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的早晨。
从Cosmos与葵花找我商量而开始的这件事,原来是小桑在幕后穿针引线,而当我付出惨痛代价得知这个令人震撼的事实后,最终得到的就只有校内地位倒数第一的称号。
相对的,我失去了所有先前所建立的事物。
我倒是觉得我已经相当努力了啊……而我的这些努力,全都白费工夫。
……也许还是应该一直披著羊皮比较好啊……我搞砸了啊……
「唉……」
走过学校校门的同时,我叹了一口气。
好了,首先是鞋柜的考验。我的室内鞋啊,请你一定要平安。
昨天被人用油性黏土把鞋子内给填满,就不知道今天又是如何?
为了避免被通电,我准备了前端是橡胶制的夹脚拖鞋,不知道靠这个能不能度过难关。
「……啥?」
来到距离鞋柜目测约十公尺的地方,我完全停下了脚步。
那当然了。毕竟有个人物就站在我的鞋柜前面。
这个人哗啦啦地翻动她爱用的粉红色笔记本,坚定地站在那儿。
是跟我连简讯都处在绝交状态的女生──Cosmos。
「这是我的鞋柜,赶快让开。」
「……」
我狠狠瞪她,但完全没有效果。
她似乎反而不高兴了起来,踏著强而有力的步调来到我面前。
「怎、怎样啦……」
Cosmos继续用不开心的视线看著我。
虽然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但就是觉得好可怕。我可以逃走吗?
「……没怎么样。」
说完她就转身背对我走开了。
她到底是怎样?
算了,总之先拿室内鞋再说……喔!今天竟然完全没被恶作剧呢!
Lucky!哼哼~~我看Cosmos那女人已经站在那儿好一会儿了吧?
大概就是这样,其他人才什么手脚都没办法动。
哼哼哼,还挺派得上用场的嘛,值得嘉许。
*
我换上再寻常不过的美妙室内鞋,走向教室。
过了鞋柜这关,接著就是教室的考验了。我的座位啊,拜托一定要平安。
昨天等著我的是一张超级图钉椅,就不知道今天变成怎样了?
为了避免被人通电,我准备了橡胶板,不知道靠这个能不能度过难关。
「……咦?」
来到距离我的座位目测约五公尺的地方,我停下了脚步。
那当然了。毕竟已经有个人物坐在我的座位上。
她一副把这里当自己座位似的模样,抓住桌子不放,还鼓起了脸颊。
是和我决裂到连儿时玩伴这项地位都无法弥补的女生──葵花。
「这里是我的座位,你碍到我了,给我消失。」
「……唔。」
葵花似乎对我的话不高兴,脸颊更鼓了。
但她似乎听进了我的话,静静站了起来。
「有事就赶快说啊。」
葵花不改一脸小孩子呕气似的嘟嘴表情瞪著我。
虽然我完全搞不懂她在想什么,但至少没有Cosmos那么可怕,所以就算了吧。
「……没~~事啦。」
她最后丢下这句话,就立刻从我身前走开,回自己座位去了。
莫名其妙……不过,葵花你倒是做得相当不错嘛。
你趴在我桌上待命,也就证明今天不会有图钉椅子。那我就不客气地坐下了。
呼。虽然有点温温的,但我已经好久没有从一大早就能坐在正常的椅子上啦。
倒是Cosmos跟葵花都一样……她们这是在帮我吧?
怎么突然又会帮我……
「喂。」
「唔喔!做、做什么啦?」
背后一声没精打彩的说话声,吓得我把这些疑问都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惊吓之余回头一看,原来是小桑。
他脸上有的不是一贯的开朗表情,而是以彷佛比赛中站在投手丘上时的那种正经表情盯著我看。
「比赛还没结束,还只打到九局下半两人出局。所以,我会在这里反败为胜给你看。」
「啥?」
我用力歪头纳闷,但没有意义。
因为小桑说完这句话,就大步走向自己的座位坐了下去。
呃,你说比赛……这可是棒球校队王牌对上校内地位最后一名耶。
明明就已经连比都不用比了吧?
