……没啦,我只是在想,如果能写出更好的歌词就好了。」
「什……什么啊,那就好。」
或许是我眉头紧锁的缘故,希美有些不安地看着我。我过了一会儿才发觉,慌忙掩饰。呜,这可不行啊,突然进入自己的世界在烦恼。这又再度暴露我「对人技能」的不足。
「那……那个……」
「嗯?」
我暗自反省时,小润在胸前紧握双手,低头叫我。
「我……我……很喜欢。不光是曲子,响哥哥的……歌词我也很喜欢。虽然有点难懂,不过我觉得相当温柔,在碰面之前我就觉得……响哥哥一定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小润。」
「哈唔。对……对不起,我很……奇怪吧。」
「咦,不会!那个,没什么好道歉……谢谢你,小润。」
我现在的心情,该怎么用言语来诠释呢?
我也知道自己的歌词很敷衍,所以无法由衷感到高兴。就算如此,若小润能感受到,并喜欢上歌词中非刻意流露出的某种情绪,我不可能会觉得厌恶。
真教人不耐烦啊。想要高兴,却因为一些理由无法高兴。
「……啊哈哈。」
「嘿,嘿嘿。」
我不知该如何反应,跟小润对看微笑了片刻。
「……唔——好了,小润,练习练习!阿响也是,快点继续教我们吧!」
打断我们的是希美,她用贝斯琴颈戳了我的侧腹几下。这不会痛,但我怕伤到乐器,身体还是扭了一下。
「抱,抱歉抱歉。好,那我们再合一次。大家的演奏技巧比我想像中还要好。再练一下,应该可以稍微增加音节的数量。」
「咦,会变难吗……?没,没关系啊,这不正如我所愿吗!小空,起床了。我们要再弹一次!」
「……呼喵。」
小空不知何时伏趴在小鼓上,在希美的激励下才坐起了身子,脸颊上还清楚残留鼓框的痕迹,实在可爱。
「那我开始了。」
不过,小空一握起鼓棒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敲出的节奏很俐落,毫不拖泥带水呢。她擅长维持自己的步调,以这点看来,她或许有相当的才能。
「嗯,多亏小空的稳定感,整体音色很有条理。真是越听越羡慕啊,现场演奏的鼓。」
我第二次听三人演奏,已经相当有感觉。我平常全靠节奏机器,所以希美和小空之间出现细微偏移,也让我感到魅力无比。或许应该说,这是一种可感受到人类气息的律动感吧。
果然,技巧上的问题可以克服。当然正式上场和练习是完全不同,我能够想到许多不安的要素。只是我看不见有什么天大阻碍,能妨碍我继续改编这首曲子。
因此眼下应该伤脑筋的是更基本的问题。
这间座落在闲静住宅区的教会,跟展演空间八竿子打不着边。演奏的又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学生乐团,该怎么做才能招揽观众呢……?
