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四章 我们的打带跑

我──花洒,也就是如月雨露,和水管──也就是叶月保雄的打赌,终于接近尾声。朝电子计分板一看,现在是八局下半,计分板上的数字全都是「0」。

朝自己所在的一垒方向看台看去,啦啦队队员让人完全看不出跳舞跳到现在的疲劳,全力跳舞,其他观众也全力为球员加油。

「好了,各位!比赛来到八局下半的守备了!队形改成『罗马步兵方阵(Testudo)』!」

为什么我们学校的啦啦队跳得出罗马步兵战术当中的一种?

算了,别管了。我虽然也对比赛情形相当关心,但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为了完成计画的最后一个步骤,回到一开始来到的地方。

至于这个地方是哪里……就是一垒方向看台,最上排的座位。

「久等啦,Pansy。」

我朝一直盯著比赛看的Pansy喊了一声,她就以生硬的动作只把头转过来看向我。

「是啊,我等得都要不耐烦了呢,花洒同学。」

明明刚刚才见过,感觉却像已经一个月没见了。

这一瞬间,让我感受到今天这一天所过的时间有多高的密度。

从口气听来,Pansy似乎也一样。

换作是以前,光是和这女的有一样的念头就会让我透出嫌恶,但不可思议的是,现在我却觉得开心。这三个月来,我真的有了许许多多的改变。

「再过一阵子,水管也会来到这里。接下来才是真正一决胜败的时候。」

「……是吗?」

Pansy所在的地方,就是和水管会合的地方。

说来也是啦,毕竟这次的打赌,说起来就是我和水管的Pansy争夺战。

要是在她不在场的地方分出胜负,也未免太离谱。

「所以,你的状况如何?计画应该有了成果吧?」

「嗯。以我来说算是做得很漂亮了。只是……状况有了点改变。」

「怎么了?」

「水管长进了。他成了懂得别人背地里心意的人。」

「…………!是、是吗……」

Pansy用力抓住裙子,全身发抖。

水管的变化对Pansy而言是可喜,还是令她不知所措?不巧的是我无法理解。

「也是啦,说穿了这就表示这场打赌已经失去意义了。无论我赢还是输,他已经全都懂了。他就是变成了一个懂得这些的人。所以……」

「所以?」

「该做决定的不是我,是你。」

其实我很想对她说,无论如何都要把发夹给我。

但我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水管率真地将自己的心意告诉Pansy,而我完全做不到这点。

我该做的没做到,却要求她给我发夹,未免想得太美。

而且,Pansy的「诅咒」已经不是非我不可……水管也一样可以解开。

「我──」

「三人出局!攻守交换!」

Pansy正要开口说话的瞬间,裁判发出格外大声的呼喊,一路回荡到一垒看台最上排,盖过了Pansy说的话。

第九局很快就要开始。也就是说,他来的时间到了。

那么,至少最后说点……

「所以……我希望你『看到最后』,全都看过再来决定。」

「……」

不知道我这几句话,Pansy听进去了没有。

……不,怀疑这种事本身就是个错误。

毕竟她是有超强超能力的图书委员,不可能没听懂啊。

「你和菫子的最后一次谈话结束了吗,花洒?」

之后过不到一分钟,他就带著蕴含觉悟与决心的眼神来到这里。

我们格外帅气的主角怀抱著说什么也要彻底毁了我的心意,大驾光临了。

「还没说完啊。不过你不必在意,反正今天一整天也讲不完。」

「是吗?那么,看来你是永远也说不完了。」

「那当然啦。毕竟我的人生还很长呢。」

我们针锋相对。现在我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跟我合得来的好朋友。

而是不共戴天之敌,是我绝对不能输的最强对手……叶月保雄。

「喔哇!」

「久等啦!花洒,这次你不可以跑掉了!」

「花洒同学,你可别以为还能像早上那样喽。」

「真没想到我会被山茶花她们绊住那么久,花洒,你可真有一套啊。」

接著过来的,是我的儿时玩伴日向葵、和我同班且参加校刊社的羽立桧菜,以及学生会长秋野樱。

葵花与Cosmos在抵达的同时就分别从两侧抓住我的手臂。

真是的,就说这次我不会跑了。我该做的事情已经全都做完啦。

「久等了。」

「水管仔、花洒仔,久等啦!啊哈!终于都到啦!」

接著水管的儿时玩伴草见月,以及唐菖蒲高中学生会长樱原桃也出现了。

「那么,我们开始吧,花洒。」

「也对。只是啊,这里太窄,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Pansy,可以吗?」

「……我无所谓。」

得到Pansy许可后,我们从一垒方向看台前往通道。

我们到的地方在通道当中离观众席入口特别远,相当宽广。

我们完全看不到看台上的情形,就只听得见小小的欢呼声。

…………这样一来,我们谁也无从得知比赛情形了。

会知道的,就只有我和水管的投票对决结果。

话说回来,我们可真是挑了个寒酸的地方了结啊。

……算了,无所谓。毕竟今天的主角,无疑是地区大赛的决赛。

我们这场打赌渺小得连配角都当不上啊……

「那么!就从还没交出发夹的我开始!月见仔,我们上!」

「嗯。」

最先有动作的是Cherry和月见。她们两个眼看都要走向水管。

照这样下去,她们两个的发夹应该都会交到水管手里。

这个时候,水管的发夹就会变成「5」个。

只是啊,没这么简单就让你们交出去……在这之前,我有话要对你们两个说。

「Cherry学姊,月见,等──」

「Cherry同学,可以请你等一下吗?」

「月见,还不行啦。」

「……咦?Cosmos会长?葵花?」

这时,本来抓住我双臂的Cosmos与葵花各自放开手,展开了行动。

接著她们站到Cherry与月见身前,阻止她们交出发夹。

「呃……你是怎么啦?Cosmos仔?」

「花洒同学,搞不好你也在想一样的事情。可是,这个时候可不可以把这个角色让给我们?我认为应该由我们来跟她们讲。」

「其实我们本来想找齐月见、Cherry学姊和翌桧,五个人一起谈,都是花洒跑掉,我们才没机会讲!花洒笨蛋!」

喂喂,你们两个一大早就来逮我,竟然不是为了马上让我和水管见面,分个输赢喔?

