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il from: 浅上莎莉
hibikiP大哥你好!
暑假就快开始了呢!
我真的好期待和大家见面喔!
我一并附上了练习会和演场会的时程表,请你过目~
对了对了,关于联合练习,除了一起演奏其他歌手的歌以外,要不要来一点Jam session呀?
虽然很突然,但如果觉得和弦进行不会太激烈的话,我想应该会是很有趣的经验喔~!
希望这能带给我们很多刺激,请各位一定要试试看!
就像「决战东京」的感觉那样!
啊,虽然说什么战啊对决的,可是实际上还是交流会的感觉,希望大家都能玩得开心!我们一定会善尽地主之谊,让各位宾至如归!
当然,上了台以后,我们还是会抱着我们才是第一名的心态全力演奏!
我是故意说得稍微呛一点,嘿嘿嘿,请别介意喔!
啊~真是等不及了。我已经激动得不得了,好想赶快放暑假!
爸爸妈妈老是叫我不要忘记念书就是了!
那么那么,就请各位确定一下行程的安排有没有问题了~!
需要改时间再跟我说喔~!
♪
「谢谢老师!」
我一出辅导室就转身敬礼,但藏不住想赶快离开的冲动,以最快速度尽可能小声地关上门。
「呼……」
接着自然而然松了口大气。七月的黏稠空气,在事情谈妥的现在也依然缠在我肩上。
「呵呵,辛苦啦。」
「咦,樱花?」
我往笑声看去,见到樱花伸长夏季短袖制服下的手,向我敬举手礼。她是很积极参与户外活动的人,可是一点也没有晒黑,仿佛真的有女生的魔法,使我再度为那依然白皙亮丽的肌肤看得入迷。
而那也让我的紧张全消散了。
「你在等我啊?」
「呃,这个嘛,怎么说呢。就是,离打工还有一点时间嘛!」
她手指抵在下巴,望着斜上方笑出虎牙。经她一提我才发现,时间的确还早。
「这样啊,说得也是。」
我苦笑着回话,为自以为是的妄想道歉。
结果樱花皱起眉,嘴也嘟了起来。奇……奇怪,是惹她生气了吗……?
「嘿。」
「呃啊!」
接着往我脑门直劈手刀,但其实并没有多痛。看来我是选错对话选项了。
不晓得到底是怎样,搞不懂。
「你这样是不会讨高中女生喜欢的喔~」
随后樱花表情唏嘘地叹口气,先一步走掉了。虽然很想问她复习重点,可是那恐怕会让她更生气,犹豫到最后,只是默默跟上去。
看来我是真的很不讨女生喜欢呢。不过这并不令人意外,她直接那样说,我也没有任何打击。
「高中女生不喜欢我没关系,樱花喜欢我就好了。」
还是问清楚哪里说错话比较好吧。犹豫着喃喃这么说之后,我错愕地捂起了嘴……这句话好像有点太轻佻了。
该再补几句吗?不了,那是我的真心话,没必要遮遮掩掩。
「……是喔,哼~」
樱花的视线从我脸上转向走廊一整列窗户,平平淡淡地回答。窗外阴阴的,玻璃反射度差,我们的身影映得很模糊。唔唔唔,一下子就好了,让玻璃发挥它真正的反射度吧。我不禁向天公伯祈祷。
「……那好吧,算了。继续保持这样。」
「咦?」
樱花忽然停下,两束头发随之一晃,瞥着我这么说。她好久没这样了。之后,她又撇开眼睛向前走,到头来还是搞不懂她有没有生气。
不过,那样实在很可爱。心跳怦然加速。
「喂,走哇。」
走了一小段,樱花回过头来,双手将书包提在背后,稍微向前弯腰。这次清楚看见她淡淡地对我微笑。
窗外拨云见日,忽然亮起来。天公伯,祢晚了一步。
……喔不,也没有。
「嗯,抱歉抱歉。」
我用力忍住想永远看着那灿烂光辉的冲动,快步跟上到樱花身边。
♪
「对了,出路面谈结果怎么样?你看起来有点累,是被骂了吗?」
从校舍门口走向校门的途中,樱花忽然想起这件事。没错,其实今天是我第一次接受出路面谈。一年级时只是做书面的未来志愿调查,像这样和导师单独谈话的形式还是第一次。当高二来到夏天,我们也步入必须好好规划毕业后人生的时期了呢。这使我不禁正襟危坐,怀起莫名的焦躁。
「没有,没怎样……只是老师一直在劝我不用那么早放弃继续升学的选项,有点不晓得该怎么办。」
我苦笑着如实说明状况后,樱花憋笑似的说:
「咦,你该不会傻傻在里面宣称说自己要用摇滚统一天下吧?会叫你爸妈来喔。」
「我才没说那种话呢!」
我猛晃双手全力否定。我当然听得出来她在开玩笑,不过那实在太蠢,没法婉转打发掉。
「可是我有老实说我现在想走音乐的路,然后如果真正想研究音控或录音技术,势必要念专科学校。结果老师建议说,先念完大学再进入音乐公司也不错。」
「好像还满中肯的嘛。」
「是很中肯啊,所以我更犹豫了。」
反过来说,如果我的志愿是组乐团或工作室音乐人等以演奏为主的工作,也许就不用犹豫了。然而现在吸引我的,是在后台扶持表演者的工作,那么能走的路便不只一条。可以先念完一般的四年制大学,再找唱片公司或录音室的工作。我知道这条路不宽,可是念专科学校其实也一样,借一句老师的话就是「失败了也容易站起来」。尽管我不想以失败为前提来设想,但未雨绸缪并没有错。
「那么,你没办法决定念大学又是为什么?」
「说来丢人……其实我不太想考试。」
「我懂。」
对樱花吐露不敢对老师说清楚的话之后,她大大地点头认同。该从何说起呢,我知道无论做什么都需要努力的道理。所以既然都要努力,全心全意投注在音乐上、自己热爱的事情上,可以带来无限的动力。若不能这么认真地面对音乐,我总觉得凭我的才能没法拿来当饭吃。
「不过呢,响的成绩还满好的嘛。应该兼顾得起来吧。」
樱花似乎是怕我过度烦恼,笑咪咪地美言我一句。我的偏差值虽没高到可以炫耀,这份温柔还是让我很感动,当场就向她道谢。
「谢谢,这都是因为有你教我。再说我每次都还输你一截呢。」
「哼哼~还好啦,尽管感谢我吧。明明是这么厉害的一个高中女生,却被我们家那些小鬼成天遗憾遗憾地亏,真的是有点过分对不对?以后不要帮她们看作业好了。」
「别……别这么说嘛,我想她们也像我一样感谢你喔。」
我对忽然生起闷气的樱花尴尬地笑,替小润她们说话。樱花很善于教学,而且即使时间受到打工压迫,成绩也总是名列前茅,应该是很懂得抓重点吧。对于接受她慷慨教学的我们而言,当她是念书之神也不为过。
「是就好了……总之念书的事情不用担心,有我罩你啦。啊,也要你不嫌麻烦就是了!」
「当然不会麻烦啊!听你说这种话,我就觉得很幸福了。」
「太……太夸张了吧。老……老实说,一起K大考的书,时间会比较好分配。很多东西,也比较容易,那个,兼顾之类的。」
樱花不只说得断断续续,声音也变得含糊。应该是我对未来的构想摇摆不定,让她不晓得该用怎样的力度邀请我吧。她的脸愈来愈红,大概是很受不了吧。
插图p057
和樱花一起K大考的书啊。想一想,感觉还不坏,或者说超棒的。还是考大学好了……
竟然会认真这样想,我这个人也未免太下流了。可是下流归下流,那仍然无疑是我的真心。
「……所以说,你是已经决定要念大学喽?」
不然她也不会说「一起K大考的书」这种话吧。樱花的出路面谈是今天中午的事,我还没问她结果,而她可能已经下定决心了。
「呃,其实我也还没确定啦……嘿……嘿嘿嘿,抱歉。」
咦,有种扑了个空的感觉。不过我们原本在聊我还在犹豫的事,现在知道她还没决定,亲近感随之膨胀。
「没关系啦,能跟你讨论这件事,我就很开心了,而且很有帮助,谢谢喔。如果最后决定要考大学,我想跟你一起考。」
「我也想跟响一起考。」
膨胀了呢。梦想之类的,很多很多。
一想到这样幸福的放学时间无论如何都会继续下去,我也不为自己举棋不定感到惶恐了。
「对了,如果不念大学,你要念餐饮学校吗?」
「嗯,如果不念大学就念餐饮学校。开面包店好像不需要执照,可是我还是想学点烘焙的基础。」
原来如此。假如樱花利用至今从打工所学开了间面包店,生意应该会超好吧。
「可是老师说上大学念经营相关科系也会有帮助,我也觉得很有道理,所以还在犹豫。」
「经营学啊,好像很难念耶。」
「就是啊,而且我也还没决定要开自己的店,实在很犹豫。」
我们就这么嗯嗯嗯地点头来点头去。能像这样对话,就很有进步了──这种话,在现在这个阶段也不能说了呢。
「对了……顺便问一下,你觉得我适合做那一行呀?除了面包店以外。」
樱花单纯好奇似的随口一问。适合做那一行啊,当然是面包店最合适啦。除此以外,樱花很懂得照顾人,感觉很适合面对人的职业。
「护士或老师之类的吧。或是拐个弯,当警察怎么样?」
我一一说出心中浮现的形象之后,赫然发现一件事。
怎……怎么都是玩角色扮演时特别受欢迎的职业啊……别误会,我当然完全没有动歪脑筋!
