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隔天,十二月四日。
「……」
说实话,上条当麻十分忧郁。既不清楚上里翔流等人怎么了,与欧提努斯同类的「魔神」的动向也不明,再加上连自己的右手都无法信任。不必在这种时候还像个发条娃娃一样上学吧?偶尔也可以整天都用被子盖住头发抖吧?就连夜晚离去早晨到来都让他觉得没道理。
……话虽如此。
「别忘了。」
上条当麻以严肃度增加十二成的表情,面对洗手台的镜子。
这并不是要对自己施加切记时间宝贵的帅气暗示。
「追根究柢,小萌老师为什么要在防犯演习时把巅峰单车这种乱七八糟的玩具塞过来?她说了非常耸动的事耶!什么『几乎不可能避免留级』还有『连老师都保不了你』这种死亡宣言耶!」
如果是以升学率为第一优先的讨厌教师用瞧不起人的口气说,或许还会让人有些反弹,但这些话毕竟出自那位一百三十五公分的巴掌大女教师,而且印象中她还是哭著说的,让人强烈地有种这不是什么威胁而是的确走投无路的感觉。而凶猛的僧正恐慌到后来的上里炸弹将这些部分搞得暧昧不明,到头来上条究竟有没有问题依然悬而未决。
如果在这种状况下没有特殊理由就跷课会如何,会怎样?本来就已经像在走钢索的学校生活,可能会追加「留级」这个实在无法忍受的奖杯。这可不是在吓唬人!
「不要啊!我才不要那种在班上到处都被『上条学长』这个词包围的生活!为什么明明是一年级却非得有个学长混在里面不可啊!」
这时,从浴室门底下些许空隙钻进来的十五公分妖精欧提努斯傻眼地说道:
「……你干么一直对著镜子嚷嚷啊。该吃镇静剂了吗?」
「啊,神明大人!」
「虽然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但我可不会庇佑科学教信徒喔?有空搞什么完形崩溃游戏不如快点去做早饭。我不会怎样,但那个一身白的修女和猫畜生可能会大闹一番……尤其是三花混蛋感觉差不多要把我当成紧急粮食了,有够恐怖。真是的,所以我就说那些四只脚的野兽……」
如此这般来到了烹饪时间。
昨天的火锅骚动落得可说是最糟糕的下场。现在剩下的材料,只有上里战结束后脑袋一团混乱的上条出于归巢本能循著平常返家路线晃进便利商店买来的切好蔬菜、吐司、生蛋,以及调味料……尽管上条后来看到收据后惨叫出声,但总之早上这一餐靠著手边的东西还能勉强应付。
而同时面临上里之谜、魔神之谜、右手之谜、留级之谜、茵蒂克丝的肚子之谜,加上还是老样子破掉没人修的寒冬窗户之谜等重重危机的上条,实在不想花费额外的时间和劳力。
最后选出来的本日早餐,则是看上去费工其实不然的老朋友,法式吐司。
身穿白底金刺绣这种茶杯配色修道服的茵蒂克丝,拿著买便利商店义大利面与磅蛋糕附送的塑胶刀叉切著面包,眼睛无意义地闪闪发亮。
「啊,一大清早就大嚼甜食,让人有种变成坏孩子的感觉呢。」
「你这人不管做什么都说好吃所以毫无参考价值啦。」
顺带一提,欧提努斯不小心跌进装蜂蜜的小碟子搞得自己浑身黏答答,三花猫则是照惯例享受著猫食。
无论问题堆积多少,时钟的指针仍旧一视同仁地前进。
洗完餐具的上条抓起书包走向玄关。
「那我出门啦。」
「嗯,早点回来喔。」
如此这般离开学生宿舍踏上一如往常的通学路后,书包中传出女孩子的声音。
「喂,人类,别晃那么厉害。」
应该说是魔神欧提努斯的声音。
「嘿咻。」
「欧提努斯,你这人食髓知味啦?拜托不要啦~我看起来会像个带可疑物品到学校的怪人耶!」
「啰唆。我也不想每次都玩这种小把戏。」
从书包中爬出来的十五公分暴露狂,沿著上条手臂攀至逐渐成为她既定位置的肩膀上。
她就像在耳边细语似的说道。
「……跟那个叫上里的家伙打完之后,你的话明显变少了,这让我很在意。你不打算告诉我发生什么事吗?」
「……」
一股恶寒。
上条不由得将注意力放到方才欧提努斯抓著的右手。
「不,没什么。什么事也没有。」
「怎么,你把上里杀掉后埋起来啦?我可是魔法与战术及诈术之神喔。事到如今,你以为这点小事还吓得倒我吗?」
「那是你心胸太开阔或者说你标准太低啦,『理解者』!怎么可能啊!」
忍不住大叫出声后,上条转念又想。
那时、那一刻,自己的身体到底怎么了,他既不明白也无法掌握。
就连「抵消任何异能之力」这项前提都不存在。自己的右手究竟有什么效果,作用范围有多广,会基于什么理由发动,他全都不晓得。只是将这股暧昧不清的力量直接轰向上里翔流。
换句话说,也有这种可能性──
在上里的尸体前发抖,咬著指甲拚命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的if未来。
「我说啊。」
异样的乾渴感挥之不去,上条一副要扯开喉咙确保气管畅通的模样,硬是挤出声音。
「你记得巴盖吉城的事吗?那个时候,从我被扯断的手窜出某种透明的东西……你有碰到它吧?」
「……当面翻人家旧帐是你个人的报复手段吗……?」
「好痛!不要真的咬别人耳垂啦,欧提努斯!」
娇小的神冷哼一声。
「我大概猜得到是怎么回事,但这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虽然要是贝尔西还活著,要证实我的猜测应该不会太困难吧。」
「贝尔西?」
冒出意料之外的名字。
换句话说──
「你是指木原加群吧?可是等一下,幻想杀手是所有魔法师……应该说整个魔法阵营的愿望集合体,就连神明等级的『魔神』也包含在内,对吧。既然如此,为什么会提到他的名字……」
「第一,贝尔西并非单纯只是科学方面的专家。他是也懂科学,或者说两者兼修。你可别搞错了。」
欧提努斯轻轻拉扯上条的耳朵。
「第二,追根究柢,这里是培养超能力者的巨大机构吧?我不知道其他『魔神』告诉过你什么,但你真以为学园都市毫无关系吗?」
「……」
没有记忆这点是致命伤。
但根据父亲刀夜的说法,幻想杀手,或说它的副作用不幸体质,不是来学园都市「前」就已存在吗?记得他似乎是决定向不会将这种神秘体质当成「瘟神」,而会好好以科学数值评估并给予适当待遇的学园都市求助,才让儿子待在这里……
(不。)
一番思考后,上条找到了一个讨厌的分歧点。
(……爸爸他们只看到不幸体质的部分而已,幻想杀手──具体来说就是以右手抵消异能之力的力量,他们并不清楚。换句话说,或许无法证明幻想杀手是否在那时候就已完成。可是茵蒂克丝说过,是因为右手阻隔了神明的庇佑才导致不幸体质。这么一来,如果不是先有幻想杀手就不会产生不幸体质。怎么回事,究竟是什么在哪里被怎么扭曲了……?)
