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通告首都防卫队。
关上等同于英格兰─伦蒂尼恩大要塞最终城门的结界。此乃「骑士派」官方代表,赫雷葛瑞斯·米雷茨的命令。
现状如下。
沿岸防卫队无法拦阻从多佛海峡路线逼近的克劳利灾害。敌军踏入英国本土那一刻起,最优先目标便更改为保卫首都伦敦,以及保护尊贵的「王室派」成员人身安全。
至于前雅妮丝部队、天草式十字凄教等外来战斗集团,没有回收的必要。不需要等人,尽快关闭结界。追根究底,是他们失败了才让敌方登陆。到这个地步,不能再让他们扯国家后腿。
我是光荣的英格兰贵族。
因为「地理条件适合」这种理由,就被当成保护其他三个地方的缓冲材料,这种事我绝对不接受。要做就要有意义。
打从最高主教萝拉·史都华放弃职务行踪不明起,「清教派」就已失去大义。
目前,已经派人搜索她的居住地点兰伯斯宫。希望能尽快找出她的踪迹。
此外还得准备需要的人才。
尽管结界万无一失,仍旧得未雨绸缪。
「保险起见」这句话,在战争期间意义极为重大。事关首都伦敦的防卫。诸君,务必进一步提高警觉。
不需要向骑士团长报告。
若有人质疑与「王室派」关系亲密的我所言不实,则将此人视为背叛以伊莉莎女王为首的英国王室信任,立即处罚。
2
喀哒喀哒叩咚叩咚,上条当麻随着固定的振动摇晃。
但是坐在列车座位上会有的那种睡意却完全没有来访。这里是护送用的马车内部,门当然已经用锁头封住,小窗也有铁丝网与铁栅的双重屏障。郁闷的气氛已经无法抑止。
「啊…………」
因为他忘了。
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能理解。
现在不是顾念米娜·马瑟斯与婴儿莉莉丝的时候。亚雷斯塔除了是父亲与魔法师之外,不也是一直以来都待在学园都市策划种种阴谋的统括理事长吗?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把世界区分为科学和魔法让全人类对立,利用在一座城市里生活的两百三十万人也毫不犹豫。为什么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其中一张被随意扔在桌上的牌?他不断自问自答。
「哼,无礼之徒。等着看,到了处刑塔就是你的末日。」
同一个封闭车厢里,响起正气凛然的女性说话声。说话者并非和上条一样的囚犯,而是负责护送的人。
应该说,她正是在……多佛?海滩上见过的女骑士。
这人还配合自己说日语……虽然刺猬头这么想,不过实际上在这之前,骑士已经用英语向他搭话多次,但是完全听不懂的上条只当她是在自言自语根本没理会,让人家感到有些挫折。而上条并未注意到这件事。
「听说那批东洋人部队……天草式,已经被克劳利灾害击溃了。」
「咦!」
「全是你们的错。坎特伯里似乎已彻底沦陷。一旦惨遭克劳利灾害淹没,下场就是那样。他们会吃人,会把人撕成碎片,还会因为有趣而把人揉成一团。这是英国有史以来罕见的惨剧……」
「?」
上条瞬间还以为心脏要停了,可是听到后来脑中又有了疑问。
「你说坎特伯里,那边不是被丢着没碰吗?」
「哪有这种事,大家都这么说!在这种局面下怎么可能说谎!」
「……换句话说,你没有亲眼看见?」
「那些家伙在吃人之前,似乎会先把人倒吊起来放血。血会从眼、耳、鼻、口,身上各个孔洞流出来。那大概是种难以想象的痛苦,叫天草式的东洋人好像也有同样下场……」
听起来,似乎不用太担心天草式的人。在大混乱之中,各种「谣言」必然满天飞。
上条轻轻叹口气。