对喔,葵花在抵达球场前的确说过:「月见和、Cherry学姊还有翌桧都在等我们。」原来那句话是这个意思啊?……也太难懂了啦。好好说到让我听得懂好不好?这样我就多少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

……不过,我很开心。所以你们并不是跟我敌对啊……

「好的,就交给你们。」

「好的,就交给我们。」

复诵别人说的话,平静地微笑。这是Cosmos的习惯动作,而这格外令我放心。

也对,这个时候轮不到我出场。我就相信你们吧。

要对付Cherry和月见,还是Cosmos和葵花最合适。

毕竟我的对手从头到尾都只有水管一个人。

「Cosmos仔,你不是花洒的敌人吗?」

「这么说就不太对了,Cherry同学。我们终究是『Pansy的对手』,所以我们只是做对手该做的事,把发夹交给水管。只是啊,我们同时也是『Pansy的朋友』,所以接下来我们要采取朋友该做的行动。」

「哦~~是这么回事啊……」

Cherry的表情变得有点扫兴,怎么看都不是愿意听人说话的态度。

「而且,为了你们两位好,我也希望你们交出发夹前先听我们说几句话。」

「哎呀~~没什么好说的吧!可以请你们让一让吗?」

「葵花,让开。我要把发夹交给水管。」

「这样真~~的好吗?」

「……!」

葵花的声音宏亮地回荡在球场通道。

我听惯了她平常活力充沛的声音,现在听到这种音色觉得有点新鲜。

「Cherry同学,你也一样……这样,真的好吗?」

「你、你是指什么呢?Cosmos仔……」

Cosmos一瞬间把视线从Cherry身上移开,看了我一眼。

她的眼神看似格外悲伤,充满了罪恶感。

「很简单,Cherry同学。说来很没出息,可是……『我以前也是一样』。」

「一、一样?这话怎么说?」

「Cosmos学姊,我也一样……不可以说得……好像只有你这样啦。」

噢,对喔……的确是这样啊……

说不定她们两个一开始就知道了。

知道Cherry和月见隐瞒不说的……真正的心意……

「你们在打什么主意?」

Cosmos不回答Cherry的问题,翻开爱用的笔记本,快速翻页。

葵花用力握紧双手,低下头。接著,Cosmos的手翻到某一页后停住,葵花抬起头来,两人一起开口。

「不可以为了了结自己的心意,就利用Pansy。」

「不可以利用Pansy,要对自己坦白。」

这几句对Cherry与月见说的话,是Cosmos和葵花才说得出来的。

「我、我才没有……利、利用她!」

月见发出与平常大不相同的亢奋叫声。

但不管听在谁耳里都很清楚,她是在虚张声势。

「对不起喔,月见。其实从当初在咖啡厅聊天时,我们就发现了……」

「发现……!我们的……」

果然啊。刚才我所料不错,Cosmos和葵花从一开始就懂了。

我到了今天才总算懂了……但从立场上来看,她们的确会懂啊。

「可、可是,你们两个和我们又不一样!你想想,不管是Cosmos仔还是葵花仔,都已经好好对花洒仔……」

「我说的是更早一阵子的事情。」

那是我们故事的开端。

我们几个会开始聚集在图书室,就是因为当初这个故事。

「其实以前,我喜欢的是另一个人。只是,这个人拜托我撮合他的恋情。当时我不想被这个人讨厌,就选择了帮助他。」

多种盘算曲折交错的结果,Cosmos和葵花都受到小桑拜托,要她们帮忙撮合他和Pansy成为男女朋友,而她们也都选择帮忙。

虽然有著被动与主动的差异,但到头来她们做的事情就跟Cherry与月见一样。

「Cosmos仔有过这种事情……?」

「没错。那个时候的我真的糟透了,把花洒同学当工具利用,一旦他对我有所妨碍,就翻脸不认人……」

Cosmos和葵花忽然不看Cherry她们,转身注视我。

她们的眼神格外煽情,让我心脏忍不住跳得更快了。

「当时的事情,我都没好好道歉啊……真的很对不起,花洒同学。」

「花洒,对不起喔……」

「没、没事……我也有很多地方不对……」

「……谢谢你。」

Cosmos和葵花转回去,面向Cherry与月见。

只是这么一个动作,就让她们两个全身一震,似乎在紧张。

「所以听到你们两位的情形时,我立刻就懂了。懂得你们知道心上人不会接受你们的心意,但又无法彻底死心,于是为了了结自己的这种心意,才想让心上人实现恋情。」

我确信她们两个心中有这种心意,是在今天和她们谈话的时候。

我说服她们给我发夹时,对她们两个问起:「如果Pansy和水管交往,你会怎么做?」结果她们两个不约而同说出了一样的答案。

她们都说要「结束自己的心意」。

她们两个是「为了结束这段自己无能为力,又绝对无法实现的感情」,才想撮合Pansy和水管。

「不、不对……!我们哪有这个意思!我们纯粹只是……」

「那为什么之前在咖啡厅谈话时,你们会说出『帮助我们』?」

「!」

那是之前我们在咖啡厅谈话时,月见说的话。

「花洒,希望你可以帮我们。拜托,帮助我们,帮助水管。如果你不嫌弃,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乍听之下,这句话像是为了水管说的,但若真是如此就说不通。