三人重复演奏了几回,已经几乎不用看谱,再来只需要提高完成度了吧。
「嗯,又比刚才更好了!差不多该休息一下了。」
「我赞成~一直弹贝斯,左手手指好痛喔。阿响阿响,帮我按摩。」
我照吩咐,蹲下来按摩希美伸出的手掌。她是三人中最高挑的,但理所当然手还是小学生的手啊。看到她纤细的手指因摩擦而发红,我感到有些不舍。
「唔哇,出乎意料还满舒服的耶。阿响技巧不错呢。」
「真的?那就好。」
「啊,再往下面一点。嗯,那边那边……嗯——」
希芙享受穴道刺激,满足地眯起双眼。
「哇喵,真羡慕小希……」
「待会儿我也帮小润按吧,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可……可以吗?好……好高兴……嘿嘿。」
小润虽然有些惶恐,仍腼腆一笑。
「呼啊。那我来按摩响哥的肩膀。」
「啊哈哈,谢谢小空。不过我的肩膀没有很酸………………喔,喔喔喔喔?」
小空不疾不徐地绕到我身后,用鼓棒按摩我的肩膀(这相当舒服啊)。
三面围绕着小学女孩,我有如身在花园之中。
……不对,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
「话说,我想趁休息的时候想一些方法。」
「方法?什么方法?」
希美愣了一下,歪头不解。从表情来看,她似乎完全没有底。
「就是该怎么招揽观众……之类的。光是会演奏还不够,如果没人知道这里有演唱会,就不会有人过来了吧。」
「什么啊,这种小事情。我已经有方法了,不用担心啦。」
「咦,真的吗?」
希美挺起胸膛,充满自信地说完,小润也点头回应。接着小润跑到放大器旁,伸手拿了放在上头的公事包。里头大概放了什么招揽观众的秘计吧。我认为最困难的问题如果已经解决,那演唱会的成功是指日可待。
「那……那个,我们昨天三个人,写了……这个。」
小润怯生生地拿给我看的,是一个手工感十足的传单。上头写着演唱会的时间日期(真的是定在五月底)、地点,以及三人的姓名和负责的乐器。内容很简单,且四处绘有不同笔触的动物插画,相当可爱。
「原来如此,你们要在学校发这个吗?」
的确,这是一个单纯却最有效的方法。演唱会好像也没打算收费,所以请朋友来当观众也无妨。
我如此心想,不经意说出的一句话,让现场气氛为之一变。
「我……我们才不会在学校发呢!」
「咦?」
「……呼啊。我们决定在车站前面发。」
「因为在学……学校……那个,会很丢脸。」
希美一脸慌乱,好像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小润缩起身子,视线砥垂。小空依旧面无表情,但似乎在担心两人。
「可是与其在车站前发给不认识的人,不如约班上同学来听比较容易吧?」
「吵……吵死了!阿响是来帮忙的,不需要想些有的没的!照我们说的做就好了!」
希美至今从未如此怒气冲冲。她甩开了我按摩的手,连摇了几次头。
这让人放不下心。不过,她们都这么说了也没办法。这是三人主导的演唱会,我如果连准备的方式都要干涉,那就真如希美所言管太多了。
……而且说到底……
我根本没资格在三人面前说出「学校」这个字。
——我现在是个家里蹲,没去学校。
从各种理由看来,我不得不放弃「继续坚持己见」这个选项。
「我知道了,抱歉。招揽观众的方法,就由你们决定吧。」
「没……没错,这样就好。」
「不过光靠发传单,很难吸引路人的注意吧?宣传演唱会的事情当然很重要,不过光是这样的资讯量不太够,好像没办法传达出大家的魅力。」
我改用现实的角度表达意见,希美双手交叉在胸前,陷入烦恼。
「魅力……可……可爱就是魅力?」
接着她有如得到天启,猛然伸手指着自己这么说。我顿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不过,希美的主张确实切中要点。发传单时,只要大大宣传自己就是乐团成员,或许会有一定的宣传效果。
「说……说得对呢。不过还差一点,如果能多一点冲击性就更好了。」
一个能让陌生人「为之一惊」的巧思。我的虚拟人声歌曲也是因为请了一位想当画家的网路朋友画了动画插图,点击数才大幅提升。假如在现实世界也能制造出一样的加成效果……
「咻砰!」
