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老弟,麻烦帮2号桌的客人点餐!」
「知道了!」
我开始在小椿的店打工一阵子之后的星期一。
时间时时刻刻过去,离老板帮我留书的期限已经只剩四天。
只听我这么说,也许会觉得有点陷入危机,但请各位放心。
照算下来,只要照现在的步调努力,是可以确实达到目标。
也就是说,对现在的我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存不存得到钱,而是能不能确实做好打工的工作,只是……这个部分也请大家放心。
接下来,就为各位展现我──如月雨露华丽的成长吧!
「不好意思,请问要帮各位点──」
「呃,鲜榨葡萄柚沙瓦跟威士忌姜汁汽水,还有,一杯生啤酒。然后,整条的腌小黄瓜跟凯萨沙拉。炸串拼盘一份,还有,另外加点帆立贝两串、洋葱三串、杏鲍菇一串、鹌鹑蛋两串……你们两个还要其他的吗?」
「啊,麻烦给我培根。」
「还有麻烦加一串葱。」
喂喂,不要在我问完「请问要帮各位点餐了吗」之前就二话不说直接点菜啦。
真希望客人可以先点饮料,然后再想要吃什么。
但这不成问题。我全都确实抄写下来了。
「好的,请稍等。」
如何?和第一天相比,看得出大幅的成长吧?
单子上写了「鲜葡」、「姜威」、「串拼」等种种菜色的缩写。
这就是我每天努力打工,渴望能迅速抄下客人点餐内容而得到的能力(Order)──「缩写(Short Write)」。写成英文就会帅气一点,所以就写了。
之后只要每天用手机更新部落格,练到可以预测特定的未来,我想就完美了。
「客人要点餐了!」
「嗯!知道了呢!」
「来哟!鲜葡、姜威,还有生啤!麻烦了!」
但还是比不上身经百战的老手。
竟然在我问了点餐内容而送到厨房之前就已经准备好饮料了……
身经百战的老手所具备的能力「仔细听取(Tightly Listen)」还是那么精湛。
「知道了!」
不管怎么说,当初我对打工还有若干不放心,但这是杞人忧天。
工作虽然辛苦,但我就像这样每天过得一帆风顺。
「久等了,为各位送上饮料。」
「好的~~啊,随便放在那边就好,我们自己会分。」
「谢谢您。」
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把饮料往桌上叩叩叩地放下去。那么,接下来是──
「喂,小鬼!赶快来帮我点餐!」
呃……是真山大叔啊……真不想过去啊……
「好的,久等了……请问要点餐吗?」
「我不就说了吗!你还是一样笨啊!」
看吧,我还是一样笨呢。
所以,请您以后给我去找其他人服务。
「你这什么脸?有意见吗?」
不是的~~我满脑子都只有意见~~
「哪儿的话。」
我一边暗自咒骂,一边面带笑容否认。
这个真山大叔从开幕第一天就几乎每天都来光顾,但莫名地把我当眼中钉,老爱说话讽刺我,是个非常麻烦的人物。
一下子说我态度差,一下子说我口气不好,一下子说我眼神死……找碴的情形实在太多,到一半我就懒得数了。
各位也不会记得自己过去吃过多少个面包吧?就是这么回事。
「实在是,摆出一副会让饭都变难吃的脸……」
大叔,你很烦耶。从初期、中期到尾声都在找碴,完全没有空档啊。可是我不会认输。
呃……是棋子……我就让大叔见识见识我作为棋子跃动的打工本领。
「那么,餐点部分,我要高汤煎蛋卷和……」
我华丽地写下大叔点的一长串餐点,再度走向厨房。
等我把单子送到,先前那几个大学生点的菜还有大叔的生啤酒都已经准备好了。
后来大叔酒足饭饱讽刺够了,催我去结帐,所以我到了收银台。
「一共是四一一○圆。」
「啥?我有吃那么多吗?你该不会给我乱加……没有,算了……拿去。」
款项很Sweet(注:「四一一○」可以硬凑成接近Sweet的日文拼音),但从他嘴里呼出的酒臭味与油腻味混在一起的老人味非常臭酸。
「找您九○圆,这是明细。」
「好。」
「谢谢光临!欢迎再度光临!」
我暗自在心中无意义地咒骂「不要再来了」,大叔拜拜。
「喔,真山先生今天已经回去啦?」
我正为了棘手的客人回去而松一口气,打工领班金本哥就出现了。
这个人是从总店调过来的可靠大好人,现在三十二岁。说是辞去了上班族的工作,目标是当声优,是一位人生路走得相当冒险犯难的自由业人士。
用小桑式的思考来看他的姓氏,就觉得应该很耐用。
多半是广岛东洋鲤鱼队或阪神虎队的球迷吧。
「那我去上菜跟饮料,如月老弟就麻烦整理桌子了。」
「知道了。」
我正按照金本哥的吩咐收拾餐具、擦拭桌子,就有一群新的客人到店。
一听到「叮铃叮铃」轻快的声音,我立刻带著历经千锤百炼的营业用笑容前往门口。
「欢迎光临!请问几位……啊。」
「哇,亏我是听说小椿很努力在工作才来的……为什么有细菌在飘?」
失敬失敬,这可不是把敝人在下当细菌看待的几位班上大红人吗?
各位看似身体微恙,何不劳驾转动各位的贵体移步出去呢?
非常抱歉,本店不接受妆化得很浓的郊狼光顾──
「你原来是在这里打工啊……既然这样,赶快带位好不好?你不是店员吗?慢吞吞。」
真受不了,A子同学老是这么充满火药味,令人伤脑筋。
累积压力可不好啊。你本来就因为妆太厚而需要好好保养皮肤,再加上压力大,我看会来不及吧?会整个差到拉不回来吧?
要是你和其他人看齐,只用看脏东西似的眼神瞪我就没事了。
「这边请。那么各位请稍待。」
「花洒的敬语真的让人很有突兀感,糟糕到根本笑不出来吧?」
A子同学的废话真的让人很有嫌恶感,糟糕到根本笑不出来吧?