撮合水管与Pansy变成男女朋友,大概说得上是「帮助」水管。

但说不上是「帮助」Cherry和月见。

但月见却这么说了。理由很简单。

因为她们也被束缚住了,被一种凭她们自己无能为力解开的「诅咒」束缚住……

她们想得到自由,才会说出「帮助我们」这种话。

「Cherry学姊……对不起。」

「不会……不是月见仔的错……」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

只因为心上人不会接受自己的心意,就以朋友为优先,压抑自己的感情。

然后还帮忙心上人,撮合他和他心仪的对象交往,这种事情没这么简单就能做到。

如果能做到,就表示有其他理由让人非如此不可。

「对方不会接受自己的心意,但自己还是想让对方知道。可是,又不想被讨厌。希望让重视的人幸福。各种感情错综复杂,自己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很难受,很想逃避……」

「脑袋和心意就是不肯好好相处的感觉……真的很讨厌耶……」

葵花说得没错。理智与感情有著相反的结论时,就会像互斥的磁铁一样,硬是兜不在一块。

无论脑子里怎么强硬地主张应该这么做,心就是会反抗。

「所以,你们才会这样想吧?既然没办法死心,那么只要制造出能够让自己死心的藉口就好。你们用让重视的人幸福这个大义名分来把自己正当化,为了结束自己的心意,『企图利用Pansy同学』。」

心上人有了女朋友。这样一来,就有上好的藉口可以让自己死心。

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她们两个才会想撮合Pansy和水管变成男女朋友。

「是这样,没错吧?」

Cosmos一边翻开笔记本,一边对Cherry与月见这么说。

她们两人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

「啊、啊哈哈……你好厉害啊,Cosmos仔……全都说对了……」

「…………你说得没错。」

Cherry死心似的笑了笑,月见小声承认,表情显得无力。

「唉~~!穿帮啦!没错!你们说的全~~都没错!我和月见仔是为了结束自己的心意,才企图利用菫子仔!这样你们满意了吗?」

Cherry吐露出先前一直隐瞒的真正心声。

说话的同时还以过去我们不曾见过的凶狠视线,恨不得射穿Pansy似的瞪著她。

「可是,我们总可以有这点权利吧?毕竟就是菫子仔害得我们两个这么惨啊!只要没有菫子仔,事情就不会弄成这样了!我们本来应该可以过著更开心、更幸福的日子!」

「全都是……菫子不好。」

Cherry与月见第一次流露出恶意。

我想也不想,把Pansy藏到自己背后,就感觉到她用力抓住我的制服衣襬。

「什么叫想平静过日子!什么叫想一个人独处!明明拿得到我们最宝贝的东西,却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说你不要!我一直一直讨厌你这嘴脸!全都是你不好!我最讨厌你了!」

「不能原谅……太诈了……」

看样子这仇结得比我想像中还深啊……

毕竟从国中到现在,已经五年了啊……怨恨当然会深了。

「才不是……才不是Pansy的错……」

葵花站到瞪著Pansy的她们两人面前。

她将双手摊开到极限,用她小小的身体不让Pansy进入她们两人的视野。

「月见、Cherry学姊,听我说。我脑子很笨,也许没办法好好说清楚,可是……呃……我讨厌这样。我讨厌……不好好说清楚。我以前明明有个好喜欢的对象,却没好好说出来就结束了。那个时候,感觉好糟糕……」

以前,葵花和Cosmos都没能对小桑表白心意。

虽说小桑主动察觉了她们的心意,但没能主动表白清楚大概还是让她留下了后悔吧。

「那个时候啊,这个人喜欢Pansy。我起初确实觉得Pansy很诈,我这么努力都没办法让他喜欢我,Pansy没在努力却让他喜欢上她,我就觉得她这样好诈。可是……最狡猾的是我,是害怕、逃避的我。」

葵花虽然傻呼呼的,但并不是什么都没在想。

相信当时也一样,她虽然没说出口,其实想了很多。

「Pansy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没能好好说出来的我!所以我做了决定!决定下次要好好说出来!我喜欢花洒!最喜欢花洒了!就算花洒喜欢别的女生,我还是喜欢他!就算花洒选了别的女生,我还是喜欢!我最喜欢最喜欢最喜欢他了!」

那个,葵花同学……不善表达的你尽力说出来的这番话,深深穿进了我胸口。

这种发言啊,该怎么说,实在是希望你能等状况稍微稳定了再说……

「花洒同学,现在不是这种时候。」

「我、我知道啦!」

「花洒同学,当然我也最、最最最……最喜欢你了……」

「当然我也最喜欢你了,花洒!」

咿~~~~!被连喊这么多次最喜欢,我却觉得很害怕!有够害怕~~!

「所以啊,月见,Cherry学姊……我们加油吧?只要好好加油,就会开心喔。虽然会害怕……但还是会开心。」

「葵、葵花仔……可是,我们……」

「…………可是……」

好厉害啊,葵花。虽然你一番话说得七零八落,但已经说进了Cherry和月见心里。

刚才她们浑浊的感情已经几乎完全消失。

只是,即使知道该这么做,跟实际去做应该还是两回事。

她们两个都还在迟疑,显得不知如何是好。

也是啦,难免。在这种状况下,突然被别人叫去表白就真的敢去表白的话,谁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不用担心!不用那么害怕,只要话里有真心,对方就会懂的!」

这时,换之前一直静观其变的翌桧以满面笑容这么说。

她甩动马尾,把爱用的红笔转个不停,显得十分开心。

「就算被拒绝也没什么关系吧?即使对方不接受,接下来要怎么做,都是看你们自己!比起一直不说出自己的心意,乾脆说出来还比较痛快,而且很多事情也会比较好办!这是我的经验谈,所以错不了!」

顺便问一下,你可知道你痛快完,让很多事变得比较好办之后,也有人会因此为难?