否定又否定再否定加上否定。
就连自己也不晓得,自己站在肯定那边还是否定那边。
而且──
(……即使是看起来有所了解的欧提努斯,她的情报也只到巴盖吉城那时。)
上条咽下口水,沉默地继续向前走。
(换句话说,她并未更新情报。不见得连击退上里的「那个」都有办法解释。)
「喂。」
「呜!怎……怎么了,欧提努斯?」
「怎样都好总之看前面。不过啊,这下子你又有麻烦喽。」
「……?」
原先低头沉思的上条,这才将视线转向前方。此处离学校近在咫尺,已经到了校门前。大概又是归巢本能一类的产生作用吧,尽管脑子在想事情,上条依旧没有迷路。
然而……
有东西倒在地上。
什么东西?是上条他们学校的校舍。
「那是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
「开……开什么玩笑!这样还能上课吗?不能的话我怎么办?出席日数已经很危险了或者该说我都已经处在单脚跨越时空伸到留级那边的状态了耶……!」
「什么嘛,看你一大早就一脸忧郁,到头来居然是这种原因啊?」
无处可去的少年少女,就像被挡住的蚂蚁队伍一样待在操场上。
此时,情报从陷入恐慌的上条脑中一点一滴浮现。
昨天。没错,不过是一天之前的事。
擅自跑来人家学校的「魔神」僧正,在屋顶上干了什么好事?他是不是用土啊泥啊搞出巨大的手臂,就像火力展示还什么一样把人家的学校给毁掉啦?
『所以老夫不是一再强调吗?这只是早或晚的差别,看你是失去之后才察觉,还是失去之前就察觉的差别罢了。』
换句话说。
可能性,这只是在谈某种极其微小的可能性。
没有校舍,没有上课,如果不能当成公假,学分就飞了。
留……级?
「僧──」
上条先生脑中某根细细的东西绷断了。
「僧正────────────────────────────────────!那个混蛋木乃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学生宿舍的破窗加倒塌的校舍加留级大危机,好一个死掉之后存在感反而愈来愈强烈的老头。感觉他的稀有度已经高得像漫画里头成为最强主角诞生契机那种只在过去篇有机会登场的女孩子,实在有够恐怖。
「怎样,难道我以后每次来到人生的分歧点时,就会闪过那张木乃伊脸并且迸出老头名言录吗?不要啦~为什么是老头啊~不要在别人的人生里阴魂不散啦────!」
「虽然我搞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但会不会是中了弒神的诅咒?」
「擅自出现又擅自退场还散播这种东西是怎样啦!没有人像他这么会找麻烦啊,那个死老头!」
「我倒觉得和『色老头强上人类女孩气得老婆暴跳如雷却不知为何是被当成偷腥猫的人类女孩受到天罚』的那些希腊神话混蛋比起来可爱多了。」
「神明根本没一个好东西!」
「喂,你这句话把我也算进去喽。」
「……你敢看著我的眼睛发誓以前从来没乱搞过吗,欧提努斯?我不熟北欧神话,但你以前绝对做过这种事吧。」
「咳。」
在眼罩少女咳嗽的瞬间就能猜到答案。
「要不要用『奥丁 乱搞』去搜寻看看呢……」
「住手,居然在当事者面前说要用人名当关键字搜寻,你认真的吗!」
总而言之。
「今天的课到底该怎么办……要在瓦砾堆前露天教学吗?还是就这样散会算了?这种情况应该当成公假甚至根本不算缺席吧?因为是意外所以没问题对吧!唔……唔喔喔!我真的已经在留级边缘了耶!」
「你向我这个神挑战的次数都已经用亿当单位了,重来个一两年算什么。」
顺带一提,校舍虽处于一半倒塌一半原样的状况,但考虑到耐震等有的没的后实在不该进去。按照往常时间聚集至此的学生大概也无处可去,只能窝在操场一角望著半垮的校舍或拍照。
「还真是夸张呢。」
这时,从旁搭话的黑发露额头(加诱人巨乳)同班同学──吹寄制理以鼻子叹气并这么说道。
「而且变得像电视上的轰炸影像一样。虽然不晓得是土壤液化还是地层下陷,但倒得这么夸张却没死人,根本就是奇迹。」
「吹寄同学,我需要一点能稍微让人安心的材料,应该说类似民意调查的问卷调查,你觉得今天能上课吗?」
上条战战兢兢地问完后,不知为何吹寄一副看到恶心画面的表情瞪著他,而且整个人往后缩。她全身发抖,双手就像要遮住(那对很大很大的)胸部一般抱住自己。
她说道:
「上……上条,你居然会在意学校和上课的事?」
「那个,吹寄同学?」
「难不成灾难还没结束吗?明明从校舍突然倒塌到彗星坠落都已经碰上了,接下来还剩什么啊……!」
「虽然想哭但这是自作自受所以实在无法辩解!」
「不过嘛,实际上应该没办法吧?用教科书的五个学科靠露天教学大概勉强可以,但是能力开发之类的没器材。一来不能从那座瓦砾山里玩寻宝,二来昨天才出事要今天就补充完毕也未免太不切实际,对吧?」
「……在……在这种状况下,能够预测上条先生的出席日数问题会怎样吗?」
「你不就说了是自作自受吗,上条一年级生(微笑)。」
「不要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叫人家一年级!那种温柔的笑脸看了就让人难过!」