「……响啊,你好像还满『杂食』的嘛。想不到,你好像是那种人。」
樱花白着眼叹息。啊啊啊糟糕,果然造成误会了。不是啊,我只是认为你人品好,把会受人感谢的职业列举出来而已!
再这样下去不太妙。要告诉她重点不是衣服,而是樱花这个人才行!
「继续当女高中生当然也行喔!」
「根本杂食!」
竟然自掘了个大坟墓。
后来我千解释万解释,一路跟到了樱花打工的面包店,但还是很不确定她到底懂不懂我的意思。
♪
「终于来啦,杂食。」
送樱花离开后,我来到小翅膀练习室叨扰,结果希美头一句就这样酸我。
「呃,那个……」
看来樱花终究是误会了,而且还先一步跟孩子们告密。这误会恐怕难解了。
「响哥哥!护士是很好,可是也不要忘记小学生喔!」
「呼啊。响哥,任君挑选喔。」
小润和小空没生气,已是不幸中的大幸。呃,不过误会似乎已深植于她们心中,还不能放心得太早。
「希美可不能接受喔。不要到处乱吃点心,继续以主食为重才是正道。」
「呼啊。所以希美是主食?」
「我……我又没有那样说!」
「哇喵,那也要把我当主食喔……嘿嘿嘿。」
「啥,小润!不要乱插队──呃,这也不对!哎哟,乱七八糟!」
希美的表情变换得目不暇给,觉得会没完没了似的往地毯跺脚,要其他两人住口。
「阿响乱吃的事以后再说!现在重点是那封信的事!距离暑假已经没多少时间了,要赶快开始准备了啦!」
乱吃……我在希美心中的地位变得跟繁殖期前的平鲉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尽早解开误会比较好呢?可是我也很清楚希美在急些什么,便将自己的问题先放一边。
「那个,希美是在担心浅上信里提到的那个『Jam session』吧?」
我十分肯定地问,而小润和小空也和希美不约而同地点了头。
「不愧是响哥哥,就是这样没错!我和小希都不太了解『Jam session』是怎样的东西,伤透脑筋了呢……」
「Jam是会一起变得黏糊糊的意思吗?」
小润眉梢低垂,小空则是揉着自己脸颊表现黏糊糊的感觉(?)嗯,用一起变得黏糊糊来形容Jam这种演奏方式或许没错。不过我自身没有经验,难以用言语形容。
「好,先把乐器准备好吧。有音乐会比较好说明。」
「OK,知道了!」
我拍个手提议,三人便在希美带头一呼之后掉头就定位。好,我这作哥哥的得好好引导她们在通往大人的阶梯上更上一层楼才行。
「先从字面的意思开始解释,可以吧?」
我借用扩大器,架好自己带来的电吉他,重新环视三人。
「呼啊。我知道Jam是什么呀。就是用来涂面包,甜甜的那个嘛。」
「有的是弄在里面喔。樱花说她很喜欢灌满满,流到每个角落的感觉。」
「嘿嘿嘿,我也喜欢弄在里面。」
原来樱花和小润是里面派啊。「Saonois」的果酱甜得很自然,塞个满嘴也不会腻,很容易想想她们为何喜欢。
若问我里面和外面哪个痛快,当然是里面……呃,不行不行。一不小心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语源好像真的就是那个甜甜的果酱,可是Jam session不是食物喔。用文字解释的话嘛,嗯……就是演奏的每个人都融在一起的感觉?」
我想拉回话题,结果三个人都傻住了。我料想到她们会有疑问,对这个词和各方面很多资料,不过刚才的说明还是等于没说一样。要再描述得更具体才行。
「哇喵,杂食的响哥哥会在我们融化以后一起吃掉吗?」
「咦……!」
伤脑筋。虽然「杂食」的部分是她们严重误会,但她们的想象其实也猜对了一部分。
「……花心大萝卜。」
在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希美又冷眼看我。想过与世无争的生活还真难。
「不……不是那样啦,我谁都不会吃!不过小润说每个人融在一起,是真的说对了。所谓的Jam session,并不会决定演奏哪首曲子,直接自由混合各自的演奏,大概就是像煮果酱一样创造新乐曲的感觉吧。跟吃不吃没关系喔!」
「呼啊。不决定曲子?」
「不决定曲子就演奏,这种事……我们可以吗?」
我的拼命解释总算奏效,暂时脱离杂食话题了。以后再拿出诚意来化解这个误会吧,她们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得先继续解释下去才行。
「当然有些最基本的规则,例如重复简单的和弦等。然后另一个人跟着反复演奏另一种音型,其他人再一个个加上去,再来就是想到什么就加到乐句里。你们有听过即兴演奏吧?」
「字……字面的话是有听过!那么Jam session就是稍微决定几个规则以后,大家随意即兴演奏的意思吗……?」
「所以她们是要我们用那种随机应变的方式在工作室练习吗……!」
「好像很难耶,头痛了。」
小润、希美和小空表情愈显不安。这也难怪,毕竟在我印象中,我们从未尝试这样的演奏。
而且让这个关卡感觉更加危险的人还是我自己。
「我愈来愈坐不住了啦!阿响,快教我们怎么即兴演奏!还有Jam session!」
希美紧抓怀中琴颈,急切地抬眼看来。那积极的模样,让我忍不住向前弯腰九十度,大声道歉。
「对不起!我也想尽可能教你们,可是老实说……我也不太行!」
「呼啊!响哥也不会Jam session吗?」
「嗯……其实我很不会即兴表演,也没有合奏的经验……」
我也向小空低头道歉,强忍羞愧说出实情。说句有点像借口的话,那主要是因为我从电脑音乐起步,没有上台表演不能出差错的问题,从不需要加强那方面。我的心态是只要生出多一点作品,从中挑出够水准的就好,所以即兴能力低到不行。
「哇……哇喵!可是响哥哥,你不是上传过吉他的即兴演奏吗?我们就是因为听到那首歌,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小润对我投出隐怀期待的苦笑。那指的是我认识她们之前,单纯为记录而上传的即兴曲《TR03》吧。那的确是我随手弹弹吉他录下来的……不过有个问题。
「其实那首歌的顺序和正常合奏不一样,是先输入基本的鼓声,然后即兴弹吉他,最后再加上贝斯。所以完全不算合奏……」
在没有演奏其他音阶的乐器,不管怎么弹都不会出差错的状况下,我当然也能即兴弹吉他。
然而「当场搭配其他人的音乐组织乐曲」所需的经验、知识与技术,完全是不同层次。
「所以就是,你没办法教我们Jam session吗……?」
希美双拳举到下巴细细摇晃,表现她的惊愕。在这时候辩解只会更让她们失望,于是咬牙面对自己的无能,道第三次歉。
「我在书上看过一点相关教学,也很想和大家一起学习。不过老实说,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不敢保证让你们在第一次联合练习就能做到Jam session。真的很对不起!」
「呼啊。不是响哥的错,我们也从来没想过Jam session的事。」
「小空……谢谢你。」
小空伸长背杆,摸了摸我低垂的头。光是这样,沉重的罪恶感就仿佛被她摸散了。
「响哥哥,我们也会努力练的!……只要肯练就一定有机会吧!」
小润的话使我抬起头来。凭Lien de famille的能力,绝对有可能抓住Jam session的诀窍,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就一定行。
问题是,距离联合练习的约定日只剩十几天了。
「好,先来挑战看看再说!我会尽我所能给你们建议。」
时间虽短,我还是将希望放在她们的上进心上……至少没有任何理由要她们不尝试就放弃。
「当然要挑战呀!阿响,开始特训喽!」
希美「登~」地弹响贝斯低音弦。我也重新提振自己并全速运转大脑,思考该怎么说明才能让她们容易吸收。
