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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不息不止
录入:亚尔斯
校对:亚尔斯
西元二〇XX年,日本。
引领日本医药研究的国立T大药学研究所。
在这间拥有最先进研究环境、以研究成果闻名全球的研究室里,有位担任副教授的医药学者。
「老师,药厂的人已经到了,要和您洽谈合作研究事宜。还有,下个月国际学会的机票已经订好了,稍后我会将预算执行报告书以电子邮件寄给您,请您确认。」
秘书来到副教授室的办公桌前确认后续行程。他嘴里含著一口咖啡回答:
「这个月的行程也好紧凑啊。下个月嘛……下个月的学会行程也满档呢。该把休息排在哪呢……」
「请问……老师,行程固然重要,但您的身体还好吧?您昨晚又熬夜了吧?」
秘书担心著他的身体状况。就在他们谈话之际,有人敲了敲副教授研究室的门。
「药谷老师,抱歉在您百忙之中过来打扰,可不可以麻烦您帮我看一下论文?」
「我的研究碰到瓶颈了,今天我把档案都带来,请您指导。」
许多研究生和研究人员络绎不绝地挤进药谷的副教授研究室。
他一个个解决这些人的需求,脸上不带半点愠色,力求完美地做完所有工作。
「好啊!我明天之前处理完。」
「我的成果报告书写完了,麻烦老师确认过后签个名。」
「哦,那个我看过了,可以开始跑流程了。」
他工作到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转眼间已经来到了深夜时分。
「哎呀,已经这么晚了啊?」
他囫囵吞下营养补充品当晚餐,就算口感再怎么乾涩,也不以为意,配了些咖啡便吞下肚,还一边急速地浏览著最新的英文论文,以便即时掌握全球的研究成果。他手上同时有好几个研究题目在进行,从早到晚都只专注在研究工作上。而这种热衷研究的性格已经带来了成果——截至目前为止,他已持续研发出多种治疗重症的新药,造福世人。
全世界都热切地盼望著他的研究成果,全世界的人们都期待他能大显身手。
很多研究人员和研究工作、研究资金都汇聚到他的麾下,而他就这样一直投身于繁重的工作当中。
摆在书桌上的其中一个闹钟响了。
「好,又到了我自己作实验的时间了。」
早晚都以大学研究室为家的生活,曾几何时已经成了他的日常。年纪轻轻就升上副教授,因此他除了研究工作之外,更被寄望要作育英才。要帮学生上课,又得带领他们实习,还必须站在指导研究的角度来关照学生们的研究。教授还会硬塞一些课题给他,会议又不断增加,至于撰写教科书的邀约、学会的演讲也不能拒绝。加上他手上还有好几个合作研究案,因此经常在日本与国外之间飞来飞去。
然而,他终究还是想待在研发新药的第一线,致力研究自己钻研的主题。
因此,做研究的时间减少,他就拿晚上和假日的时间来填补。
就在他用自己的血汗努力所攒出来的时间,成功地开发出新药之后,工作又会像滚雪球般地增加。他真的是为了研究,奉献出了他人生的全部。
他想用自己开发出来的药,消灭地球上所有的疾病。
想治疗更多、更多、更多的人。他把这个理想埋藏在心底。
在他那张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的办公桌上,唯一摆放的装饰是一只相框。
相框里的照片上,有一对九岁和四岁的兄妹开心地在海边玩要,活力充沛地对著他微笑。不知情的人还会问他:「这是你的小孩啊?」但他只是敷衍过去,从来不多谈细节。
其实,照片里的是小时候的他,还有他的妹妹。
妹妹在四岁的时候得了脑瘤,在那之后的两年间,他都陪伴著妹妹与病魔搏斗。妹妹一直忍受著开刀、放射线治疗、化疗等痛苦的疗程,即使到了最后已经无法行走、意识模糊,她依旧拚命地对抗病魔,深信自己一定会痊愈。然而,癌症彷佛是在讪笑她似地摧毁她的身体,夺去她生存的心志,最终永远地夺走了她的未来。当年还是个少年的他,既没有知识也没有能力,只能陪伴在妹妹身边,为日渐衰弱的她加油打气,并相信她总有一天会痊愈。而最后,他也只能握著妹妹的手,看著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妹妹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后来他听医生说,妹妹的死是因为脑中的癌细胞无法完全切除。
而他听现在早已不在人世的父母说,妹妹的死是因为药剂对那些无法完全切除的癌细胞无效。他的父母曾经很无奈地说过「这也没办法」、「真是歹命」。
大人们的这些话,激励了当年还是个少年的他。
『无奈?歹命?』
就算开刀无法完全切除癌细胞,只要吃了有效的药品,不就有救了吗?当时他认为要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很单纯。日后,妹妹的死这件事成了他人生当中的一个转机。