就在他想巴著胸部很大的同班同学全力哭诉时。
下方传来「没……没关系喔~」的微弱声音。
在同样高度什么都没找到的两人稍微往下看,随即见到身高一百三十五公分的女教师月咏小萌高高挺起(毫无起伏的)胸部。
「毕竟设备与设施不足是教职人员的责任,学校不会因为这种意外就拿大家的寒假来补课。我们有安排好对策喔~」
「喔?」
「……不……不过上条别说寒假了,即使春假也全部用掉,能不能补救回来依然很难说,但老师直到最后一刻都不会放弃你……」
「什么嘛,到头来昨天的防犯演习等于没赚到分数吗!僧正──────────────────────────────────────────────────────────────────────────────────────────────────!」
漂亮取得「只能在已经结束的过去篇登场而经过超级美化的女主角」地位的老头,似乎成功地以比较英俊的模样在蓝天彼方展露笑容。这种逐渐扩大的毒系伤害,就某方面来说恐怕比右方之火和欧提努斯还过分。
一旁以双手托起(衣食无虞时代的)胸部的吹寄,似乎稍微安心了点。
「太好了。我跨年已经安排好行程,如果临时有变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啊?吹寄,你是那种在正月取得外出许可回老家过节的人?」
上条一问之下──
「不,我每年都在富士山迎接新年的第一个日出。」
「连打工酬劳都没有还特地挑战刮著大风雪的山,为什么人类就是要自讨苦吃啊!原来你外表看起来像虐待狂其实刚好相反是被虐噗喔!」
上条的语尾之所以变成猪叫,不用说,当然是因为被那个高额头打飞了。
突然发生的校内暴力令小萌老师慌慌张张地挥舞双手,吹寄则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向她询问:
「不过上课要怎么办?像是和能力开发有关的部分,那些应该需要不少大型器材吧。」
「关于这件事啊~」
小萌老师展露能让人看见世间温暖的笑容。
「跟其他地方商量后,由于这件事实在不好处理,因此我们决定和有许多空教室的高中借用设备喔~所以大家不用担心~」
2
秋川未绘有自信。
她不管用什么角度什么方法看都只是个学园都市的普通中学女生,从各方面来说都不怎么起眼,若要平安度日再好不过,但如果想要在其他场面活跃──好比说,想当偶像出道、当太空人、成为超能力者与邪恶组织战斗等等──那么她这种特质几乎能说是糟透了。
当然,这样的她很难成为班上的焦点。因为她即使用网路搜寻自己的名字,也找不到任何赞美或批评,处在一种「虽然会松口气却令人哀伤」的位置。
而且秋川就读的学校是六年一贯制。所谓的「话题中心」别说其他班级了,甚至还会从高中部那边毫不留情地涌来。对于中学生来说,他们根本不可能敌得过高中生。碰上那些拥有打工、骑机车等压倒性权利的对手,只能向父母要钱存进IC卡再将卡片放在车站自动剪票口的秋川未绘等人,实在无力抵抗。
可是今天不一样。
这一刻她散发的光彩截然不同。
(……液体钻石。)
时价六兆。为了保护这实在太过贵重的宝物以及家庭的牵绊,少女勇敢地在学园都市东奔西走……说实在的,因为这是真人真事所以对少女的心灵造成了打击,但她同时也希望这至少能带来些正面回馈。
(虽然又是彗星坠落又是大楼倒塌的,问题接二连三,但我有好多事能说,多得想抱都抱不动!不……不得了,我真的可以这么闪耀吗。糟糕!我会变成时代的焦点!)
如此这般,一早就心不在焉的秋川未绘踏进教室。
不知怎地班上早已闹哄哄的一片。
秋川心想「怎么办~难道好莱坞的星探马上就要来了吗~」,却发现──
「喂,你听说了吗,突然有大约三百个转学生要过来耶!」
「结果到底是怎样,和『只是把空教室借给其他学校』到底哪个才对?」
「呃……呃,那只有高中部对吧?和我们中学部也有关系的合作社竞争率怎么办啊~!」
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事情变得一团乱。
「那个──」
「啊,秋川同学早!重要的是去教职员办公室侦察的人怎样了?糟糕,如果竞争率暴增,以后是不是过便当生活会比去学校餐厅好啊……?」
「居然说『重要的是』──」
「怪了,还有什么事吗?啊,作业等等要让我看喔。话说回来啊~!」
台风过去,秋川未绘径自走到座位。
有点想哭。
(……至少对「姊姊」炫耀一下吧。)
少女紧抿著嘴忍耐。在早上班会开始前的短暂时间里,秋川操作手机发送邮件给高中部的女学生。
(今天我也有带便当,午饭一起吃吧……这样。)
立刻有了回音。
有个不管什么内容都会马上回应的人在,让秋川觉得无比珍贵。话虽如此,但如果是强迫周围的人这么做就没意义了。
不过──
「怪了?」
「怎么啦,秋川同学。东西忘了带吗?」
听到邻座男生这么问,秋川未绘暧昧地笑笑,但此时的她皱起了眉头。
(……今天没有留副本。为什么呢?)