♪
「事前要具备的知识差不多就这样,再来就靠实际演练,用身体记住吧。」
我以网路上印下来的资料说明Jam session的基本规则后,以视线催促坐在地毯上认真听讲的三人。
「哇喵,响哥哥,那个……」
「道理大概是听懂了,不过说真的,我还是不觉得自己做得来耶……」
但是小润和希美依然难掩疑惑,小空也脑中一片空白似的歪头不语。原因当然是我说明得不够好,而我也料到会有这种反应了。所以我和颜悦色,以轻松语气推行「坐而言不如起而行」的观念。
「嗯,一开始尽管失败没关系。没有失败,就不会知道为什么做不好……这也只是我自己的经验谈,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就是了。」
听了我昨天以简单的预录节奏预习后的深刻感受,大家的紧张也稍微舒缓了点。
「呼啊。我知道了,就听响哥的吧。」
小空握着鼓棒敬礼,在鼓组前就定位。
「失败也没关系吧?你们,希美失败了也不可以笑喔。」
「绝对不会笑啦。而且可以的话,早一点失败还比较轻松呢……嘿……嘿嘿嘿。」
希美和小润即使缺乏自信也毫不掩藏,站起来调整乐器的音量旋钮。接着我们开始讨论先前提到的Jam session时需要先决定的基本规则。
「你这样说反而让我开始在意了耶,不过就先不管吧。小润,要用哪个KEY?你来决定。」
「这、这个嘛,那就用A KEY吧,我们第一次Jam session就来弹弹看A KEY的蓝调!」
小润所指定的是过去我教的「高度适合三人乐团」的音阶之一。A KEY适合Jam session的原因有很多,主要是因为对初学者而言,只要用A KEY,普通吉他和贝斯的开放弦──什么也不按就弹出来的音,随便都很有摇滚的感觉。换言之,遇到真的不晓得该怎么弹的时候,弹几下开放弦也接得下去。
「呼啊。我开始了。」
小空下个四拍,三人齐步开始演奏。首先是确认和弦进行,所有人锵锵锵地以较长的分割拍奏乐。目前还不是即兴。
「A、D、A、A。D、D、A、A。E、D、A、E……」
小润边弹边念出和弦名做确认。维持这个顺序反复弹奏,就是所谓的蓝调进行了。实际上她用的不是只以三个音弹出主要和弦,而是用上所谓第四个音的七和弦,不过解释起来会花不少时间,请容我割爱。总之,像这样反复弹奏固定的和弦进行,其他乐器再以各自的即兴演奏营造动听律动或乐句,就是Jam session的精髓所在。
接下来,三人各自再演奏一段引乐,决定重复三次。准备正式开始后,首先是由小润的吉他带头,究竟会是什么结果呢……?
「哇……哇喵……哇喵~」
小润先「绷~」地弹出比和弦进行时高八度的A。这当然一点也不奇怪,是一个稳妥的正确选择,可是她怎么也弹不出下一个音。
「呃,呃……呃……」
过了一会儿后,她弹出D的单音,而且时间点刚好是进和弦进行进入D的时候,任谁听起来都是正确的音。但若只是单独弹奏和弦的构成音,听起来实在不像即兴演奏,而是在跟随第一轮的和弦进行。
嗯,和我昨天单独试弹的结果很像。虽然这不是值得高兴的事,不过因此安了点心仍是不争的事实。
「……哼哼。我就作个榜样让你们瞧瞧吧!」
和弦循环的途中,希美的贝斯接下了引乐的工作。她以视线委婉地要小润先停停,「梗~」地滑弦,指尖一开始就落在最细弦的高音部,很棒的临场反应。如没有如此积极的态度,想必很难在合奏中创造迷人的乐句吧。在这方面,希美立下了一个明确的指标。
「咦,奇怪……?不会吧,不是这样……?」
但事情还是没那么简单。不小心弹出不合和弦进行的音调以后,情势直转直下。希美变得害怕再犯错而变得保守,音数和手指动作也渐渐少了。最后和小润一样,收敛成以单音追随和弦的音。
我懂,我真的懂你们的心情。虽然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但我就是克制不住自己。
「呼啊。」
再来换鼓手小空承接引乐。打鼓没有音阶问题,即使是初学者,打起来比会她们更得心应手吧。不过鼓手离不开「维持节奏」的本分,要创造有个性的乐句或好点子,或许比弦乐器更难。
小空就近会如何应变呢。练习室内开始弥漫紧张与期待。
「…………???」
结果鼓声戛然而止,大家用「奇怪?」的表情看过去。只见小空歪着头凝视鼓棒,似乎在犹豫该以什么顺序敲出心中浮现的乐句。
「这样?」
「啊,好酷喔。」
我不禁赞叹。一段空白后,小空打出颇有亮点的帅气过门。小润和希美「喔喔!」地睁大眼睛,连忙重新跟拍。
「…………呼啊???」
「哇喵,小空……」
「我们是没立场骂人啦,可是你也不能随便乱停呀,小空。」
可是才刚跟上,小空又歪头发愣,停止演奏。嗯,用鼓果然也很难表现心中想到的节奏。即使停下来想一想就能完成,但不中断演奏就格外困难了。
Lien de famille的首度Jam session,就这样以三人和我都有深深共鸣的结局收场。
「阿响啊,这样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希望耶……?」
希美丧气地放开贝斯。我昨天也有相同想法,于是尴尬地搔搔脸颊,认为要清楚现实而严肃地对她们说:
「我敢保证,只要有时间,你们一定练得好……不过问题就是没有时间呢~干脆一点拒绝人家,也不是不行喔。」
「拒绝……就是回信说我们没做过Jam session,现在办不到吧?」
「有点不甘心耶。」
小空难得以鼓颊嘟嘴表现不满。小润也咬住下唇,低头不语。
懊悔与进取心,都清楚写在她们脸上,使我对这个乐团的敬重更强了。
「不要,希美不想放弃。我们不是肯努力就做得到吗?那努力就好啦。希美才不要没努力过就直接放弃。」
希美替小润和小空说出她们的决心,再度抓起琴颈。既然如此,我心里当然再无迟疑。
「知道了,那我们就练习到最后一刻吧。加强即兴能力以后,也会加强平时演唱会的表现喔。」
我微笑着这么说,小润、希美和小空也用力颔首。好,我不能只是在一边出嘴,就和大家一起面对全新课题,从零学起吧。
「小空、小希!我们再用A KEY试试看!」
「知道了。小空,随时可以开始喔!」
「呼啊。请赐教。」
我也在卷土重来的四拍中站起身,借背带将吉他的重量压在肩上。
♪
「啊,喔……!」
我原先是打算反复听她们试误,摸索该如何建议,可是发现自己若无法实际操作,讲再多也只是纸上谈兵。所以我也决定加入合奏,一起揪出问题。
「不愧是响哥哥,已经会吉他独奏了!」
演奏告一段落时,小润为我热烈拍手。
「哈哈哈,不过听起来还只是爬音阶而已吧,几乎没起伏。」
我知道小润是真心称赞我,态度太闪躲也不好,而那也是往上爬的必经之路,所以先糗一下自己。音阶指的是「Do Re Mi Fa Sol La Si Do」这样按一定法则排列的音的总称。我刚弹的是「五声音阶」,顾名思义就是只有五个音的音阶,初学者也容易上手。随便弹几个音出来,就会成为还能听的旋律。
「已经比我们好很多了啦……不过也对,那实在没有『好帅!』的感觉呢。」
「呼啊。像童谣那样?」
小空的比喻相当合适。只用五个音的五声音阶由于容易驾驭,在悠久的音乐历史中受人广为使用,所以容易变成节奏或分拍单调,好像在哪听过却又不容易留下印象的旋律。
「就是啊~如果要用五声音阶弹出『有机会!』的引乐,就要多下点顿挫,多跳点音阶,然后……多放点感情这类的刺激。」
「哇喵……感情啊。」
「嗯。就像用乐器表现喜怒哀乐那样?」
「呼啊。要怎么做。」
「这个嘛……」
我不会说。虽然有打算以这个目标前进,但现在无法即席说清。
「讨厌啦,光是学五声音阶怎么按就已经够累人了,还要想那种事实在太难了啦!」
希美蹲了下来,捧着脸缩成一团。或许即兴演出所需的内涵,是真的得先有高度感性才容易培养吧。