该怎么说,很多事情都让我觉得莫名其妙。
*
──午休时间。
今天早上的班会时间,发生了对我而言最可怕的事件。
导师把那些一点都不重要的联络事项讲完的同时,小桑就站起来说话了。
说起他过去喜欢的女生喜欢上我,所以他对我恼羞成怒。
说起他为了报仇雪恨,蓄意欺骗我,安排让我被大家误会。
说起他为此而利用了几个人物……
没错,他把这次事件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在全班面前说了出来。
还不忘隐去Cosmos与葵花的名字,不造成她们的困扰。
最后更深深下跪磕头,对班上的所有人谢罪。
我赶紧朝葵花一看,发现她露出震惊的表情,所以她多半也不知情。
就拜小桑这样的举动所赐,让我身不由己地得以摆脱了现状。
几个班上同学来跟我道歉,甚至还说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当然友情并非就此恢复原状,但相信是不会再像先前那样被恶整了。
然而,我根本不期望这样的结局。
毕竟我得救的代价,就是牺牲小桑。
一直到昨天,我都还受到各式各样的恶整。
这些恶整的目标,有可能转移到小桑身上。
这比我自己受到恶整还难过。
小桑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来?思考这理由时,我第一个就会想到某个人物。
我怀疑是除了我以外唯一知道所有情形的她做了什么,于是前往图书室想问个清楚。
*
「是你做的好事吗?」
我瞪著坐在柜台的她──Pansy这么一问,没想到她却也不高兴了起来,用犀利的眼神瞪著我。
「不是,是你做的好事。」
「啥!」
Pansy话中带刺的这句话,让我发出大大一声搞不清楚状况的疑问声。
我做的好事?我什么都……恐怕很难说是什么都没做啊。
「坦白说,站在我的立场,也觉得这个状况非常伤脑筋。早知道会弄成这样,就不该还多设下一道保险啊。」
看来Pansy是真的觉得事情非她所愿,口气显得很呕气。
我是不太清楚,但看来Pansy似乎搞砸了什么事情。
「不过花洒这么傻,大概不会懂吧。」
喂,闹别扭是没关系,不要迁怒骂我。
「那你就说得让我听得懂。」
「……就是真正的你。」
Pansy不改一脸不高兴的表情说下去。有够可怕。
「真正的我?」
「真正的你,不管什么样的时候,都会耿直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你根本不在意对方对你的观感,无论如何就是要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大贺就是被这样的你影响到了。」
「这话怎么说?」
「不要什么都来问我,自己想一想。你真的有够傻。」
请问一下……Pansy同学……你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呢?
坦白说,这超可怕的啦。
我自认没做出什么会惹你不高兴的事情啊。
「这次也有一部分是我自作自受,所以我就好心告诉你,但是下不为例。」
「好、好啊……」
呼……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自作自受,但看来她总算是愿意告诉我。
还好还好。我的性命也安全了。
「我想你也知道大贺他只是非常怨恨你,但基本上他是个好人。开朗又活泼,是个非常不肯认输的人。这你懂吧?」
那还用说?虽然现在关系非常尴尬,但我跟他可是已经认识很多年的好朋友了。
啊,应该说曾经是。
「而你就是对这样的大贺说了:『对我就不用了,我要你跟她们两个道歉。』被你这么说,他会怎么想呢?」
凭小桑的个性,那当然是……!
「你总算懂了?要是大贺听你的话乖乖照办,就等于他输给了你。接受他怨恨的对象同情他,还帮忙保护他的立场,他不可能做得出这种事,所以他才会救你。因为他不想输。」
不认输也该有个限度啊……小桑。
而且我这边根本就没当成在比输赢。
不,这样想就太失礼了。既然如此,我就换个想法吧。
小桑,你这一棒九局下半两人出局下的反败为胜全垒打实在太漂亮了。
「……真的是太失败了。」
「你是哪里失败了啦?」
我的话让Pansy的眼神变得犀利。被她尖锐地一瞪,我不由得窘迫起来。
「我刚刚也说过下不为例吧?我对你绝对不会说谎,但说了就会对我不利的话,我是不会说的。」
Pansy把脸往旁一撇。
该怎么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闹别扭的模样,还真有点意思。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难得你来了,我可得好好努力才行呢。」
Pansy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恢复了一如往常的平淡态度。
还好……真的是还好她变回平常的Pansy了……
花洒的内裤差点就要因为恐惧而被洒水了呢。
「我说啊,花洒,我有事想问你。」
Pansy从柜台站起,来到我的正前方。
「想问我?什么事?」
「你听大贺说过他为什么会喜欢上我吗?」
这个女生在讲什么鬼话?