和秋川互传邮件联络的「姊姊」在送信时,习惯同时将副本转寄到自己的信箱,说是可以亲眼确认会不会因为伺服器错误而漏传。或许是因为学生会工作之类的关系,让她知道联络出问题有多恐怖吧。
稍微想了一下后,秋川看向手机萤幕顶边的数字。
正好是上午八点。
于是她下了结论。
「……是因为一如往常的低血压让脑袋没转过来吗?」
3
上条的学校毁了。
因此他们似乎得向附近的其他学校商借校舍。
「空教室多到足够容纳全校学生」听起来真是豪气……不过冷静一想,那间学校的经营状况或许相当糟糕──刺猬头脑中浮现自己不擅长的经济话题,装出大人样。
「换句话说新时代来啦!」
这时。
实在是无关紧要的男性同班同学──蓝发耳环打岔。
「毁坏的学校,吊车尾学生的大搬迁,跟人家借新教室一定会让我们处境尴尬嘛!在那里等待的则是以霸凌为兴趣将讽刺当特技的菁英好学生军团!要比喻的话就像是大富豪的革命前夕,赌上整间学校的学校阶级大战对吧,我懂!」
「一来是你自己把情报扭曲成喜欢的样子,二来我们真的是一无所有的吊车尾学生,这样没问题吗?」
「咿!」
「还有反过来站在人家的立场想应该就会知道,某天一群不认识的傻子军团突然占据了学校的过半数导致偏差值暴跌,会生气不也理所当然吗?」
「不要那么冷静!这种时候就该彻底采用主观视点吧!」
「啊,没问题喔~虽说是借用设备,但并不代表学校会就这样合并,我们是我们,人家是人家,两边的分类应该不一样。我想不会给他们添太多麻烦才对~」
「「然后这个老师居然笑著承认我们是笨蛋了!」」
啊哇哇哇啊哇啊哇哇哇,和数值上的问题相比,老师比较看重学生的自主性……一百三十五公分开始这样解释起来,但众人无视于她……
吹寄抱胸说道:
「这么一来就和蓝发说的一样,接下来要大搬迁喽?」
「啊呜啊呜……因为没时间准备好全校学生份量的通知单,所以正在用联络网发送有附件的邮件到大家的手机信箱!」
「……那为什么我这边没收到啊?该不会和垃圾邮件有关的那东西失控擅自挡掉了?唉,毕竟我这人向来不幸嘛……」
「你要失意是没关系啦。」
吹寄指著上条。
应该说,现场众人都在注意上条的右肩。
「可是呢,上条。你放在肩上那个让人很不好意思的女孩子玩偶要怎么办?」
「咿!欧提努──────────────────────────────────斯!」
上条的身体不由得稍微垂直上升,但肩膀上的「理解者」倒是显得好整以暇。她把脸比「睡昏了头而穿著睡衣上学的人」还要红的少年丢在一旁,这么说道:
「怎么啦,你很吵耶。即使身为『理解者』,我也没有一声『喂』或『那个』就能帮忙拿电视遥控器或泡茶的昭和功能。去学学文法,人类。」
「搞清楚状况!躲起来啦!想想看,不可思议的存在不是照惯例都会尽各种努力避开一般人的目光吗!为什么你会光明正大地坐在人家肩膀上啊!」
「因为完全没有理由躲藏。与人类同在是我所接受的刑罚之一,更何况我和你的关系可是同时向全世界转播喔?事到如今偷偷摸摸地躲起来又有什么用?」
而麻烦的地方在于,那些打量怪东西的目光并非望向欧提努斯,而是朝上条集中。
「……接下来还要和别校的学生见面,你打算贯彻这种风格?不但把人偶放肩上,就连腹语术都用了。话说回来为什么是半裸?」
「没关系,没关系阿上。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角色,但这种看不到量产希望乾脆自己做的气概,这种不受他人影响贯彻自己道路的精神!我会在旁边见证一切的──!」
「住手,你们不要对我敬礼!会走到这一步的经过,换算成手记可是会有十本以上的厚度喔!没有好好看著上条先生的努力只会觉得奇怪,要是了解来龙去脉一定能接受这种结果啊!」
话说如果将上条肩上的欧提努斯当成他个人收藏的美少女模型,高中老师月咏小萌应该会出手没收才对,不过──
「……唔唔。上条居然被逼到这种地步……虽然老师认为留级一两次在漫长人生中算不上什么值得在意的部分,但心理治疗果然还是该事先做好万全的准备吗……!」
「看吧,欧提努斯,我已经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著手修正啦!」
「我才不管。毕竟我不需要除了你之外的『理解者』。在『带去无人岛的东西』列表上你是第一个,只要有你在就不会无聊。」
「讨……讨厌啦,我会害羞……(小鹿乱撞)」
「阿上……」
「你为什么自言自语又自己害羞起来啊!要用这种冥想方式前往更高的境界?」
真相总是适合与苦涩为伴。
全校学生的大搬迁差不多要开始了,于是脸上挂著笑容内心在哭泣的上条也加入队伍。而且为了不让同样的悲剧重演,他也决定好了让欧提努斯待的地方。
「你待在口袋里。」
「唔唔!这个叫学生服的东西太粗糙,会擦伤我的肌肤啊,人类!」
「里面有手帕,用那个裹住身体。」
多达两三百人的大型团体,光在人行道上移动就是件大事。虽然他们不是幼稚园儿童或小学生,所以不必随时担心有人跑进车道上,但领头的教师依旧相当辛苦。
「新学校会在哪里啊,拜托不要离宿舍太远……」
「会不会需要搭巴士或电车通学啊?」
「不要这样啊吹寄!家计会愈来愈吃紧!」
实际上,这些担心都是杞人忧天。步行距离恐怕连一公里都不到。就这点来说,的确很符合将两百三十万人塞进一座城市,而其中有八成是学生的学园都市。不管走到哪里,学校都像便利商店一样常见。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阿上。」
蓝发耳环轻声说道。
