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马上把衣服脱光。」
这晚一回到家,就赫然发现胡桃只围著一条浴巾(推测),手扠腰站著地在等我。
「什……什么情况?」
一头雾水的我仍一眼就看出她的表情非常生气。哪……哪里惹到她了吗……?
「什么什么情况!我才要你解释这是什么情况!」
听了我战战兢兢地那么问,胡桃像秀出令牌一样,推出藏在背后的智慧型手机,使萤幕占满我的视线。
这是……简讯?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简讯会让胡桃对我气成这样,不过我还是姑且一看究竟。
【From】红叶谷希美
【本文】你哥哥是胸部星人!!!!!!!!!!
「………………………………」
我无言了。
总之就是那个吧。假如她是真的生气,根本不会有心情用这种方式泄恨吧(?),所以应该乐观地当作她的愤怒并不致命才是明智之举。
「来,说个能让我接受的理由出来听听吧。把衣服脱掉。」
……都忘了。还有一个糟糕点────或者说傻眼点。
「那个,请问胡桃小姐……为什么要脱衣服?」
「贯井家家训!」
「…………?」
胡桃猛然伸出食指,力道大得浴巾的结松了一些,让人很担心会不会突然就掉下来。
「跟我复诵!」
「贯……贯井家家训……」
「重要的事,要在浴室说!」
「……有这种事?」
老实说,我从没听说过。
「复诵!」
啊啊,糟糕!你这样向前跺脚,浴巾真的会掉下来啦!
「重要的事,要在浴室说……」
我决定了,今天就乖乖听胡桃的话,直到她气消为止。
「很好,过来吧。」
「是……」
鞋子才脱到一半,她就抓著我的手腕,拉进浴室。事到如今,我也只好任凭她处置,将全身衣物一件件往洗衣篮里扔。
浴室里和我猜的一样,浴缸早已放好热水,万无一失。
可是话说回来,虽然和胡桃一起洗澡是家常便饭的事,被这么冰冷的眼神紧盯著,在小学五年级生面前脱光,实在有种难以言喻的倒错感……令人背脊发寒。
应该是更衣间比较冷吧,大概。
「呼。你说,那是怎么回事?」
刚脱完衣服泡进热水,胡桃就在我面前的浴缸边缘翘脚,双手交抱地坐下。虽然重点部位都勉强遮住,我还是希望她能转过去。
「没什么啦,那全是一点小意外引起的误会……」
总之,不先回答清楚,我也没力场要求她怎么样,只好小心别瞄到妹妹的裸体并解释当时的来龙去脉。菠萝面包的部分就点到为止地蒙混掉了。
「因为这样,我和樱花才会发生那种意外的接触,结果被希美她们碰巧撞见。」
听完我的重点报告后,胡桃板著脸闭目不语。她到底会怎么回应呢?不管怎么想都不乐观。
「哥哥,你有听过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吗?」
「呃……嗯,有是有……」
「也听过追二兔者不得其一吧?」
「听过。」
「那我问你喔。你现在是想要小学生又想要妹妹,还想要胸部?这么贪心行吗?」
「不行……」
虽然我不记得自己说过想要任何一种……
「就是说啊,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不过────」
「不过什么?」
「既是妹妹又是小学生的女生,倒还是存在的。」
「……嗯。」
胡桃是我妹妹,又是小学生。这没有错。
「所以你同时追这两种,他们也不会同时跑掉。小学生妹妹不是鱼也不是熊掌,而是蝴蝶,清新脱俗的蝴蝶。不是两只兔子,而是血统造就的艺术品。」
「是这样吗?」
是话题越来越哲学,还是我被热水泡昏头了呢?脑子转不太过来。
「就是这样,这就是世界的法则。所以你再重新考虑看看,搞清楚单纯的胸部和小学生妹妹,哪一个可以让你未来的人生比较丰富。」
好厉害啊。我真的慢慢觉得一辈子别无二心地专为小学生妹妹而活,才是为人正道了。
……慢著慢著。仔细想想,我身边根本就没有「单纯的胸部」啊。差点就被偷换概念的假象吞噬了。
「不过呢,反正哥哥的恋妹情结是不治之症,我也不怎么担心啦。话说,希美和小润还好吗?她们最近在学校都没什么精神耶。」
虽然我心中满满都是想再多吐槽或抗议几句的欲求,或者说使命感,但既然胡桃都把话锋猛一转到我无法忽视的方向,还是别再乱转比较好。
「……状况差到你也看得出来啊。」
「那当然。小润没事就发呆,希美随便碰一下就生气,小空整天都在睡。她们到底是怎么啦?」
看来大家在学校也都是那样。包含小空和平常一样。
「嗯……因为比赛落选,最近定期演唱会的客人又有减少的趋势,好像有点丧失自信。」
「这样啊,还是一样玻璃心耶。好吧,这也表示她们很认真看待自己的乐团活动就是了。」
胡桃终于转身下水,背靠著我躺下了。在她那冷淡言词的背后,是明显的忧虑神情。
「对了,Dragon ≒ Nuts后来怎么样?对不起喔,现在才问……」
Lien de famille的状况堪虑算不上藉口吧。一直没关心主动想参加竞赛的雾梦等人的状况如何,完全是我的疏失。
「这个嘛,秘密。」
「……胡桃?」
我是深深反省著发问,胡桃却带著轻柔微笑,倚上我胸口。
「反正说要比赛的是那个梅乾,她不会因为被太阳晒得咸一点就受挫啦。所以你现在不用太在意我们,用心照顾小润她们就好了。」
「啊哈哈,梅乾啊……这我就不晓得了,总之谢啦。」
我想……不,胡桃肯定是担心小润她们才会这样说。那么,现在就照她的意思去做吧。
虽然对雾梦的动向多少有点放心不下,不过从胡桃的话听来,她们并没有危险的负面想法,Dragon ≒ Nuts的三个人应该都不希望在分出胜负之前,就见到小润她们一蹶不振吧。
因此,为了让双方再次全力对决的日子尽快到来,我也得加把劲才行。
♪
后来,我觉得至少发给简讯给希美道歉比较好,一回房就拿起手机。
「该怎么说呢……」
然而这问题意外地困难,怎么想都不满意。
『今天对不起喔。』
不好,好像做了亏心事一样,又有点敷衍的感觉。有必要把问题说清楚吧。
『胸部大小对我来说不重要。』
传这种东西给小学女生,搞不好哪天会变成呈堂证供。
『月色好美。』
我是写简讯又不是写文学,不需要让对方猜我的言下之意啊(注:上句是因为不敢直接说对方美丽,因此藉由月色形容)。再说,外头满天都是云。
『今天很抱歉,惊扰到你们了。下次练习再一起加油喔。』
这样就行了吧……我磨了很久才排列出比较稳妥的字句,并为了该加上哪种颜文字苦恼了约五分钟,才决心按下传送钮。
「好紧张啊……」
她会回信吗,希望那不会火上加油。突然紧张得发慌的我,不知所措地在房里来回踱步了好几分钟,一下趴床一下起来,不停重复可疑至极的举动。
──最后,桌上那台机器的震动功能发动了。
「……!」
我一个箭步跑过去抓起来解锁。太好了,是希美的回信。
会是怎样的内容呢……!
