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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七日。
学园都市第七学区。
可是,大楼墙上的数位温度计停在摄氏五十五度。它如今已经失去功用,现在的温度不知道比上头显示的还要高多少。
这阵大热浪,让人宛如关在充满余热的石窑里。
在这场连柏油路面都可能渗出黑色液体的凶猛炎热地狱之中,上条当麻等人突如其来地出现在室外。
「呼……哈~」
喘著大气擦著额前汗水的上条等人,并未穿著学校制服。这么做的乖宝宝早在第一天结束前就中暑倒下了。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全都各自换上泳装,试著尽可能散热。
众多住商混合建筑并立,他们则待在其中一栋建筑的屋顶上。
没人想悠哉地在地面移动。
因为接触地面的人就会死。
「这可不是在开玩笑耶……该死。」
背上有种沉重的触感。
五十公斤重。这个重量相当于背著一个女孩子的枷锁,其实是大型药妆店里剩下的矿泉水。尽管看得见的商品架早已全灭,但放在后面办公室的开饮机用储水桶还剩下好几个。
如果只考虑一人份,或许会觉得这个量绰绰有余。
然而,就连整体浴室的浴缸也能装个两百公斤。考虑到要供他们的避难场所——整间学校使用,这点水量就完全不够。但尽管只是杯水车薪,却也不能放弃努力。
遥远的下方,因为日光直射而像石窑般烤得正热的道路,能看见风力发电柱上的风扇散发火花。路面上有多处裂痕,消防栓也已毁坏,却没有半点水要冒出来的迹象。行道树也全部因为寒冬以外的理由变为褐色。
总而言之就是热。这点毁了一切。
管你烧汽油还是烧氢气,电瓶挂了车就是没办法用。新款式自行车巅峰单车也以下省略。清扫机器人之类的无人装置同样派不上用场。
旁边,黑色长发露出额头(而且是巨乳)的同班同学吹寄制理,也一样擦著汗。她是循规蹈矩的模范生,但似乎赢不了北风与太阳的第二回合。此刻她身穿著自备的黑色比基尼,还佩戴著毛线围巾与手套。
这种不协调的装扮当然也有理由。
因为在上条他们男生集团抱著沉重的水时,空出手来的女生必须负责建立路线。
「总之到隔壁栋为止靠四脚梯。接下来是大马路,所以非用『渡索』不可。」
「又来啦,很可怕耶。」
「四脚梯好歹也是能用来突破埃佛勒斯峰冰隙的传统横渡法喔。」
虽说这几栋住商混合建筑比较矮,但还是有四五层楼高。
也就是说,他们要在这里铺上折叠式四脚梯,踩著它从一栋建筑的屋顶移动到另外一栋的屋顶上。而且还是在「背著五十公斤重的水」这种不稳状态下。
吹寄等人戴著手套和围巾的理由也在于此。摄氏五十五度以上,连搞笑艺人的热水浴节目也不过五十度,会吸热的金属零件就更严重了。由于不能长时间空手碰触,所以就需要像拿汤锅那样的手套,至于围巾则是为了将折叠梯扛在肩上搬运。她们脚下大多是有系带的凉鞋。虽然穿运动鞋或靴子比较方便行动,但天气实在太热。如果穿著通风不佳的鞋子,可想而知会积上满满的汗,很快就会因为足癣而痒个不停。
老实说,用折叠梯横渡峡谷这种事,不管做几次都无法习惯。
「要走喽。一个一个来,小心一点。」
「……可恶,要是有更坚固的桥就好了。」
「如果都选安全的路线,说不定会碰到别人埋伏抢你背的水耶?」
穿著游泳短裤的上条,恨恨地看向化为凶器的太阳。
只不过三天,世界就变了个样。实在太过不自然的大热浪袭击学园都市,轻而易举地瘫痪电力与自来水。原先由学力与收入区分的价值标准也因此崩溃,别的东西取而代之。
换言之就是水和荫凉地区。
它们甚至像钞票和金块一样,会引发人们争夺。
「虽然电器和网路都因为高温而挂掉,所以不晓得其他学校的状况,不过我们光是没被晒乾,应该就算得上相当幸运了。」
「实际上,你觉得会有学校乾到连一滴水都没有吗?」
「我可不愿意想像。那就从我开始吧。」
横渡峡谷时,通常会由轻装者先走,负责确保「另一边」的安全。以目前的状况来说,就是不用背水的女生集团。
折叠梯连通了两栋大楼的屋顶。距离不到五公尺,但这就和普通的过桥和走钢索一样,失去平衡会危及性命。因此吹寄自然只能趴下去,用双手双脚扣紧梯子一点一点地前进。