我们蹲在原地陷入烦恼时,小空发出声音打破沉默,并摆出「周末夜狂热」的姿势站了起来(注:Saturday Night Fever,约翰屈伏塔于1977年主演的卖座电影。两腿侧开站,单手举起并竖起食指为其经典姿势)。这孩子真的很有趣。
「你想到什么好主意了吗?」
「哦——」
小空放出纯洁魅力,这次打了一个升龙拳。
「我来展现一下什么叫冲击力。响哥,等我一下。」
「哇喵!小……小空?」
「咦,干嘛啊?」
小空说完,拉着小润和希美的手离开了地下室,独自留下我一人。
「她想做什么呢?」
我完全摸不着头绪,但也没理由阻止。机会难得,就让我拜见一下小空的主意吧。
……好了。
一个意料之外的密室独处。四周有伸手可及的经典乐器。
「说不想摸是骗人的吧。」
我不想因为个人的任性打扰她们练习。
不过,现在的话……
不对不对,等一下。她们昨天有说可以摸,但还是要得到允许吧。而且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要是不慎伤了乐器就糟糕了。
「呼啊。久等了。」
我陷入天人交战时,身后传来一阵爱困的叫唤声。听脚步声,似乎只有小空回来。不过有人回来就不要紧了,我总算熬过了这股诱惑。
我松了口气,转过身来。
「嘿,你回来——」
——眼前有一名穿着学校泳装的小学生,抬头仰望着我。她双手抱肩,看似很冷的样子。
「……!」
我说不出话来。
「哈啾。」
打了喷嚏。这很正常,现在才五月,这里又是没阳光的地下室。裸露在暗蓝色泳装外的四肢白皙纤细,且不停发抖,硬是刺激了观者的庇护欲。不对,现在不能有这种欲望。
「这……这是哪一招是也……」
「呼啊。『靠冲击力决胜』是也。穿着泳装发传单,肯定大受瞩目是也。」
小空睡眼惺忪,挺起胸膛手擦腰回答。这孩子不是简单的角色啊。
「……此乃禁招是也。」
「什么!为什么是也?响哥看了也很惊讶是也。」
我的确很惊讶是也……震惊之余,措辞和思考都混了「是也」两字。
「让三个小学女童穿着学校泳装到外面走,出了事谁负责啊……」
届时别说回归社会,我反而会被关进专用的隔离设施。
「不是三个人喔,穿泳装的只有我。」
「咦?」
「……小……小空?」
「呼啊。可以进来罗,润润。」
练习室半开的门后方,传来一个不安的声音。小空回应后,接着换小润走了进来。
「现……现在穿短袖会冷呢。」
……小润穿着尺寸稍大的短袖自衬衫,配上深蓝色运动短裤。
看来她们不只是乐器经典,连学校指定的运动服也是难得一见(注:现在日本学校几乎不穿运动短裤,改穿普通短裤)。
我在说什么啊。
「呼啊。这不是泳装,有安全上垒吗?」
「出局了。」
「咦——」
我这样判断没有确切的依据。不过出局,肯定出局。
「哪里不行呢?」
「你问我哪里,这个……」
伤脑筋,被这样一问,我想不到贴切的答案。
不过如果硬要说的话……嗯——
大概是小润光滑的大腿一带吧。可能是太冷了,她现在有些内八。
我在说什么啊。
「不行的理由是…………因……因为不是便服。还是别穿学校的衣服吧。」
「泳装是学校的没错,不过润润的不是喔。这是之前在跳蚤市场买的。」
啊,原来如此。听她这么说,我在某个层面上稍微放心了。现在这个时代还被逼着穿运动短裤的话,那可真叫人担心啊。
不过跳蚤市场有卖运动短裤这点,也让我有点在意就是了。
「为什么你会想买这种东西?」
「呼啊。因为超便宜。」
很便宜吗?那就没办法了吧。
不对,等一下。她该不会是买来当居家服吧?糟糕,这样夏天可就危险了。
「喂,小空——!你把我原本穿的衣服藏到哪儿去了啊?」
我陷入可怕的想像时,这次换希美气喘吁吁地狂奔冲入练习室。
「……喔喔。」
看到她的打扮,勾起了我对学校的回忆。缺乏上擧经验的我,依然记得打饭班会穿的纯白罩衣。希美比两人高一个头,五官深邃,配上朴素的衣服反而引人瞩目。相较于两人,算是健全的范围。
「啊,讨厌……不行……!阿……阿响别……别看这里……」
「原来如此,如果是这样就OK了。」
「~~~~~~~~?」
我低声说出正经的感想,希美立刻面红耳赤。咦,她在害羞?
「你……你你你你你你这个变态!」
不对,情况有点怪。希美猛后退,扭动身体想和我保持距离,似乎在提防我。
嗯,为什么呢?运动短裤和学校泳装先不说,打饭班的罩衣并非超乎常识的衣着吧……?