我很想问她为什么想问这件事,但要是她生气又会很可怕,所以我还是不问了。
「听过。小桑说契机是他在决赛输球而沮丧的时候,你安慰了他。」
真是的……竟然只为了几句温柔的言语,就不把外表当一回事而喜欢上她,小桑你也太重视内在啦。换作是我,我有把握不管听了多中听的话,都不会对她有一丁点心动。
「这样啊。所以他是个骗子了。」
「为什么这么说?」
「我根本就没安慰他。我跟他在南出口碰到时聊到的内容,也就只有把我的名字告诉他而已。」
「啥!我听说的可是你对小桑说什么『你很帅气,让我好心动』或是『坚强又温柔』之类的话耶。」
「你觉得我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这种话吗?」
这句话太有说服力,让我伤脑筋了。
也就是说,就如Pansy所说,小桑当时说的话是谎言吗?
那么,他为什么会喜欢上Pansy?是一见钟情?有可能对这种不起眼的辫子眼镜女一见钟情吗?如果真是这样,问题可就严重到要建议他去看眼科了。
「你想知道?」
「不怎么想。」
「我就好心告诉你,算是为这次的事道歉。」
「我都说不用了。」
「不行。我不是说过我要把我真正的心意告诉你吗?那还有后续。」
「后续?这些无所……等等,喂,你做什么啦?」
我还没抱怨完,Pansy就把我的身体转了半圈。
这女的完全不想听我的意见啊。
「我要准备一下,你等我。」
她说这句话的同时,背后传来衣物摩擦的声响。
咦?不,这个女生在搞什么啊?她该不会在脱制服?
喂喂,你是打算色诱我吗?
不对不对不对!请你看清楚现实跟镜子啊!行不通的啦!绝对行不通的啦!
你要搞养眼镜头,实在太牵强了啦!
我赶紧想阻止,正要转身的瞬间。
「你等的时候,就跟那边那个我朋友玩吧。」
「……」
一阵嗡嗡作响的翅膀震动声中,一只锹形虫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我眼前。
它牢牢攀在地板上的模样,坦白说除了可怕还是可怕。
毕竟这只锹形虫远比寻常锹形虫来得大。
是长颈鹿锯锹形虫(注:学名Prosopocoilus giraffa,雄性成虫的长度有35~118公厘,雌性有31~56公厘,是所有锹形虫当中体型最大的品种之一),碰响双锹的模样更是太可怕了。
看著它这样,脑海中莫名闪过黑色莲花的模样。
「它叫刺针。很可爱吧?」
明明是锹形虫,为什么名字却专攻突刺?
总之要是贸然有什么动作应该会出事,我还是乖乖别动吧。
「我要让你看到真正的我。」
不,就说我对你的色诱镜头没有一丁点……
一块显得格外漂亮的白布……有点像头巾的白布条飘到我的脚下。
为什么会跑出这种东西?
「久等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真的是饶了我吧。
要是我现在转过身去,跑出的是全裸的Pansy,我可是会瞬间失明的。
该死。总觉得没用,但我还是要做最后的抵抗!
「你为什么闭著眼睛呢?」
我转过头的同时听到Pansy的声音。
「是因为我不想失去光明。」
我最后的抵抗,就纯粹只是闭上眼睛。
「你不好好睁开眼睛,我就非得请刺针帮忙不可了。」
前门有虎(Pansy),后门有狼(刺针)。
该死。好啦,我睁!我睁开眼睛总可以吧!