……尽管这是个极度正经且攸关生死的场面,不知为何吹寄却翘起了包在黑色比基尼里头的柔软臀部。而且这股热浪让她的大腿内侧流了许多汗,让画面显得非常多汁。
旁边同样背著开饮机储水桶的蓝发耳环,一脸严肃地说道:
「抱歉,阿上。现在我穿著泳装,所以可能没办法掩饰过去。」
「咳咳!忍住啊男生!她们多半不会了解这种痛苦!」
两人不禁将目光从眼前的诱惑上移开,于是自然地看向隔了老远的炎热地面。
只见到在高温炙烤下显得有些融化的柏油,以及看似海市蜃楼的景色扭曲。
「……是不是又增加了?」
「谁知道?我连去数的力气都没啦。」
不耐烦地回应后,上条看见顺利横渡峡谷的吹寄向他们招手。确认另一边安全后,其他女生也先后用梯子移动。
「虽然因为没办法正常用电,所以只能用火。」
「嗯。」
「不过在这种状况下,真希望别失火。一旦失火就没办法灭喽。」
「以前似乎会洒沙子之类的东西。」
实际上,在这座炎热城市里有许多处冒出黑烟。究竟是做饭的炊烟、求救的狼烟,还是通知大家社群毁灭的黑烟,根本无法确认。
上条脑中浮现常盘台中学某位千金小姐的脸。
她待在这种地狱里没问题吗?虽然她是学园都市排行第三的超能力者(等级5),但说到力气、水、耐力又另当别论了。
(……能够去担心别人,代表我还是个人类吧。)
上条无奈地摇摇头,把焦点放回眼前的现实。
现在差不多有一学年共三位数的人出动找水,以路线来说则是分成小队行动。在这里的人数顶多只有一个班级,但一个一个地用折叠梯横越峡谷还是会堵上相当久。
上条和蓝发耳环一同朝平行放置的梯子趴下去,手脚并用地挑战难关。金属的温度高得几乎让人灼伤。身旁的坏朋友这么说道:
「好啦,和往常一样。就算摔下去也不要怨恨对方喔。」
「嗯。」
老实说,考虑到发出声音的不可靠折叠梯和背上那桶水的重量,此刻上条的精神状态实在没好到能让人开玩笑,但是短短几天之内的经验已经让他充分明白,正经八百地保持沉默反而会被压力轻易打垮。
从四楼到五楼。
底下是死亡柏油路。摔下去若非当场死亡,就得面临更为漫长的痛苦。
(……没事,没事。这是爬埃佛勒斯峰也会用的方法。登山客的行李不也有五十公斤吗?所以不会有事的……)
叽……嘎……金属挤压声不安定地接连响起。每前进一步,都像在剪断限时炸弹的彩色电线一样。
额前的汗水很烦。炙烤手掌的热度也很碍事。
明明连浪费一滴水都嫌可惜,手指与脚趾之间却湿成一片,感觉随时都会滑动。
汗水流入眼中。
景色就像碰上泪水般变得模糊。话虽如此,但是处于这种不稳定状态,也不能用手背擦汗。只能在脑中一片空白的情况下,纯靠手指的感觉爬过这段五公尺地狱。
「……条……上条!已经没事了!你已经过来了!」
听到吹寄在耳边这么喊,上条将肺里感觉有点过度换气的氧气全部吐出来。他也不管屋顶上烤肉般的高热,就这样翻身躺著,用全身去体会大地的安定感。
「呼……呼…………!」
「看来这回我们又一次勉强活下来了。虽然这就像在玩俄罗斯轮盘一样。」
蓝发耳环也坐倒在地,擦起额头上的汗水。
在等待后续众人通过的期间,上条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朝身穿黑色比基尼的吹寄搭话。
「接下来是『渡索』对吧。」
「嗯。老实说走固定路线让人担心埋伏,但是靠折叠梯顶多只能过五公尺。需要通过大马路时,无论如何都得靠『渡索』。」
在这种酷暑环境,电子机械根本派不上用场。
吹寄就像在电车里看报纸一般,将用上各色马克笔画出许多线的防灾地图折起来研究。那些无视道路流向在大楼之间穿梭的线条,全都是「渡索」。
「我好像在女忍者漫画之类的东西上看过,说这样会因为张力还是什么其他问题而没办法过桥耶。」
「我记得全世界最危险的通学路线,好像要用一根钢索持续往下滑个一两公里喔。和那个比起来简单多了。」
确认全员都通过之后,包含吹寄在内的女生集团动手回收折叠梯。上条等男生也重新站起身,再度和水的重量搏斗。
从楼顶向远处望去,可以在熟悉的街景上看见几处奇怪的装置。
某种连通建筑与建筑的东西。
有些从屋顶通到屋顶,有的从中间楼层的窗户通往窗户,还有一些则是连到逃生梯中间的平台上。