「小空,希美的罩衣跟普通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嗯?没有不一样啊。」
小空歪头说,一副摸不着头绪的样子。
「什……什么没有不一样!罩衣是普通的罩衣没错啦——」
「你看你看,『掀起来什么都没穿』,超级普通。」
「咦……呀~~~~~~~~!」
——越听越迷糊的我,眼前发生了一件大事。
小空冷不防绕到希美身后,抓起罩衣衣摆猛力一掀。
拓展在眼前的景色是——大腿,一块材质膨松的白布,以及外露的肚脐。
嗯——这个……
简单来说。
希美现在的服装,更正确来说……
×打饭班的罩衣。
○裸体穿打饭班的罩衣。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对不起!请原谅我!」
我立刻下跪!不管三七二十一总之先下跪!
虽然是不可抗力,但我不小心出言夸奖,甚至还看到了一个跟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学生,有失体统的样子。
「小……小小小小空。不……不行啦……这装扮太下流了……」
「看招!看招看招看招看招!」
「呼啊。好痛。不可以吗?对不起。」
希美在低头赔罪的我身旁,从两侧抓住小空的脸颊。这种类型的恶作剧,算是家常便饭吗?
「……呜呜呜……被阿响看到了,希美的内……内裤被看到了!」
「我没有恶意,是真的!」
修理完小空之后,希美理所当然会把愤怒的矛头指向我。我人生最大的危机就要来了。
「……………………………………………………平。」
「咦……平?」
「…………………………不公……平。」
我会跟小空一样被捏吗?还是被打或被踩呢?这种程度的攻击就挺住吧,或许还能把它当作是一种奖励——我维持乌龟姿势如此心想时,头顶传来希美只字片语的呢喃。语气十分平静,我听不太清楚,她到底下了什么判决呢……?
「呜呜呜呜,不公平!只有希美被看内裤不公平!既然这样就要『变态责任』!小润也把内裤露出来!」
「呼……呼啊……哇喵?住……住……住手……!」
我听了不由得抬起头,只见希美居然抱住小润纤细的下半身,一个劲地想把运动短裤给扯下来。
「乱七八糟!」
而且这不叫「变态责任」,是「连带责任」!虽然有种错得很贴切的感觉(注:「连带」和「变态」两字在日文音相近)!
「嘿嘿,你就当作是帮我一把,放弃无谓的抵抗吧!」
「呼啊啊啊啊啊……不……不要啊……」
「小空也是!你可别想跑!下一个就换你了!」
「呼啊。可是我现在没穿内裤呢。」
纠缠在一起的小学女童。我说什么都要避免希美对小空的学校泳装伸出魔掌,不过眼前的景象太危险了,让人不知该如何是好。小润的运动短裤拚死抵抗却徒劳无功,有如信用危机的股票般逐渐滑落。希美是裸体穿罩衣在胡闹,她可能没注意到自己也春光外泄了。因此现在在我眼前的,是若隐若现的皮肤色、白色和兔子图案的小裤裤。
呜呜,没办法。我很想救小润,但现在我连看一眼都不被允许。我只剩下一个选项,就是任其摆布,等待风平浪静。
「——嗨,好像很热闹呢。我帮你们买午餐来罗,小不点们……哦?」
就在此时,偏偏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我有一种心跳停止的错觉。转过身一看,门口有一个戴着淡色太阳眼镜的老迈男子,提着塑胶袋僵在原地。
「哇……哇喵……神父,救命啊……小希……小希好过分。」
「咦,等一下喔,真要说的话,过分的人是小空不是我吧?啊,你回来啦,神父,午餐吃什么?」
「呼啊。有可乐饼的味道。」
三人一看到男子便十分安心地跑了过去。啊,这位就是她们常说的神父——同时也是三人的监护人吧。
能这样逃避现实,悠哉做推理昀时间,也只有短短的零点几秒。
我再次确认三人亲近男子时的衣着。
小润是运动短裤。
希美是裸体罩衣。
小空是学校泳装。
三人尖叫混战之中,有一个陌生人混在里头。
那个人就是我。
——我看见了,逮捕END。
「喂,小空先不要打开,回去对面再吃吧……啊——话说,那边的少年人是哪位啊?」
神父轻轻责斥了想伸头入袋的小空,同时笑着问三人我是谁。笑着问反而更可怕,我完了。
「这……这位是响哥哥……hibikiP。之前有说过,就是网路音乐的……」
「喔喔——就是你说演唱会的事情,想拜托他看看的那位吗?哇哈哈,以小润来说,真的是鼓足了勇气呢……总觉得有点抱歉呢,少年人,三个小不点好像对你提出任性的要求。」
「啊,不会,那个……」
神父爽朗地举起单手,不停向我道歉。啊,咦……他没有生气……?