颤抖的指尖点开了信箱APP。
「……………………这什么意思?」
没有文字,只送了一张菠萝面包的照片过来。
该当作是好现象吗?至少她还肯理我。
……对了,结果我没吃到樱花的菠萝面包嘛。
别误会,那完全没有譬喻成分。
♪
「好,打起精神,保持平常心……!」
过了一天,练习日又到了。我踏入小天使外门前,轻轻握拳提振自己。得帮孩子们找回积极的心态,尽快脱离这停滞不前的氛围才行。
第一步就是不要急,胡乱地紧迫催促只会造成反效果。曾有茧居经验的我这么告诫自己。
语气放轻,步调放慢,小心谨慎。要随时注意这三点。
「大家好,我来……了?」
我规划了许多第一次接触的方法,可是才刚开启教会的门,我就立刻发现那根本是多余的。
「响哥,你好~」
小空一见到我就直直跑过来,我也尽可能注意动作别太僵硬,向她回话。
「小空好。呃……小润跟希美呢?」
不过我没什么自信。让我打从一开始就这么困惑的原因就只有一件事。
教会里只有小空一个人。
「呼啊。她们两个好像有点感冒,想请假一天。」
「是喔……」
有点不好的预感。
我当然不会勉强她们抱病练习,只是我很在意她们是不是真的感冒。
并不是怀疑她们装病,我很明白她们不是明明没事却想偷懒的孩子。在这方面,我对她们有完全的信任。
我担心的,是她们的不适会不会其实是精神面的问题,因为这样恐怕导致状况加速恶化。
「小空啊,我可以去看她们吗?」
虽考虑暂时让她们静一静,但仍压不过想见她们的情绪。我并非认为见个面比较好,只是想像过「什么也不做而后悔」和「做了而后悔」的结果后,觉得前著会让我比较难过,单纯是个人意欲。
「………………」
我弯腰拄膝,放低视线问,小空跟著深思了起来。
「让她们再多休息一下吧。」
最后她直视我的眼,轻轻摇头,确切地这么回答。
「…………我知道了。」
既然小空这么说,那就这样吧。为了对与她们距离最近的女孩表示尊重,我不再多问,只给她一个微笑。
「呼啊。今天我想跟响哥约会。」
「约会?」
啊,对喔。我承诺过要和她们三人个别约会(自己讲起来感觉还是很蠢),而仍未履行的只剩小空一个。好,既然她开口了,我当然是荣幸之至。
「……嗯,只要你不嫌弃。想去哪里玩?」
「谢谢响哥。那么,我们去练习室吧。」
「咦,那边就好?」
我个人当然没有任何不满,只是觉得今天行程本来就那样,没有约会的感觉。
「呼啊。我最喜欢我们家,所以我想在家里玩。」
原来如此,可以接受。反正约会本来就不等于出门嘛,大概吧。
「好,那就下去玩吧。」
我们互相点个头,单独到地下室去。
「响哥,我们在约会,要手牵手喔。」
「知道了,那就牵吧。」
我就这么轻握小空自然伸出的右手,走下阶梯。心情好像愉快多了。这阵子心情不管怎样都不由得绷得很紧,可是一接触到小空轻柔的手掌和体温,就有种肩颈一带不必要的气都泄光了的奇妙感觉。
难道小空其实是为了替我排忧解闷才安排了这次约会?虽然应该是我想太多,不过她毕竟是个清澈表情下满溢著温柔的孩子,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呼啊。到了。」
我们牵著手进入练习室。尽管不知叨扰过这里多少次,和小空在这独处的感觉还是很新鲜,有点不可思议。
「要玩什么?」
「我要抓棒棒。」
小空给了我极具魅力的提议。其实我从很久以前,就很想试试小空抓棒棒的感觉了。
「好啊好啊,抓给我看。」
「呼啊。没问题。」
我笑嘻嘻地盘腿坐到地板上,小空也直接和我面对面地塌坐下来,慢慢伸出双手──抓住鼓棒。我从以前就很好奇,这么瘦小的手究竟为什么能敲得那么快。既然今天有这个机会,且让我就近仔细观来。
「就像小空老师的打鼓教室一样,好期待喔。」
「响哥也想打鼓吗?那我来教你吧。」
小空敬个礼后,将练习用的鼓板摆在我们中间。假如我真的学会打鼓,在制作电脑音乐上应该会派上用场,就好好认真学习一番吧。
当然,打鼓不是一朝一夕就学得成的事,能抓到一两个诀窍就不错了。
「谢谢老师,请多指教。」
「要从哪里开始教?」
「我想想喔。对了,要怎么才能保持那么快的速度敲完一整首曲子啊……这能教吗?」
我过去也不晓得请她让我试敲过多少次,不过右手光是单纯打几个八拍就马上酸了,有时候还差点抽筋,而且速度在BPM140左右就开始跟不上。然而小空每次都一脸悠游自得敲更快的曲子,对我来说甚至像杂耍一样。
「快的时候,一次敲两下。」
「一次两下……?」
「呼啊。那叫双点。」
看来是用了有专有名词的特殊技巧。请她实际打一次,应该比较好懂吧。
「这是普通的单点。」
右,左,右,左……小空的鼓棒交互敲击板面而弹起。嗯,的确很普通,就是任谁都想得到的「双手敲太鼓」那种动作。
「这是双点。一颗两种好滋味(注:固力果Glico的日本广告词)。」
话一出口,我听见的敲击数随之加倍,小空的手部动作明显起了变化。
「喔喔喔,感觉……好有弹性喔。」
话虽如此,左右下臂抬振的速度仍然和单点时相同,改变的是手腕以下部位。
原来如此,双点────的确是一次振臂之中鼓棒在板面打两次。敲了第一次的同时,藉手腕动作再敲一次吗……?好像明白了原理,又微妙地模糊不清,真是奇妙的反覆运动。
「只要会了这个,敲的速度就能变快好几倍,快歌也不怕。」
这次小空为了让我仔细观察动作,刻意放慢节奏展示双点打法。这么一来,说不定凭我破烂的动态视力也能看清完整动作。于是我把眼睛睁得像盘子一样大,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鼓棒上。
啊,是这样啊,我好像抓到原理了……!