『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来做吧。我要做出副作用少,而且比以往所有药品都更有效的药。』
他已经受够了。他再也无法忍受其他人要因为失去至亲至爱而尝到这种锥心之痛,他受够了这些在世界上各个角落侵蚀众生的疾病,以及因为罹病所带来的死亡。
每位患者与疾病之间的搏斗,都无法转嫁他人,让自己逃过一劫。
他想打造的不是安慰剂,而是真正能够帮助患者打赢这场仗、能够真正和患者并肩作战,让患者更有信心的武器。
人生病或许是偶然、或许是命中注定,但他希望药品的有效与否是必然的。
他要亲自站在开发新药的第一线,将疾病一个一个从这个世界上驱逐。
身为一名药学学者,一路走来,他始终怀抱著这个有点桀骜不驯的理想。
当过劳和繁重的工作不时拖垮身体、消磨心志之际,他就会痴痴地望著妹妹的照片,想像她那不存在的未来与幸福。
而他早已在全球最先进的药学之路上,傻傻地、忠诚地勇往直前。消灭疾病、拯救芸芸众生免于罹病之苦,这就是他赌上人生的一场斗争。
不过,话虽如此,他即使处处为病患著想,但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在研究室和学会当中度过,早已失去了面对面接触患者的机会。
「辛苦了。老师今晚又要挑灯夜战了吗?」
和他同样工作到夜深的女助教带著歉疚叫住他,向他告辞。
「辛苦了。唉,是啊,今天真的走不开啊!我在测试新药的疗效,所以投药后每隔一小时都要记录数据。」
「您昨天也是这么说的。看来您每天都走不开呢!」
「算是吧,不过这也没办法。」
「您这样会把身体搞坏呦!请您要多指派那些学生和研究员,把工作分出去。他们或许做得不如药谷老师您来得好,但这也是教学的一环喔。」
「我会管好我自己的身体状况,不时也会小睡一下。我实在不能再浪费一分一秒了呀!」
他很不巧地打了一个哈欠。其实他自己也很清楚,让属下为自己操心实在不是件好事。
「毕竟我们可是药学学者呀!」
女助教听了他这番话之后,像是打从心里担心他、但却带著些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那我也以药学学者的身分告诉您,我觉得您太拚了。」
「哦……我自己知道,谢谢你。等专案进行到一个段落,我会稍微减少一点工作量的。」
话虽如此,但以他的性格,一旦工作量减少,绝对会再安排新的工作进来,这种个性实在很让人伤脑筋。
「请您要说到做到,真的一定要说到做到。」
助教非常关心他,因为他似乎没有体认到自己已经过劳了。
「我一想到这些都是为了患者好,就会忍不住想赶快做出结果。」
他老是这样说,永远都是说为了患者好。
「您的心情我能体会,不过还是太拚了。」
拿出兼具门禁卡功能的员工证,在深夜里的实验室入口处一刷,门便在一声电子音效响起之后解锁。完成个人身分验证后,他走进研究室里,在日光灯下独自穿上那件已逐渐成为家居服的白袍。
「为了患者好啊……」
患者——他对这个从自己嘴里吐出来的字眼,隐约感到一阵空虚。对他而言,他自认为患者向来都是他最优先的考量,但曾几何时,他已和患者渐行渐远。
他的生活不是面对患者,而是和大量药品、仪器以及兢兢业业与研究为伍的日子。
(我这样做真的是为了患者好吗?)
他运用最先进的机器,分析基因和生物材料的原始数据,试图将它们整理为更有意义的资料。
(我研发出来的药是不是真的送到了患者手上、真的为他们疗伤治病了呢?)
作完实验,他用瘫软无力的双手,顺手丢掉了塑胶手套。
「三点四十二分结束,接下来的是四点四十二分开始啊?」
他的便条纸早已用完,索性就用水性笔把仪器的检测时间写在右手手腕上。
(最后一次和患者面对面说话是什么时候啊?)
他接连问了自己好几个问题,一边脱下了白袍。为求顺利进入下一个实验,他把员工证塞进了胸前的口袋里,裹著研究室沙发上的睡袋,一如往常地小憩。
闹钟设定的时间是一个小时之后。
「以后就在社区里当个药剂师吧……如果我没把身体搞坏的话。」
尽管周围对他所抱持的期待,以及早已排到好几年后的那几个研究案,还有身为副教授必须面对的诸多责任,根本就不可能容许他在短时间内辞去这份工作。
一个小时之后,漫天作响的闹钟声并没有把他叫醒。
他已在这个世界里长眠。
死因是急性心肌梗塞,也就是典型的过劳死。
极端忙碌的生活终于结束,因为他的肉体已经撑到了极限。
尽管他身为一位药学学者,尽管他对患者念兹在兹,但他却没有常伴在患者的病榻前,也忘了为自己多保重身体。他就这样走完了他的一生。
药谷完治。
享年三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