「这次的对手究竟是极恶万能学生会,还是超受女孩子欢迎的资优班呢?面对菁英和帅哥带来的闪亮风暴,我们能做什么呢?虽然会被修理得惨不忍睹而且班上女生全都被拐走,不过没关系,接下来才是重头戏。从现在起,吊车尾要开始反击了!下回待续──!」
「你还在讲这种话啊……」
「但是说真的,我不觉得事情会一帆风顺。」
「是没错。」
就算人家说可以用空教室,一旦到了午休多半还是得在同样的学校餐厅与合作社展开争夺战,何况人增加就会产生相应数量的垃圾,也会让地板变得更脏。足球球门和篮球架的竞争率同样会提高。如果接受的那一方不是慈悲为怀,上条等人只会碍事。
「祈祷不会成为额外压力的发泄对象吧。」
「我反倒觉得不可能没有那种建立反吊车尾同盟凝聚人心的疯狂学生会。那些受女生欢迎的混蛋!就是这样利用别人的牺牲把女孩子集中到自己身边对吧,我懂────!」
「这叫潮流,懂吗?」
众人七嘴八舌地边聊边走,朝那所学校移动。
从外面看来,这里的校舍似乎比上条等人之前上课的地方来得新。而且大、宽敞、校舍数量也比较多。
走在旁边的吹寄,看著栏杆另一边的学生说道:
「这里似乎是六年一贯制呢。」
「啊?」
「体育服好像有两种。」
她随口回应。
「既然空教室多到能容纳我们所有人,说不定直升功能没有顺利运作。像是中学部毕业后没有升上高中部而是跑去读其他学校之类的。」
「……应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的扭曲心态然后把我们当出气筒吧?」
「杂草不先踩扁一次就长不好!我懂────!」
「蓝发你这混蛋不要什么事都扯上战争啊!」
就在吵吵闹闹时,一行人已经被后续队伍推进正门内。
没想到都已经是年末的十二月还要展开新生活。
老实说,虽然不像蓝发耳环那么夸张,但大家应该多少还是会有些不安,不管是吹寄还是上条都一样。在这种时候,没有任何头衔的无能力者(等级0)特别难过。究竟会受到怎样的对待呢?能平安地撑过去吗?会不会因为用的教科书和参考书等东西有落差而遭人嘲笑呢?大致上是这种感觉。
「啊,他们的学生会似乎来迎接喽~」
蓝发「来啦!」地摆出没意义的戒备姿势,害得上条也受到影响。
从校舍入口走来约十名男女,比例大致上是男二女八。那身装扮应该是高中部的制服,全都是深灰色毛衣配上长裤或裙子。老实说,上条的眼力没有好到能分辨出材质跟自己穿著的学生服或名门常盘台的上衣差异多大,但对方不知怎地散发出一股优雅的气息。真要说起来他们全都显得闪闪发亮,感觉就像高学历女生围绕在戴眼镜的冷酷帅哥身边一样。
「(……敌人!好啦,你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蓝发你很吵!)」
或许是旁边笨蛋出声的关系吧,众人的目光聚集过来。上条和那个潇洒的家伙对上眼,还让对方朝这里走来。上条脑中浮现「怎么办怎么办,他该不会要丢白手套过来吧?」等各式各样的预测。
但这都是白费力气。
对方随即这么说道。
「哎呀呀!这次真是辛苦各位了。这里如你们所见,只是个没什么优缺点的普通学校,所幸空教室倒是相当多,还请自由使用。有难时就该互相帮助,今后这段不算短的期间内,大家都是共同求学的伙伴,还请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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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真的不止蓝发耳环,连上条当麻都不由得面无表情。
笨蛋代表出声询问:
「喂,眼镜男。」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呃,没有像是『啧,这群吊车尾居然大言不惭地主张权利』、『居然用脏脚踩进我们神圣的校舍,不可原谅』这种充满扭曲自尊心的反应吗!我们可是戒慎恐惧喔,已经准备万全喽!不要那么爽快地欢迎啦,好歹也准备个见面时的意外嘛!」
「这样啊……虽然你这么说,但我们的学力偏差值也不过才六十五而已。」
「已经够高了别谦虚啦!如果你不在这时候趾高气扬地攻击我们这些傻子军团,故事就没办法开始了吧!喂,人又帅头脑又好个性又没问题这根本无懈可击嘛。不要把『可是心灵的纯洁不会输给任何人』这点也从我们这些无能废物身上抢走!科学怪人和丑小鸭不也都是要靠这点取胜吗!这是我们最后的堡垒,如果连这点都赢不了,我们要用什么对抗才好啊,英俊的学生会长大人?」
「啊,不是啦,我只不过是书记而已。没那么了不起。」
「还有我都直接叫你眼镜男了,拜托有点反应啦!」
「重要的是,不可以说自己是无能或废物喔。封闭自己的可能性不会有任何益处的。」
「书记都这么天使了那领头的会长到底是怎样的大天使啦赢不了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上条当场大受打击跪倒在地,蓝发耳环则是轻轻将手放在他肩上并摇了摇头。
顺带一提,学生会书记(男)则显得相当吃惊。
没有恶意的世界真让人难受。
「顺……顺便问一下,学生会长有没有可能是熟习帝王学的超极恶学长?」
「抱歉,还没替你们介绍呢。会长是她。这人有点内向,平常总是躲在别人后面。顺带一提她的绰号是惊吓兔。从后面接近大喊一声,她就会吓得跳起来是她的魅力所在。」
就算听他这么说还是不明白。
那个学生会长到底躲在哪里啊!