这是我的经验谈,错不了。

「呜!话、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可是,也得顾虑到之后的关系之类的……」

「这不成问题!你们重视的人是个会因为没办法回应你们的心意,就看不起你们的人吗?不是吧?你们应该不会喜欢上这样的人吧?」

真有你的,翌桧,毫不留情就把她们的退路一一堵死……

都说到这个地步,想退也没得退了吧。

别在意啊,Cherry、月见。

「我也赞成翌桧同学的意见。Cherry同学、月见同学,你们应该坦率地表白你们的心意。如果因为对方不会接受就什么都不说,利用别人来了结自己的心意,这种事情还是别做比较好。因为这样一来,留下的……就只有后悔。」

「不用担心!我和花洒很要好!我现在就还能跟他在一起!」

我们家的女主角们实在太靠得住,真令人伤脑筋。

「「…………」」

有那么短短一瞬间,我们所在的通道笼罩在沉默之中。

而当这阵沉默过去……

「唉~~!真拿你们三个没办法啊~~!我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全都被拆穿!而且还用这么粗暴的方法硬逼出我们的心意,你们可比菫子仔还恶劣耶。」

「这些人好讨厌。」

虽然口气很差,但看她们的表情就知道。

她们两个彷佛摆脱了以往一直困住她们的「诅咒」,表情十分清爽。

真的是,还好交给了Cosmos她们来处理。换作是我,就达不到这一步。

「……嗯,也对。与其做出这种事,还不如好好说出来。我也这么觉得。我一直心里不痛快,而且我也不想就这样继续耍诈。」

「我也要说出来。」

Cherry和月见深深吸气,吐气。

这似乎让她们的心情镇定下来,只见她们的脚步不再像刚刚那么粗暴,而是踩著温和的步伐,这次真的走向水管身前。

「月见、Cherry会长……」

「水管仔,可以请你听我们讲几句话吗……?」

「听我说……我的心意。」

「……好的。」

这一刻终于来临,水管绷紧了表情。

她们两人以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水管,露出我认识她们以来最有魅力的模样。

「我最喜欢水管仔了!所以,我想当你的女朋友!」

「我喜欢……水管!让我待在……你身边……」

我知道水管会怎么回答。

无论她们两个说的话多么吸引人,这小子应该都不会改变心意。

这种事用不著我来说。相信不管是Cherry还是月见,都非常清楚。

但她们两人还是好好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对不起。我……没办法回应你们两位的心意。」

很单纯的拒绝方式,说是很有水管的作风,也确实如此。

该怎么说,我还承蒙她们三个宽限回答期限,水管却好好做出了回答,让我痛切感受到我和他的差异有多大。我这个人,真的……好没出息……

「……呜。」

「啊、啊哈哈!嗯!我早就知道……知道是知道……还是好难受啊~~……!」

月见坦率地流泪,Cherry则试图以笑容掩饰,但终究掩饰不住。

她的双眼流下大颗的泪水,她用右臂用力搓揉,努力不让大家看见眼泪,但眼泪仍然不停溢出。

长年酝酿的心意被拒绝的瞬间,即使不关自己的事……看了还是难受啊。

「好了……那么,这次……总该交出发夹了吧……月见仔。」

「……嗯。」

她们两人结束一连串对话,尽管眼泪还在流,仍各自用力握紧了手上的发夹。

然后……

「花洒仔,我不认为应该待在菫子仔身边的人是你。可是,我不希望菫子仔待在水管仔身边,所以…………发夹给你。」

「……谢谢你。」

Cherry将发夹轻轻递给我。

接著是月见……

「花洒,多亏了你,我才能好好地说出来。我好高兴……可是,我不要水管难过。所以…………水管,收下发夹。」

「……谢谢你……月见。」

她不是交给我,而是以无力的动作将发夹交给水管。

到了这一步,我持有的发夹数是「1」,而水管是「4」。

这一瞬间,葵花、Cosmos和翌桧露出了五味杂陈的表情。

这也难怪。毕竟最先交出的一批发夹一共是「6」个。

即使加上依据地区大赛决赛胜败决定给谁的份,也只有「7」。

而「4」这个数字已经过了半数。也就是说,这个数字已经确定能够获胜。

「花洒,这样一来就分出胜──」

「还没呢,水管。」

我拦住正要宣告胜利的水管,说了这句话。

一场对决结束了。Cherry和月见,这两名没能开口把心意告诉水管的少女所进行的挑战,已经告一段落。

可是这……绝不意味著我和水管的投票对决结束。

相信大家也都察觉了吧?我想钻规则漏洞,赢得胜利。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接著,我就让大家见识见识我的计画成果!

「……嗨,久等啦,花洒。」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每个人都瞪大眼睛看著来者。

「喔。就等你来啊…………小椿。」

现身的一名少女是我的同班同学,也是打工处的店长洋木茅春……通称「小椿」。

本来这个人物和这场打赌完全没关系,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呃……小椿,怎么啦?今天你不是说要在球场外摆摊吗……」

「我请金本哥代替我顶著一下。金本哥虽然不会炸肉串,但我已经先炸好了一大堆,离开一下子应该不要紧呢。」

我之所以找金本哥来球场,并不是因为希望他来加油。

是为了在这个时间把小椿叫来这里,才找他来代替小椿顾摊。

只是为了答谢金本哥,我也提供了暑假期间他想放假时就可以跟我换班的权利……

「那、那么小椿,你为什么会来这里?这个……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助花洒一臂之力呢。」

小椿俐落地眨了眨一只眼睛,对我微笑。真是多亏你赶来啊……

「嗯。不好意思,可以马上麻烦你吗?」

「嗯,知道了呢。」

小椿点点头,来到我身边。

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

是一个发夹,和Pansy平常戴的发夹一模一样。

「我认为花洒才该待在Pansy身边,所以发夹就交给你呢。」

然后,她将发夹交给我。

「咦?咦咦咦咦咦咦!等、等等,花洒!这是怎么回事?」

翌桧见状,代表众人惊呼。

「慢、慢著,翌桧同学!呃,规则是……原来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原来如此!花洒同学,你真的很会耍小聪明!坦白说,我真的看傻眼了喔。」

「我就当作是赞美收下了。」

好~~了!那么这次,我就真的要讲解我这个计画的「真正目的」了。

为此,我们就重新复习一次这次打赌的规则吧!