「话说回来,你弄到了新的胸甲呢。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纯洁无暇的胸部没事真是太好了……」
「不……不要掀骑士的疮疤,笨蛋!快点忘记,否则我饶不了你!」
女骑士虽然满脸通红却没有激动地抗辩,而是双手护住自己的身体往后缩。不知道为什么,有股和遭到土御门陷害而在满满战斗系大小姐的「学舍之园」里逃窜时一样的味道。说不定这人也是在温室里长大,不习惯和陌生男性交谈。
此时,传来微小的金属声音。
似乎是某样东西从女骑士手中掉落。她连忙伸手去捡的,是一个稍微大了点的金币状物体。上条当麻对于零钱声的反应很敏感。
「外国钱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呢。怎么讲,看起来就像玩具一样。」
「呆子。这是叫做断头金币的灵装。」
……瞬间,他还以为是红茶国的人弄错日语用法,不过看样子对方是真的说了「断头」这个词。感觉很危险所以他没追问下去。
尽管如此,女骑士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它能让痛楚与恐惧消散数秒,是用来自我了断的辅助灵装。就类似魔法阵营的携带式麻醉剂吧。会把这种东西当成护身符,代表我们还不够努力。」
「喂!」
「别拿走喔。这是所有参战人员都会领到的配给品。」
上条总算感受到了所谓的战时气氛。
往小而沉闷的窗户望去,外头那片伦敦街景,感觉和马车内没什么两样。
总而言之,一个人影也没有。
想来不只是因为夜色已深。别说醉汉,连只野猫都没有。到处都紧闭门窗。与其说是因为有具体的敌人会如何如何,倒不如说是忌讳头上那道有如极光的光之帷幕。尽管根据亚雷斯塔所言,那似乎是保护用的魔法,不过防卫兵器本身就会让人联想到战争。在讨厌的戒严状态之下,穿着修道服的修女和身穿银铠的骑士慌慌张张地移动,画面异常至极。宛如大规模灾害前兆的噪音支配了整片风景。此刻正值「昨天为止的常识明天就不管用」般的夸张改写。没有形体的「时代」本身,或许已经发出惨叫。
这不是上条第一次造访英国。
他回想起在多佛海峡和搭乘气球时,茵蒂克丝展露的忧郁侧脸。
正因为如此,上条当麻才会这么说。
「……伦敦变了呢。」
「哼。」
听到局外人讲这种矫情的话,似乎让在当地生活的女骑士很不爽。冷哼一声(而且还是老样子缩在车厢角落)的她这么嘀咕。
「真的会很悲惨喔。」
「?」
「处刑塔没有你想的那么仁慈。」
「嗯?嗯嗯?」
好像听过,又好像没听过。
「该怎么讲,就像旅行猜谜节目会出来的东西……?似乎和字面上不一样,没有什么塔的感觉,是不是保管宝石之类的东西啊?」
「整体就像个方形的箱子,这点我承认,不过你讲的是在同一块地上的宝石屋。正牌的白塔里面,可是不折不扣的地狱喔。」
在问清这番话真正的意思之前,上条他们搭乘的马车已经通过石造城门。借由高耸城墙划分出来的广大土地上,能看见许多建筑散落各处。从这个角度看去,就像堆砌沉重石块筑成的巨大医院。目的并非医治病人,而是为了搜集死人才存在的无出口不祥医院。
马车驶入其中一栋建筑。
就连令人喘不过气的伦敦景色也不是对手。只有方方正正的石壁。宛如被盖上沉重岩盘活埋一般,有股非常夸张的压力涌来。周围那些呀呀叫的,大概是渡鸦吧。明明街上连只猫都看不见。这里似乎成了它们的安居之处。
身穿银铠罩袍的女骑士说道。
「下车,地底到了。」
这么说来,英国清教的首脑萝拉·史都华有些秘密,但是这位女骑士……不可能知道那么多吧。刚刚只有两人不会被别人听到时,应该不顾一切把事情说出来——上条事到如今才后悔。