这些全都是「渡索」,换句话说就是缆绳式的溜滑梯。先把各种不同粗细的缆绳从建筑拉到另一栋建筑,然后将车库里用来挂大型工具的S型金属挂钩稍微折弯,并装上溜冰鞋或直排轮那类小轮子做成「滑轮」,最后将「滑轮」挂上钢索沿著它直线滑下去。话虽如此,但基本上这些东西都是纯手制,没有任何安全标准,无法保证生命安全。
只不过,比起挑战不稳定的折叠梯或赌博般的撑竿跳,还是这样来得让人安心……这就跟以前怎么调查河豚的安全部位一样。在明白公式之前要经历多少失败,他们实在不愿意去想像。
屋顶上另外还堆有砖块和混凝土块,但这些应该不是用来制作「渡索」的材料。
这栋建筑虽然在不同的高度、楼层各有数根朝外延伸的缆绳,但通往上条他们学校那条看起来相当破旧。首先它用的不是金属,只是将合成纤维绳绑好后拿手动绞盘还什么的强行撑起而已。而且「渡索」是张利用高低差的单程车票,没有准备回程。可以过去但回不来,要回来只能寻找另外一条路。
「喂喂喂喂……」
「大概是用瓦斯弹发射器将绳子先射出去吧。没有弄出来回的两股,会不会是途中就放弃了呢?」
说穿了「渡索」是种会随需求而自行增加的东西。虽然不晓得是哪所学校的学生弄的,可是会在途中放弃,该不会是制作这东西的人发生什么意外吧?
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一直磨蹭下去。
不能绕路绕太远。希望能快点回到学校确保安全。这恐怕不是上条个人的想法,而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虽然危险却不能不行动。
这次和折叠梯不一样,不需要一个一个通过。
首先,上条将以车库里用来挂大型工具的S型金属挂钩与直排轮鞋轮子等物品组合而成的手制「滑轮」挂到头顶的绳子上,然后用双手抓住它的两端。接著就只要抓紧往下滑。尽管这个高度让人有点退缩,但最可怕的还是在途中停住,所以他在出发时先使劲助跑。
而在上条通过之前,后续的吹寄则用手臂钩住梯子,灵巧地挂好「滑轮」向下滑。
固定路线的踏脚处虽然坚固,遭遇埋伏的可能性却也比较高。一开始就让复数的人通过比较安全。
照理说是这样。
然而,「渡索」突然开始晃动。而且是朝正下方。
「哇!」
「阿上!」
支撑「渡索」的合成纤维绳断了。
是因为承受不住高温曝晒?还是因为滑轮依旧会造成摩擦热?
无法挽救。承受所有体重的S字「滑轮」根本毫无作用,上条的身体顺著断裂的缆绳坠落,撞到同样待在「渡索」上的吹寄。他做好手掌受伤的觉悟,一手重新抓住缆绳,用另一只手握住即将被甩下去的黑色比基尼少女。
与其说是垂直坠落,不如说像个巨大的单摆。
不过这么做奏效了,产生的水平向量让两人得以避免当场摔死。上条与吹寄双双跌向炽热的大地。
「呜呜!」
没摔到路面上而是掉向乾枯的花坛,这点应该也帮上了忙。也因此他们得以躲过让柏油刮掉血肉的命运。
将吹寄抱在怀里的上条,拍拍少女的脸。
「喂,你没事吧,吹寄!我们还活著!」
「啊……啊……?」
或许光是「坠落」带来的精神冲击就让她脑袋一片空白了吧,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吹寄在上条怀里呻吟。
但现在不是因为保住性命而安心的时候。
这里是地面。
一个掉下来就会死的地方。
屋顶上的蓝发耳环,将双手当成扩音器般抵在嘴边大叫。
「快逃啊,阿上!元素来了!」
这时,有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上条。
他回头一看,发现对方近在两公尺内。
高达三公尺,以水晶体构成的半透明异形怪物。形似巨大螳螂的「那个东西」,正高高举起前脚的大镰刀。
直到逼近的前一刻为止,绝对看不到。
而且元素除了肉体构造是半透明之外,往往会模仿那些有拟态行为的动植物。
此时出现的是一阶,兰花螳螂。
「呜!吹寄————————!」
仓促之间,上条用力推开怀中的少女。
就在上条自己也因为反作用力而往另一个方向倒时,恐怖的一击挥下。方才少年少女还在那边发愣的花坛被毫不留情地一刀两断,半透明的大镰深深刺进底座的水泥里。
光芒。
在那透明胸部的正中央,隐约浮现状似红色魂魄的物体。
(是火的元素,虽然标准却很糟糕!)