「地区大赛的决赛中,若是西木茑高中获胜,我就可以得到一个发夹。」

「地区大赛的决赛中,若是唐菖蒲高中获胜,水管就可以得到一个发夹。」

「每个人最多只能交出一个发夹!一个人不可以给出超过一个发夹。」

「一旦交出的发夹,就不能讨回来。」

「当葵花等六个人都交出发夹,且地区大赛的决赛结束,这场对决也就宣告结束。」

「发夹只能在我与水管都在场的时候交出。」

「发夹禁止抢夺。只有凭当事人自身意志交出的发夹算数。」

「输掉的一方,绝对要接受处罚。」

这套规则有漏洞。本来应该有一条规则是一定要补上的。

那就是……

「你们订出的规则里,没有『只能』从你们六个人手上拿到发夹!也就是说,『只要是有发夹的女生,谁都可以』,没错吧?」

这两周来,我始终受到监视,无法行动。

所以,我就利用唯一可以自由行动的今天,一直去说服「其他女生」!

去说服愿意答应站在我这边,愿意在这一刻来到这个地方把发夹交给我的女生!

「啊!对喔!原来啊!啊哈哈!花洒,你好诈喔!」

「原来如此。所以你之前才会夸口说绝对拿得到两个发夹啊?这下我可想通了。原来那句话指的不是Pansy和Cherry学姊她们,而是指其他人啊!」

「就是这么回事。我也挺有一套的吧?」

葵花和翌桧笑著注视我。

「花洒仔……看你好像自信满满……可是这相当卑鄙吧?」

「垃圾。」

好痛!Cherry和月见的话深深刺进我心里。月见尤其过分!

直截了当的话语准确地戳中我的痛处!

哼!我就是卑鄙!嘿嘿嘿嘿!只要赢了就好啊,只要能赢!

而且我也不是什么都进行得很顺利啊!过程中也有很多失败啊!

像是被我撞到而打翻手上饮料的西木茑女学生,还有前往三垒方向看台途中遇见的双胞胎少女。我也对她们提出了请求,但不是被骂就是被她们尖叫拒绝,让我有够伤心的!

可~~是呢!我当然不是只有失败!成功案例当然也是有的!

「大哥哥,久等了!」

「欸!不要用跑的!很危险耶!……啊,如月同学,我们刚刚才见过。」

「是的!我们刚刚见过!就等你们呢!」

在小椿之后来的是一对姊妹。

是我进了球场后遇到的走失少女曜子小妹妹与她姊姊。

当然,她们也愿意协助我。我带曜子小妹妹找到她姊姊后,不忘拜托她们:「等打到第九局,请你们来找我,把发夹交给我。」

「请收下!大哥哥,这样就行了吗?」

「那么,我也……来。」

「谢谢你们。你们能来,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

「不会,没什么!那我们去看比赛了!掰掰~~」

「啊,不要那么赶!你真是的!……那如月同学,虽然我搞不太懂,还请你加油喔!」

「我会的!」

「那我也差不多要回去顾摊了呢。花洒,等比赛结束后,你要是忘记来拿,我可是会生气呢。因为我准备了一大堆。」

「我知道,别担心……还有,多亏你啦,小椿。」

「呵呵。被男生请求帮忙这种事情,是我的初体验之9,所以还挺有趣的呢。」

妹妹走丢的姊妹,还有小椿,都从我们面前离开了。

「好了,水管……这样一来,我们就同分了吧。」

两姊妹给我「2」,小椿给我「1」,全部加起来有「4」。

这样一来,我就追上水管啦。

「花洒……」

水管的表情极为冷静,看似丝毫不为所动。

但我并未忽略他的脸颊在微微抽搐。

这只是猜测,我想他内心应该急得很了。

毕竟,还没完呢。

「那、那个~~如月学长……我来了。」

「喔,就等你啊!不好意思!谢啦!」

接著抵达的是个泪眼汪汪的少女。

是我第二次去一垒方向看台时,拚命在找钥匙的西木茑高中一年级女生。

「哪里……毕竟学长好像很急,而且帮我找到钥匙的恩情也该还……请收下!」

少女把发夹交给我。这样一来……我就有「5」了。

少女交出发夹的同时,朝我一鞠躬后离开。看样子她也许还挺怕生的。

「……这些就是全部吗……?……花洒?」

水管用慌张的声音对我问起。

「谁知道呢?恐怕还很难说吧?」

哼!别小看我了!

如果一共只有「5」,那么Pansy发夹的去向与比赛结果对我不利的话,水管不就还有机会反败为胜吗!

还没呢……还有。还有其他会把发夹交给我的……可靠的伙伴……

「呀喝,花洒!久等啦!」

「哇!真的在对决!好像很好玩!」

「来啦,山茶花!你要站最前面啦。」

「山茶花GO GO!不要害羞!」

「等、等等,不要推我啦!第一个不是我又没什么……」

没错,就是红人群的各位!

「不好意思啊,山茶花,还让你特地跑一趟……」

「没、没什么啊~~!我今天凑巧就是好想把发夹交给你!所以,你可不要会错意了!真的是凑巧!我只是刚好想交给你!」

「好、好喔……」

红人群的各位咻咻咻地依序把发夹交给我,数目合计有五个。

这样一来,我拥有的发夹数就是「10」,即使比起水管的「4」也是压倒性胜利!

哪怕西木茑输掉球赛,Pansy的发夹交给水管,水管也只有「6」!

实实在在是压倒性的差距!差距已经扩大到会让他输得体无完肤!