难道他是不拘小节的人吗?不对,这是不是小节还有待商榷。
「啊,对了。结果小润有猜对吗?弹奏那首曲子的人,也是这个少年人?」
「这……这个,嗯。他用邮件回答我说对。响哥哥,是……这样对吧?」
我还在畏畏缩缩时,神父和小润提到了一个我非常在意的话题。
这中间发生太多事,我都忘了还有这件事。当初我无法忽视小润的邮件,就是因为她猜中那首匿名上传的自我满足曲是我做的。我迫切希望她能告诉我原因。
「嗯,那首曲子的确是我弹的,不过你怎么会知道呢?」
说起来,为何小润会点击那段影片,这本身就是一个大谜题。
「少年人……啊,你的名字叫响吗?我叫你响没关系吧?」
『啊,没……没关系!请这么称呼我。」
「响啊,那首不是虚拟人声的弹奏曲,你有给它『即兴音乐』的标签吧?我有空的时候,偶尔会点那个标签找影片。」
「啊,这么说来……我想不起来,好像有上标签的样子。」
标签是一种分类,旨在说明该影片大概是哪种类型。只要点击就能一并搜寻同标签的影片,方便使用者搜寻自己喜好的作品。
……也就是说,听过那首弹奏曲「TR03」的人是神父,不是小润吗?
「然后,我刚好看到你的东西。听了后满喜欢的,就在家里播放。小润就说她听过这个吉他的琴音,还说很像自己喜欢的虚拟人声歌曲。」
了解。我大概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简单来说,找到即兴影片的人是神父,小润听了之后,因为凑巧知道我的虚拟人声歌曲,所以才找到共通点。
不对,但就算如此——
「小润,真亏你听得出来。」
「那……那个,因为是我喜欢的琴音。」
「哎呀,当初我听你这么说,只觉得有点像而已,想不到真的是同一个人弹的。小润的听觉或许真的超乎常人呢。」
「呼啊。玩捉迷藏的时候也一样,每次润润当鬼,很快就结束了。」
「光听呼吸声就能知道人躲在哪里,你是变态吧?变态。」
「哇喵,好过分……」
小润集感叹和呀然于一身,害羞地拉长体育服的下摆。
看来是天大巧合和稀有才气的引导下,才会让我来到这间教会。这甚至让我感受到某种命运。
——咕噜噜噜噜……
众人不由得惊讶失语,直到小空肚子打鼓,时间才动了起来。这么说来已经中午了,我先告辞比较好吧。
「哇哈哈,我们先吃饭吧。响会吃完再走吧?可乐饼很便宜,所以我买了一堆,量很多你别客气。」
我本来想告辞,但这充满魅力的诱惑令人犹豫不决。
「那……那个,响哥哥。请你……务必留下来。」
「对啊,还没决定怎么招揽观众昵,还不能让你回去。」
「呼啊。我的方法呢?被驳回了吗?」
连孩子们也这么说,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好,那我们先去客厅吧。啊,我忘了说,我的名字叫作『正义』,佐渡正义。响你就随便叫吧。」
「我知道了……正义大哥。」
「还有,三个小不点去换衣服吧。干嘛啊,穿得这么冷。」
「「「好——!」」」
……况且,我也应该留下来好好解释一下,三人的角色扮演跟我完全无关。
「嘿嘿,肚子好饱。」
两个淋满酱料的大块可乐饼和高丽菜丝,再搭配白饭和味噌汤,如此充满魅力的午餐,令人不禁要感谢自己生在这座充满碳水化合物的岛屿上。我感觉就算走遍世界各地,在其他国家也过不到相同的味道。