不过抱怨归抱怨,她们仍没有丝毫退意。那么我也得在剩余的时间中,找出能帮助她们成长的良方才行。
──铿、铿。
「咦?」
在我重新提振时,有人用力敲响练习室的隔音门。会是正义大哥或樱花回来了吗。樱花应该还在打工,可是之前有提早下班的例子在。
「打扰啦,哥哥。」
「啊,胡桃?雾梦和相江也来啦?」
总之先开门之后,见到Dragon≒Nuts的三人一字排开。我愣了一下才想起她们所为何事,
对喔,我也把浅上的信转给胡桃她们了。这么说来──
「呀呵,小矮人~手感冷吗?」
「说那什么话,赶你出去喔。」
「哎呀。这么生气,看来是说中了,噗嗤嗤。要玩Jam session就是要比即兴能力吧?我看你们就是不太会即兴的样子喔~」
希美被雾梦调侃得垮下了脸,我连忙安抚。看样子,她们三个也是为信中的Jam session之邀而来的。
「先不管钓鱼厨的废话,我们也是有点怕,所以就来练习了。哥哥,可以一起吗?」
「臭小姑,谁是钓鱼厨……唔嘎!」
「贵龙大人,大家在说话的时候要安静一点,不可以大呼小叫喔。不过就你有发现自己在损人这点来看,已经很有进步喽♪好棒好棒。」
「唔嘎!唔嘎嘎嘎!」
雾梦准备扑向胡桃,却被相江一把抱住,右手捂嘴左手摸头。即使受到激烈挣扎,相江却像惯于处理疯马的老练厩务员一样从容,一点也不介意……时间宝贵,就接受相江的好意吧。
「胡桃,你们也想玩Jam session吗?」
「拜托让我们一起参加。虽然明天要练习给『Tula』看,可是不一定有时间请她们教呢。」
经小空一问,胡桃坦率地点头。解释一下,这边的「Tula」是Tarantula Hawk的最新简称。如果在本人面前用,好像会被嫌老土。
言归正传,请索萝姐她们教Jam session,我也不晓得会得到什么反应。可能会一口答应,也有可能要求把注意力放在以往的课题上。所以我能了解Dragon≒Nuts为何会想趁现在来挑战。
「我们当然欢迎呀,不……不过到现在还是完全不会就是了,好害羞喔。嘿嘿嘿……」
「谢谢你们!不用担心!别说我了,胡桃也说她不知道怎么即兴演奏呢!」
相江难掩喜悦,直对腼腆地抓着裙摆的小润笑。雾梦似乎已经放弃抵抗,瘫软地挂在依然捂着嘴的手上。
「好,那大家就一起继续练习Jam session吧。」
我也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便请胡桃和相江准备乐器。七个人一起试误,或许能更快找到成功的线索。感到希望在握之余,我们一起调整扩大器的位置,取出线材,合力装设练习室里的器材。
「呼啊。那么那么再来一次。」
Lien de famille自己先演示过几次之后,我再重新说明Jam session的基本规则,再让胡桃和相江加入演奏。
想不到短短几次几后,出现了一个明确的倾向。
「嗯嗯。感觉……不太对。」
胡桃的适应力在平均水准。尽管接触乐器的时间最长,演奏技术也最突出,要即兴演奏时,仍能见到迟疑缭绕在她的指尖。她和小空一样,是会在思考时停下手的类型。毕竟她都是看着古典钢琴谱练习,一时应付不来也是难免。
「我开始喽~♪」
让人意想不到的就是相江了,她的乐句在弦乐组中特别俐落,即使偶有谈错调的时候,也能不动声色地改回正确的音,或是当成刻意为之的变化球,投入绝妙的刺激。这样的化学变化,就是Jam session在古今中外都深受乐手喜爱的缘故吧。
看得出来她为提升弹奏技术做了很多练习,可以感受到Dragon≒Nuts进化的呼吸。
「哇喵,柚叶好厉害喔……」
告一段落时,小润不禁赞叹。包含我在内,所有人都对相江投以热情的崇拜视线。
「心里到底要想什么才能那样信手拈来呀?」
不如相江的现实,使希美不甘地噘着嘴这么问。相江思索片刻后,笑咪咪地坦率回答:
「这个嘛,大概是『要怎么样才能赢过别人』或是『想独占甜头就得趁现在』吧!」
「太恐怖了吧!」
胡桃大声吐槽,我和其他人也差点跌倒,稍过片刻才察觉那有其他意思。
……唔,对喔。虽然说法容易想歪,不过相江的想法总之就是以「怎样才能走出原有和弦」为主吧。
简直就是脱离一般即兴的关键。一往这里想,就觉得那实在是很合理的答复。
「赢过别人啊……说不定我就是缺少这种想法才会还是个半吊子……」
「贯井!你终于也有这个心了吗!我们现在就私奔到北海道开牧场养马!」
「阿……阿响!你在说什么东西!要养马就该到英国吧!」
我没头没尾的自呓使得大家议论纷纷。为什么会扯到养马啊……希美的反应好像也整个脱靶,不晓得飞到哪去了。
「我……我不是说那个啦!重点不是开牧场养马!」
「可是贯井,花鱼和柳叶鱼最近渔获量直直落,乌贼的品质也不太好,螃蟹则是从以前就是种豪赌喔。」
「好了,总之问题就是Jam session的心态吧。相江是用类似捣蛋的心态演奏,结果反而造成意想不到的效果。所以我想,大家来仿效看看或许也不错。」
很抱歉,虽然相江说得很认真,可是陪她闹下去会没完没了,只好先装作没听见。老实说,我还满好奇她为什么这么了解北海道渔业。
「哇喵,捣蛋呀……」
「我们好像是比较会被人捣蛋耶?」
听了我的话,小润和小空表情更困惑了。原来如此,她们还真的是「天使」,并非过誉。不仅是长相甜美可爱,也不习惯做任何对他人造成负面影响的事呢,希美一定也是如此。我则是因为交流能力程度太低,根本没机会去想怎么捣蛋才有趣。或许这部分与即兴不顺大有关联呢。
这么说来,鉴于每个人平时的行为,说不定胡桃有很大的潜力……我不禁偷偷这么想。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你们不太会即兴演奏,也不适合啦。比起到时候被人笑话,不如现在就老实承认自己做不到吧。」
雾梦久违了地开口酸人。她倚着墙坐在角落,两腿向前伸,素描簿立在大腿上,手也不停地边说边画。
「……那你又是多行?」
「还敢问?你们还真是不怕死呢,拿去看吧。」
受希美抱胸低声质疑后,雾梦自信十足地将素描簿转向我们。画中有个美少女骑士(有点像相江)一骑当千大杀四方,且画得颇为细致。
「好厉害喔,不愧是雾梦。」
啪啪啪。大家跟着拍了几秒钟的手。
「那么响哥哥,我们要怎样才能比较会捣蛋呢?」
随后我们围成一圈,以小润的问题起头开始作战会议。
「你们几个!反应太少了吧!这明明画得很好!」
大家注意力转移得太快,让雾梦发飙了。其实这幅画的确很棒,能从合奏开始就发挥高度专注力,一语不发地在短时间画出这样的作品,不多夸几句真的是很失礼。这点我会深深反省。
「呃,是很厉害没错啦。可是这样就只是和平常一样画图而已吧……?」
希美直率地反问。我们认同雾梦的实力却立刻转移话题,是因为实在不晓得雾梦所做的究竟算不算Jam session吧。
「那当然呀。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只画我想画的图。」
雾梦对这点似乎也不抱任何疑问。或许是因为每次都现场作画,堪称是绘画和音乐的Jam session,也可当作是自由度与乐器不同,不受限于和弦进行的缘故。
无论何者,雾梦以一个乐团成员而言,具有十分特殊的地位,和其他位置的差异不胜枚举。
「如果不像小梅和柚叶那么积极,就没办法做好即兴表演吧。唔唔,不晓得我行不行……」
小润气馁地蹲下。见到她那么沮丧,始终趾高气昂的雾梦表情也掺杂一些犹疑,为情感所困的色彩。
「别叫我小梅……还……还有就是,不习惯的话,多练习也能有点样子吧?我猜的啦!」
雾梦似乎没能再酸下去,转向一边不负责任地说。虽然她们见面时几乎都是争来争去,但也不是单纯的敌对关系。那反应透露出她们一同走过这么多日子所培养出的同理心,使我不禁莞尔。