我做出觉悟睁开了眼睛。永别了,我的视力二•○!
「这……这……」
映入眼帘的光景让我一脸呆样,张大了嘴。
她脸颊染成朱红色,映出了羞耻。
摘下眼镜,解开辫子,拿下「缠胸布」的她胸部超级大……是我这辈子见过的女人当中最美的一个。
「你、你是……!」
「这才是大贺喜欢上我的真正理由。」
一头留到比肩膀再长一些的轻柔长发、形状工整的漂亮眼睛、细而高的鼻子、低调自我主张的小小嘴唇,以及巨大的胸部。这有E……不对,有F罩杯啊。
她站立的身影,以及透过胸部让我看出的匀称身材。
完美。一个完美的女人就在我眼前。
Cosmos也是个美女,但Pansy远远凌驾在她之上。
要是她们两人站在一起,Pansy的美足以让Cosmos失色。
「是不是该说声,好久不见?花洒。」
「啊、啊、啊呜……」
Pansy取笑一张嘴又张又合丑态毕露的我。
我最震惊的,并不是看见Pansy真正的模样。
我现在得知了一个令我震撼的事实。
那一天,在地区大赛决赛结束后,我等小桑时让我看得目不转睛的女子。
那个胸部大又漂亮的大姊姊。
她……原来就是Pansy。
「你、你不是待在南出口吗?」
「我之前不也说过了吗?我对你有兴趣,所以先绕去北出口,后来才去南出口。因为我家就是离那边比较近嘛。然后我就是在回家路上遇到了大贺。」
Pansy以微微懊恼的表情这么说。
「当时我太大意了。被大贺问到名字,我没多想就老实告诉了他,这点也很失败。」
相信她本来有把握,打扮成现在这种模样就不会被认出自己是Pansy。
相信她本来应该可以不被任何人发现,顺利离开球场。
「都是你害的。因为我当时冲昏了头,忍不住说出了本名。」
但她却失败了。
原来如此啊。这样听来,我的确很能体会小桑的心情。
要是看到这么完美的女人站在眼前,相信任谁都会坠入情网。
Pansy的美就是如此完美。
而小桑一直瞒著我这点啊?
而且既然看过眼前这个Pansy,再看到Pansy在学校里的模样,应该会吓一跳吧?
一想到这里,就觉得有点好笑。
「『无条件喜欢我,长得超级漂亮,胸部又大,个性文静又乖巧的女生』。」
Pansy撂下这句话。
这是以前我在房间里发过的牢骚,是对我而言的理想女性形象。
「我觉得我完全符合。」
虽然觉得说自己是美女的女人未免令人不敢领教,但以她的情形来说就没有办法。
坦白说,她是我人生史上见过最美的女人。
漂亮成这样,要是没有自觉反而才奇怪。
……我败了。完全败给她了。这下不妙。
她竟然在最可怕的时机打出了一张最凶恶的牌。
「花洒……」
「咿!」
我发出没出息的颤抖叫声,Pansy走过来依偎我。
她把自己的嘴唇凑到我耳边,呼出甜蜜的气息对我轻声细语。
即使明知这是魔鬼的耳语,我还是无法阻止自己听下去。
「你不再来图书室了吗?」
Pansy丢出和昨天一样的一句话。可恶啊,这样根本犯规吧。
「……我会偶尔来。」
「你不天天来,我就不打扮成这样。」
「……我会每天来。」
听到我这么说,Pansy低下了头。
「我好高兴。我真的好高兴……终于……能够走到这一步了。」
Pansy没有转头,身体微微颤抖。
「喂,你还好……痛死啦!你做什么啦!」
我正要凑过去看清楚Pansy的脸,一本书就命中我的脸。
是伊索寓言《龟兔赛跑》。
「花洒,你不为自己而是为了重视的人拚命努力。你有这样的情操,我要给你奖赏。」
Pansy声调冷静,彷佛先前那种态度都是假的一样。这女的实在是……