还有,其他几个家伙。你们从刚刚就太爱点头了,多少发言一下。
好了,带位也带完了,送水跟点餐……就拜托金本哥吧。我不想过去。
「不好意思,金本哥,可以麻烦你帮5号桌客人点餐吗?」
「嗯?5号桌的客人?如月老弟你去不就……啊哈~~看这制服……是跟你同校的学生啊~~!」
他朝座位区一瞥,对我露齿微笑。
不愧是三十二岁的自由业,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情。
「是。我不太方便去应付她们……可以吗?」
「你不用全说出来,我都知道。是里头有你的女友吧?OK,包在我身上。同样身为男人,我能够了解你想让女朋友只看到自己帅气一面的想法。」
他体谅到我的难处之余,却又对最关键的部分自行曲解。不过好歹他肯代我上阵,就别计较了吧。
另外再顺便冷静分析他的发言,就觉得他似乎是说打工时的我不帅气,不过这也同样就别计较了。我对无自觉的恶意已经有了充分的抗体。
「那可以请你帮我把这些菜端给9号桌的客人吗?」
「好的。」
我们暗中互换工作,我匆匆忙忙将菜端往9号桌。
我一边上菜一边用眼角余光往旁看去,看见金本哥已经走向红人群那一桌。
「对了对了,说到这个啊,我听班上男生说,最近好像在流行一本拚命打倒哥布林的小说耶~~」
「真的假的?而且哥布林是什么?」
「就是那个啊那个!戴著帽子、留著八字胡的大叔!被誉为喜剧之王的人!」
那不是哥布林,是卓别林。被你们讲得共通点根本只剩下个「林」字了。
还有,你们几个,我就不要求电击文库,好歹谈谈角川的作品。
受不了……顺便说一下,我喜欢的角色是剑之圣女,她胸部很棒。
「各位久等了!请问要点餐了吗?」
「那是什么啦~~?竟然说现在流行打倒八字胡的大叔……呀哈哈哈!好好笑!」
金本哥被无视得有够夸张的啊。麻烦你加油点……
「让各位久等了!请问要点餐了吗?」
「好烦!这个人是怎样,嗓门有够大的!啊哈哈哈哈!」
「失礼了。那么,请问可以为各位点餐了吗?」
好厉害啊,笑容毫不动摇。换作是我,我想在这个阶段就已经气疯了。在内心气疯。
「好~~那我来点餐喔~~」
喔,由A子同学负责点餐,也就表示她还维持住之前曾一时岌岌可危的小团体领袖地位?相当有一套啊……
「炸串拼盘两份。还有饮料,我要乌龙茶,大家要喝什么?」
领袖点完餐后,接著她的部下郊狼们也嚷嚷著点了餐。
其他人全都点番茄汁。也许是对血很饥渴。
「那么请稍等……哎呀,我忘了一件事!呃……是你吗?」
金本哥你怎么啦?为什么突然换成平辈间亲热的语气,对A子同学露出笑容?
你是迷上她了吗?也是啦,虽然听说A子同学卸了妆以后脸孔就会变得很前卫,但平常还算可爱啦。你会被骗,这种心情我也不是不能体会。
「找我有什么事吗?」
即使面对年长的金本哥也还是一样强势,果然有一套啊。根本是野性味道全开啊。
可是,突然被人盯著看似乎还是让她难为情,只见她用小指搔著脸颊。
……那么,金本哥是打算说什么?
「我跟你说,你男朋友如月老弟,他很努力的。」
「啥?啥啊啊啊啊!」
金~~本~~!你这家伙给我胡说八道什么东西啦!
「才、才不是!我才不是花洒的什么鬼女朋友!」
「哈哈哈!不用害羞的。刚才我已经从他本人口中问得清清楚楚了!」
我才没有说!你是怎么听歪才可以扭曲成这样?
「那个小子……!我真不敢相信!」
好巧啊,A子同学,姑且不论你说的「那小子」是谁,我跟你有了一模一样的感想啊。
很好,现在立刻痛殴金子哥一顿。我批准。
也许你会觉得这年头不流行暴力女主角,但不用担心。
你不占女主角的缺,所以爱怎样就怎样。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我好想吐……」
就算爱怎样就怎样,也不用做到这样吧!
「哎呀,虽然总觉得她妆化得浓了点,但你女朋友真漂亮呢!如月老弟!」
金本哥给我用格外清爽的笑容回来了。
我很想立刻打断他那完美洁白的牙齿。
「咦?如月老弟的女朋友不见了……是怎么了吗?」
请你放心,她是在吐。
「……我去打扫跟补货……」
「你好机灵啊,如月老弟!是因为女朋友来了才这么卖力吗?」
你这个想当声优的自由业给我闭嘴,不要用那种不知道在抑扬顿挫个什么劲儿的声音跟我说话。
之后红人群的各位顾客在店里待了相当久的时间,跟尖峰期过了之后有了些余力的小椿要好地聊天,对结束打扫的我则送出「细菌去除菌,不算同类相残吗?」这种温暖的声援。由于差别待遇大得太非比寻常,让我眼泪都用飙的了。
我绝对不是在吃污垢,而是在清除污垢,所以不是同类相残。但我这个路人没有勇气面对郊狼,所以贯彻假装听不到的策略。
呼……今天打工,精神上比平常加倍疲累啊……
*
「我上学去了~~」
「路上小心~~☆」
早上,我听著配备了爱心图案围裙的老妈高尖的嗓音,朝学校前进。
「唉……真不想去上学耶……」
一关上家门的同时,我的脚步立刻转为沉重,说了这么一句话。
一走进班上的瞬间,绝对会受到红人群攻击啊。好讨厌啊……
不,就别再管她们了。我有别的事情更应该在意。
就利用这个时间,尽量多看一点Pansy的书吧!
呃,记得昨天是看到……
「早啊~~!花洒!」
「痛死啦啊啊啊!」
我纤细的心灵转眼间就被来自背后的袭击者给粉碎了。
会做出这种暴行的人,据我所知只有一个。也就是说,凶手是……
「葵花!我明明就一直跟你说,不要一大早就拍我的背!」
「嗯!花洒一直都在说!所以,你要一直一直说下去!」
这也就是说,等著我的是永远都会被拍背的未来?
……至少等成了大学生之后,实在是希望她能停手。
「而且你为什么在这里?不是比赛快到了,要去晨练吗?」
「啊!嗯,呃……足球校队的人要练习,所以我们今天不练!」
她的眼睛朝右一秒,朝左两秒……原来如此,是在说谎啊。
我可是你的儿时玩伴啊,别以为我连你说谎时的习惯都看不穿。
「为什么足球队要特地到网球场练习?」
我要对讲出这种刁钻谎话的你送上「骚货界的伊布拉西莫维奇(注:「维奇」的日文发音同Bitch)」这个绰号。毕竟你说是借给足球队用。
「是、是为了让花洒透透气!你最近都不能跟我一起上学,很寂寞,所以这样正好!」
原来如此。竟然这么周到,还挖了连理由都特地告诉我的这个洞给自己跳。
说穿了,就是她最近忙著参加社团活动,没办法跟我一起上学,觉得很寂寞。
我高兴归高兴,但她这行动可不值得夸奖啊……
「……你就别管我,现在先以网球为最优先啦。」
「这我当然懂!」
你就是根本不懂,我才要包上一层糯米纸来劝你,但完全不觉得你听懂了。
即使我投以狐疑的视线,葵花还是只笑咪咪地露出开怀的笑容。
「人家都有针对星期天的比赛,乖乖把身体调整到万全的状况嘛!我会加油的!」
她把我的叮咛右耳进左耳出,开心地双手牢牢抱住我的手臂。
我就这么被她左右摇来摇去,觉得非常烦。
「去年我输掉了,所以今年一定要赢!我要洗刷名誉!」
名誉都洗刷掉,不就只剩下污名还留著了?
「好好好,不要摇我。」
「好~~!嘻嘻嘻!」
她立刻停止摇我,然后就这么全身紧紧贴上我的手臂!
她赏了我一招伊布拉西莫维奇拿手的华丽技巧与出色身体条件融合而成的攻击!