「呼啊。真的吗?那要怎么练?」
「怎……怎么练嘛,这个……呃……」
雾梦被双眼漾起期待的小空抓住双手而稍微脸红,直盯天花板看。看来是真的在替她们想办法。
「总之就是要锻炼临场反应还有判断力吧?也就是……嗯,我想想。」
她自言自语了一会儿,时间一秒秒过去,表情也愈来愈正经,感觉有某种想法正逐渐成形。
「嗯,有了!我想到一个好点子!」
「咦,真的吗?不是骗人的吧?」
「疑心病真重。所以才会只是长高,胸部都没长大啦。」
「要你鸡婆喔!你还不是一样扁!」
雾梦对半信半疑的希美吐吐舌头,重新引爆斗嘴的炸弹。看她们变本加厉地互相叫骂一阵子后,我发现小翅膀里和她们混得最熟的其实就是希美。不过她们正卯足了劲否定彼此,我就不说出来了。
「小……小希!先听听小梅怎么说嘛。」
「请告诉我们,我们什么都愿意做。」
小润和小空一左一右拦住还没说够的希美,收拾场面。她们是真的愿意为提升即兴能力而作任何尝试吧。
「很好。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把这个神来之笔的好主意告诉你们吧。可是这需要一点准备,明天──」
「贵龙大人,明天我们要练习。」
「──啊,差点忘了,那就改后天吧。我要用整个星期天上午的时间来锻炼你们的即兴能力,洗好屁股等着吧!」
雾梦笑出虎牙,朝小润三人伸手一指。大家面面相觑,不晓得她卖的是什么药,不过目前有遭遇瓶颈也是事实。是该先相信雾梦,希望她能突破现状。
「……知道了。我们不会这么简单就放弃,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希美的心情似乎也和我一样,不甘地叹口气、点了头。
「那就说好喽。柚叶,既然图画完了,我们就赶快回去吧。我肚子饿了。」
「啊,贵龙大人!等等我嘛!」
雾梦不等回答,转身就走。相江急忙追上,到门口时转回来敬个礼才离开练习室。
「等等,我还想再练一下即兴……讨厌啦!这个人每次都很任性耶!呃……没办法,我就星期天再过来一起练喽。不晓得她想干什么就是了。」
被雾梦牵着走的胡桃悻悻然地抚抚胸口。她和Lien de famille的三个孩子一样,认为自己还没进入Jam session的状况,有机会就想多多尝试吧。
「呼啊。我们一起加油吧。」
「要在暑假开始之前练出一点即兴能力才行呢!」
小空和小润深深颔首。见到大家这么欢迎胡桃,我这作哥哥的也相当安慰。
我也好想利用星期天这个机会抓到即兴的诀窍喔……只是不晓得雾梦打算做些什么,让人有点担心。
♪
「怎么会变成这样?」
到了星期日,我和孩子们都遵照雾梦的指令,穿着泳装到附近公园集合。在住宅区正中央和六个露出大片肌肤的小六女孩子一起玩,感觉比海边或浴室危险好几倍,况且我还有差点带着加装望远镜头的相机闯入小学的前科。当初什么也没问就一口答应,使我现在后悔万分。
「好,规则都懂了吧!开始喽!」
大概是没其他泳装吧,雾梦穿的是学生泳装,高高举起手上的帮浦式大型水枪。这里所有人,都在到场时收到了一把。
「那个,雾梦啊,我再确定一次喔。拿水枪玩生存游戏跟提升即兴能力有什么关系啊……?」
「我说啦,即兴能力不就是遭遇危险时能不能靠即时反应救自己一命的能力吗?所以直接正式对决,就是最好的训练法。」
雾梦答得是摇头叹气。让她重复一度说明过的事,实在是让人不太好意思,不过我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嗯,用游戏方式训练即时反应的部分我是还能理解啦。
「就不能玩其他的吗……?不打球,要穿泳装玩水枪的原因是在哪里?」
可是,也没必要搞这么有机会让人从社会上消失的军事演习吧?我进一步追问之后,雾梦淡然向天竖起两根手指。
「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很热,一个是好玩,一个是帮由奈姐卖掉水枪的话,她晚餐会做汉堡排给我们吃。」
看来有三个。
「所以我就替每个人都买了一把水枪。放心放心,一把只要五百而已♪。」
好像会有消费者契约法的问题。
「拜托,哪有这样的啊。好吧,既然要正式对决,玩水枪倒是不错。反正今天很热。」
原以为会遭到全员一致抗议,结果希美倒还挺喜欢的,轻巧地翻了翻缠在腰间的沙龙裙。
「好像满好玩的耶!」
「呼啊。我也想吃汉堡排。」
小润和小空也干劲十足……也就是说非玩不可了?在附近的公园,和一群小学六年级的泳装妹妹拿水枪射来射去?这很糟糕吧?总觉得这次真的跨过红线了。
「这真的能增进即兴能力吗……?」
孩子中只有胡桃板着脸,怀疑地盯着水枪看。身为家人,我也很想强烈支持她的质疑。喔不,因为我是一个不小心被一群泳装小学女生包围的普通男高中生。
「小姑和小矮人会那么手忙脚乱,就是因为缺乏运动又每天傻傻地过的缘故。该是离开花园上战场的时候了。」
「被你说缺乏运动,我实在很难接受……不过呢,或许有一点关系吧,很不甘心就是了。」
雾梦一边用枪口敲自己的太阳穴,一边说出有点尖酸的批评。胡桃忍下怒火,表示某种程度的认同。相对于文质的我们,相江在双龙岛学过武术,每天活动量应该不低。若说这样的差异会造成Jam session时爆发力的不同……或许是有那么点道理。
这表示我已经没有逃离这里的借口了吗?真糟糕。
「哇喵,上了战场就会提升即兴能力吗?」
「那就非上不可了呢。」
「不得不扣扳机了。」
小润、希美和小空眼中静静燃起的火焰,已经浇也浇不熄了。
「那我再快速讲解一次规则。反正你们一定超肉脚,我就放一点水,只和柚叶两个人组队就好。hibiki、小姑和小矮人一队……然后呢,柚叶,东西发下去。」
「好的,贵龙大人!」
宣言二比五这么大的让步后,雾梦对相江使个眼色。我们也觉得人数差距太大而愣愣地互相对看,不知该不该同意。不过还来不及拒绝,雾梦和相江已经勤快地继续准备工作。
「呼啊。纸气球?」
她们发下的是垒球大小的纸气球,贴在图画纸做成的环上,每人都有三个。
「对。这要戴在双手和头上,全部破掉就算输,退场纳凉。规则很简单吧,傻呼呼的小矮人应该也能懂。」
「谁傻呼呼啊,小心我给你来一发猛的喔。」
受到挑衅,使希美咻咻咻地给水枪加压。
……雾梦,那些纸气球全是你自己做的吗?相江应该也有帮忙,不过大概就是那样吧。想象她辛勤的模样,再与她现在的满面喜色连结起来,心里顿时洋溢难以言喻的幸福。
她们的感情真的是愈吵愈好呢。
嗯,只好舍命陪君子了。雾梦打点这么多东西只为了和大家比这一场,怎么能辜负她一片心意呢。
大家似乎也有同样感受,即使被她说得很难听,脸上却仍带着微笑。
「各位,都准备好了吧?那么比赛正式开始!柚叶,你就随便应付应付吧♪我这个魔王会在最后一关等他们来送死。」
确定所有人都戴上纸气球后,雾梦一溜烟地往公园角落的大树后头冲。
「柚叶啊,这样好吗……?」
胡桃疑惑地问。我能了解雾梦因为以寡敌众而采取这样的作战方式,但丢下相江一个反而致命吧?在一对五的情况下被完全包围,根本无路可逃。
「放马过来!我也有学过护神弓术喔!」
相对于觉得应该重新分队的我们,相江显得毫不在意。弓术和水枪扯得上关系吗?相江的体能比我们厉害很多,也不能轻敌就是了。
「既然相江这么说,我们就开──咦!」
「开始吧,贯井!爱的射射大对抗!」
想到一半,相江忽然做出我意想不到的行动。她竟然直往我怀里冲,整个人抱了上来。我注意力都放在水枪上,一时间傻在当场动弹不得。
「喂喂喂!柚叶你干嘛!在我面前想对我哥哥做什么!」
「太无耻了吧!现在是大白天耶,还穿泳装!」
胡桃和希美大声抗议,可是相江仍把胸部往我身上挤。她的发育程度真的很不像小学生……别误会,我是说身高!绝对不包含其他东西!