首先第一敲时,小空没有完全握住鼓棒,只用拇指和食指围住的环支撑,其他指头半开放空。
在这状态下敲击板面的棒头会高高弹起。相对地,棒尾──靠手掌的部分就会下降。和翘翘板一样。
再来,只要在这时快速握起半开的其余手指,降下的棒尾就会返回原来位置,换棒头再度往下敲击板面。
振臂敲一下,握紧再敲一下,这似乎就是双点──挥一次手敲两次声音的技巧原理。
「响哥,要试试看吗?」
「谢谢。我大概不太行吧,不过还是敲敲看好了。」
「呼啊。我帮你。」
点了头后,小空起身来到我面前,背对我坐到双腿之间。
「响哥,拿拿看吧。」
「喔,好。」
我们掌对掌地同拿一枝鼓棒。肌肤相触的感觉和发间飘来的清香,让我有点紧张。
「像我这样握起来。」
「收到。」
我依样画葫芦地半握鼓棒。看样子,鼓棒与食指和拇指的接触部位不同,动作灵活度就会完全不一样。
接著重握了好几次,摸索能稳定鼓棒的手形。
嗯~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只是右手还好,左手怎么抓都不顺。
「呃,这样可以吗?」
「可以啊。再来敲一下,手指弹一下,再敲一下。」
接下来终于进入实践。小空如她所说,「弹又弹」地勾动中指、无名指和小指,让细长鼓棒在她可爱小手中跳动,并将另一枝鼓棒借给我尝试。
「响哥,你学得好快喔,果然厉害。」
就算是客套话,能得到她的称赞我也很开心。嗯,如果速度放得这么慢,我还算学得来。
「不过,快起来好像就不太行了。」
「呼啊。只要多练几次,就会越来越顺手了。」
当然,鼓也是乐器,想熟练只能老老实实反覆练习。好,就让我的手指仔细熟悉这种感觉吧。
「一,二,一,二……」
于是我左右交互地慢慢练习双点。起初光是让鼓棒敲两下就费了我一番功夫,练了几分钟后就习惯多了,开始有余力保持动作和小空说话。
「小空……你没事吗?不累吗?」
小空似乎是听出这唐突问题的意思,拱著背注视我的脸一会儿后,点头回答:
「我平常都会睡很多午觉,所以不累。预赛落选很可惜,以后的演唱会很辛苦,可是我常常慢慢休息,每天都可以很用力地练。」
这番话真令人安心。小空应该是很懂得纾缓紧绷的心情吧,才能一直维持她那种好倾向的随性。
「润润跟希美每天都练得很多,大概是有点累了,所以今天稍微休息一下。只要觉睡饱了,一定又会有精神了。」
「嗯,没错。」
小空不让我去看她们,是为了让她们多休息。这让我清楚明白她们感情有多深。她说得没错,不能只是催赶,也绝对需要不时拉开距离,等她们自己跟上。既然我相信她们都是肯上进的孩子,更不能盲目地急著拉她们前进。
没问题的。她们──Lien de famille的这三个女孩一定会找到出路。
「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我一时冲动,不自禁地将下巴放到小空发旋上。
「呼啊。我一直都在呀。」
在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气氛中,小空不抗拒,反而更深地倚著我的感觉,让我高兴得全身都温暖起来。
左手笨拙的双点动作,现在还是很卡。
尽管如此,也无疑比几分钟前好上太多。
只要保持信心面对下去,一定会有些看不见的东西慢慢改变吧。
「…………呼噜~」
又过了约莫十分钟,一个不注意,小空已经香香甜甜地睡著,发出细小鼻息。
看她睡得那么酣,我也舍不得叫醒她。今天就到这里收场,让她好好睡吧。
「嘿咻。」
我用俗称公主抱的普通抱法将她送出练习室,斗胆踏入她们的住处……到这里都还好,问题是该让她睡在哪里。最好的当然是她们三人的房间,但若与小润和希美打了照面,给她们施加无谓压力就不好了。
「先到门前再说吧。」
尽管犹豫,想不到次佳方案的我仍轻声上楼,来到孩子们房前。她们都在里面吗?敲门……就无路可退了,所以我自知无礼也开了条门缝偷看。
嗯,黑漆漆的,没人在?
「……运气还不错,是吗?」
悄悄进房后,才在阴暗中发现小润和希美在床上手牵手熟睡著。这样我就能瞒著她们,把小空送回最让她安心的地方了吧。
「三个都晚安喽。」
我将小空放在小润她们身边,迅速离开。
应该是错觉吧,小润和希美原本稍有不安的睡脸,在感受到小空体温的当下,放松了几分。
「再来,我就在楼下帮她们看门,等樱花或正义大哥回来好了。」
出了房门,终于能喘口气。别紧张,不用急。只要发现契机,大家很快就能找回自信,带来比过去任何一次更灿烂的演出。
所以首先要让她们充分休息,才能走更长远的路。
♪
自下一次练习起,小润和希美都照常参加了。
虽然她们对前次缺席深感抱歉(我当然是微笑著摇头不追究),演奏表现也算不上最佳状况,但至少不应该的错误几乎都没了,我终于是放下悬著的心。
小空果然慧眼独具,我不该催她们。改天得再好好答谢她才行。
想为下一次演唱会提出具体改革的建议,还需要一点时间,现在先别急。反正期限又不是十二月,定好方向按部就班地来就对了。拖延问题与相信她们而静待时机之间的差异,我想是不必多言。
这段时间,就只能按捺著「没进展而导致的紧张」,珍惜接下来的每一天并寻找重要的转捩点了吧。
──然而这样的想法,却突然从想也没想过的方向炸掉了。
「……响,你好像有外找喔。」
「咦?」
午休时间,我恍惚地望著窗外,思考未来方针并加深决心时,樱花有点不解地叫我。
外找?会是谁啊。我交际圈那么小,除班上同学外,应该没人认识我啊……
「请问……是你找我吗?」
总之我向樱花道声谢,出去见客。一踏上走廊,全身就充满难以言喻的紧张。
对方是女性,绿色蝴蝶结……也就是三年级。
「啊,抱歉打扰。你是贯井……响没错吧?」
「没,没错!」
我当然不认识她。她──高高瘦瘦,头发短得像男生的学姊似乎也不知道我的长相,应该不是在哪里见过却被我忘了。
既然如此,这位三年级学姊究竟为何而来呢?谜团越来越深了。
「你好,我姓坂本……其实这件事跟我本身是没什么关系啦。」
她……坂本学姊搔著头开始解释,好像很难以启齿。嗯~状况越来越让人摸不透了。
能确定的是,从她的表情和语气来推断,八成不是什么好事。真教人紧张。
「算了,我就直说吧。贯井同学,冒昧问一下……你认识这三个人吗?」
坂本学姊将浏海拨到一边,放弃了什么似的取出智慧型手机,连续展示三张照片给我看。
地点是……展演空间?看来是从观众席拍摄的乐团成员。
──第一个,是将长发扎成一束的和服少女。
──第二个,是穿白色洋装特别好看的高个子少女。外貌近似国中生,但实际上很可能是小学生。
──第三个,是看似很喜欢洗澡,很像我妹妹的少女。
「…………………………………………」
看得我瞠目结舌。
呃,这是……怎么回事……?