技能之高堪称一流,一瞬间就让我迷上……等等,其实不是这样。
「葵花,你离我远一点。跟我贴得太紧,你会被旁人误会吧。」
其实我是很想尽情享受葵花身体的感觉,但我在之前的比赛里选了小桑。
所以,我决定要和其他人保持一点距离,这种时候就该乖乖忍耐。
「不行!跟花洒要好,才是我的早上!」
……我自己是觉得有好好表达,但看来她完全没听懂。
她似乎想表示即使赌气也不想放手,嘟起脸颊,抱紧我的力道增强了四成。
就算我现在强行挣脱,她多半还是会学不乖,又朝我抱过来吧。
「……好啦。可是,要是你交了男朋友,到时候可别这样啊,我会被他怨恨的。」
「啊哈哈哈!不用担心啦!我就没有喜欢的对象啊!」
啊,是喔?被你说得这么明白,还真有点落寞耶。
「对了对了!花洒打工打得怎么样了?告诉我嘛!」
「就很正常啊。最近渐渐习惯多了,我想应该算是有点战力吧。」
我内心觉得「相当有」,但嘴上就姑且说是「有点」。
这种为了避免说大话然后失败的预防措施是我这个路人的拿手好戏。
「好厉害!那会存到很多钱吧!」
「算是啦。只是相对的,累到一回家就马上睡著,课业方面有点担心。」
「咦咦~~!花洒不好好念书,我会伤脑筋的!」
这是因为你期末考满心想要我教你功课好不好?
偶尔也要靠自己努力啊。虽然我教还是会好好教啦……
「怪了?这本破破烂烂的书是怎么了?」
呃,你没事眼睛这么利做什么!早知道就应该赶快收起来……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只是拿来消磨时间而已。」
我右手拇指与食指互相揉搓,冷静地回答。
我不会愚蠢得只因为这点小事就动摇,造成连不必要的事情都被葵花猜到。
「唔?」
奇怪?她似乎不太相信……
「既然这样,就别看这么破烂的书,看别的不就好了?对了,只要找Pansy问问,她就会找些好看的书借你喔。」
这本书就是从你说的Pansy那边借来的!
「你看,这书有些地方都看不出写什么了……」
不是这样!是我弄得这本书看不出写什么了!
「没、没关系!看不出来的部分,过一阵子我就会买新的来看!」
「啊!对了!既然这样,在买新的之前,就问问Pansy有没有……」
「你很啰唆!我已经决定要自己买,不要管我!」
「干嘛吼人家啦!花洒坏心!」
我本想蒙混过去,却一个弄不好让葵花露骨地不高兴起来。
不要啊……这个骚货意外地是个会记恨的骚货,得想办法让她恢复好心情才行……
「对、对了,葵花!别说这个了,暑假你有没有想去什么地方?」
「暑假~~?可是花洒不是要去甲子园吗?」
总算勾起了她的兴趣,但这样还不够。除非做到让她高兴,不然绝对是出局。
「是、是这样没错啦,但除了去甲子园以外,我也还有其他日子有空,就想说这天要怎么办!我除了去甲子园帮小桑加油,接下来都没有什么地方会用到钱了啊。」
「咦?」
我说啊,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葵花小妹妹会歪著头?我才想歪头咧……
「……我说啊,花洒,我的生日礼物呢?」
「啊……」
不妙……我在另一个方向上搞砸了……我完全忘了……
考虑到我现在对钱必须能省则省,未必有余力能买葵花的生日礼物,该怎么办好呢?
「唔!花洒根本忘了吧!」
「啊,不是……我、我不是忘了!只是有点忙,就暂时放到脑袋角落去……我记得的,不、不就是护腕吗?」
我吞吞吐吐的藉口当然行不通,葵花显得非常不高兴。
「过分过分过分!亏我那么期待!」
「好、好啦!既然比赛是下周日,我周六就送到你手上!这样可以吧?好不好?」
我的状况真的已经非常吃紧,所以真的很难挤出闲钱去买,该怎么办呢?
如果找人借钱就勉强应付得过来,但我一向奉行老爸的教诲──「不管有什么苦衷,都绝对不要向爸妈以外的人借钱,尤其万万不可以找朋友借」,所以无计可施。
嗯……就死马当活马医,找老爸老妈商量看看吧~~~
「好啊!那我就原谅你!」
怪了?换作是平常,她都会再来上一段闹情绪,今天却这么容易就恢复心情啦。还真是稀奇。太好了太好了。
「好!那我们一路冲刺到学校!」
「啥?我打工很累了耶。今天你自己一个人去跑啦。」
「不~~行!为了惩罚你忘了我的生日礼物,你也要一起跑!」
即使我记得也铁定会被你叫去跑好不好?
不过,不管她说不说这句话,从手被她抓住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无从抗拒了。
「……好啦。只是,你可别跑得太猛啊。要是跌倒受伤可就麻烦了。」
「不用担心啦!有事我会救花洒的!」
救我干嘛啦,你先担心你自己好不好?
「那我们走了!要快跑喽!Let's Dash!」
也好,只要跟她一起上学,应该就不会受到红人群攻击,就别计较了吧。
虽然代价是得消耗非比寻常的体力……
*
午休时间。葵花与小桑要参加社团活动的会议,所以今天图书室里只有四个人。
由于发生过比赛与书这两件事,让我不敢伸手去拿点心,觉得非常难熬。
我内心正为自己的欲望天人交战,Cosmos就心浮气躁地朝我看了过来。
「花洒同学!今天学生会的各位提到,说要大家一起去小椿的店!」
他们不同于红人群,来了多半也不会造成什么危害,所以我是无所谓,但她可真不是普通的卖命。
对此我就不予置评了。
「是喔……呃……怎么会突然想去?」
「其、其实是山田大人对如月兄工作的情形非常有兴趣……于是我等学生会决心团结一致,聚集到如月兄旗下响应!」
附带一提,山田是担任会计那位。
这人不怎么重要,我就只随便介绍一下。
山田同学,路人。完毕。
「我明白了,那么我就恭候各位大驾了。」
虽然很多地方都穿帮得很明显,但这些部分我会当作没发现,不会放在心上的。
「遵命。」
这样一来,是不是先帮他们保留座位比较好呢?
可是我没有这样的权限,应该需要店长小椿批准吧。
我觉得凭我和小椿的关系应该说得通,但学生会的成员一共有七个人,要是得保留那么多人的位子,大概会影响店里的营业额。
「嗯,那么,我就先帮你们保留位子呢。Cosmos学姊你们打算几点左右到呢?」
哎呀,好贴心。我什么都不说,小椿就有了行动。
「哇啊!谢谢你!我想想……学生会活动是到六点,我们就留一点弹性时间,一小时后的七点过去吧!」
「我明白了。花洒也比之前学姊来的时候能干多了,敬请学姊期待呢。」
哎呀,好严格。我什么都不说,小椿就施加了压力。
「我们的打工领班也挂保证:『起初我还很担心会怎样,但现在可以放心』呢。」
虽然这位打工领班也帮我的校园生活挂了地狱保证就是了。
「好厉害啊,花洒同学!山田一定也会高兴的!」
真的假的?山田同学的喜悦就靠我了吗?……责任好重大啊。
「对了!Pansy同学也一起──」
「不,我不用了。因为我今天放学后有事。」
Cosmos问得情绪高昂,Pansy的平淡回答则显得情绪低迷。
她那冰冷得让Cosmos不由得当场笑容僵住的冰冷嗓音传遍了整个图书室。
「是、是吗?……我知道了。」
至于Pansy会这么冰冷,原因倒也不是出在Cosmos身上。
原因全都在我。
最近……或者应该说,从我开始打工以来,Pansy的心情都不太好。
看来对她而言,我放学后不来图书室这件事令她相当不满意,始终在闹别扭。
她话远比平常少,而且就算别人找她说话,她也只会像刚刚那样冷淡地回应。
连葵花与小桑开朗地找她说话也没用,从某种角度来说是无敌状态。
好了,气氛一口气变得沉重的这个状况……该怎么办好呢?