「感……感谢招待。非……非常好吃,谢谢。」
或许是不太习惯受人招待,我不停吃螺丝。表达谢意应该更大声一点才对,我真是糟糕。
「是吧是吧。这个可乐饼是附近肉店卖的,便宜又大块,而且多买还有折扣。你可以把这家店记下来。」
正义大哥完全不介意我来作客,真是感谢之极。饭席间一问才知道,他一个人要照顾小润等人,真是一位胸襟广阔的人物。他不在乎我会怕生,不修边幅的后梳卷发相当有型,神似基思·理查兹(Keith Ric』ards),我很快就对他抱有近乎崇拜的情感。
这么说来,他是教会之主,就表示他是正牌的神父吧。真是看不太出来。
「响哥哥,盘子可以收了吗?」
「啊,要洗碗的话,我也来帮忙吧。」
我结结巴巴地聊着天,逐渐对正义大哥感到兴趣时,小润三人带着愉快的表情开始收拾餐桌。这可不行,起码要劳动一下报答一餐之恩。
「不用啦,没关系。厨房也站不了这么多人。」
「呼啊。客人不用做事。」
我正要起身时,希美和小空温柔婉拒了。的确,三人的团队合作很确实,我跑去掺一脚,只会带来麻烦。
「嗯嗯,小不点们说得没错。全力招待客人是我们『小翅膀』的规矩。这点小事,你就不用在意了。」
「神父在家里倒也做点事情吧。」
希美略带傻眼的抱怨,听起来却相当温暖。擅自这样想或许有些失礼,但我感览这是一个相当幸福的家庭。
「……好了,那时机也差不多了。」
我带着暖烘烘的心情,看着在流理台嬉闹洗碗的小学生时,正义大哥突然严肃地开口,并起身走到我这里。
「时机?你是指什么?」
「响,我们稍微聊一下吧,就我跟你。」
「………………………………………………好。」
正义大哥一手放在我肩上,用孩子们听不见的声音耳语说。
…………嗯,这很正常吧。
看到小学生角色扮演成那样,天底下哪有监护人不会追究的。
「这里不方便,我们回教会吧。」
「了……了解。」
我在催促下起身,尾随哼着歌的正义大哥,此时我已经不觉得自己还活着。爸爸、妈妈、胡桃,我这种长子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好了。」
穿过中庭进入教会后,正义大哥在礼拜堂中央停下脚步。啊——要在这里请示天主的审判吗?我只看见绝望的未来。
「……真的很抱歉呢。」
「咦?」
正义大哥缓缓转身,由衷露出抱歉的苦笑。我本来提心吊胆等待天雷落下,见到如此出乎意料的表情,不由得怪叫了一声。
「小不点她们对你提出了无理的要求吧?说要在这里举办演唱会之类的。」
「啊……是的。说是五月底要招揽许多观众。」
原……原来是这件事啊。我安心之余,险些瘫坐在地。不过老实说,那些角色扮演不是我强迫大家去做,要是因此被骂,可就是天大的误会了。
「真是的,该说她们有勇气还是太老实呢。」
「…………」
我放下心中大石不到几秒钟,看到正义大哥凝视远方,露出半傻眼的笑容时,这才想到有许多疑问一直未请教。
为什么小润三人会想在这里办演唱会?
为什么会组乐团?
正义大哥应该都知道答案。
「好了,该从哪里说起呢。其实也不是什么夸张的事啦,不过有点复杂呢。我问一下好了,你想先知道什么?」
正义大哥语毕,双手交叉在胸前。从语气来看,我要问什么都无妨。这样的语,我能先问一个最在意的问题吗?