Dragon ≒ Nuts那三个人,为什么会跑去真正的展演空间表演……?
这位素不相识的高中学姊,又为什么会有她们的照片?
「你这反应,表示我找对人了吧……太好了,赶上了。」
「赶……赶上什么……?」
脑里一团乱的我又听见另一个危险的词,背上冷汗直流。
「嗯,午休时间好像快结束了……今天放学后有空吗?我有些关于她们三个的事想问你,还满紧急的。」
除点头外,我没有其他该做的回答。
「那么就这样,放学见喔。在教室等我,我会来找你。」
「…………」
我的脑袋当场冻结,连对就此走人的三年级学姊告别也做不到。即使明知就快打钟了,脚也走不回教室。
「响,怎么啦……?」
我的样子似乎让樱花有点担心,马上就过来关切。
「还不太清楚,她晚点才要跟我说。」
我也多亏了这一问而回神,虽然还有些茫然,但总算能说话了。
然而尽管如此,我想我接下来到放学之间的这些课,恐怕是听不进去了。
────雾梦、相江、胡桃。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啊……?
♪
「真的不用我留下来陪你……?」
「嗯,不需要这样就突然跟面包店请假啦。放心,不用替我紧张。」
樱花怕我应付不来想陪我,我却笑著婉拒,挥手告别。
心里的不安确实是仍在膨胀,可是面包店恐怕会因为她临时请假而人手不足,我也不该动不动就依赖她。
「好吧,那我走了。要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再联络我吧。」
「谢谢,有麻烦我再来找你求救。」
我由衷地向每走几步就回头看一下的樱花道谢,匆忙返回教室收拾书包,坐在自己座位上等人。
唔唔,这种紧张和以前的不一样。感觉气都吸不到平常的一半,呼吸很困难。
「久等啦,抱歉临时留你下来。」
等不到三分钟,坂本学姊快步来到我身旁。
「没关系,毕竟她们跟我关系很密切……」
我先起身行礼问候。岂止关系密切,其中一个还是血脉相连的亲妹妹呢,不过这件事就先瞒著她好了。在看出事情会怎么变化之前,自己还是别多嘴的好。
「嗯,那就好……那么,我们边走边说吧。」
「要换地方啊?」
还来不及问去哪里,坂本学姊已经出发了。
「赶不上会很麻烦,所以抱歉,暂时先相信我吧。」
「………………知道了。」
虽然还是有点莫名其妙,总觉得还是乖乖跟她走比较好。
「那么,该从哪说起呢……」
我跟著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出校门,直到赶上电车才总算喘口气,而学姊抱胸看著吊环这么说。
「……就先从自己说起好了,虽然多绕了一点,不过这样应该比较好懂。」
稍作犹豫后,学姊用力搔搔头发,轻柔一笑。
「好,麻烦你了。」
「OK。那个,我跟她们三个其实不认识,那些照片是我另一间高中的朋友传给我的。我朋友她们组了一个都是女生的四人乐团,经常会到展演空间表演,我没事也会去捧个场。」
「……所以她们三个跑去你朋友那边表演了?」
「就是那样。听说她们最近在这一带的女子团体之间很出名喔,说有一群小学生像推销员一样突然冒出来,演唱几首歌帮人暖场之类的。」
「………………」
我的天啊,怎么才几天不注意就变成这样?该说,不愧是雾梦领导有方吗?
不过呢,我也没立场生气,这样感觉也让我很难反应。就事实而言,「没有关切她们」完全是我的错,算是督导不周吧。假如她们抗议说「我们做什么是我们的自由」,我也无话可说。
但那是在她们对其他人造成的影响还可以一笑置之的前提下。
听到这里,最让我在意的是坂本学姊为什么有需要「紧急」联络我。假如事情只有她说的那样,应该不至于这样拉我出来。
「那么……她们惹了什么大麻烦吗?」
「啊,不是那样。其实大家好像都觉得很好玩,让她们随便搞……至少,到昨天为止都是那样。」
「所以就是,今天状况会变得很糟糕吧……」
「我也不能说得很笃定啦,不过……嗯。我听说,她们下一个要突袭的乐团,是『最好不要随便靠近的那一种』。我朋友也劝过她们绝对不能乱来,可是她们根本不听,让人很担心。」
这样实在不太妙啊……她说的是我能想像的状况中最糟的一类。
看来玩乐团的人之中,是真的包含了一些在某方面而言「很恐怖」的人。尽管最近状况似乎好了很多,可是多半是源自于各自领域明确区分,一般人活动范围和生人勿近区没有重叠的关系。
「你说的乐团……是一些很危险的大哥哥吗……?」
「啊,比那种好一点,算是危险的大姊姊吧。她们好像也会故意避开男性,问的全部都是女性团体。」
太好了,都是同性啊,感觉压力轻了点。呃,可是我仍然处在强烈的紧张当中,这点没变就是了。
「更仔细来分的话,她们不是所谓的『坏』,而是『硬派』到最好不要靠近的那种。她们是认真想成为职业乐团,只要看到随便玩玩的,就会把对方数落到一无是处,听说有的乐团还被骂到哭,再也不敢碰乐器之类的。我朋友就是怕她们惹到人家,留下一辈子的心灵创伤。」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点了。」
原来不是人身方面的危险啊。
我当然不会这样就放任不管。要是连Dragon ≒ Nuts都受了严重打击,甚至可能会造成负面的连锁反应,使两个乐团都陷入崩溃危机。
「我现在就是要带你去那个乐团在彩排的录音室。我不认识她们,不太可能当和事佬,不过我朋友拜托我至少带可以保护她们的人过去……所以过去以后,都看你的了。」
「知道了,真的很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一想到要是她们出了大事而我却完全不知情,我就浑身发寒。对于特地通知的坂本学姊,实在有说不完的感激。
……咦,可是仔细想想────
「不好意思,有件事我想请教一下。」
「嗯?什么事?」
「学姊为什么会认为我认识她们三个啊?」
截至目前,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提到任何字眼足以表示Dragon ≒ Nuts和我有交集吧?
「啊,其实我也是瞎猜的啦……」
坂本学姊笑咪咪地往自己额头拍一下。
「朋友问我『你认不认识可能和小学生乐团有关系的人?』时,我想得到的就只有你一个。你看嘛,你不是因为经常被小学生包围,所以很出名吗?我虽然不认识你,可是在我们学校,应该一到三年级都听说过一年级有个『小学生爱好者贯井』。也就是说,我不是知道你认识她们,就只是从小学生联想到你,结果宾果。」
「…………………………」
有种被惊天动地的爆炸性事实地毯式炸过一遍的感觉。
该不会……就只是该不会喔……
我已经把自己逼进了无处可逃的断崖绝壁,却浑然不觉?