紧接而来的另一把大镰刀带有色彩。
熔炉般的橘色光辉。
镰刀上缠绕著凶恶的火焰,挥动时伴随著火吞噬氧气的低沉声响。黏稠的重油状火焰汇聚成半圆形朝外喷出。
少年的右手。
如果没有幻想杀手,势必逃不过化为焦炭的命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条件反射般伸出去的右手,将整道长达二十公尺的喷射火焰粉碎打消。即使如此,扫过脸颊的余波仍旧让他心惊胆战。
差一点就没命了。
不,应该说差一点就被带有明确意志的物体给杀掉了。
紧接著——
「阿上!」
正上方传来蓝发耳环的大喊。不,不止喊声。随著「咚!砰!」的沉重声响,从屋顶上飞来的砖块和混凝土块正中兰花螳螂型元素。
「『电梯』在西边一百公尺处的墙上!我们帮忙争取时间,你快点带著吹寄上来!」
上条回过头去,确实有根绳子沿著建筑的墙垂下,而且底端就像绞刑那样有个环。只要把脚踩进环里再用手抓住绳子,等屋顶待机组将抓满了沙的铁桶推下来,就能靠滑轮的原理一直线攀上屋顶。
元素能爬楼梯,但似乎无法有效利用梯子和绳索。同样地,它们虽然能破坏门窗,却不具备足以开锁转门把的智慧。
换句话说,只要逃往高处或是躲在防爆门后头,某种程度上就能撑过去。
(……可是!)
上条再度回头。
毫无防备坐倒在地的黑比基尼吹寄,人在三公尺高兰花螳螂的另一边。「与元素身处同一个空间」这种贴近死亡的感觉,让她完全愣在原地。自己能越过兰花螳螂和她会合,逃到更远的电梯所在处吗?
背后挨一刀的可能性很高。
如果倒楣的人是同班同学就糟透了。
「蓝发!就这样继续丢砖块!」
「喂喂喂!不要想和元素正面冲突啦,阿上!干掉多少都没完没了啊,该死!」
上条也没考虑过什么全灭或扫荡。
这只拥有火核心的兰花螳螂元素。
只要解决它,就能安全地和吹寄朝电梯移动,不会失去任何人。而且幻想杀手对元素的火焰适用,这点已经证实过了。
实际上,只要能用右手摸到,就连元素本体也是一击搞定。
只不过对方的动作太过致命,如果正面一对一,一不小心就可能惨遭大卸八块。
在这之前,他们为了帮助掉下去的学生,曾经数次靠著「用投石争取时间让上条贴近」这种方法收拾掉小型元素。
如果是三公尺高的一阶……倒还勉强可以。
「呜咕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了不让恐惧将双脚钉在地面,上条就像炼球选手解放脑中限制器那样大吼,同时冲向半透明的兰花螳螂。多难看都没关系,照理说只要用手掌碰到本体的任何地方,元素就会像电池耗尽那样停下动作。
然而……
这时兰花螳螂的表面,有如蜃景般摇晃。
不,不对。景色摇晃代表融入背景的元素有所动作。只发生在原本就半透明还擅长拟态的它们重叠时。
摇晃的原因,并非那只带有明确攻击意志的兰花螳螂。
而是在它前方。
还有另外一只……!