「Pansy,希望你不要那么闹别扭呢。花洒现在非常努力,我觉得这样是非常好的。」
「也对,我也这么觉得。可是……我心情有点复杂。」
即使由很会看人脸色又有胆识的小椿开口,她仍然冷淡。
从她的发言看来,对我打工这件事似乎并非百分之百反对。
「而、而且,花洒说过他决定了目标金额,存到这个金额之后就会减少打工……所以应该快了吧。」
小椿流著冷汗,再度挑战。Pansy似乎对她提到的「减少打工」这个发言很在意,在说到这几个字时全身一震。
「是吗?那大概还要多久才会存够钱?」
「照计画是会在这周内存够。再过一会儿,花洒应该就会回到你身边了。」
这不对吧?不知不觉间,我回去的地方被设定成Pansy那里了耶。
我本来打算等存够钱买回书就要减少打工的天数,但看来也许还是别减少比较好?
「…………我知道了。」
表面上Pansy似乎算是听进去了,但看这样子她还是不服气啊。
结果,Pansy之后完全不主动说话,一直在把玩辫子。
*
放学后,我被红人群太过尖锐的视线瞪得提心吊胆,迅速收拾好书包,逃出了学校。
今天一整天,我黏著小桑和葵花不放,成功地躲过了她们的逼问,但这样当然不等于解决了假男友发言事件,让我在教室待起来简直如坐针毡。
但是,现在就先别去想这些,专心做好眼前的工作吧。
现在的我是炸肉串店的齿轮。
我要心无旁骛地为客人带位、点餐、端菜,整理餐桌。
但话说回来,现在齿轮也还处在悠闲时段。
由于这是尖峰时间来临前一段稍有余力的时间,外场和厨房也都轮流在休息。
当然并不是跑进里头的办公室去休息,只是待在客人看不见的位子小歇,以便随时可以上场。
「如月老弟,你今天好像比昨天有精神?该不会是让女友鼓励了一下?年轻真好啊!」
身旁传来想当声优的那位所发出的充满磁性直透人心的嗓音。
他自己在乱猜,自己讲得很高兴,该怎么办好呢?
「金本哥年纪也没有多大吧?」
「很难说吧~~?我已经三十二岁,就一般社会的观点,已经很难说是年轻了吧?而且,从如月老弟看来,叫我叔叔都算客气了,不是吗?毕竟我读高中的时候,你还在你爸爸的袋子里呢。」
可不可以请你说是妈妈的肚子里?总觉得你的说法让人有够不舒服。
「真好啊,高中二年级!如果可以,我也想回去啊!我留下了很多后悔!毕业一阵子后我就在想~~想说要是那个时候那样做,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了耶!」
这年头要回去当高中生可是很辛苦的。例如入学典礼后的实力测验一考完就确定所有科目都得课后辅导,或是改不掉成人时代的习惯而带香菸去学校……要重来可也不轻松。
「金本哥要是回到高中生,会直接走声优这条路吗?」
「嗯~~很难说吧?说不定已经在做别的事情了啊。因为我想说如果那么年轻,除此之外应该还有其他事情可以做!然后又会后悔啦!」
喂,想当声优的,你不惜辞掉上班族的工作,梦想却很摇摆不定嘛。
「如果不想后悔,从一开始就走声优这条路不就好了……?」
「哈哈哈!这你就错了,如月老弟。就跟你说,即使我真的走上声优这条路,我还是会后悔!」
这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
「这样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应该不会后悔吧?」
「才没那么简单!你想想,高中不是只有三年吗?可以做的事情就那么点,做了这个就没办法做那个。这是一连串的取舍选择。例如说,要是拚命参加社团活动,不就没办法当回家社,每天过得悠哉了吗?」
听到社团活动这个字眼,小桑与葵花的脸忽然从我脑海中闪过。
他们两个多半不会想当回家社社员,每天悠哉过日子……
「参加社团活动的人对社团很热衷,应该不会后悔吧?」
「这你就错了,如月老弟。后悔这个字眼,就像字面上所说,是『后来』才『反悔』。我觉得大家只是当下拚命参加社团,所以没发现,等毕业以后就会开始想『啊啊,早知道就不该只参加社团活动,应该多跟大家一起玩或是多念点书』了。说穿了很简单,不管怎么挣扎,人差不多都会后悔啊。啊哈哈哈哈!」
所以是做出取舍选择,对舍弃的事物后悔了?有点被说服了。
「对了……如月老弟你会这么说,就表示你是回家社吧?」
「算是吧。」
虽然严格说来不太像是回家社,比较像是准图书委员。
「也就是说,你会羡慕参加社团或是对某些事情很努力的人?」
唔……金本哥说得没错,但被他说中就觉得有点难以释怀。
「这……是没错。」
「回家社不是很棒吗!从某种角度来看,是最自由的立场!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去做,这不是最棒的环境吗?」
只是如果找不到想做的事,就没有意义了。
「别那么皱眉嘛。而且你有个可爱的女朋友,不是过著很开心的青春吗!」
她不是我的女友,是我的野蛮同学。
「她不是我女朋友,而且我根本就没有女朋友。」
「咦,是这样喔?哎呀~~!这可害你难堪了。抱歉!」
喔?总觉得好久没有这样用嘴说就能马上得到对方相信,让我有那么一点开心。
「也就是说,是她喜欢你了啊!」
「也不是这样!」
为什么全都要往那个方向猜?真希望他不要有事没事都往恋爱方面乱接一通。
「哎呀?是喔?可是,你又不是身边一个对象都没有吧?我高中那年头流行的歌,歌词就说对自己重要的人就陪在身边。如月老弟你也有吧?身边就有你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啊……嗯。我想到了一个人,虽然我不会说是谁。
「而且,我就发现了一个很看重你的人!」
「是谁啊?」
要是这个时候你敢说「那就是我!」,我可能会一巴掌把你搧倒,你确定没关系吗?
「是小椿啊!她啊,为了雇用你来打工,辞退了另一个本来要雇用的人。这不就证明了她很看重你?」
「咦?是这样吗?」
小椿可是跟我说人手不足,所以很想雇用我耶。
「哎呀,原来你没听说啊?……嗯~~这件事,要保密喔。」
「是喔……」
「其实我们店……虽然我是从总店调过来的啦,不过我们店新招收打工人员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想进来,毕竟时薪也高。可是,小椿说『我有个朋友无论如何都需要钱』,空出了这个宝贵的名额,甚至不惜辞退本来想录用的人。」
真的假的……我再度觉得心里一半感谢一半罪恶感。
她愿意雇用我,我是很高兴,但对被我害得无法被录用的人和小椿就太过意不去了……
说不定这个人更优秀,对店里也能有更多贡献……
「所以啦,你就是有这么强的魅力!要有自信啦!」
这不是魅力,只是运气好啊……
只是凑巧在小椿的炸肉串摊子买了东西,当场随便想到而讲出来的话奏了效。
现在的环境也是一样。我真的运气很好。
小桑、葵花、Cosmos、小椿、Pansy。
虽然有一个人的真面目没被大家知道,所以立场比较微妙,但其他几个家伙都在发光发热。
而混进这些家伙里面,因为得以和他们一起而不知道在自豪个什么劲儿,自己内在却空空荡荡的路人,就是我。
我明明得到那么多的好意却只会坐享好处,根本不想回报任何事物,是个没救的家伙。我是非常高兴啦……可是大家为什么愿意这样陪我耗?