「不对劲,这不对劲啊!像是什么在暗地里统治学校的黑暗第零学生会!还有乍看之下人畜无害的书记其实靠洗脑掌控了学生会!没有这种惊人的大事件吗!」
「呃,那个,特地掌控学生会这种单位有什么用吗?说穿了我们只是打杂的而已……」
糟糕!上条心想。
这所学校真的什么也没有!而且眼镜男只是个普通的帅哥!
「(这样可以吗!就只是长得帅就只是头脑好就只是个性温柔?如果真实身分不是什么震撼街头巷尾的凶猛饕客食人鬼之类的根本没办法抵销!)」
「(你真笨耶阿上……只要长得帅就算是食人鬼也上相,这才是世间的法则。他们没注意到自己光是站在那边都会把好处吸走,这点才让人不爽!)」
抱著胸的吹寄丢下彻底化为小流氓的上条与蓝发耳环,轻轻叹口气。
而似乎躲在某人背后的惊吓兔学生会长(女)还是不肯露面,于是自然而然地由眼镜男书记带著大家参观校园。
「总之我们已经在入口准备好各位的鞋柜。至于各位的教室,则是利用这里原先就有的空教室。」
「(……通往地下的秘密楼梯在哪里?来些像是「其实这里藏了一座无法掌握全貌的巨大地城,大家天天都在里面和怪物战斗」之类的也好啊!)」
「(……不行!如果是那种方向的秘密,只会让这些装备日本刀或法杖的学生会家伙变得更帅气!白天过著异性环绕的学园生活,晚上则是探索地城,这种充实的日子妈妈我绝对不承认!把其中一边交出来!只要介绍个每次进去构造都会不一样的地下一百层迷宫,我就会走到最底层抓个贫乳又长寿的精灵回来!)」
「本来该直接划出一整块让你们使用,不过考虑到既有的空教室位置,不得不弄成这种东缺一块西少一块的形状,实在是非常抱歉。我们会将通知单发给各班的导师与班长,希望大家能以班级为单位移动。」
「……?」
「怎么了吗?」
眼镜男注意到正把鞋子放进鞋柜的上条看著自己,于是疑惑地问道。
上条也老实地回答:
「没有啦,我只是在想你还真熟练。书记一天到晚都要做这种事吗?」
「这个嘛,除了学生会本身就像个大型的打杂组织之外,书记在做议事记录的同时偶尔也要负责担任司仪。虽然主要是在陷入争论让会长无法应付时要维持秩序。」
眼镜男看向别处,但上条等人还是完全认不出来到底谁才是学生会长。总之对方似乎没有散发出会长应有的气息。
「还有……」
「?」
「不知是幸运或不幸,不久前也有别的转学生进来。或许是那时候习惯了吧。」
「转学生……?」
「不过说是这么说,规模倒也没像你们这么庞大。一人,真的只有一人。一位透过随处可见的普通手续转进来的学生。」
「喀」的硬质脚步声响起。
有个人正好在此时走下楼梯,从位置较高的平台处俯视众人。
「嗯,就是他喽。」
上条当麻抬起头。
然后看见来者。
「上里翔流同学。他在一个奇妙的时间转来学园都市呢。他明明不是学生会成员,却还是常常在放学后协助我们的工作,真的是帮了大忙。」
4
有个非正式的分类叫「上里势力」。
成员可说几乎都是十来岁的少女。
这些人包括能力者、魔法师、怪盗、鉴识人员、海盗、幽灵少女、UFO少女、扮装少女等等,全都具备极为鲜明的特色,可以说她们各自拥有独特的「世界」。这批人不但无法单纯以人数测定战力,携手合作时产生的便利性又极度难以预测。
绘恋、暮亚、获冴。
属于这股上里势力的三名少女,聚集在一栋能眺望某所六年一贯制学校的大厦屋顶。
「讨厌,上里好像超开心的样子。」
头部左右两侧长著南方巨花的园艺社员眼镜女──暮亚嘟起嘴。
「上里虽然到哪里都能立刻打成一片,但他本来可是是我们的同班同学!啊,要不要真的一声不吭就送便当过去呢……」
「好主意。这么一来我似乎也能找点乐子呢。」
「绘恋你做的便当,在打开便当盖那一刻就会让整间学校变成污染地区。你想让咱们家老大打化学防护战吗?」
「所以说只能让私下对厨艺自豪的获冴做便当……」
「咦,讨厌啦什么对厨艺自豪,不要讲这种话啦,我又不是那种贤慧的女孩子!」
「……然后由我从旁抢走拿给上里赚分数。」
「这样因果关系对不起来吧!谁要当你的陪衬啊!」
就在三个女孩吵吵闹闹时,手机收到联络。
穿著宽松白袍加上黑发长至脚踝,轮廓上有点像穿著十二单的绘恋疑惑地歪头。
「哪位~?」
「似乎是府兰,那个UFO少女。」
「背著装一堆无线电器材的背包又将自备的端子插在脖子上,一年到头单手抓著巨大汽球游览飞行的未确认飞行睡衣少女府兰是吧。她又『接收』到什么啦?」
府兰是不是真的曾经被外星人诱拐,在上里势力中也是意见分歧,但追逐UFO的她对于天体观测与无线电波特别清楚这点倒是有共识。实际上,她的能力强到足以和鉴识少女绘恋共同负责上里势力的情报战。
于是三人一起看著那支手机。
她们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上面这么写著。
『确认到「灭绝犯」去鸣进入学园都市。无法控制。有关的各位小心遭受牵连。』
「……话说她为什么会到『外面』啊?不就是因为实在没办法应付才把她关起来?记不记得,就是改变她意识的方向,将她困在精神世界这个最高难度的迷宫里。」