「那……那个,为什么你会有这么多超级经典的乐器?」
「哇哈哈,怎么先问这个啊?」
我提出的问题,恐怕离正题有段距离。但这确实是我前几个在意的问题。
「嗯,抱歉这个答案不怎么有趣,单纯只是因为我从以前就很喜欢摇滚乐。年轻的时候还玩过乐团。在上一份工作的时候,我开始慢慢收集乐器。当时这些乐器不是特别稀有,也不是收藏家看得上的乐器,所以一般人都买得起。」
「上一份工作……是吗。」
「说出来吓死你。我上一份工作真的是神父,想不到吧。」
「……上一份,也就是说现在已经不是了?」
「什么啊,你的反应好单调啊。至少说一些『我无法想像』之类的话,反应稍微夸张一点吧。」
「抱……抱歉。」
「哇哈哈,没差啦。对,我之前是神父,收养了孩子们之后,开销也变大,不做一些能赚点钱的副业,没办法维持生计啊。我已经不当神父好多年了,所以这里正确来说,现在已经不是教会,只是养护设施『小翅膀』的附属建筑物。」
正义大哥环视教会,表情怀念,彷佛在翻阅旧相簿一样。这么说来,以祭祀的礼拜堂来说,此处的物品确实太少了。
「好了,接下来终于要进入正题……其实,我近期想要放弃这里。」
「咦……?」
正义大哥脱口说出了事实,彷佛在谈论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只来过教会几次,还是感到相当震惊。
「放弃……你要收掉这个设施吗?」
「才不会呢,傻瓜。三个小不点独立之前,我赌上这条命都会扶养她们。不过现在的孩子没从前多,这里太宽敞了,理由就是这么简单。况且建筑物也开始变得老旧破烂,很多地方没在用却要花大钱来维护。地主也乐见这块土地能有新用途,还说如果能早点做决定,他可以介绍我们更便宜雅致的地方,或是给予其他协助。所以我才会考虑搬走,时间大概是六月初吧。」
……太好了,小润三人不会流落街头。那我最大的担心不见了。我稍微,不对,是大大松了口气。
此时,我也莫名猜想到孩子们的意图。
「她们五月底会想在这里办演唱会……该不会是为了回报正义大哥的恩情?」
「嗯,自己说还真害羞呢,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以前喝醉的时候,我好像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像是『有一天,我想在这里办摇滚演唱会,吓傻那些来弥撒的家伙,然后让他们越听越兴奋,成为爆音的俘虏』之类的。结果她们好像当真了。去年年底我告诉她们搬家的事情后,她们突然说想用地下室的乐器团练。哇哈哈,真是吓了我一跳。」
正义大哥的口吻夹杂着叹息,眼神却相当温柔。这一点也不奇怪吧,因为她们这么做——
没理由让人不高兴。
「她们真是好孩子呢。」
「嗯,是好孩子喔。不良神父生下了天使。虽然不是我生的啦,而且我不当神父很多年了。」
正义大哥不停插嘴说笑,大概是不说笑会害羞吧。
不管如何,既然她们有这么棒的梦想,我当然要助她们一臂——
「所以那个啊,这次换我拜托响你了……能不能想个好办法,让她们放弃?」
「——!」
我眼看就要下定决心,却听到一个意外的请求。
「让她们放弃?」
怎么会这样,她们是为了正义大哥才这么做的啊。
「因为,你觉得开得成吗?会有人来吗?这是现实面的问题。」
「……唔……」
我比自己想像得还要肤浅。
听了动人的故事,心情就跟着高涨了起来。不过要让美谈顺利完结,必须跨越一道高上加高的斗槛。
「想破头都没办法吧。她们很有名的话就另当别论,可是现实不是这样啊。」
正义大哥仰望天井,表情有些愧疚。彷佛一切都是他的错似的。
「她们到现在才终于发现,光是拚命练习是无法招揽观众的。直到最后一刻才绞尽脑汁,透过网路向你求救……老实说,这么做就已经不合常理了。我这么说你不要介意,她们已经走投无路到只能拜托你这个陌生人了。」
我也有同样的感想。她们会来拜托我,反过来说就是被逼急了,只能拜托我这个除了住在同一个镇上之外,没任何交集的人。