「喔,新的客人来了!也差不多该结束休息,上工去吧!」
「……是啊。」
唉……总觉得忧郁起来了,但还是打起精神来吧。
现在应该要专心工作,把不愉快的想法阻隔开来。
「欢迎光临……啊,Cosmos会长。」
「嗨,花洒同学!」
唔,我才正要阻隔这些念头,就跑来了一个棘手的客人……
「……是有预约的秋野小姐是吧?那么这边请。」
「嗯、嗯!各位,我们的座位在那边!好了,我们走吧!」
看到Cosmos无邪的笑容,就让我想痛殴先前一瞬间觉得这女人很烦的自己。Cosmos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我实在是糟透了。
「那么店员先生,可以麻烦给我『老样子』吗?」
嗯,这女生为什么一副熟客样,手伸到我面前?
「以前我也说过,本店并不提供这样的菜单。」
「啊呜!呃,那个……那如果口渴了,希望你一定要找我点个冰水!那个,不管几点……就算是深夜,我也随时都会准备好冰水!」
我是让人点餐的那一边,不是点餐的一边。
顺便说一下,我们店没开到那么晚,你真的待到深夜我也很伤脑筋。
算了,别说了。还是赶快带位吧。
「我明白了。那么,这边请。」
「太棒啦!这样一来我也……啊,我都忘了。怎么样啊,山田?我说得没错,花洒同学有好好在工作吧?」
「…………(点头)」
山田同学似乎对我工作的情形满意,点了点头。
这个人还是一样那么沉默。
「喂,小鬼!我要追加高汤煎蛋卷跟生啤!给我动作快一点!」
呃,原来真山大叔也来啦……
等等,他已经醉了吧!是喝了多少啦!
「好的!请稍等一下!」
金本哥和其他人也都在忙别的,这时候应该是轮我出场吧。
我确定Cosmos他们在座位上坐好之后,到大叔那一桌。
从Cosmos他们来了以后,店里就十分热闹。
但话说回来,绝对不是因为Csomos可爱,其他人想看她才来。
晚间七点到九点原本就是小椿的店最忙碌的时段。
「呼~~愈来愈忙了啊。」
「就是啊。毕竟也过七点了。」
有携家带眷的客人,也有上班族,来光顾的客群五花八门,但总之这个时候最忙。
所以我们外场组接下来也都不再找时间休息,全力工作。
「欢迎光临!咦?」
「晚安,花洒!我拿采访你拚命工作情形的名目来见你了!」
「喔、喔……」
校刊社的翌桧甩得马尾蹦蹦跳跳,笑咪咪的。
多半是参加完社团活动跑来的吧。一个女生自己来炸肉串店也好,刚刚对我那样的发言也罢,她还是一样很有胆识……可惜要给她的是个坏消息。
「一位是吗?现在店内客满,得请您等一阵子……」
「这样啊?真是遗憾……」
她表情蒙上阴影,垂头丧气,马尾也跟著一起垂下。好像狗的尾巴。
「……啊!那边不是空著吗!」
「咦?」
顺著表情一亮的翌桧所指的方向看去,那儿的确空著一人份的座位……可是,她打算杀去那边吗?
要知道那里可是……Cosmos等学生会成员的位子啊……啊,她过去了。
「晚安!Cosmos会长,学生会的各位!」
「嗯?……翌、翌桧同学!」
翌桧这唐突的登场让Cosmos吓了一跳。
这也难怪。就在前不久,Cosmos与翌桧之间才展开过一场壮烈的大战。
我也牵扯在这件事里,所以和翌桧之间有些尴尬,相信Cosmos比我更加尴尬。
「呃……怎么了吗?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呵呵呵,其实是座位都满了,让我很伤脑筋,所以希望各位让我坐这里!」
Cosmos等学生会成员一共七个人,而他们的座位最多可以坐八个人。
所以这个空出来的位子就由自己来坐──这大概就是翌桧打的算盘吧。
如果只是这样,倒还无所谓……
「噢,我、我没关系。各位,这是校刊社的羽立桧菜……翌桧同学。」
「大家幸会!我是羽立桧菜,我想可能也有几位听过我,但应该也有人不知道,所以我就自我介绍一下了!」
得到Cosmos的许可,翌桧高高兴兴地坐到最后一张椅子上。
她露出真诚的笑容,对学生会成员们自我介绍。
「那、那么……请稍等一下。」
眼前,翌桧这边要送的水跟点餐服务就拜托金本哥……不对,还是不要好了。
他不但不知道会讲出什么鬼话,而且有过搞砸的前科。
为了不让红人群悲剧重演,这个时候还是我自己来比较好。
「这是您的水。请问决定好要点的餐了吗?」
我尽可能挤出营业用微笑,把水杯放到翌桧面前。
她一边看著菜单一边笑咪咪地甩动马尾,看来十分开心。
「我想想喔。饮料就点苹果汁,炸串就请店员推荐!」
来啦!我最怕客人说的话系列排行榜上荣登第一名的王者!
就说我才开始打工一周左右,对菜色不是那么熟了……
「推荐……是吗?那个……请问大概要几串?」
「就先来个五串。」
「我明白了。那么,就选猪、牛、帆立贝、茄子、鹌鹑蛋如何?」
与其说是我的推荐,其实这只是列出小桑最推荐的一种跟小椿最推荐的一种,之后再补上几样我印象中客人常点的菜色而已。
「OK!就麻烦你了!」
呼~~我本来还担心她会做出什么难搞的要求,但倒也没有啊。
总之点餐已经完毕,赶快去厨房……
「小鬼!追加生啤!」
已经喝光了喔?你也太快喝光了吧!
「单子来了!我放在这里!」
「知道了呢!苹果汁已经准备好了,端去吧!」
我双手端起送完单子时已经准备好的苹果汁,走向Cosmos他们那桌。
顺便朝他们那边观察一下,看到翌桧大概是改不掉在校刊社养成的习惯,拿起红笔和笔记,一副采访的样子在和学生会成员们说话。
「久等了。这是您的苹果汁。」
「谢谢你……啊,对了,花洒,我刚刚正好听到一件有趣的事情呢!」
你指的应该是我听了也会觉得有趣的事情吧?不是我听了会为难的事情吧?
「是喔……是怎么了呢?」
「等、等等,翌桧同学!」
唔。翌桧贼笑,Cosmos慌了手脚……我有非常不好的预感啊。
「我刚刚从这位山田同学口中听到,Cosmos会长最近似乎每天都跟山田同学说『不知道花洒同学有没有好好在工作?』呢!」
嗯,这个啊,从午休时间听Cosmos说起的时候,我就隐约猜到了。
「非、非也!并非如此!这、这也许多少有些语病,但山田大人的确也很关心如月兄!在下并无虚言!」
看吧,她又非常好懂地变成武士了。
「在下此言不虚吧?山田大人!」
「…………(点头点头)」
山田同学点头的方式很丰富,但仍然不说话。这个人真酷。
「Cosmos会长最近很关心花洒吧,而且关心得很露骨耶~~」
「啊、啊呜……没、没有……这种事……啦……」
翌桧,你是上次被痛宰,所以在藉机报复?