「~~~~~~!」
下一瞬间,我的心思全被脸颊上传来的柔软触感给赶走了。
是Pansy把自己的嘴唇按到了我脸上。尽管只是连一秒钟都不到的短暂瞬间……却是扎扎实实。
「……呼。我很拚呢。」
Pansy亲了我后,立刻跟我拉开距离。
大概是相当害羞吧。她的脸红得令人难以置信。
但我没办法取笑她。我应该也差不多。
「我、我、我话先说在前面,我讨厌你的这个事实是不会变的。」
「是啊。毕竟你说过你才不想和我接吻,对我没有这种感情嘛。」
我聊胜于无的抗拒毫无效果。Pansy伴随著这句话再度来到我身边。
「我倒是因为这次的事……变得比全世界的任何人都更喜欢你,还变得想跟这样的你接吻……做各式各样的事。」
Pansy把自己的手放到我手上。我就是无法挥开她那微弱颤抖的右手。
「谁管你啊?」
相信Pansy应该早有确信。
确信她露出真面目,我就会不得不来图书室……
唉……我到底要怎样才能摆脱她?这女的真的很棘手。
「花洒,我这么努力,你都不给我奖赏吗?」
「怎么可能给你!」
「哎呀,那真遗憾。」
Pansy以慧黠的表情开心地笑了笑,右手增加力道握紧我的手。
相信做这动作的她本人也相当害羞。飞红的脸颊与颤抖的身体就证明了这一点。
然后,她那双水晶般的眼眸美丽地锁定我的身影,棉花软糖般的嘴唇甜美地动了动。
「以后也请多多指教了,粗鲁又不体贴的烂人如月雨露。」
「少啰唆,阴沉又让人摸不透在想什么的烂人三色院菫子。」
这女人外貌的确很好。完美。
可是,即使是这样,唯有这女人的内在,我无论如何都不觉得有办法喜欢。
那还用说?因为她过去一直对我搞出最强大最可怕的「使坏」。
因此,无论站在我眼前的是多么只应天上有的美女,当时我的那种心情就是会从脑海中掠过。
喜欢本大爷的竟然就你一个……?
──一年前的七月。
「热~~死啦~~~~~~!」
慢慢把人烤焦的太阳,让我毫不保留地发泄不满。
好热。太热了。
我当然知道现在是夏天,但就算是夏天,也太热了吧……
我想回去了啦……我只想在空调够冷的房间里纳凉。
「啊……酱汁的味道好危险啊。」
装在袋子里的炸肉串飘出来的酱汁香气黏腻地飘进我的鼻孔。
饿肚子时闻到的话会令人抵挡不住,而在这种大热天飘出来,就另有一种令人抵挡不住的感觉。
再怎么说,这样可能还是买太多了。
「哎呀呀……小桑要不要紧啊?」
我一边调整身体的平衡免得让双手捧著的炸肉串掉下去,一边想起好友的脸。
今天是地区大赛的决赛。
我们的高中在这个只要再打赢这场就能打进甲子园的关头输了球。
身为棒球校队王牌投手的小桑一定很懊恼吧。
他在大家面前露出笑容,但只是强颜欢笑,其实绝对很沮丧。
因为小桑肯定比任何人都想打进甲子园。
「不过只要吃了这个,应该多少会打起精神来吧。毕竟小桑那么爱吃炸肉串。」
所以我在这里等著小桑。
毕竟,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好朋友。
「……问你喔。」
「唔喔!什么……唔喔喔喔喔!」
「竟然一次吓两跳,你好有意思喔。」
第一声惊呼的原因是因为有人从我背后叫我,但第二声不一样。
眼前这个人,不就是之前待在球场那个超漂亮的大姊姊吗!我在比赛中看到她时,就因为她实在太漂亮,害我看傻了眼,都没注意到有界外球朝我飞来,直到这颗球在我身上打个正著!
我是被这么漂亮的大姊姊叫住才会吓到啦!
不对,糟了!