♪
「就是这里。你认识的那些小妹妹好像是听说那个乐团会定期在这里练习,所以今天要过来推销自己。」
我在距离我家那个车站三站远的闹区下了车,在坂本学姊带领下来到龄数略高的住商大楼门前。在里头闷烧的火种,很可能会演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战火。
搭乘速度缓慢的老旧电梯上了五楼后,门一开就见到一大面贴满手制「募集团员」传单的布告栏。
同时有股陈年菸味扑鼻而来。无论好坏,这个与我们平时的窝大不相同的地方,对我来说真的充满了「正牌」音乐人大本营的感觉。
「原本还在想要怎么混进去,看来是可以免了。」
「……!你们……」
踏著沉重脚步拐弯时,我的紧张冷不防飙到顶点。
看似等候区的沙发组边,Dragon ≒ Nuts成员和明显年纪在我之上的三名女性正剑拔弩张地对峙著。
那三位就是所谓生人勿近的「硬派」团体吧……
学姊在电车上提过,她们的团名叫「Tarantula Hawk」。装扮特徵方面,简言之就是一个「黑」字。从头发、化妆、服装等要素全是清一色的黑色系。底下苍白到病态的显眼肤色与锋锐眼神营造出歌德式的恐怖感,彷佛经过精心雕琢的球型关节人偶。
「嗯,抱歉,你说什么?可以再说一次吗?」
黑衣团体中央的那位,伴著缺乏起伏的声音,抬头问道。
雾梦她们和Tarantula Hawk的人都没注意到我和坂本学姊的存在。犹豫该不该出声打扰后,我决定先观察状况。当然,我也作好了心理准备,只要事情恶化到孩子们身心可能受伤的地步,就会立刻冲过去救人。
「就是说,我想请你们先让我们上台的意思啦。可以替你们暖场喔。」
不愧是雾梦,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虽然那反而让我的背脊更加发凉……
「滚啦,碍眼。」
我右边那位浏海盖住眼睛,玩著魔术方块的团员低声咒骂……不会错,她在各方面都比我想像得更恐怖。
「别人跟你说话的时候,不要在旁边玩,我生气喽。」
结果雾梦一把抢走她的魔术方块,还指著她鼻子训话。这场面让我的精神紧绷到都差点抢先尖叫了,至于胡桃和相江,她们是仍都站在雾梦身边,不过眼睛飘来飘去,简直快昏倒的样子。嗯,我想那才是正常的反应……只有雾梦一个异于常人。
那也是她在天岩户闭关练出来的神力吗……
虽然好像随时会自取灭亡。
「还来,你找死啊?」
「呵呵,那个小鬼说的话,比某个爱装模作样的r/o/c/k好太多了。」
「……你们两个都想死吗?」
右边的团员冤魂似的幽然起身,左边则是缠绕双手的细锁链叮叮当当响著并挖苦。我一辈子都不会在她面前说「你制造的特色也强烈到够格了」这种话。
「……那个那个,我可以先走吗?」
「我是没有权力阻止你啦,不过如果你肯待在附近,我会比较安心。」
坂本学姊都快被凝重的气氛KO了。假如事主与我无瓜无葛,我一定会立刻落跑,而胡桃和相江的表情也都是这么表示。
她们会情愿留在这里,是出于同舟共济的情怀吧。应该是一起下定了某种决心才来闯关。
「你们两个别激动,在小孩子面前,稳重点好不好?」
眼看左右两人就要开始起内哄,中央的女子却只讲一句话就让她们乖乖坐了回去。看来这团里有著明确的阶级关系。
「我懂你的意思了,可是给你们先唱,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应是队长的中间那位,带著蛇一般锐利的眼神问。语气虽然沉稳,却使我不由得产生「这个人最可怕」的印象。
「当然有好处。」
雾梦不知是对那类气场毫不在乎,抑或是自认打起来也能硬碰硬解决对方(若是后者,我就得立刻现身告诉她那完全是错觉,直接把她扛回家了),眉也不挑一下地扭动右手,摆出跳舞似的动作。
「是喔,说来听听。」
「可以得到从我们身上找灵感的权利。尽管接受我们Dragon ≒ Nuts这个本世纪最具才华天团的薰陶吧。」
「……我淹死你。」
「……我活埋你。」
左右两人一改前态,这次很有默契地同时站起。我看不下去了,既然事情变成这样,只好硬著头皮出去求饶,听候发落……
「别急嘛,你们……哇哈哈,你真的很带种耶~最近像你这么莽撞又自信过剩的人都快绝种了……要把人生赌在乐团上的人,就该有这种气魄。」
我已完全作好受死的准备,没想到团长却笑得合不拢嘴。难道事情会就此敲定吗……?