「上……上条,慢著……!」
坐倒在灼热柏油路面上的吹寄,睁大眼睛慌张地喊道。
但已经太迟了。
瞄准兰花螳螂冲过来的上条当麻,也没办法立刻转换方向。
接著。
二阶。这只有兰花螳螂两倍高,规模达六公尺的元素,形状神似具备菱形甲壳与巨钳的强壮菱蟹。
它并未吝惜使用自己最大的武器。
与其说是利刃,不如说更像一记重拳。
巨大蟹钳的尖端,用力撞进上条当麻的肚子正中央。
无力抵抗。
「噗呜!」
吐出的与其说是呼吸,不如说是血块。
感觉液体涌至咽喉的上条,以他前扑时的两倍速度飞往正后方。他根本无法感受到坠落与撞击。别说手脚,就连眼球也在痉挛;身在何处、哪边是上哪边是下,全都掌握不住。背后湿透究竟是因为剧烈撞击导致储水桶破裂,还是单纯因为自己流了太多血呢?
之后他只剩下片段的印象。
血的气息与味道淹没意识,吹寄制理的惨叫,屋顶上丢下来的大量小型闪光弹与烟幕,有人不断拍打自己的脸颊并呼喊自己的名字,身体被人拖著走的触感,滑轮电梯带来的悬浮感。
「上条,醒醒啊,上条!」
有人将自己带往某个屋顶。
看来呼喊自己名字的人似乎是吹寄制理。明白这一点之后,身体不住痉挛的上条微微一笑。
啊,太好了。
刚才的惨叫,并不是因为她惨遭元素毒手。
只要知道这点就已经算得上侥幸了。
「等等,你为什么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啊?这样根本没解决问题啊!事情还没有结束!不要松懈啊,上条!绝对不行!」
和「声音逐渐远去」有些不同。
尽管声音咚咚地敲打著鼓膜,内容却完全进不了脑袋,这样解释比较贴切。大概就像和同学交谈时,话语消失在班上吵闹声中那样吧。
想到这里,上条突然注意到某件事。
原来是这样啊——他想到一种可能。
这应该跟现实的时间轴不一样吧?
现在这个应该说是走马灯,或者说躺在病床上拚命反刍最近的记忆……?
行间 一
这一天从早晨起就糟糕透顶。
滨面仕上这阵子总是一大早就出门。这么做是为了慢跑,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这倒也不是为了什么「尽可能恢复自己被菸酒弄得残破不堪的身体」这种值得嘉许的心态。更不是因为穿著粉红色运动夹克的女友——泷壶理后以平板语气说「总觉得滨面好像有小腹了耶」的关系。
金盆洗手不当武装无能力集团Skill Out是很好,但他完全没想过空出来的时间要做些什么也是事实。这种行为或许比较接近填补自己内心的空白也说不定。说穿了,从一般人的角度看来,应该会说「如果真的彻底洗心革面就先去上学」——这点滨面也明白。
也不知是幸或不幸,双脚的肌肉和耐力……似乎还跟得上。
在二十三个学区之中,面积最大的就是第七学区。如果按照自己的步调,他能在不休息的情况下绕著学区边界跑完一圈。
……照理说做得到才对。
「该死……怎么会这么热……?」
跑起来之后,他连五百公尺都撑不过。停下不稳的脚步后,脑袋一阵晕眩。也不知道是中暑还是睡眠不足,因为他是在半夜听到附近传来奇怪的巨响后清醒。然而,当他靠向附近建筑的墙壁上时,却像碰到烤过的平底锅一样,有股既像热又像痛的灼热感来袭。于是他连忙挪开身体。
滨面看向手机,上头的显示依旧异常,毫无反应。
出门时应该还不到上午七点才对。而且现在是十二月初,照理说,现在应该是个嘴巴吐气成白雾,路边花坛生霜柱也不足为奇的季节,却看不见半点这样的影子。不,热到这种程度,就算是冲绳的红树林也铁定会枯成褐色。
「早啊,滨面小弟。」
「早。」
滨面向最近常在早晨例行公事中碰到的大叔打招呼。对方出门本来是要遛狗,但看来还是敌不过这种高温。狗待在公车站的长椅上,柏油路可能已经烫得既不能坐也不能趴了。
「这天气到底怎么回事啊。滨面小弟,你知道原因吗?哎呀,最近的孩子不是会用网路查吗?」
「这样啊。」
只要有网路就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做得到,这样反而只会被「配合公开日调整情报释放的那一方」玩弄在手掌心上……尽管他不由得这么想,但在这种时候说这些也没用。
「我什么也不知道啊。反倒是报纸之类的地方没写什么消息吗?」