「来呀来呀,贯井,尽量射喔。不然的话……嘿♪」
「哇!」
相江用手指在我背上画了几圈,然后从死角扣下扳机。冷水的刺激窜过我的左臂,三颗纸气球马上就被射破了一颗。这……这下不妙,我该不会才刚开场就要挂了吧……!
「小空,快救响哥哥!」
「呼啊。掩护射击。」
小润和小空见我状况危急,对我射出交叉水网。然而相江似乎早料到会有这一步,些微松开拥抱我的双手,迅速绕到背后。
「啊,喂!」
「不行啊,小润、小空!你们射到阿响了!不要再射了!住手!」
原本要射相江的水直接射中了我的右臂。很不巧,第二个纸气球也直接扁了。
「哇喵!对不起!」
「没关系啦,小润!小心!」
「……咦?」
只能说是电光石火,一道银光射在慌了手脚的小润额头上。相江一声不响地就地趴下,从我两腿之间射掉了一个小润的纸气球。
「从贯井胯下咻咻咻~♪」
「各……各位!先躲起来!哥哥也快点跑!」
「知……知道了!」
相江的非凡身手实在太可怕,一听胡桃下令,我们就全往游乐器材区跑。若不从头来过,我们两三下就会被她干掉。相江对我们的行为模式全了若指掌,使我们不得不如此预设。
太强了……她原本就是个什么都很行的孩子,想不到会厉害成这样。水枪就这么准了,不晓得拿起弓会有多可怕。
「喂,她是怎样?吓死我了……!」
所有人躲到大象雕像背后,希美铁青着脸紧抱着水枪。相江的表情还是跟平常一样,这样说感觉有点过分,不过她的确有种难以言喻的威压。
「呵呵呵呵呵,要从谁开始宰呢~一口气宰光光就太无聊了,先清到一比一之后再慢慢猎杀吧♪」
……撤回前言。正因为表情和平时一样,说不定更可怕。那摇摆花朵图案两件式泳装下的小麦色肢体,枪口掂着唇走来的模样,简直是外国女杀手。
「攻击就是最大的防御。」
「看到了!」
「……呼啊?」
小空可能是认为一味防守不是办法,身体稍微探出雕像,结果左臂的纸气球瞬间就烂了。
「又打掉一个了,再来换谁呢~?」
相江该不会是枪来疯吧。再说她个性本来就有点微妙,喔不,是真的很与众不同。
「哇喵,响哥哥……我……我们好像打不赢她耶……」
小润吓得直打哆嗦。这场比赛原本是为了建立自信,要是真被她单独清场,她们恐怕很难从无力感中振作,一定得想个法子脱离现状才行。
可是到底该怎么做?
「事到如今,只好豁出去了……!」
「不行啊,胡桃!正面绝对打不赢她!」
我劝退躲不下去的胡桃,要她冷静。仅由先前的动作,就能看出相江判断状况的能力相当好,即使被包围也能抱着我跑,一般人肯定想不到。
相信是长年锻炼弓术与剃刀术所累积的经验,培养出能够适用于任何场面的应变能力。
「嗯?经验啊……」
「怎么啦,阿响?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喔。」
见到希美不安的表情,我才赫然回神。糟糕,现况不容许我只顾着想事情。
不过我发现转机了。没错,这一定也是源自经验。过去类似状况的经验,能在现在派上用场。我原以为即兴能力就是靠当下的灵感决胜负,但或许真正重要的是从累积的经验中理出正确选项,找出新路线的力量。
那么是否能突破这个危机,对我们的意义也更为重大。该如何在困境应变的训练,在演奏时一定也派得上用场。
假如雾梦是看出了这点而提出这场比赛,她的先见之明可真是够神的了。
可是她八成没想得那么远就是了。
「喂,阿响!」
「抱歉抱歉!好,我们来想个计划吧。虽然相江好像变了个人,我想她还是她……应该吧。所以,只要想想相江过去的行为,说不定就能找到反将她一军的方法。」
「呼啊。以前的柚叶?」
倘若活用过去经验就是攻略Jam session的关键,也能从过去找出攻略相江的方法才对。只要找出「相江一定会怎样」的固定模式,就能出奇制胜。
「嗯。例如找出她怕的东西……可以的话最好,不然就是她会很感兴趣的东西。」
首先重点在于破坏相江的平常心吧,不过我一时想不到她的弱点。真要说的话,她好像说过讨厌虫子,但现在不一定刚好有虫能抓,而且往她丢虫这种事就像真的在欺负她一样。有没有比较温和的方式能分散她的注意力呢?
「原来如此,我了解哥哥的意思了。这就交给我吧。」
胡桃慢慢点了头,随后贴着墙蹑手蹑脚地移动,远离我们。难道她想当诱饵吗?靠牺牲打倒相江,与我的原意有点出入,可是现在出声阻止,害胡桃的计划泡汤也不好。暂且就相信她,静观其变吧。
所有人屏住呼吸,从大象前脚注视蹲在后脚处的胡桃。不久──
「──呀!不……不行啦,!大庭广众的,每个人都在看耶!我们不是亲兄妹吗!不行!不可以这样!」
她演起了神秘的独角戏。
「……阿响啊,你妹都在想什么?」
「我也经常搞不懂。」
希美白着眼抬头看来,我慢慢摇头。胡桃的行为超出我们的想象能力太多,看得我们都傻了。
然而,真正惊人的就在这之后。
「偷情!偷情吗!」
相江竟一点防备也没有地跑向胡桃的声音,看来是好奇心战胜了她的理智……的确,我知道她很喜欢这种见不得光的事,但想不到她会这么容易上钩。
「哼,上当了吧!」
「竟然只有一个人!我被骗了!」
胡桃抓准时机全力狂射,射破了相江左臂的纸气球。相江十分懊悔地睁大了眼,但不晓得是因为被射中的遗憾,还是因为没有好戏能看(拜托,用膝盖想也知道光天化日之下不可能发生那种事)。现在显然是该一起上的时候,于是我们互相使个眼色,从相江背后包围她。
给她一个教训,知道相江乱了阵脚也会即兴不起来以后,我也放心了点……就当是这样吧。
「柚叶,对不起喔!」
「呼啊。纳命来。」
我接在小润跟小空之后将水枪对准相江,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总攻击一决胜负。人数差这么多,连瞄都不用瞄,直接用发数压倒她,谅她再强也没辙。
……同理,在Jam session里,或许紧密排列音符,就算单调也接得下去呢。要学的实在还很多。如果拥有无论遇上什么事都能与Jam session连结的坚强心智,说不定就能从中发现提示。
「还早得很!现在才开始!」
再度陷入劣势的相江和比赛刚开始一样,朝我冲了过来。大概是想贴着我找掩护,撑过集中炮水吧。重复挑上我是打算以奇制奇,抑或单纯是因为我是这里体型最大的人,容易躲藏。大概是后者。
无论如何,再着她的道又会变成待宰羔羊。为了不变成障碍物,我就得设法战胜相江……!