「好了,那我们回去吧!啊,山茶花要留在这里看到最后,麻烦你啦!」

「啥啊!不、不用啦!我也跟大家一起回去!」

「是吗?那就换我留──」

「我、我就破例为你们留下吧!」

啊,山茶花要留下啊?也是啦,承蒙她帮忙,我也不讨厌她留下。嗯,真的。

「「「「……Marvelous!」」」」

红人群的各位帅气地离开了

「……好了,水管,你该不会说这是犯规吧?我用这招可是确实遵守了规则喔。」

「我明白的。你没做不对的事,这是符合规则的正当手段。」

好~~!这样一来就是我赢了!哎呀~~!辛苦得到回报的瞬间真~~的是棒透啦!

之后只要一开始的六个人之中,尚未交出发夹的Pansy赶快把发夹交给我们当中的一个人,还有球赛结束,这场打赌就会以我大获全胜收场!大团圆结局万岁!

「呼……我要再问一次和刚刚一样的问题。」

……如果有这么顺利就好了啊……

「你找来的女生,这样就是全部了吗?……花洒?」

「对……这些就是全部了。」

水管的表情少了先前流露出的焦急,显得比较镇定。

而这让我心中的不祥预感迅速沸腾。

然后,该怎么说,其实每次都是这样啦……

「是吗?我刚才还真有点担心,但看来不要紧,我就放心了。」

我的不祥预感真的很准。

「我早知道你会钻规则漏洞,但我还是不阻止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他口气冷静,毫不慌张,坚毅的态度没有丝毫动摇。

「我和以往的我不同,我要正面打垮你,在你的擂台上赢个彻底。也就是说啊……」

即使听了水管这么说,我也不如想像中那么动摇,大概是因为早已做好了觉悟吧。

他已经连别人背地里的心意都能体会,完全是我的向上相容版。

我怎么想都不觉得这样的人会乖乖被我打垮。

对。我早就知道了……虽然只是推测,但我早就猜到大概会是这样了……

「我也采取了一样的手段。」

就在同时,雷动的欢声与盛大的脚步声从看台一路回荡到通道。

【我选的路是】

──大贺太阳 高中二年级 六月。

对某人而言不利,往往对另一个某人而言就是有利。

对花洒而言不利的事情,大抵对我都有利。

花舞展的时候也是这样。毕竟就是多亏他身陷三劈疑云,我才能得到和Pansy加深关系的机会。

可是,这次的事态对我有利的程度远不是花舞展的时候所能相比。

花洒和Pansy吵架了。

真没想到我什么都没做,他们两人的关系就自己瓦解了。

我没理由错过这个机会。

所幸,前不久我甚至得到了「对花洒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权利。只要在当下的状况动用这个权利,肯定可以排除花洒。

我只需要抓准他们两人的关系决定性瓦解的时间点,站在Pansy那一边,再利用这个权利对花洒这么说:

「你再也不要接近Pansy和她说话。」

这样一来,会来图书室的男生,能和Pansy接触的男生,就会只剩我一个。

虽然不至于变成情侣,但我能变成唯一待在她身边的男生。这条件够吸引人了吧?

所以,我立刻付诸行动。

「我跟你说,我什么都不会帮。」

午休时间即将结束之际,我从图书室回去的路上,把花洒带进厕所,简短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花洒似乎以为自己隐瞒住他和Pansy吵架的这件事,但遗憾的是根本明显得不得了。也不想想我这些日子以来,是多么仔细在看著你和Pansy。

「……咦?」

「不好意思,我忙著参加社团。现在对我来说,应该放在第一优先的事就是棒球!啊!这点一直都是啊!哈哈哈哈哈哈!不过总之……就这么回事,你自己加油吧!」

说话真真假假,这是我的拿手好戏。

当然了,说忙著参加社团,第一优先的事情是棒球,这是实话。

可是,帮花洒一把所需的这么点余力我总还有。我只是不想这么做。

花舞展的时候,我是因为想到只要支持你就可以得到Pansy的心,才会展开行动。但就这次而言,帮你也不会让我得到任何好处啊。

不,反而可以说会让我吃亏。

毕竟「大贺」希望你们就这么分手。

「喔、喔喔……我知道了……」

……喂,这是怎样?你这什么没出息的态度?

是因为得不到我的帮助觉得遗憾?

哼!活该!那你就继续痛苦吧!然后,给我从图书室消失!

「只是,我就给你一个忠告。」

「忠告?」

好了,之后只要对花洒说出会让他和Pansy的关系瓦解的话就行了!

毕竟只要是我说的话,他都会听。就先保险点,叫他「暂时保持距离」吧?

「去年我们棒球校队打进的地区大赛决赛,你还记得吗?」

可是从我口中说出的话,却和我自己预想好的话完全不一样。

我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因为我讨厌这样。

我崇拜花洒,想变成像花洒这样的人。

我没办法看著这样一个人受苦而原地踏步的模样。

…………让我忍不住想助他一臂之力……

「还好啦……大致上记得。只是如果要我一五一十讲出来,我就没有把握了……」

「那我的第一打席呢?」

「那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就是你在第一球,明明是坏球却打出全垒打那次吧?」

不要把我的功绩一件件都谈论得这么兴高采烈啦……

你为什么每次都这样?为什么这么看重我?

你不是已经知道我的本性了吗?我是个混帐家伙这一点,你不是早就清清楚楚了吗?