「呜哇……大概是有人拿下她头上的电极,再不然就是她已经进入光靠隔绝神经传导讯号不管用的混沌领域……」
「详细的方法不重要。问题应该是那个『灭绝犯』若无其事地在外面晃吧。」
灭绝犯──去鸣。
即使在个人特色强烈的上里势力中,她也是独树一格的异形。也不知是太过适合环境还是太不适合环境,让她成为一个和正常人类社会完全找不到妥协点的怪物……实际上,这名少女早在上里势力出现之前就已经坏掉了。
三人各自思索起来,接著一副受不了的口气说道:
「上里的……妹妹还真让人头痛呢。」
「没有血缘关系。」
「就是因为没血缘才超麻烦。」
5
学园都市第二十三学区,国际机场。
由于大型客机货舱发出情况异常的警报,因此机场职员带了数头能嗅出炸弹与药物的侦测犬来调查异状。机场职员虽然号称防疫反恐的最前线,却是连在腰间配枪都不行的「负责公务的民间人士」;对他们来说,牧羊犬远比警棒和电击枪更为可靠。
不过,这回牧羊犬偏偏没怎么吠。
在货舱里等待的东西完全出乎意料。
「嗯~」
机体前侧的货舱里,堆满边长两公尺的骰子状航空货柜。这里和一般客舱不一样,连空调系统都没有,以高度每增加一百公尺气温下降零点六度来算,高度一万公尺的世界等于死亡空间。然而,可爱少女的悠哉声音却无视这点响起。
「嗯~唔……」
她的姿势,就像刚睡醒所以举起双手伸懒腰一样。
有如CD般会随观看角度闪闪发亮的银色长发,在少女头部左右两侧像圆盘或恶魔的角一样包成圆形;她的个子虽娇小,但显得凹凸有致……不过,她身上却是在肌肤外直接裹著半透明雨衣的奇怪装扮。少女尽管套上两层雨具遮掩身躯,但别说曲线了,就连肌肤的颜色都隐约可见。虽然穿著这种实在有欠防备的服装(?),她的反应却一点也不像这年纪应有的敏感,看似完全不在乎周围目光。像雾面玻璃那般朦胧半透明的深处,浮现学校泳装晒痕般的对比图案。事到如今或许已经不需要特别强调,她是赤脚。
至于用粗绳挂在颈项间的物体……大概是巴掌大小的怀表吧。怀表看起来不像贵金属,比较接近摆在杂货店外面的转蛋或杂志附录的儿童向玩具,换句话说,看上去是个大部分材质为塑胶的便宜货。
在因为出现可疑人物而感到震惊与愤怒或因为妙龄少女在眼前裸露肌肤而感到害羞与难为情之前,机场职员第一个反应是呆愣。
那宛如想以旧型黑白电视收看地面数位频道一般的绝望隔阂。世界与世界理应相连,却因为差距过大而让脑袋来不及理解。只有一种偏离常轨的感觉。
机场职员之所以终于慢吞吞地采取行动,想来并不是因为恢复理智。就跟「醉汉本能地返家」那种因为无法思考而产生的规律反应一样,他们是逃向自己的工作。
「喂,小妹妹!你在这里干什么?详情之后再说也行,总之快点下来!你在这种要人命的货舱里待了几个小时啊?」
「嗯。」
对方给予的回应,是笑容。
这是蛇蝎美人的笑容。让人难以想像她是还在发育期的纯真少女,甚至有种做作感。
「即使在这种时候,就连面对可疑人物,依然先关心对方的身体……啊……啊,多么可敬的职业意识啊。不是因为人家交代,而是反射性地这么说,实在太了不起了……话虽如此,但优秀人才不见得能走上优秀的人生路,这点或许就是当今社会最根本的极限了。」
「你……你在说什么……?」
「好比说这件衣服。」
说著,少女的手指由上而下,从那件能透出自己肤色的雨衣表面滑过。
「你觉得这代表什么意思呢?你总不会真的相信『这女孩有想让人家看见自己肌肤的特殊兴趣』这种充满梦想的结论吧?」
「……」
职员并非因为毫无头绪才沉默。
而是因为有才沉默。
在机场这种地方工作,可说危险常伴身边。正因为身处防范偷渡与恐怖攻击的最前线,所以常能听到「那个业界」的事。
其中应该有这么一段──
特地将衣服脱掉比较方便行事的罪犯。
「顺带一提,不是毒品的提炼或装袋喔。也不是融化偷来的金子、敲碎偷来的钻石这种和装饰品有关的洗钱业务。真要说起来,既然是个体户,那么把东西藏在衣服底下掩人耳目这种可能性丢掉也无妨。还有我也没参与那种不能混进半点纤维的伪钞印刷工程。」
少女就像咀嚼一般,慢条斯理地将可能性一项一项排除。
剩下最糟糕的部分。
「这么一来只剩『脱掉衣服就不会沾上飞溅的鲜血』,这就是正确答案。毕竟是随时与危险相伴的国际机场职员嘛,这点风险应该早有心理准备了吧?」
「呜……呜啊啊!」
沉重的金属声响起。
少女似乎单肩背著长型的运动提包,但职员根本没听说过什么身上只穿雨衣的运动。里面一定塞满了更不同、更沉重、更危险的「吃饭家伙」。
「啊~真是的,说来观光……行不行啊?虽然严格讲有业绩要求,不过与其说『工作』不如说『兴趣』比较正确嘛☆」
「啊啊啊啊啊啊!」
沙、沙、沙、沙……
坚硬物体碰撞的声音响起。少女拿著大小与罐装咖啡相仿的透明瓶子。因为瓶子倾斜而散落在地那些闪闪发光的物体,是表面长满刺的金平糖……才怪。
它们是由五颜六色的彩色玻璃制成。
这么说来,应该当成时代剧里洒在地上用来摆脱追兵的铁菱?