「贯井,再麻烦你喽♪」
相江持续逼近。我的即兴能力,就在这一刻面临考验。如果这是Jam session,该怎么回击才会出人意表呢?
物理性的抗拒恐怕有困难,要是不小心伤了相江的心就糟了。那么最妥当的就是闪躲,但也容易被她看穿。相江体能比我强,应该能预测我的动向而巧妙贴近,不太可能吓到她。
愈想远离她,就愈容易被她牵着走。
……嗯?等等。对了,既然不能逃,那就反向操作吧!
「看……看我的!」
「喔哇!」
既然她预料得到我逃跑,那我主动靠近她怎么样?这想法使我张开双手,用全身紧抱冲进我怀里的相江,她纤长的肢体忽而一僵。
『…………………………』
四周弥漫起重重的沉默。
嗯,我肯定是吓到她了。可是冷静想想,这样会造成更严重的伦理问题吧。
「啊……啊哇哇哇……偷情!我等好久的偷情!现在正贴着我的正中线!」
相江大叫的同时,两条腿用力夹住我的右大腿,害情势变得更胸……不不不,更凶险了。
「你们给我差不多一点!」
「退场!两个都退场!快点分开!」
希美和胡桃的大叫成了信号,水柱从四面八方射来。看来所有人一致决定直接射掉我和相江的纸气球了。这是个正确的判断,不过小润和小空也毫不留情、不由分说地开射,让我有点意外。
喔不,那一抱的问题就是那么严重吧。即使是狗急跳墙才那么做,我仍强烈地如此反省。
「啊呜~和贯井偷情害我变得好湿好湿喔……」
水冷得我下意识放开手,相江跟着大口喘气,瘫坐在地。即使纸气球全破,要退场了,却不可思议地没有懊悔的样子。
另外,该说是当然的结果吗,我也失去所有纸气球而确定落败。
「呜呜~响……响哥哥好不检点喔!」
小润非常难得地气嘟了脸颊,表现满腔不满。真想找个洞钻进去。
「对不起……我只是想追求意外性,结果忘了很多东西。」
「那的确是很教人意外啦,可是怎么可以不顾希美,只给她特别待遇呢!」
「呼啊。可以给我特别待遇喔。」
「你们在说什么啊!对哥哥来说,当然只有我这个亲妹妹特别啊!」
成了众矢之的我被骂得根本抬不起头。总觉得她们骂人的方向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但现在就别多想,诚心接受吧。
「贯井,不嫌弃的话可以多给我的正中线一点关怀喔……」
相江红着脸在地上侧坐,腰扭呀扭地说。我是有必要为自己的失态道个歉,可是她似乎毫不介意,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响……响哥哥!再来换小梅了!来来来我们快走!」
在犹豫该怎么对相江道歉时,小润抱起我的右手硬是拖我走。积极成这样,真是吓了我一跳。不过比赛的确是还没结束,也要拿出全力对战雾梦,多赚点经验值才行。
啊,我纸气球全没了,根本不能参赛嘛。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观战到最后,从中寻思,当然会跟过去。
「哎呀,竟然能打赢柚叶,挺难缠的嘛。」
返回原来位置后,见到雾梦像是等得不耐烦了,一个人玩着秋千,没有任何防备。
「哼哼,那就换我来疼爱你们吧。」
然而一察觉我们回来,雾梦就轻巧地跳下秋千,退到原本躲藏的大树后了。这也是当然的。
「我看看,要怎么进攻呢?」
「既然有数量优势,就直接集体行动,不要分散了吧。」
希美和胡桃端详状况。为公平起见,已经退场的我此后不会提供任何意见。
「润润,左边交给你。」
「嗯!小空顾右边喔!」
小润与小空表情一转,敛眉正色地互敬举手礼。接着四个人背靠背地分工警戒前后左右,追向雾梦。她很可能突然冲出来偷袭,这样的队形的确攻守兼具。
「……咕噜。」
保持一点距离观战,以免造成干扰的我不知事情会如何演变,自然紧张地吞吞口水。我现在所有感官,都专注在叶隙流光与泳装小学生的Jam session上。
「咦,她不见了……?」
「她又不会瞬间移动,找找看有没有躲在其他地方……」
希美和胡桃的视线从地面搜到树上,最后指向同一个地方。公园最角落,有个四面围栏的小凉亭。以消去法来看,雾梦能躲的就只有那里了。
「…………」
四人停止对话,步步为营地往那里推进。凉亭边还有围绕公园本身的铁丝网,完全无路可逃,反而令人害怕有陷阱等着她们,不过路上并没有可供雾梦绕到她们后方的小径。大家的紧张也传染给我,手汗直流。
「找到了!受死吧!」
胡桃一往凉亭角落探头查看就向横跳开,举起水枪。其他三人见状一起冲过去,以不像临时成军的默契举枪摆阵。为电影般的场面感动之余,我也跑向适合的位置,准备见证结局。
雾梦人在围绕公园的铁丝网与凉亭围栏的夹缝间,且背对着我们。毫不设防的模样看起来很古怪,但她已没有退路,怎么想都是九死一生的状况。
「……嘿嘿。」
只见那个小他人一圈的少女徐徐转身,脸上布满邪笑。我想每个人都觉得不对劲,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呼嘻嘻,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一次全部来送死也太甜了吧!」
与她们正面相对的雾梦手上,抓着接了水管的强力喷头。
「喂,那是怎样!未免也太卑──」
希美拼命抗议,但中途被喀啦喀啦的转盘声打断。仔细一看,雾梦身边有个水龙头,水管尾端就接在那里。所以雾梦才把她们引到那里吗……!
「规则可没有说不能用什么当『武器』喔~!来来来,你们这些缠着hibiki不放的苍蝇,给我哭叫个几声来听听!」
「哇……哇喵~~~~!」
喷射水流的威力,要挡下水枪完全不是问题。小润等四人有如遭到机枪扫射的步兵,莫可奈何地一个个阵亡。
「爽不爽啊~!别以为我会这样就放过你们喔~!」
「呼啊?泳衣上面松掉了。」
「小……小空别发呆!不可以露出来!赶快遮!」
插图p104
胡桃双手往小空胸部遮的同时,我也连忙背对她们。尽管水花遮住了致命部位,这状况可不允许我再多看一眼。
「凉喔凉喔~就露出来让我看一看嘛!反正也没比我大吧,还敢说我扁咧!」
「不行~!住手!拜托住手!结已经松掉了啦!希美的也快掉了啦~!」
我只好背对雾梦愉悦呛声和希美的悲情叫唤,认真苦恼究竟该怎么收拾这个场面。
♪
「哇喵~好惨喔……」
后来是胡桃冒死突击才总算制服疯狂洒水的雾梦,结束了这场闹剧。虽然这次感觉有点过火,不过大家也把雾梦扣起来施以搔痒地狱之刑了,纵有再大的恩怨也都放水流了吧。呃,我不是故意搞双关喔。
「真是累死我了,感觉浪费了好多时间……」
小翅膀的三个女孩告别Dragon≒Nuts成员后,返回教会的途中,希美两肩低垂地叹息。
「别急,说不定没浪费喔。」
我对她眯眼一笑,三人跟着意外地看来。
「响哥,Jam session会变好吗?」
「当然不会一下就变得很厉害,可是我好像找到怎么练习会比较有效了。」
「咦,真的吗!拜托快点告诉我们吧,响哥哥!」
小空和小润双眼发亮,深感兴趣地跑来我身边。好啦,该怎么解释比较快呢?