早知道会被这么一个大美女叫住,我就不应该松懈,应该贯彻平常的笑容才对……
就算四周都没有人在,也不可以松懈啊。
今后我要努力做到连心声都在演戏,口气也要统一成文弱的我。
嗯,大爷我一定办得到。
「啊啊……咳!找、找我有什么事吗……请问?」
我清了清嗓子想掩饰,结果却掩饰不住,反而愈描愈黑。
「不用勉强自己用敬语,我不也没用敬语吗?」
话的确是这么说没错,但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话就没大没小,好像也不太好吧?
尤其她这么漂亮。我想尽可能让她对我留下好印象。
虽然我不免纳闷,她叫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是……这样吗?」
「是啊。你不用敬语,我反而比较开心。」
「好,那我就这样说话了。」
「你这切换的速度……真不简单。」
糟了。我太兴奋,立刻就切换成不用敬语的口气,结果又搞砸了。
她口气虽然平淡,声调却显得有点傻眼啊。
不对,可是我不能这么简单就放弃。冷静想一想。
突然被不认识的女生叫住,这种状况下可以想见的可能性有四种。
首先第一种,是要推销怪东西的可能。
要是这个时候觉得「喔嘿嘿,这女的好漂亮啊」就跟去,也许就会被迫买下奇怪的产品,或是被拉去信奇怪的宗教。
但这个可能性应该很稀薄。要做这种事不会锁定高中生,而是会挑理应更有钱的成年人。我手上有的不是钱,而是炸肉串。
因此,驳回。
接著是第二种,要问路或问现在几点的可能。
迷路了,或是想知道现在几点,所以就先找待在附近的我问问看再说。
但应该也不是这样。那当然了,因为这女的刚才还在球场看球。
也就是说,她是知道路而来到这里,而且钟塔就盖在我们旁边。
根本不必问我。
因此,驳回。
接著是第三个,也就是这女的热爱炸肉串的可能。
从常识来判断,这是最不可能的。
就算再怎么喜欢炸肉串,也不可能会找捧著这么一大堆的男生讨。
可以说光是举出这个可能性的这件事本身就错了。
因此,驳回。
最后是第四种,这女的对我有意思的可能。
女方主动对呆呆站在棒球场的男人攀谈,也就是所谓的逆搭讪。
这个可能性并不是零。对我的外表如何评价,是因人而异。
说不定对这个女的来说,最理想的长相就是我这样……不是不可能!
来,我要想起来!国中时代不也有个女生来找我献殷勤吗!
因此,采用!
好,就朝这个方向谈下去吧。
「那么,我刚刚也问了,找我有什么事?」
我尽可能装得老神在在地问起。
「我是对你有兴趣才找你说话。是不是造成你的困扰了?」
第四项真的被采用了耶喂!我本来还当玩笑,结果竟然是真的!
轮到我啦~~~~~~!耶~~~~!虽然我也不是说这辈子已经苦守寒窗多少年,但就是轮到我啦!这种喜悦肯定在我整个人生中都能排进前三名!
「哪、哪里,一点也不会困扰啊!」
我、我要冷静啊!这女的对我有意思。错不了!……应该。
可是!可是呢!这个时候不容失败,免得把事情搞砸,让她觉得「什么嘛,我太失望了,还是算了吧」。可是,又要怎样才算是成功呢?
「问你喔,你对我是不是也有兴趣?」
「有啊,我兴味盎然。」
「这发言可真令人开心。」
「彼此彼此。我也是从刚才就一直听到令我开心的发言。」
「那我可以来个提议吗?」
「嗯?没关系啊。」
「我被这大热天和阳光给弄得有点累了。所以,我是想说我们两个先找个凉快的地方……我想想,例如找一间咖啡馆,然后好好聊一聊……可以吗?」
敲可爱啊~~~~~~!
她歪著头窥看我眼神的动作……太可爱了啦!