「大贺」的确不受任何人喜欢,但若问到谁最讨厌「大贺」……那肯定就是我自己。

「嘿嘿嘿!你记得这么清楚,我可有多高兴!只是啊,那个时候……我是事先决定好第一球绝对要全力挥棒,所以只是看到球就全力挥出去而已。」

「咦?是、是这样喔?」

「对啊!其实我有够紧张!就想说有没有办法可以舒缓紧张,然后就卯足全力挥棒!结果碰巧打到球,就变成全垒打了!」

我这个卑鄙小人又说了谎。

其实……那虽然是坏球,但我就是觉得确实打得中才会挥棒的。

「所以啊,花洒……就算是坏球,只要挥棒,有时候也是会打出全垒打。如果只因为不在好球带就放过不打,可是会错过机会喔。」

「呃……」

「所以,我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全力以赴!如果有什么东西对自己来说很重要,想好好保护,那就别管什么丢脸、见笑,怀著挥棒落空的觉悟去试试看也不坏啊!其实这话大家都在说,就是比赛结束之前谁输谁赢没有人知道!哈哈哈!」

这是我所寻求的理想。一个不害怕失败,有勇气去对抗的我,我真正想变成的我。

胆小而不敢踏出一步的我绝对达不到的境地。

我把自己的理想硬塞给了花洒。因为我有一种预感,觉得如果是他就达得到。

「喔、喔喔……」

「我要说的也就这样而已!我们回教室去吧!要是不快一点,上课会迟到的!」

如果是这样的忠告,不管花洒成功还是失败,我都有好处。

如果他成功,我就可以得到他的感谢,他会觉得多亏有小桑的忠告才能和好。

如果他失败,他们两人的关系就会真的瓦解。

所以,这不成问题。当然了,花洒失败时的好处比较大,所以我是期待这种情形发生。

……我说说而已。至少对自己就不要再说谎了吧。

花洒绝对能和Pansy和好,毕竟我都帮了他。

花舞展的时候,花洒明明知道我的本性,却还接受我。和这样的他相处,我就有了一个想法。

觉得即使是独自一人就会很软弱的我,只要和花洒一起,说不定就什么事都办得到。

所以,该搞定的时候你可要好好搞定啊……花洒。

──现在。

「吼喔喔喔喔喔喔!这是大、大大大好机会!九局上半,打席从一号打者开始!一号打者樋口学长打出了二垒安打!再来,二号打者穴江学长虽然出局,樋口学长却扎实地推进到三垒!现在是一人出局,三垒有人!打者是芝学长!后面等著的是四号打者大贺学长!唔哼咻~~!唔哼咻~~!」

蒲公英,我知道你很兴奋,但还是麻烦冷静点……

不然听了会有够没力的啦……

不过,蒲公英用讲解的语气所说的话并没有错。我们终于,终于等到机会了。

跑者在三垒,而且还只一人出局。也就是说,几乎肯定轮得到我打击。

「来吧!大贺学长,轮到你上场了!请你狠~~狠地敲他一记!」

「好!包在我身上!」

二号打者穴江已经回来,所以这次换我走向打者等候圈。

而当我朝打击区一看……

「好球!」

三号打者芝又对明显到了极点的坏球大棒一挥,同时挥棒落空。

到头来,芝在这场比赛轮到的打席,连一支安打也没有。

每次都是挥棒打坏球而出局,再不然就是三振。

如果芝这个时候可以得分,那就帮了我们大忙……但看来是很难啊……

「好球!两好!」

第二球也挥棒落空。芝会挥大棒试图打出长打,唐菖蒲高中的球员也都看穿了这点,所以整体守备位置都已经靠后。

只是,我对这样的芝没有一句抱怨。

希望他拿下一分的心情当然是有的。

但我同时也希望他可以自由发挥……

芝从国小时就是这样,他一直很想当英雄。

其实……我从很久以前就知道。

知道芝非常喜欢棒球,练球练得比谁都拚命。

是国中的毕业典礼上,棒球队指导老师告诉我的。

这三年来,每次社团活动结束,我和学长一起练球时,芝都会一个人留下来练习打击。

当时芝在厕所对花洒说的「我也有留下来练球」,这句话应该是真的吧?然后等我们上了高中,芝还是继续这样练球。有一次社团练习结束后,我去找芝,就看到芝在体育馆后面挥棒。

你拚命想爬上第一名而努力的模样鼓舞了我,让我觉得自己也不能输。就这点而言,我很感谢你……

芝,要不是有你在,我也没办法变得这么强。

说不定根本没能打棒球打到现在。

所以啊……这地区大赛的决赛,就随你发挥吧。

就算你不行,也还有我……咦?

「坏球!」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了。

芝对三垒方向跑者发出了一个只有西木茑高中棒球队看得懂的信号。

然后他和先前不一样,对坏球不挥棒了。

这似乎刺激到唐菖蒲高中投捕搭档的危机感,只见投手表情微微一沉。

从他点头的模样来看,似乎是在说:「下一球要投好球。」

喂、喂,芝……你,该不会……

「…………!」

我的耳朵听见的是一个很小声,真的很小声的金属球棒和球碰撞的声响。

芝打出的这一球并未飞上天空,而是无力地在一垒线上划出一条轨道。

接著……

「出局!」

裁判的喊声,同时爆出一阵前所未有的欢呼。

发出欢呼声的不是唐菖蒲高中的加油席,是西木茑高中的加油席。

明明出局却发出这种欢呼,理由很简单。

……得分了……得分了!我们拿到一分啦!

芝,原来你一直在等这一瞬间?故意一直挥大棒,等对方球队大意的这一瞬间来临。你一直在等有人上三垒?