「所似我希望你能劝她们放弃,在她们失败受伤之前,温柔地劝她们。实在没必要在离开前,还特地留下心酸的回忆吧。如果她们只是想让我看练习的成果,我会很高兴,也会尽全力帮她们打气。可是,要找观众现实上是不可能的事。三个小不点很喜欢这个地方,正因为这样,我不想让她们留下遗憾啊。」
正义大哥不是为了自己,自始自终都是为了这三人着想。其实他的本性很温柔吧。正因如此,有时才必须做出严苛、冷静的判断。
「总觉得好像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你身上一样,真的很抱歉。不管我怎么劝,她们三个都觉得我是在害臊;而且出发点是为了我,所以也不能骂她们。老实说我已经无计可施了。真的很抱歉,我想这也是某种缘分,如果你能帮我这个忙,我会感激不尽。」
回过神来,围绕我的是两种相互冲突的想法。
不,不对,正确答案只有一个。我能选的只有站在正义大哥这边。因为我没有任何方法能招揽观众。
可是双方的出发点都是替对方着想,所以反倒让我迷惘了。
我意志薄弱,无法做决定,使我再次认知到自己愚蠢至极。
「嗯,突然丢下她们,你也会很难过吧。你只要找机会推辞,就是帮了我大忙了。真的很抱歉,害你卷入这件麻烦事。」
「不,要道歉的人是……」
要道歉的人是我。要回绝应该当下就回绝,这才是正确的判断,我却随波逐流,带来无谓的希望想让她们开心。
答应根本做不到的事情,明明只会给人添麻烦。
……根本……做不到。肯定如此。以我个人能力来说。
只是,我还是有点在意。
可能性真的是零吗?我虽然办不到,但真的没有任何方法能吸引观众吗?
「——啊,仆道秤在通里。嘿,神父,小要随便把阿响带走啦。」
我百感交集:心中苦闷时,教会的小门突然被打开,希美领着两人走了进来。
「……哦,抱歉抱歉。我已经说完了,你们好好玩吧。那先这样,响。我差不多要回打工的地方了。」
「那……那个,正义大哥。」
「哦?」
我下意识叫住准备离开的正义大哥。
但这是个坏主意,我立刻就后悔了。
大家都在场,我已经没办法问了。
我不能问他,为何小润三人不想找学校的朋友。
「…………话……话说,你的打工是做什么啊?」
迫不得已,我急中生智问了一个无关痛痒的事情。正义大哥露出诚挚的笑容回答说:
「嗯?驱魔师。」
「…………」
我想,这十之八九是说来让我放松的玩笑话。不过正义大哥的外形实在太适合,让我无法一笑置之。
「呼啊。响哥,我们继续练习吧。」
「啊…………嗯,好。」
我又错过做出反应的机会。小润拉了我的手,一边指着往地下室的楼梯说:
「刚……刚才我们洗碗的时候讨论了一下……决定还是明天去车站前面发传单试看看……当然……是穿普通的衣服……响……响哥哥愿意……帮我们吗?」
小润一脸不安,眼珠上转望着我。小学生突然决定要在街头发传单,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啊。对生性胆小的小润来说,更是如此。
话虽如此,但三人似乎下定了决心。
「…………嗯,我知道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真……真的吗?嘿嘿,好高兴……」
「哼,这是一定要的吧。」
「呼啊。我也会努力。不管是练习还是发传单。」
这答覆让她们非常开心,刺痛却在我的内心积累。
其实这次就立刻回绝才是正确的选择吧,一直举棋不定,不能算是温柔。
这点我也明白,但至少要把想到的方法全都试一次——我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小润三人的乐团比我想像得还要更令人着迷,才会感觉到某种可能性吗?
况且,正义大哥的理由虽然很正确,但我既然答应了就有责任。在开口道歉之前,至少黄金周这段期间,我要尽全力协助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