「就只有你特别有眼光嘛,所以我们是成交喽?」
「哪那么简单。如果你们就只有一张嘴,实际弹起来歪七扭八,我们答应了反而吃亏吧,说不定还会有观众受不了,直接走人呢。如果那个人刚好对我们很重要,例如某间大公司的星探,你们赔得起吗?」
才一那么想,她的视线又突然冰锥似的刺穿雾梦。这也是当然吧,她的理由极为正当,没有反驳的余地。
「唉~真没办法。那好吧,既然你站在我面前也感受不到我源源不绝的才气,就让你看看我们的演出吧。到时候,你们一定会哭著要我们替你们暖场。」
「咦……」
「喂……」
然而雾梦不退不求也不多考虑,无论相江和胡桃再怎么用脸色抗议,她脸上也依然挂著不逊的笑容,高挺胸膛。
胆子大到这种程度,连我都觉得她很帅了。不是讽刺,是真的。
「…………哇哈哈哈哈!不错嘛,我开始喜欢你了。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口气,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想不到除了我以外,这年头还有那种大笨蛋,真是太有意思了。」
「喂,谁是大笨蛋啊?好啦,先不计较那个,所以你是答应喽?」
「很抱歉,这样还不够……要是我们听了以后,真的觉得跟屎一样呢?」
「那就改到你们接受为止啊。如果你们觉得差的地方不是随便说说,讲多少我们就改多少。」
「Good。如果你给的是其他答案,已经被我轰出去了。」
团长手指响亮一弹,站起来伸出右手。
……竟然被雾梦攻克了。有时别多想,凭著一股傻劲勇往直前,也是能破开金石呢──有种得到人生教训的感觉。
「那么那边几个,我可以借用她们一下吧?」
「啊……贯井!」
「哥哥!」
团长忽然回头,差点没把我给吓死。原来她早就发现啦。不仅是我的存在,就连身分是担忧她们而来的自称代理监护人都被她看透了。
「那是她们自己的意愿,我不会反对。只要不牵涉到暴力的话……」
「被我们打跑反而比较轻松喔。我可是会把她们磨到真的够资格替我们暖场为止呢。不过依我看,她们半路就会哭著跑回家了。」
「……少瞧不起人,谁会跑啊。」
「既然您愿意提供机会,不才的我一定会做到您满意为止。」
我和雾梦都还没说话,胡桃和相江已经先开口反驳像欧美人士一样耸肩调侃的团长。
既然如此,我更没有异议的空间了。
「那就说好喽,我们再来该怎么做?」
「每次都要到录音室来。正式出演在下下个星期六。」
在雾梦问过时程之后,这件事真的是回不了头了。
我也不知道事情会怎么变化。所有人都心碎的悲剧收场,是必然存在的风险。
但若进行得顺利,对于我身边热爱音乐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一个「契机」。这样的预感化为一股热流,在我全身漫开。
「……话说回来,有那么多乐团能选,为什么偏偏找上我们呢?」
团长刚想起这个问题似的说,雾梦则是笑她反应太慢般轻哼一声:
「因为你们的宣传海报比别人都帅上好几倍嘛。既然海报这么有品味,音乐也一定比别人厉害。」
不知为何,团长一听就捧腹大笑起来。
「哇哈哈哈哈!恭喜你啊,第一次有人夸你的海报耶!」
「唔……哪……哪有人突然这样的……」
右边那个玩魔术方块的团员,居然满脸通红地缩成一团了。
这样啊……看来那张海报是她画的。
「……既……既然你们那么想要魔鬼训练,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自己皮绷紧一点。」
她死盯著魔术方块快,动作转个不停,小声嘟哝起来。
嗯,不会错。
这个人已经沦陷了……
「哎呀,原来是你画的啊。对你刮目相看喽。」
「吵死了闭嘴啦臭屁死小鬼。」
可是她语气和内容相反,这次开朗很多。
雾梦真的好厉害啊……实力和天运都有些常人无法企及的部分。
♪
紧接著,Tarantula Hawk的三人表示会延长练习时间看雾梦她们的演出,叫我们在这里等著就结束休息,返回录音室。
「真是的,吓我一大跳,哥哥怎么会突然跑过来?」
「听说你们这样突袭推销已经有一阵子,我才要吓死了。」
到这时,我才总算能和胡桃等人正面对话。我们都像紧绷的线一口气全断了般瘫软无力,嘴上说自己有多惊讶,语气却飘忽缓慢得可以。
「贵龙大人说,要快速累积实力就是要直接出去闯天下。虽然怕还是会怕,但也因为这样,我们更需要用尽全力赶快成长,所以我也会努力。」
相江两手在胸前用力一握,表现出她的斗志。这三人的进取心,实在令我由衷感到钦佩。
但另一方面,我也因此对她们感到歉疚。
会需要强迫自己以这么鲁莽的行动增进实力,一定是因为我……
「对不起,我最近真的分不出心来。你们一定是考虑了很多,才决定靠自己的力量来成长的吧。」
应该是为了避免增加我的负担。我一方面为她们的体贴高兴,一方面又替自己觉得可耻。
还要让小学生来顾虑我,真是太没出息了。
「哎呀?hibiki这样说就有点太臭美喽。」
「雾梦?」
在我低头惭愧时,雾梦含笑投来高傲的目光。
「你以为我什么事都会配合你来做吗?打个比方好了……你觉得我有可能会为了某些小矮人好,然后就放弃乐团吗?」
「呃……」
经她一提,嗯,的确是有那么点奇怪。
这么一来,雾梦真正的想法是——
「我再说得简单点好了。她们现在不是挺萎靡的吗?只要抓紧这个机会,用压倒性的力量让她们尝尝彻底惨败的滋味,她们就再也不敢和我作对了。所以我要趁现在疯狂特训,在小矮人站起来之前,用最短途径提升我的的表演能力到最高境界,飞向外面的世界。」
雾梦一脸坏人样地笑出虎牙,说得洋洋得意。
……嗯,这也算是她的真心话吧,至少一半。
可是我不禁猜想,她们这样马不停蹄地企求持续成长的另一半动机,其实还是为了鼓励Lien de famille。
「啊哈哈,这样啊。那我更要帮小润她们早点振作,不然就惨了。」
由于直接问她太不识趣,我便将这份信念收进心里,在雾梦面前举拳回话。
「喂,你这是在正宫面前发表偷吃宣言吗?……算了,要是她们一直是那种苦瓜脸,我也受不了。现在就先随你去吧。」
「我可是不管什么时候都没办法接受你的正宫宣言喔。」
「有正宫也没关系,我可以暂时将就一点,当后宫就好。嘿嘿,如果可以的话,当后妻也不错。」
三人还是老样子,展现由特异互补性造就的良好默契(?)。
被她们难以反应的言词说得无力招架的同时,我重新想像未来可能的发展,板起脸说:
「你们要加油喔,我想那些人真的会很严格。」
虽然我对Tarantula Hawk的认识仅限于传闻,但从刚才的对峙,我就已经能感到这个乐团对音乐有著非比寻常的热情。
若态度得过且过,肯定会被她们狠狠鞭得体无完肤。
「我知道。我就是希望那样才故意选『好像很认真』的乐团嘛。」
雾梦以舞蹈般的优雅姿势对我伸出手来。
仔细想想,雾梦是已经靠著一枝笔在绘画世界闯出名堂的人,或许小小年纪就知道该怎么砥砺自己了。
见到那英勇无惧的神情,认为她一定能安然度过任何考验的信心与强烈尊敬,在我心中泉涌不已。
「呜呜,我的乐器资历比谁都浅,为了不扯大家后腿,非得加倍努力呢……」
另一方面,最明显表现出紧张的就是相江了吧。
嗯……尽管我不会干涉她们自己决定的活动,或许还是有必要提供一些心理层面的帮助。
♪
「 贯井~!这边这边~!」
星期六上午,我一出车站就见到相江在钟柱底下蹦蹦跳跳地对我挥手。
「抱歉,等很久了吗?」
「不会不会,我也才刚到而已。」