「哈哈。觉得上了年纪就会把报纸从头细读到尾,是年轻人的偏见喔。」
你刚才不也讲了几乎完全一样的事吗——这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
「话虽如此,不过照这样看来,今天还是别散步比较好呢。」
「是啊。」
「这孩子明明是条狗却很胖,虽然都要怪我喂他吃太多好料。要把它抱回去可是很辛苦的哟,但也不能让它在这种柏油路上走,该怎么办才好哩?」
「用地下道怎么样?」
「地下道?」
对于大叔的疑问,滨面用拇指比了一下附近的往下阶梯。
「地铁站和百货公司相连,能走到相当远的地方喔。不过想要抵达目标出口,必须像穿越自己决定路线的迷宫一样地走就是了。」
「嘿,这样啊。」
坐在公车站长椅上转过头去的大叔,视线钉在某处。他瞪著某一点,整个人愣住不动。
「?」
正当滨面也在意地回过头时。
只见西装笔挺的上班族彷佛逆流一般从向下的阶梯涌出来。照理说还没到上班上学的尖峰时段,人数却相当多。
(成为大人之后就要在那里面挤吗……)
滨面此时还这么想。
三秒后,他的认知产生巨大转变。
契机是手帕。或许是因为酷暑吧,很多上班族拿著手帕。有些按著脸,有些按著手背。
起先滨面以为他们是在擦汗。
然而,从布底下渗出来的红色究竟是……?
「呀啊!哇……哇!」
「嘎呜嘎呜!沙沙沙!」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实际上当然不会这么叫。但是混杂在一起的叫声太多,让滨面听起来就像这样。
「糟糕啦,滨面小弟。」
当他注意到时,长椅上的大叔已经站起身。怀里还抱著先前一直说很重很重的胖狗。
「是……是过路砍人魔还是什么吗?最近很乱耶。」
最近是多久以前啊?大叔说出感觉已经用了五十年左右的台词。
而他的猜测错了。
滨面的耳朵……不,他的脑袋,慢慢开始解读怒吼与尖叫的内容,将那些东西化为人类能理解的话语。
「啊!怎么……哇!虫……?」
「嘎啊啊!不要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之所以没注意到这些,真的是音量的问题吗?会不会也跟滨面的脑袋拒绝理解有关呢?
「怎么会……那个……好大的……虫!」
「往这边……沙沙!来了,它追过来了!」
就像这样,让人不禁想怀疑的话语满天飞舞。
可是,既然已经听进耳里,也只能承认了。
「怪……怪物!可恶,快逃,大家快逃!会被干掉啊!」
轰!沿著阶梯从地下道冲上来的人群,分成左右两团。不,他们是被弹开。某种接近透明的巨大隐形质量硬是挤进里头。紧接著部分景色有如海市蜃楼般晃动。没错,形似巨大螳螂的物体,就像从整个空间中突然浮出一般露脸。
全长三公尺,材质则是某种像水晶那样半透明的物体。
它转动倒三角形的头部,昆虫特有那种无法解读情绪的眼睛,聚焦于一处。
换句话说,就是看向稍远处的滨面那里。
「怎……怎么回事,那是什么啊!」
滨面不由得想要后退,背部却撞上某种东西。
那边还有另一只。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大叫出声并全力扑向地面,风的呼啸随即窜过。他慢了一步才注意到,风声乃是那把比日本刀还巨大的镰刀挥动所致,吓得他连睪丸都缩成一团。糟糕,这比碰上什么鳄鱼还是熊的更糟糕——他脑中那些无法判断是对是错的自然知识先后闪过。现在没空理会和火烤平底锅差不多的柏油路有多烫。他为了尽可能拉开距离而持续滚动。
就在这时。
「滨……滨面小弟!」
大叔听起来很没用的声音响起。还躺在地上的滨面暗叫不妙,朝大叔的方向看去,发现有股猛烈的力量拖著那位大叔……不是神秘的水晶螳螂,而是那条胖狗拖著主人往别处跑。
「……那个大叔,应该还能再活一百年吧。」
口中如此嘀咕的滨面也急忙起身。
「糟糕!」
他全力逃开现场,不顾一切地要和水晶螳螂与上班族洪水拉开距离。
「啊,该死!」
后方传来奇怪的嘎恰嘎恰声。
他没空回头。
「为!什!么!总是要瞄准我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