如果是这样,从某种角度来说是成功了。毕竟Cosmos现在已经满脸通红,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我的生啤还没好吗!给我快一点!」
呃!真山大叔的啤酒都没有人端去喔!
那么,不快点端过去就麻烦了啊。
「那我失陪了。」
「好的!工作请加油喔,花洒!」
「加、加油……」
翌桧大声为我加油,Cosmos则显得畏畏缩缩。
年龄是Cosmos比较大,但立场却似乎和以前完全逆转了。
「哟!」
我端起厨房的生啤酒,微微加快脚步走向真山先生那桌。
我对这份打工已经习惯得多。看我用这几天学会的华丽脚步端上桌。
来,跳步,垫步。
「久等了,这是您的生──」
「慢死了!你这……哇、哇噗!」
「唔、唔喔!」
竟然接个俯冲?惊人的意外发生了!
就在我把啤酒端过去的同时,真山大叔把椅子转了半圈朝向我,结果在我的脚上撞个正著。至于这表示发生了什么事……
「臭、臭小鬼!竟然对客人泼啤酒……你们店是怎么教育员工的!」
也就是我犯下了至今最大的失败……
「非、非常对不起!」
他一把抓住我胸口的衣服,狠狠瞪著我。
虽然酒臭味浓得不得了,但我没有余力去在意这种事。
不妙。这完全是我的怠慢。
如果我端啤酒时更小心,就不会接近到会被椅子碰到的距离。但我却因为对工作渐渐习惯而得意忘形,才会把事情弄成这样……
「别开玩笑了!把我泼成这样!我从以前就看你这小鬼不顺眼,没想到你啊!真的是烂透了!」
大叔的吼声响彻整间店内,其他客人的目光也集中过来。
Cosmos与翌桧她们当然也看著我。
在认识的人面前挨骂,实在很难受啊……感觉就像被示众……
「这位客人,请问怎么了吗?」
金本哥大概是听到了吵闹声,急急忙忙赶来我们这边。
同时他还挡在我和大叔之间,所以我被抓住的胸口也得到了解脱。
「看也知道好不好!这小鬼把啤酒泼到我身上啦!」
「……咦?如月老弟泼的?……非常对不起!我们会支付您的洗衣费用!」
「啥!别开玩笑了!你们只付洗衣费就想了事吗!」
金本哥深深鞠躬道歉,但大叔不领情,反而显得更加愤怒。
我也一起鞠躬道歉,但完全没有效果。
「饭钱也给我免了!我可是受到了精神上的痛苦!」
「非常抱歉,可是……本店最多只能支付洗衣费用。」
金本哥说的话和我以前读过的手册上所写的一样。
遇到因为我方的过失而弄脏客人衣服的情形,顶多只能支付洗衣费。
餐饮费用一定要对方支付,这一点绝对必须把持住。可是……
「开、开……开什么玩笑!」
果然不行。毕竟这条规则只有我们店员知道,大叔并不满意。
他反而显得怒气更增,用满是血丝的眼睛瞪著金本哥,嘴角发颤。
「喂……你在悠哉什么?」
不妙……大叔又开始针对我了……
我好想拔腿就跑……我知道是自己不好,但还是想当场拔腿就跑。
「就是因为像你这种不成材的臭小鬼工作敷衍了事,才会弄成这样。这个小哥也是被你害了,才得跟我道歉。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本以为自己已经很习惯挨骂、被训话,但大叔说的「被你害了」这句话比想像中更深深刺进我心中。没错……事情会弄成这样,就是我害的……
「非、非常对不起……」
「除了道歉你就什么都不会吗?真是个没出息的家伙啊。我看你根本是没什么事情要做,就想说轻松打个工来赚点钱吧?这些全都写在你对我这个客人露出的脸上。你对工作根本没有坚持,而且就连别人吩咐你做的工作都做不好……就是这样的你,害得我的衣服弄成这样,这位小哥也才得跟我道歉。」
「……」
我气得不得了……但最气的是什么话都回不了的自己。
害得金本哥得代替我道歉当然也是原因之一,但我更痛切感受到我的内心竟然老套又无聊到连这种喝醉的大叔都看得出来……
「从以前我就对你很火大。你听好了,我以前可是拚命读书,在社会上见多了大风大浪。可是你呢?你一脸什么都没想的模样给我跑来打工,明明没有半点上进心,却还有立场比你高的人保护你,可真是个大爷啊。」
我是个坐享别人好意的家伙。不只是自己,别人也证明了这一点。
这番话让我不得不这么想……
「你就没办法想一下将来吗?都没有什么梦想吗?」
呜!…………对啦!你说得对啦!
有梦想的家伙当然好。他们可以透过当职业棒球选手、医师、开炸肉串店、打网球来做出成绩。
这样的家伙真的在发光发热。姑且不讨论他们达不达得到目标,那种努力的模样就是让人想替他们加油,让人向往。可是……不管多么向往,我还是什么都没有。
我也想要梦想,想找些事情拚命钻研。
可是,我就是找不到想钻研的事情。
真要说起来,梦想是要怎么去找?就算要拿自己喜欢的事情来当梦想,我也没有喜欢什么事情到可以当梦想的地步,也没有拿手的事情。所以……我什么都没有……
「……真的是,非常对不起……」
我用力咬紧牙关,只一再道歉。因为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做不到。
这是最像个路人的瞬间。因为自己收拾不了这个事态,微微怀抱著能有主角来救我的期待,没出息地在朋友面前一再低头道歉。
我一瞬间转动视线,看到Cosmos与翌桧担心地看著我。
她们眼神中的感情是怜悯。这种视线是给没出息的人,再适合我不过了。
「就叫你不要只是道歉──」
「这位客人,非常对不起,但这样会妨碍到其他客人用餐,请适可而止。」
我正低著头,背后就传来小椿坚毅的嗓音。
看来她是听见了吵闹声,特地从厨房赶来的。
「洗衣费用我们一定会付。非常抱歉给您添了麻烦。」
「……啧,好啦。下次我可会跟你们请款!」
小椿果然好厉害啊……不是像我这样没出息地道歉,而是以坚定的声音好好道歉,让大叔都服气了。
「今天我要回去了!结帐!」
「好的。那么这边请。」
说来理所当然,和大叔一起走向收银台的是金本哥。
我始终被大叔瞪著,就只是畏畏缩缩地低著头。
「花洒,麻烦你去收拾餐具,把弄湿的地板擦乾净呢。」
「…………知道了。抱歉……」
「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人。只要累积成功和失败,一步一步成长就好了呢。」
小椿,真的很抱歉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谢谢你鼓励这样的我……
只是我多半没办法在今天一天之内就振作起来……
之后,我不和任何人对看,默默用拖把拖地,拖完之后就退到里头去了。
*
我在夜路上垂头丧气,踩著沉重的脚步行走。
事情发生后,小椿鼓励我:「今天你可以回去了。我不是在生气,是你如果在这种状态下工作,犯下了更多错误,事情就会更糟糕。明天起再一起努力吧。」说完就顺便让我下班回家了。
「我真的是喔,到底在搞什么啊……」
过去我也曾被牵连进各式各样的问题之中。
说来说去,这一切问题最后都顺利解决,最后还让我能够和许多美女来往。
这让我得意忘形,想说这是上天在奖赏努力的我。
所以我大意了。我把问题看得简单了,以为这次也会有办法解决。
真不愧是个路人啊。给我再一次好好想起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
我明明从来不曾靠自己解决过任何一个问题!就只是待在帮忙解决了问题的人身边。
但我却一副自己达成了丰功伟业似的态度,得意忘形,然后自食恶果。
我一个人做事就弄成这副惨状耶。真的是完了……
我给店里添了天大的麻烦,让雇用我打工的小椿颜面扫地。
如果自己的行动只让自己吃亏,那还算好,但我竟然还给别人添了麻烦……
「我回来了~~……」
平常打工完都有伙食可以吃,但今天我提早下班,所以没得吃。
我已经用简讯告知老妈我会早点回家,老妈也回了信,所以没关系,但总觉得很惆怅。
「你回来啦~~哎呀,雨露,你好没精神呢,是怎么啦?」
我打开玄关的门,用忧郁全满的声调告知家人我回家后,就看到老妈身穿爱心图案的围裙急忙跑出来迎接我。会注意到我的声调显得没精打彩,可说她这老妈真不是白当的。
「你说今天晚餐要在家里吃……是在打工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你别在意。」
「是吗?可是,不用担心!你一定很快就又会打起精神来!」
啥?老妈为什么心情这么好?