我一口气快步缩短剩余十多公尺的间距,连忙哈腰道歉,相江则是大力摇手表示无所谓。
她每个动作好像都比平时大很多。我想那表示她现在很开心,自己心情也跟著雀跃起来。
录音室突袭事件几天后的当周周末,到下午才有事的我鼓起勇气,约相江到附近出个小门,后来就是现在这样。
「嘿嘿,贯井主动找我来一场秘密的偷吃约会,我真的好高兴喔。」
「……你……你这样说有语病喔。」
我没有隐瞒的意思,就算退一步,我也没有搞偷吃的雄心壮志……
「你也真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你是真的只对全员攻略路线有兴趣吧?连像我这样容易攻略的角色也没有马虎,真是太感激了。」
「哪有哪有哪有哪有!」
能否定的地方太多,我只好一个劲儿地摇头。我绝对没有那种非分之想,也不可能有相江好追之类的下流想法。
「开玩笑啦……你是怕我被练习压垮,才找我出来散心的吧?」
「…………啊。」
捧起双颊,彷佛沉醉在美梦中的相江脸上忽然充满慈爱,双手按上胸口。
果然是露出马脚了。原本打算若无其事地替她打气,结果还是失败了。
「可是你一样这么关心我,我真的很开心喔。」
虽然流了点冷汗,但从表情来看,相江是真心感激……既然这样,我也别装模作样,把心思老实告诉她好了。
「……我想那种练习对你应该很吃重吧?你也不是一开始就想玩乐器的人。」
「真的好辛苦喔~动不动就被骂,难过死了。」
相江两眉垂得低低的,噘起小嘴。看来我猜得没错,Tarantula Hawk的人真的是用很严格的标准在要求她们进步。
「……我是帮不了什么实际上的忙啦,不过假如你想找个人吐苦水,我随时奉陪喔。」
「嘿!」
「哇……!」
相江正面抱了上来……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人好好喔~真伤脑筋。」
「会……会造成你的困扰吗……?」
「讨厌啦,怎么可能会呢……谢谢你喔,贯井。不用这么担心我,虽然累的时候是真的很累,不过比起随便我怎么做,我还宁愿有人来鞭策我,这样我比较容易全力投入。骂我『你实力不只这样吧!』,我会觉得那是人家对我有所期待,更容易拿出斗志。」
「嗯,这样啊……」
相江好厉害啊。能那么自然而然地说这种话的女生实在少之又少,佩服佩服。
「可是这样也让我开始怀疑,我最近是不是有点被虐狂的倾向。」
「啊?」
不过她也是能那么自然而然地说这种话的女生,有很多需要小心的一面……
「像这种,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成不了正宫的感觉,反而让人痛得很舒服呢……哎呦~我这样好糟糕喔,好像往不幸里跳,还会觉得自己是悲剧女主角呢。」
相江一脸陶醉地在我胸口蹭来蹭去。我不晓得自己往后还有几年可活,不过我很怀疑以后还会不会遇到比此时此刻更不晓得该怎么回答的时候。
「学……学校有教过,人类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喔。」
「哎呀,那我要好好享受今天和你的秘密约会才行呢!」
相江猛然放开我,带著满面笑容,向后跳一步。
……啊哈哈,好像完全被她玩弄在股掌之间呢。说不定女生是真的比男生早熟很多。
无论如何,特地约她出来的人是我自己,我有义务诚心诚意地陪伴她,让她在这段时间里愉快地放松心情。
「有想去哪里玩吗?有就说,不要客气。」
「好,其实真的有喔!那个……我一直很想去电影院看看,最好是银幕很大的那种!」
原来如此,电影院啊。这么说来,离岛的环境限制太高,想在所谓影城里体验用大萤幕看电影的感觉,实在不容易。
「那小意思,这里的公车应该有经过大间的电影院。话说,这个档期你有想看的电影吗?如果有,可以趁现在查一下场次。」
「没有,其实看什么都好,我今天只是想体验一下电影院的感觉!」
既然她都爽快地这么说了,我也决定依她的要求往最近的影城移动,搭公车抵达目标购物商场,直往商场里的影城走。
「哇~好热闹喔~有好多店家耶。」
「想买什么吗?有喜欢的可以先逛一逛。」
「不用!我们直接到电影院去吧!」
姑且一问后,我们穿过人群来到影城楼层,看板上显示接下来要上映的是一部西洋爱情片。从朴素的海报看来文艺气息偏重,不晓得合不合相江的胃口。
「……贯井,我感觉到命运的安排了!我!一定要看这片!像跳进电影世界里一样!好好体会它的内容!」
太好了,她根本迫不及待。原本只是觉得有机会撩动她的心弦,结果还真的蒙中了。
「好,刚好它也要开播了,你喜欢就看这部吧。」
「好!」
话说,我还没看过这类电影呢。
不会有事吧,要是忍不住哭个不停还满丢脸的……
管他的,会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多犹豫就去买票,并添购爆米花和可乐为所谓的样式美尽一分力,坐进为临时进场的观众保留的前排座位。
「哇~在电影院吃爆米花耶,美梦成真了……」
「啊哈哈,恭喜你喔。」
双眼闪闪发亮的相江,真是可爱极了。
空位约有四成。后来我才知道,这片已经上映一段时间,就快下档了。无论如何,由于坐得不是很满,应该可以很放松地看。
──吃吃喝喝一小段时间后,铃声响起,厅里跟著熄灯。
终于要开始了。接下来就闭上嘴专心赏片吧,虽然接下来还有几分钟的预告要等就是了。
「………………呜哇~」
相江的眼睛已经钉在银幕上,别随便打扰她比较好。
于是我也尽可能小声地嚼爆米花,将五官投注于一支支预告上。
啊,那个知名动作片要出续集啦?
啊,那个导演的新动画电影要上映啦?
啊,禁止盗录的宣导短片进化了耶。
或许是不常看电影,光预告就有好多新发现,让我在正片开始前就相当兴奋。
还记得,我从前曾为电影院为什么要放那么多预告感到不解,现在看来则是有许多感悟。对于平常鲜少接触这类资讯的人而言(正如小弟我),在这里获得新知的机会或许还比较多。
想著想著,片商商标终于出现,正片开始。
故事在宁静气氛中开始,描述一名因故离乡背井的男子为了替亲人奔丧而返家,意外与女性故友重逢的经过。
细节大致上来说,是相当常见的套路……不过怎么说呢,镜头的取法和心理的描写角度等不是理论上怎么样,而是具有某种很强的感染力,能一把将观众的心留在萤幕上,让我也不知不觉成了故事情节的俘虏。
「……………………」
我往相江偷瞄一眼,发现她似乎也有同样感受,完全没察觉我的视线,目不转睛地注视银幕。
那当然是很好,不过我也发现摆在我腿上的托盘还高高立著两杯可乐。为了方便她喝,还是先放进她座位上的杯架里比较好吧。
「…………!」
「啊……呃,那个……」
我虽顺利完成了将可乐移到邻座杯架的任务,收手时却被相江双手紧紧抓个正著。
「……………………勇敢一点啊!」
困惑的我原想制止她,不过相江的视线依然是片刻也离不开银幕。看来她是下意识抓住了我的手。
「呀啊……太……太大胆了啦!」
「咦……咦?」
突然间,我伸过去的左手被相江的内股及胸部深深包围。
彷佛整个人都抓在抱枕上那样,手脚紧贴著我的手不放。
这……这下我该怎么办才好……?糟糕的位置让我在道德上备受煎熬,可是相江看得那么投入,我实在不好意思打扰她。
「啊呜呜呜呜,好……好可怜喔……」
沙沙沙,掩埋我手掌的内股左右蹭动起来。比小学五年级女生平均值丰满许多的胸部,也在我上臂一挤一挤的。
──限定版菠萝面包重新上架喽。
没事!我什么都没说,收回收回!