然后,你就趁这个机会打了出去…………打出牺牲打。

牺牲打。牺牲自己,以短打将三垒跑者送回本垒的战术。

两周前,我和花洒谈话时就曾问他:「打出安打或全垒打就好。可是,如果面对的是个很厉害的投手,两者都没办法轻易办到,打者该怎么做?……你应该懂吧?」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牺牲打。

从芝的个性来想,他绝对不会这样打。过去他从来不曾打过牺牲打。

可是,他却这么扎扎实实……打出一支完全出乎唐菖蒲高中意料的牺牲打……

相信你一定一直在暗中练习吧……

计分板上亮起了一个数字。

先前整排的数字「0」旁边,亮起了一个小小的「1」,证明了芝的努力。

「哇啊啊啊!樋口学长,欢迎回来!芝学长,这一打太漂亮了!」

在一垒出局的芝与跑回本垒的樋口学长一回到板凳区,大家立刻涌上欢呼。我看著这情形,站上了打击区。

「啊!我都忘了!大贺学长的打席要喊的是……唔哼!唔哼~~!唔哼唔哼哼!」

蒲公英从板凳区冲出来,指挥啦啦队。结果……

「「「「「「「「OK!大贺!交给我,大贺!看我狠狠敲出一支全垒打!」」」」」」」」

啦啦队喊出为我设计的加油词。

可是,先前的光景深深烙印在我眼中,让我听不进去。

我还满脑子不知所措,忍不住对飞来的第一球全力挥棒……

「三人出局!攻守交换!」

……我搞砸了。

球飞上天,轻而易举地被收进中外野手的手套。

「大贺学长!别放在心上!可是,好戏才要开始!只剩一局,我们死守住这一分吧!这样一来,我们就会赢球!唔哼~~!」

「喔、喔喔!没错!」

我勉强按捺住错乱的思绪,回答了蒲公英。

不行……思绪理不清。我无法相信芝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所以,我忍不住再度走了过去。

走向在板凳区最里头穿著护具的……芝的身前。

「我、我说啊……芝……」

「干嘛?」

我的态度畏畏缩缩。我知道这不是「小桑」该有的态度。

尽管有所自觉,但我就是没办法演好我自己……这样实在不行啊。

「谢、谢啦!多亏你拿到一分,我们应该赢得了!真的……多亏你了!」

「…………」

芝停下穿戴护具的手,起身来到我身前。

身高一七四公分。明明是我比较高,我却陷入一种被他俯视的错觉。这应该是因为我内心深处对他还是有点害怕。

「我们的队员全都太善良,动不动就会表现在脸上。所以在成功之前,我都没打算告诉任何人。」

「咦?」

「包括这支牺牲打,还有对你的心意。」

「对我的,心意?」

我还不太能把视线对到芝身上,他就这么说,开始翻找自己的球衣口袋。接著,他拿出一个东西递向我。

「……这个,还你。」

「这是……」

他重重放到我手掌上的,是一个钥匙圈。

道奇队背号16号的球衣……野茂的钥匙圈。

我国小时一直当成宝贝带在身上,「弄丢」的东西。

「为什么,你会有……」

我知道。这个钥匙圈,是国小时芝为了排挤我而藏起来的我的宝贝。

可是,为什么他一直带著?

为什么在现在这个时机还给我?

「全都是……我搞出来的。国小的时候,大家对你的排挤。」

「原、原来是这样吗……可是,为什么你要现在说……」

「…………我一直崇拜你……嫉妒你。」

「我、我?」

芝点了点头。

「我好羡慕,羡慕被大家需要、依赖,而且能够回应大家期待的你。相比之下,回应不了的我自己就好没出息。不管我……不管我多么努力都做不到的事,你却若无其事就办到……我一直想变成你……」

噢,原来是这样啊?芝,原来我之于你,就像「花洒」之于我啊……

「所以,我想赢你,又赢不了你,就想把你拉下来。明知道这样不对,但我就是无法停手。可是,你还是又爬了上来,而且还变得比以前强……变得比我强不知道多少倍……」

「芝……」

「我一直想道歉……但就是说不出口。因为我就是觉得一旦道歉就会否定自己,也就说不出话来。所以,我想肯定自己,又只顾著搞些不相关的事情,想再把你拉下来……我心里很清楚。知道就算做这种事,对你不会管用。因为大贺这个人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因为我的搭档……是个不得了的家伙。」

你太看得起我啦。我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人。

我害怕被别人伤害,害怕被讨厌而伪装自己,是个没出息的人……

不要对这样的人低头道歉。

「我真的……对过去种种──」

「芝!听我说!那个……我想赢一个人……」

芝说著就要低下头,我用双手抓住他的肩膀这么说。

够了。芝的心意我已经充分了解了。所以,你不用道歉的……芝。

我和你也没什么两样,没有立场责怪你。

「你会想赢一个人?」

「对,没错。不管我多么努力都敌不过这个人,每次我想要什么东西都被他摸走。真的是个不得了的家伙。」

花洒在我陷害他之后原谅了我,接受了我。

虽然我认定自己做不到这种事,但我就是崇拜他。

总不能老是坐著看,偶尔也得爬著楼梯上去才行啊。

「芝的心情,我很能体会。我也差不多。所以,说我不会放在心上……就是骗人了吧。毕竟我听了很受打击,心里也很不舒服。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没生气。所以,你不用道歉……!」

我说花洒,这样一来,我是不是离你近了一点?

不过你可别会错意啊。我不是因为想变成你才原谅芝,也不是因为不想被芝更讨厌才原谅他。

虽然我们之间发生过很多事,但芝是我重要的、跟我合作最久的搭档。

所以,我想好好跟他和好。

「好啦!最后一局,就由我跟你……不对,是大家一起漂亮地赢下来吧!芝,你还记得吧?乌云老爹对我们说了什么?」

「当然……我当然记得……!」

看到我的笑容,芝首次露出了笑容。

那是一种像是解开了「诅咒」,神清气爽的表情。

「棒球是团队运动。个人的能力虽然重要,但只靠个人根本赢不了球!有空怀疑自己,不如相信别人!这就是棒球!没错吧……『小桑』!」

「嘿,你明明很懂嘛!不愧是我的搭档啊!」

好了,最后一局,唐菖蒲高中是从二号打者开始上场。

……花洒,你那边状况怎么样?

真是的……说不替我加油,还真的就不来了,你实在是很无情无义啊。

不过,没关系。只有这次,我破例原谅你。

既然是为了保护Pansy,那就没办法。

你应该早就懂了吧?「懂我和Pansy定的那个约定真正的含意」。

……既然这样,就让水管他们见识见识吧。

让他们见识只要我跟你联手,我们就无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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