即使不太有把握,我仍将先前游戏中的感受跌跌撞撞地说了出来。相江的反应即是如此,雾梦的喷头扫射也不是现场临时想出的产物。若没有经验和事前的预测,她们不会有那样的表现。过去我从「即兴」一词而深以为「当下的灵感」是绝对必要,费煞心机却不得其门而入。
可是事实或许不是那样。想发挥一时的应用能力,真正重要的说不定是放慢每一步,脚踏实地地累积经验。
「可是阿响,我们没多少时间了耶。从现在开始练,哪记得住那么多曲子。」
希美能了解我的看法,但还是放不下心。她说的倒也没错啦。
「嗯,对呀。所以现在,我们要来模仿我们的老师。」
「呼啊。我们的……」
「老师……响哥哥,那是……」
小空与小润赫然抬头,心里想到的无疑是同一个人。那就是教我们学校课业的老师──樱花。她念书的方法,一定也能加快我们学习Jam session的速度。
我心中累积至这一刻前的各种杂七杂八的经验,使我如此肯定。
♪
「啊,这边好帅喔……!不愧是佩奇!」
「呼啊。Bonzo感觉超强的。」
「琼斯的感觉是很朴实的贝斯手,可是厉害的时候真的是超厉害的呢~……」
Lien de famille的三位女孩盯着扩大器聆听齐柏林飞船的CD。到家以后,我们立刻拿经典名曲来练习。我原以为即兴演奏所需的练习和拿他人歌曲练习是方向不同的两回事,结果恐怕是犯了大错。
除非是超级天才,不然没人能临时想出帅翻全场的乐句。从各种经典表演学习如何配合旋律帅气地运用手指或身体,将这样的经验层层累积在记忆深处。当累积到可以将这些经验信手拈来,随意串连的时候,就可能临场创造出全新的乐句。
因此,重点在于踏实累积经验,问题是大家时间真的不多。整个乐团拿他人歌曲来练习的方法,顶多只能累积几首歌的量吧。
「小润,刚才那段不错喔!」
「真的耶!可以先练看看吗?」
「呼啊。请便请便。」
所以针对Jam session,我们节录特别喜欢的段落,用身体去记忆。一次要记的量只有短短一小节,或是更短的「关键乐句」。省下的时间,用来将指法(打鼓则是肢体动作)练到改成任何KEY都难不倒的地步。大家就这么一段段地记下各种简短乐句,练到什么都不想,身体也会自己动起来为止。
这和樱花教我如何在有限时间中发挥最大效果的应考战术,是一样的基本概念。别想全部背下来,要把关键字彻底刻进脑海。先抓住重点再开枝散叶,扩大整个世界观。
「希美也想记住这一段,快来练吧。」
「我也来跟跟看这个节奏。」
「原来这这样动,声音就会变这样……嘿嘿嘿,我好像有点帅耶。」
「虽然真正帅的是佩奇就是了。」
「呜呜,我也知道啦~」
「呼啊。润润也很帅喔。」
三人和乐融融地对话之余,将乐句一凿一斧地深深刻进心里。面对如此热情,手上没有乐器让我觉得颇为难受。
真的不能输给她们啊。再吊儿郎当下去,我这种平凡人马上就会被她们超越了。
「……嘿咻。」
想着想着,正义大哥拿着罐装啤酒在我身旁慢慢坐下。感觉上,她注视小润几个的眼神比平时温柔得多。
「响,谢谢你啊。」
「咦?」
在我下意识地关注正义大哥的表情时,他动也不动地向我道谢,让我有点错愕。呃,谢我什么啊?
「这些小我几轮的小不点把我珍藏的CD拿出来,这么开心地聊五十年前的摇滚乐,还有什么能更让我开心的呢。」
「啊……」
那喜悦超越言语,我甚至能感受到那温度。
这的确是很令人感动的事。十六岁的我,也能充分想象眼前这光景让正义大哥尝到多么幸福的滋味,而这绝不是我的功劳。
「齐柏林飞船好帅喔~」
「就是说啊~可是下台以后,不管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呢~」
在三言两语的对话中,我和正义大哥注视着孩子们淡淡微笑。
♪
「嗯嗯嗯!今天每个人都很棒喔!」
结业式迫在眉睫,距离暑假剩没几天了。Lien de famille在练习日确实练过自己的歌曲以后挑战Jam session,而结果当然与起初截然不同,相当不错。
没问题,这样一定能让Reinhold跌破眼镜。她们现在不仅能稳稳搭上和弦进行,还像翻倒玩具箱般自由挥洒多采多姿的乐句,玩再多轮也听不腻。不仅如此,我愈听愈想纵身跃入音乐之海,根本不晓得该何时喊停。
「再来就是正式上台不要紧张了。小润,要注意喔。」
「唔、嗯!我会尽量不要紧张的!」
「我也会努力保持平常心。」
或许是切实感到自己有所成长,也增添了她们的自信吧。练了几天下来,她们台风变得好稳。这也连带使得平时演出变得更从容大方,可以在演奏中投入更多感情。仅由此而言,每天练习Jam session就已对乐团造成非常好的刺激。起初还很紧张,现在想想,能获得Reinhold的邀约真是太幸运了。
「你们真的好厉害喔!」
「竟然能蜕变这么大,我都开始紧张了呢。」
在我身边旁观练习的相江和胡桃也赞声连连。今天是应Dragon≒Nuts三人的强烈要求,让她们来见习。
「怎么样?还敢说我们没有即兴能力吗?」
「……………………」
「咦,你说什么……?竟然回不了嘴,该不会是脑袋烧坏了吧?」
希美骄傲地扠着腰,窥探雾梦的表情,但雾梦只是闭目抱胸,什么也不回。会是她们成长太多,吓得她说不出话了吗?感觉雾梦不是这样的人。
「哇喵,小梅?」
「别叫我小梅。」
「呼啊。她醒着。」
从他她立刻答复小润的呼唤来看,也不是在生闷气。而且一问之下,我才知道这场见习是雾梦自己的要求。见到她和平时不太一样,大家都安静下来等她反应。
「听了你们刚才的表现,反而让我更难说出口了……好像逃跑了一样。」
「咦,逃跑?什么意思?」
希美歪起了头,而雾梦没有回答,直接宣布一件我们都想不到的事。
「可是既然决定了,我就不会反悔。hibiki,我们不参加Jam session,只有乐团对决的时候会上台和她们火拼。」
『咦!』
Lien de famille的三人简直像是被旱雷打中,齐声大叫。
相对地,雾梦的话没有引起胡桃和相江任何反应,表示她们事先讨论过了吧。
「可以告诉我们理由吗?」
经我一问,雾梦竖起食指朝我指来。
「说到这个理由嘛,就是因为我觉得不好玩啦!对我来说,那跟平常没什么差别嘛!」
直接成这样,我反而不晓得该怎么回答了……也没错啦,雾梦的表演方式就是借由歌曲给她的灵感挥毫作画,无论Jam session还是演奏自己的歌曲,需要做的事还是一样。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先不谈雾梦自己,胡桃和相江的意愿呢?
「我们都是在讨论之后决定这样做的。」
「是喔?」
胡桃从我窥探的眼神察觉我的想法,淡然说道。
「Tula也给过我们建议了。我们是用预录的节奏,在固定时间内做好演出的类型,现在练即兴也派不上什么用场,现在需要的是先把演奏练到完美无缺才对。」
「……原来如此。」
我也认同Tarantula的看法,不禁点头。的确,或许真的是这样没错。以自创歌曲而言,Dragon≒Nuts是个数位色彩相当浓厚的乐团,要混入自由奔放的演奏风格,难度之高不是Lien de famille能比拟。再加上团队的组织概念已经有雾梦的绘画这个极富特色的不定因素,可能不需要更多即兴成分。
想让Lien de famille和Dragon≒Nuts两团的色彩更加鲜明,前者需要的是学习即兴要素,后者则需要确实抓准节拍。像这样各掌各的舵肯定没错。
「所以就是这样啦,我们选择故意不参加Jam session。这样可以把招式藏到对决开始,不是比较容易吓到人吗?所以呢,练习会就交给小矮人和hibiki负责啦。这段时间,我们会用自己的方式继续成长。」
雾梦不可一世地笑道。老实说,她所描绘的蓝图给了我一种莫名的期待。
「响哥哥,那个……」
「小润,就听她们的吧,那样说不定真的比较好玩喔。我们要在这次远征,趁Nuts不在的时候用力成长,吓死她们吧。」
「呼啊。秘密特训耶,好期待喔。」
看样子,孩子们心中已经没有任何疑惑,那我也该打定心意了。就顺孩子们的意吧,我有预感,这样一定最有趣。
「知道了。那就是Lien de famille和Dragon≒Nuts分别秘密特训,直到乐团对决再碰头喽。成果就留到正式演出再揭晓。」
我一一注视她们六人的眼眸这么说,而她们也都以盛燃希望之火的眼神对我颔首。
与大家共度的第二次暑假,似乎也会过得非常刺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