「等你到房间一看,一定会吓一跳!」
到房间就会吓一跳?
现在的我即使看到桌上整整齐齐放著一排黄色书刊,我也有自信不会吃惊。
……不过算了啦。总之还是赶快回房间去吧。
我踩著沉重脚步爬上楼梯,打开自己房间的门。
好了,赶快换衣──
「竟、竟然突然跑进来……太贼了啦……」
「…………」
打开房门后,出现的是有著我耳熟的嗓音与陌生美貌的女子。
我本想换衣服,但看样子是已经先有人卡位了。
她下半身裙子穿得好好的,但上半身就不在此例。制服放在床上,只有已经松开的缠胸布勉强遮住她的身体。
她因为我的登场而赶紧遮住胸部,让缠胸布压迫她丰满的胸部,反而挤得一部分隆起,展现出主张胸部之大的凶狠技法。
她的脸远比平常更红,一双黑珍珠般兼具气质与光泽的眼睛瞪著我。闪闪跃动的黑发搭配上细致丝绸般的肌肤,这样的魅力让我看得目不转睛,忍不住当场吞了吞口水……等等,现在不是热烈讲解的时候了!
害我忍不住词汇变得有够丰富的啦!我果然有心想做就做得到嘛!看书的效果出来了!
「失、失礼了!」
吓、吓我一跳!真的吓了我一大跳!为什么Pansy会在我房间啦!
顺便说一下,老妈说得没错,我变得超有精神了!虽然我不会说是哪里有精神了!
「老、老妈,这是怎么回事啦!」
等我某个地方不再有精神后,我一口气跑下楼梯,首先找老妈抱怨。
「呵呵~~其实啊,今天我都在跟菫子玩呢。然后我就请她来家里坐坐!结果啊,雨露不就联络家里说今天会早点回来?所以我就想说要吓你一跳,请菫子躲在你房间!」
说到这个我才想起,Pansy的确说过今天放学后她有事要做啊……
原来那是指老妈,然后还因为这样的理由而待在我房间喔?
可是,Pansy正在换衣服,这点相信就连老妈也没料到吧。
好,就别说出来吧。毕竟要是拆穿了,一定会被骂。
今天我已经被骂够了,不想再挨骂了。
「离晚餐还有点时间,你就去跟菫子聊聊天吧。」
「……好啦。」
我跟老妈的谈话告一段落后,再度回到自己房间。
我将耳朵贴到门上也听不见什么声响,于是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往里头一看。
「唔喔!」
我吓得往后缩。
因为待在我房里的Pansy不是辫子眼镜模样啊。
似乎是先前的余韵仍然未消,她的脸还是红红的。
她无意义地卷著头发玩,不和我对看。
明明每一个动作都和平常一样,看起来就是完全不同,让我的心脏猛跳个不停。
和这样的女人在房间里独处,我真的不要紧吗?
「一般人进房间前都会敲门耶。」
被她以微微尖锐的眼神一瞪,我的脉搏更加上升。但这个时候不可以慌。
「……也对。我除了进自己房间以外,也都会敲门。」
我暗自对自己喊了三声冷静之后,进了房间。
我的房间气氛有这么华美吗?感觉简直像待在别人的房间。
就只是因为有Pansy在,光景就会有这么大的改变吗……
「…………你好色。」
真希望她不要动辄做出这种可爱的发言。讲什么「你好色」也太游走边缘了吧。
乾脆像平常那样毒舌地说我是「迎来发情期的公猪」……总觉得这样太M,也不好。
还是就维持现在这样就好了吧。你好,我是好色的花洒。
总之,Pansy以真面目待在我的房间。这让我剧烈兴奋,但也有著些许疑问。首先还是先解决疑问,再来兴奋吧。
「你为什么做这样的打扮?」
「我们不是约好要在你的房间让你看吗?我只是遵守了约定。」
说来还真有过这样的约定啊。她欠我的部分,明明已经在教小桑还有葵花期中考功课时就已经还了……还真是一板一眼。
「……我姑且还是问问,你应该没有乱来吧?」
「是啊,我全都放回原来放的地方,我想反而变得比以前乾净了吧?要感谢我也行。」
看来她乱来得肆无忌惮啊……没有丝毫感激的余地。
好了,疑问解决了,但是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我该坐哪里才好。
其实我还站在门前耶。
Pansy坐在床上,所以我应该坐她旁边?还是应该在她对面铺个坐垫,正对著她坐下?还是应该坐在椅子上?……应该是椅子吧。要是不尽可能保持距离,我会把持不住。
嘿咻。啊啊!心脏跳得好猛啊!这该不会立些什么怪旗……
「花洒同学,今天打工的情形如何?」
看来是不会。我沸腾的胸中瞬间遭到冷却。
这女的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都会问出我最不想被问到的问题?
坦白说,这对现在的我来说是最不该问的问题。
「……没什么,就和平常一样。」
「是吗?这么说来,你平常就会被客人痛骂?」
啧。我看是Cosmos联络她了啊。真会多管闲事……
「对啦。我被一个大叔抱怨个不停,什么话都回不了,只会默默低头,都是平常就有的事啦。你有意见吗?」
「除了有意见还能有什么?既然是这样的工作内容,又何必勉强做下去?」
「啥?开什么玩笑,我当然要做下去。」
「我能跟你在一起的时间变少,觉得好寂寞。」
这女的是怎样?我的心情可是糟透了耶。
既然听Cosmos说了情形,你就不会想到要小小鼓励我一下之类的吗?
「而且,理由也烂透了。」
「你、你明明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才工作的吧?」
「是啊,我知道。你是想买回我的书才努力工作的吧?」
「既然知道,为什么我就要被你说是烂透了?」
给我强迫推销自己的心情!所以我才讨厌你!