总,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现在的状况非常危急!
都弄成这样了,应该喊她一下,化解这个劫数才对吧。
「就是这样,大胆跟他告白吧!这样才不会有所遗憾啊!」
……啊啊,可是看相江的表情,应该是全部精神都融入了电影,我实在不忍心在这时候泼她冷水。结果窝囊的我就这么一声不吭,将整条左手送给她抱了……
「啊~好感动喔……」
待制作人员表播毕,电影完全结束,厅里随之亮灯。
我就先老实承认吧,我现在根本不记得电影在演些什么,因为注意力全在另一件事上。
「啊哈哈……你好像看得很开心耶,太好了……」
「哈哇~我真的很喜欢看这种电影呢……呃,咦!贯……贯井!你……你什么时候,那个……把手插到我的胯下?」
「才才才才不是!不是我自己把手伸过去的喔!」
我也不想这样说,好像在指责她一样。不过她刚才那一叫要是被人曲解,搞不好马上会有警察冲过来,现在必须声明自己绝无犯意才行。这可是攸关生死啊。
「啊……!该……该不会是我自己下意识抓过去的吧……?对,对不起!贵龙大人偶尔也会说我是『抱抱狂』,在家里看电视的时候,也会整个人抱在靠枕或贵龙大人身上……呜呜,想不到会对贯井做出那么丢人的事……」
「没……没关系没关系!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我急忙对突然沮丧起来的相江摇头陪笑。
今天约她出来玩是为了替她打气,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抱著伤心的记忆回家。
「贯井……嘿嘿,就是说啊……被像我这样的女生抱住,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感觉吧……」
「咦?」
怎么回答难度瞬时大角度飙升啦!
「没……没有那种事啦……我其实,超紧张的……」
经过再三犹豫,我在绝大多数观众都已散去的空旷影厅中,忍著满脸火热,老实招认。
「耶!那就好!这就表示,我还有一点点希望吧?」
我那样回答真的对吗?至少我敢肯并没有半点虚假,没道理为这种事自责吧。
♪
「所以你死性不改,又对其他女人出手了对不对?」
当晚,我又被胡桃拖进浴室训话了。
相江到底是跟她讲了多少呢……呃,我一丁点儿也没有希望她保密的意思,不会因此怪罪她。
不过现在问题还是来了,我到底该怎么解释才对呢?
若将心里的话直接说出来,就是:「我完全是举例喔。比起对其他女人出手,对『家里』女人出手的社会问题应该比较大吧?」不过我不认为那能使事情安然收场,只能往肚子里吞。
「我是觉得相江现在的处境很艰难,所以想多少帮她制造一点转换心情的机会啦……」
于是我战战兢兢地将回答改成原本的目的,只见胡桃在浴缸里双手交抱,长叹一声。
「我不是不懂你担心她的心情。柚叶每次都被骂得很惨,真的很可怜~」
「啊,真的变成那样啦……」
「我们自己也看得很难过,柚叶会碰乐器,只是因为刚好需要而已。可是那些坏巫婆完全不管别人有什么苦衷,真的有够邪恶。」
为防万一,我先补充一下,这个「坏巫婆」是Dragon ≒ Nuts对Tarantula Hawk所有人私底下的称呼。是雾梦起的头。
「嗯,我就是担心那个,所以想尽量帮她调适一下心情。」
「结果你就把某部分塞到人家胯下了?」
「完全是误会。」
相江,你这样讲会害死人啊。
「我是闹著玩的啦。」
闹著玩的啊……我有时候真不晓得胡桃想把我怎么样。
「总之,我能体谅你关心胡桃的心情,所以这次外遇就不跟你计较了。」
这也算外遇吗……虽然我非常怀疑,不过少废话应该能比较快躲开她的审讯,便选择闭嘴。
──这样的想法,是不是跟被冤枉成色狼时的处理法很类似啊?心里有点为自己担心。
「不过为了让你不要乱担心,有件事我先告诉你──她一定没问题。说不定啊,她还是我们三个之中最坚强的呢。」
「嗯……」
虽觉得随便同意不太好,但我想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相江应该很懂得如何承受压力,并在心中升华成助力吧。
从她过去种种大胆行为与我们之间的对话,我可以如此推测。
「既然没什么好担心了,不准你再随便拈花惹草!知道了吗?」
我完全不觉得自己有拈花惹草过啊……
然而我没有反驳,说的是另一句「该说的话」。
真是的,我怎么会这么粗心呢?
近况最值得我关切的人明明就在身边,我却自以为是地认为她一定没问题,漠视到现在。
「那胡桃你呢?还好吗?」
「啊?」
我往坐在我腿上泡澡的妹妹双肩温情一搂。
她说不定会生气,不过到时候再说。
若要不经意地将一直放在心里闷烧,这份对家人的忧虑说出来,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刻。
「既然她们那么严格,你也有可能被骂得很难听嘛。」
我知道她的琴艺以小学生水准来说算是顶级,或许是白担心;不过乐团演出是另一门技术,胡桃不一定懂。我无法否定她可能捱了意想不到的骂,有苦无处诉的可能性。
「……我不是很在意啦。只是她们说我的节奏太正确,有点难接受而已。」
「人家这样说你啊……」
或许她伴著长叹吐出的牢骚没有藏什么意思,但在我听来,彷佛夹杂了许多终于说出来了的解脱。
「说什么『既然你弹的节奏都跟节拍器一模一样,那乾脆连键盘也用预录的算了』,有够没礼貌!」
胡桃稍微模仿对方的声音,重述她遭受的指责。
听她这么说,「好难搞啊……」的感觉占了一半,而「原来如此……」的感觉大概是占了剩下的另一半吧。
「只是我后来想想,钢琴老师也跟我说过『节奏是活的』,每一拍都完全照著谱式弹反而不自然……我们这个团的鼓声不是用预录的吗?所以实地演奏的部分节奏也太机械性的话,听起来可能会不太舒服。」
「这样啊……」
听了这番话,我不禁有获益良多的感慨。当她们三人达到Tarantula Hawk所认同的领域,或许我也已经从胡桃几个人身上受到极大的影响了。
「……赶得上演出那天吗?」
「就算是死撑也一定会让它赶上啦。被人家修理还要平摊场地费,如果最后还上不了台,不就亏大了吗?我一定要把那些人的能量和热情偷过来。」
胡桃眉间用力一揪,啪刷一声拍响满缸热水。从背后窥见的表情,满是屹立不摇的信念。
……很好,那我也该拋开无谓的踌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