沉重的「咚!」一声跟著传来。
那是少女以她照理说应该很柔软的脚掌,毫不留情地踩碎玻璃凶器的声音。
「我不知道下榻的饭店和病历耶,我不记得这些东西。啊,还有有关前科的部分,就由你们自己去调查喽。输入『灭绝犯』或去鸣应该会多得数不清吧?」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日本的机场在保安方面有一项缺点。
那就是机场职员不会直接配枪,如果不呼叫警察或警卫(Anti-Skill)就无法确保战力。
无论眼前的威胁有多大都一样。
行间 一
学园都市的两百三十万人有八成是学生,因此也设有少年感化院。
这里有很多人用难以没收的「能力」犯罪,所以戒备比一般成人用监狱更为森严。极厚的墙壁,沉重的铁门,为了尽可能妨碍能力者集中精神而不时播放的高频声响与闪烁灯光。因为单单走在里面就会让人郁闷,所以听说不太开放外界参观。设计上完全无视「排除犯罪原因让人重返社会」这个原先的用意。
它就是这种为了维持社会秩序而将人关起来的箱子。
脚步声在宛如地底大要塞通道的厚重混凝土隧道里回荡。
喀、咚……
「话……话说回来。」
受命担任向导的年轻男性狱卒,以备受惊吓的声音说道。
「您为什么会知道人在『这里』?照理说一般资料库绝对查不到相关记录……」
「因为我也一样是『木原』,这么讲应该够有说服力吧?」
这温柔的声音,让狱卒的肩膀抖了一下。
走在他身旁的人,是个身穿套装与白袍的女性。
木原唯一。
唯一旁边没有那头黄金猎犬。
它已不在。
「巴盖吉城之后就没和那孩子见面了呢。话是这么说,不过那件事明明是我们下达的非公开指令,照理说没必要特别进感化院才对。」
「那个,呃,关于这点呢……」
「我知道。」
唯一轻笑一声,将话语放上舌尖。
「本来连收监也用不著,但是她自己想待在这里对吧。既然是委托民营的少年感化院,人家付了钱这笔生意应该就算是成立。基于第三者委托的不当拘留监禁姑且不论,既然当事者付钱要关自己,那和饭店旅馆就没什么差别了。」
「话是这么说,但这人依然是院内最危险的囚犯。」
年轻狱卒用手帕擦著流不停的汗,拚命地跟上对话。
「那个,您无论如何都要和那人见面吗?她呢……呃,虽然不是什么能力者……」
「就说我知道。」
唯一打断对方。
「倒不如说,如果不是这样就没理由找她了。」
「……」
两人来到独居房前。
这里用的不是一般杂居房那种铁栅栏,而是整面厚重的混凝土墙,以及看起来光是开关就算得上重度劳动的钢铁门。门上有个滑动式的细长金属窗口,大概是用来收送餐盘吧。当然,从内部无法操作。
一旦关上门,切断里面的电,就剩下没有半分空隙的黑暗。
人类忍受不了毫无刺激的生活。这种无论多凶恶的罪犯一样撑不到三天就会哀嚎的过分设计,那人居然自己花大钱住进来。
「特例十五号。」
狱卒先出声。
「特例十五号!我现在开窗,不要抵抗,把双手伸到外面!」
在厚重的墙壁和门前大喊也没意义,想来是不按照规则行事就会让他脑袋一片空白吧。接著狱卒将铁门上的滑动式窗口往旁边拉开,一会儿后从中伸出两只小手,手腕相叠,露出手掌。移动时先上手铐才开门是基础中的基础。即使听不到声音,里面的人大概也已经习惯一开窗就伸出手了吧。
狱卒稍微蹲下,准备替对方上手铐。
这是个致命的失误。
「唔……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连忙遮住双眼想往后退却来不及,就这么摔倒在地,当著木原唯一面前夸张地痉挛。
不管怎么看这状况都十分异常,但从窗口伸出的两只手什么也没做。
错在他蹲下。
因为他看到了房内景象。
「真没办法。」
唯一叹口气,靠近牢房门。她没从还在打滚的狱卒腰间拿走钥匙,而是从口袋中掏出卡片尺寸的小型仪器,拿到门前晃一下。虽然没有发出光或声音,但仅是如此就已让重重磁力锁举白旗投降。根据某个颇有名的谣言,只要稍微改造一下电击枪,便可造出不发出光或声音就能隔空破坏电子回路的装置。
厚重的门开启,光线照进房内。
那是一个绝对不宽敞也不舒适的混凝土箱。四面墙壁乃至于天花板与地板,全都写满了某种细碎的文字与数列。木原唯一逐一解读,然后轻轻摇头。这些内容大概随随便便就能毁灭全人类的文明四五次。虽然缺乏学养的狱卒能了解多少令人怀疑,但他大概是本能地察觉那些内容会否定自己生存的世界,才会受到冲击而气绝。
而唯一对于毁灭世界毫无兴趣。
她有事找写下这些东西的人物。
「圆周。」
「嗯。」
个头娇小的少女站在门前。
木原圆周。她虽然在木原一族中被评为吊车尾,却有个相当奇怪的特徵。
因为她能藉由模拟其他「木原」的思考,完全化为那个人,就连每个「木原」各自拥有的独特技术也包含在内。
唯一从白袍内袋掏出行动终端装置与智慧型手机,这么提议:
「咳。尽管我接下了『成为谁都追不上的唯一』这项命题,却还是需要即战力。所以呢,如果圆周能稍~微帮点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什么意思?」
「我希望你做你以前常做的那件事──『若是「木原」就会这样做喔』的那个。」
木原唯一勾起嘴角。
她将食指放在唇前,闭上一只眼睛这么说道。
「我希望你建构出我要超越的老师(人)──木原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