别以为长得漂亮就做什么都会得到原谅啊……
「…………」
「怎样啦?突然又不说话了……」
这个时候,Pansy从我身上移开了目光。
每次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看著我的眼睛说话的Pansy移开了目光。
「你说过,你是为了表示歉意,要重买一本还我,对吧?」
「对啊。这又怎么了?」
Pansy不看我的眼睛,低著头说话。她似乎非常紧张,先顿了顿,甚至还深深吸一口气。可是,相信她还是下了决心要说吧。
她双手用力握住裙子,以美丽水晶般的眼睛再度直视我的眼睛。
怎么?她打算说什么?
「可是,其实不是这样。你……你就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立场』才想买书还我。」
「…………!」
Pansy这句出乎意料的话深深刺进我心里。
被她说中了!我不想被任何人知道的事实,被Pansy知道了!
「你、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最近的你,情形特别显著。」
Pansy似乎想按捺双手发抖,更用力握紧了裙子,这么回答。
「你拿大家跟自己比,觉得自己大大不如。所以你才会尽可能不让自己有所亏欠吧?你不想被当成一个连借来的书都没办法好好保管的人吧?」
「唔、唔!」
「小桑想当职业棒球选手而打棒球;Cosmos学姊想当医师而努力念书;葵花拚命打好网球;小椿拚命撑起老家开的炸肉串店二号店。你把这样的大家拿来跟自己比,深受自卑感折磨,为了尽可能减少自卑感而赌气。」
她说得没错。不管外表还是能力,甚至就连想法……在每一方面,我都压倒性地不如图书室聚会的成员。所以,我不想让自己对谁有所亏欠。
我的自尊不容许别人对我怀抱同情,而我就是为了保护这种自尊而行动。
「毕竟一旦你接受我说的『用不著赔』就会亏欠一份很大的人情。你认为一旦弄成那样,自己就会变得更悲惨,所以为了尽可能让自己在自己心中和大家平等,就想买书还我,作为补偿行为。」
一切都被她说中,让我只能哑口无言。
我……到底是要多逊才满意?为什么会被看穿得这么彻底?
「所以,你这次的行动不是体贴。」
Pansy的嘴微微颤动。她的声调一如往常地平淡,却和平常显然不同。
她也是深思过,怀著相当的觉悟在对我诉说。
「是披著善意外皮的自我满足……是我在这世上,最讨厌的情感。」
「开、开什么玩笑!就算是这样,又哪轮得到你来讲!」
的确,她说的话是对的。坦白说,一切都如她所说。
可是,那又怎么样?要知道我可是个路人啊。会这样想,不是理所当然吗!
我课业不行,运动也不行,没有才艺,也没有梦想。
样样都缺的我要和这几个家伙在一起,就是不能背负无谓的亏欠!
「花洒同学,你不用做这种事也是个了不起的魅力十足的人。所以,不要轻贱自己,你要多相信自己一点。」
别说了……不要用这种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的脸看著我……
「我怎么可能相信!我有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有!」
「你『有』我。」
「这、这种东西,我一点都不想要!而且,你喜欢上我的理由也是莫名其妙!如果只不过是看到有人为了朋友行动就可以喜欢上这个人,这样的人这世上多的是吧!而且还远比我优秀!」
「就算是这样,我也只会选你。」
我愈听愈烦躁,烦躁得不得了。无法理解的好意,就只会给人压力。
要我相信像你这样的美女会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喜欢我,想也知道是强人所难。
不管是这女的、学生会长,还是校刊社的她……为什么可以喜欢上我啦!
要知道我最讨厌的家伙就是我自己耶。我只想著要明哲保身,眼前看到有饵就扑上去,根本不懂得瞻前顾后。我是个要什么缺什么,内涵空空如也的混帐路人,为什么会对这样的家伙……
而且,怎样会让这女的高兴,怎样会让她生气,我完全不懂!
如果……我只是假设,假设我真的接受她的心意,得到幸福,之后……等她改变心意,不再喜欢我了,会变成怎样?
等著我的就只有绝望。
人类的感情就是会变,Pansy也绝对不例外。
我……就是不想把事情弄成那样啊!
「花洒同学,不用担心。我站在你这一边……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我都绝对站在你这一边。所以,我求求你……把你现在想的念头……把你真正的心意,告诉我。」
……说啊!说出来啊!这样一来,Pansy一定会帮助我。所以……
「Pansy…………你今天,可以回去了。」
我右手拇指与食指用力互搓,说出这句话。
不行!我哪能在这里把我真正的心意告诉Pansy!
唯有这女的,我说什么也不想让她知道我那些悲惨又没出息的念头。
所以,我说了谎。我粗暴地撂下和内心完全相反的发言……
……这是最差的一步棋。
「这就是……你现在想的念头?就是你真正的心意?」
你为什么被我说成这样还不死心?
为什么还摆这种表情,想来到我身边?
「对啦!所以你赶快回去啦!」
我用发抖的嘴唇勉强喊出这句话,Pansy的动作终于停住。
「…………我明白了。」
Pansy用随时都会崩溃似的脆弱声调这么说完就背对我,一步步走远。
只有小小的脚步声回荡在房间里,等脚步声到了门前……
「书,你不用勉强看完。」
「开什么玩笑。这个约定和这次的事情又没有关系。」
管它有没有变得破破烂烂,我可是说要看才借的。
既然这样,就算只是赌气,我也要全部看完。如果你不叫我还你,我在看完之前绝对不还你。
「我本来还以为只要用这个模样出现,就可以和老实的你聊得开心。可是,看样子是不行呢……为什么,事情会弄成这样……」
你在讲什么理所当然的废话?管你是什么模样,Pansy就是Pansy啦!
就算换了个模样,也不是内在就会改变。不管是哪一边,其实都…………该死!
我果然讨厌这女的。而且,我更加……讨厌我自己。
「失陪了。」
目送Pansy开门离开后,就听见下楼的脚步声。
Pansy离开我的房间,让我不由得自觉到心中同时有著放心的自己与觉得寂寞的自己,总觉得很多情绪乱成一团。
「劳莉叶女士,不好意思,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咦咦~~!我想跟菫子一起吃饭耶!而且,还想一起看小泷的电视剧……」
「对不起。今天……已经……」
「……你还好吗?跟雨露怎么了吗?」
从开著没关的门传来老妈和Pansy说话的声音。
老妈似乎也从我没现身以及Pansy的情形掌握到了一些状况。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啊,你不换衣服没关系吗?」
「……我都忘了。可以借一下地方吗?」
「当然好啊~~!那等你换完衣服,就和劳莉叶一起去车站吧!雨露,我送Pansy回去喔~~☆」
「好!慢走!」
我尽可能丹田用力说出这句话之后,立刻走向床上。
嗯?床上有些陌生的东西……
「……是Pansy忘了带走的吗?」
随手放在床上的这些东西是兔耳发箍,以及有著胡萝卜造型的钢珠笔。
这不是我的收藏之一《跟小兔女仆来场开心的画画会》吗?
她大概是想抓住谈话中的时机表演这个吧。
也就是说……她本来也打算用自己的方式鼓励我……这是怎样啦?
「……既然这样,就早说嘛。」
即使说出口,得到的回应也只有沉默。
彷佛让我痛切感受到这就是我和Pansy第一次真心吵架,让我的心情变得更糟了。
……从明天起,我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