然而,可是……
「呃~~抱歉,这我不行。」
或许是没料到我会这么回答,她睁圆了眼睛,连连眨眼。
「这是为什么呢?」
不妙,她的声音感觉变得有些心情不好了。可是,怎么说,也是啦。
一般而言,攀谈的对象说对自己有兴趣,实在不可能说不想去咖啡馆啊。
「我是在这里……等人。」
「你等的,是女朋友?」
「如果我等的是女朋友,那我就变成同性恋了。」
「真是令人震撼的事实。」
「我可没承认!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那我就放心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种答案?虽然觉得她的思路有点怪,不过就别计较了吧。
她这么可爱,所以就原谅她吧。可爱与胸部就是正义,这是从纪元前就确定的事。
「不好意思啊,我等的那小子遇到有够沮丧的时候,就是会不对任何人说,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所以我不能丢下他不管。在他来之前,我都不会离开这里。」
呃……虽然不是今天的话就可以啦。改天……啊,对了。
「这样啊……那只要不是今天就可以?」
「对啊,那当然。所以呢,麻烦告诉我你的联络方式跟名字。」
没错,就是这招。这就是成功的答案。
不巧的是,今天等小桑来了,我就得以他为优先,没有心思去想这些。
那么我只要把目标放在取得联络方式与名字,日后好和她再见,这样就行了!
「要告诉你是没关系,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条件?」
「……我想想。可以跟你要一串这个吗?」
她说著所指的,是我双手捧著的一大堆炸肉串。
「我想要有个可以纪念我跟你说话的东西。只是给我一串,应该不要紧吧?」
「呃……又要跟你说不好意思,这也不行。」
「为什么?」
该、该死!我干嘛一而再再而三拔旗啦!
要知道只要拿一串炸肉串去换,就可以知道这女人的联络方式和名字耶。
怎么想都觉得这个方案非常划算!
……可是,这堆炸肉串不行!绝对不行!
这些东西是为了尽可能给小桑加油打气而存在的,不是为了我的欲望而存在!
「这不是我的东西,是我等的人的。」
「不是用你的钱买的吗?」
「这……是这样没错,但是总之,这些不能给你。」
「明明有这么多却不行?」
「就是有这么多也不行。」
「是吗?我好遗憾……」
不妙啊……这下失败的可能性很浓厚啊……
唉唉~~我竟然让这么漂亮的女人沮丧,真是个傻子……
「不过,这也让我有点高兴。毕竟我对你多了很多了解。」
然而她的声调却有些雀跃。
咦?该不会是又来了一次机会?取得联络方式和名字的机会来了?
「所以,我们下次再见,到时候再聊很多很多事情吧。我非常期待能跟你好好聊聊。」
好的,要出题了!
Q:两人誓言再见面,为此要交换什么东西呢?
A:当然是联络方式和名字!
「好啊,那我们交换一下联络……」
「到时候,你会对我好吗?」
唔……我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可是她那么可爱,还是原谅她吧。这天使的微笑足以作为任何过错的免罪符。
「只要在我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我会尽力。」
「要是你不守约定,我会对你使坏得非常厉害喔。」
「我怎么可能不守约定?我是那种决定要做就会做到底的类型。」
OK!台词也说得很漂亮!好啦,欢迎光临!联络方式先生和名字小姐!
「那我就放心了。我要走了。」
「咦?」
等等,你……在说什么鬼话!
都誓言要再见面了,却联络方式和名字都不给,这是怎么回事啦!
是怎样?你的意思是只要两人命中注定有缘,什么都不做也会再遇到吗?
怎么可能!你是有多爱偶像剧啦!不要小看现实啊!
「喂、喂!既然这样,就先交换一下联络方式跟名字……」
我勉力挤出声音,但偶像剧少女已经背向我,开始走远。
虽然我想追过去,但双手捧著的炸肉串有可能掉到地上,所以想动也动不了。
啊啊……看我做了什么好事……结果还是搞砸了吗……
我正垂头丧气,她就转过身来对我微微露出笑容。
嗯。有够可爱的。
「你要记住喔。因为我啊,好怕寂寞,又好爱撒娇。」
这就是她最后说的话。说完她再度转身背向我,一步步走开了。
唉……偶像剧思考怎么不给我灭亡呢。
到头来,她的联络方式和名字我都没能拿到手,就在要把人烤焦的太阳底下,一直等著小桑。
…………话说,小桑几时才会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