等到车厢尾端的双扇门开启之后,就太迟了。
如果「女骑士知道秘密」这件事让人知悉,连她也有可能遭殃。既然没办法随时待在身边保护她,就不该轻率地说出口。
现在的状况,没有单纯到把真相都讲出来就能圆满收场。
不知情的女骑士,向她似乎认识的中年男性喊了某些话。
「守卫!那是新客人。客房还有空吧,抱歉要临时入住,登记就麻烦了。」
「东洋人的年纪很难判断,不过看样子他应该才十来岁吧。这年头日子还真难过啊……欢迎光临白塔旅馆。不过退房时就要跟尸袋一起走喽。」
……虽然完全听不懂两人以流畅的英语讲些什么,可是不知怎地,上条觉得他们瞄向自己的眼神里那种类似怜悯的感情,要比明显的敌意更恐怖。
人犯转交处刑塔守卫之后,上条走在沉闷的石造走道上,还有一根与身高差不多的橡木棒顶在他背后。途中又是上楼又是下楼,再加上没有窗户,令人渐渐搞不清楚方向与高度。简直就是座迷宫,带给人一种探索诡异古城的感觉。就连自己现在究竟是登上高塔还是走下地底,都变得暧昧不清。
通过几道突然挡在通道上的铁栅后,有许多铁门并排的监牢就在面前等着。
「○八七号,抵达。」
「复诵,○八七号抵达。」
即使是不懂英语的上条,好歹也听得出数字。被剥夺名字改以编号称呼,有种独特的感觉。尽管只当它是个别号也行,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老实接受。不知怎地,有种自己不被当成人类看待的感觉。
守卫打开数字与上条编号相同的铁门,将他扔进去。这间单人牢房似乎有个小窗,让月光透过高处的铁栅栏照进来。里面是个连两坪都不到的石造密闭空间,有一块看起来已经变成褐色的破烂垫子,以及一条曾经是毛毯的东西。再来就剩一个不知道是不是抽水马桶的可疑西式便器。冷清到那些把私人物品扔光住进朴素套房的人也会受不了。
「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啊……」
上条不由得抱头叫苦。
完全找不到可能的手段。虽然这里毕竟是职业的(?)监狱,或许算得上理所当然。
来历不明的便器不用说,就连那块让人想象不到为什么会变成这种颜色的垫子,他也没勇气坐下去。污渍也好裂缝也好锈斑也好,一切都隐隐能看成人脸。这么一来,只能靠在沉重冰冷的石墙上用力大喊了。
「你好像打算趁乱潜入伦敦还怎样的是吧,之后可要记得来救我啊,亚雷斯塔!」
说实话,上条既不支持英国也不支持克劳利灾害,只想赶快解决萝拉和克伦佐的问题,结束这场混乱。他和那个统括理事长则是处于「虽然了解彼此却也互相敌对」这种实在很微妙的关系。换句话说和英国打一架也没在怕的亚雷斯塔会不会觉得自己道义上该解救和平主义者,实在让人怀疑。应该说这人形象就是离人类道德最遥远的那种,要想象他乖乖负起道义责任的模样反而难。
亚雷斯塔也亲口说过,自己决定要不要半途下车。一直照人家说的做而被踢出去,搞不好这人还会面不改色地说是上当的人不对。
那该怎么办?
「……」
这里是「必要之恶教会」管理的监狱。虽然不知道那些家伙常挂在嘴边的「狩猎魔女」具体来说是怎样,可是隐约能猜到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该怎么讲,感觉会冒出很多那种拿什么铁环、粗锁炼,像智慧环一样组合出来却一点也不聪明的诡异拷问器具!这样下去就要开始「其实很恐怖的西洋童话」那种风格的残酷表演啦!
「喀」的脚步声响起。
上条吓了一跳,往铁门方向看去。他起先闪过「门明明很厚,却能听到通道的声音呢」这种念头,仔细一看才发现上头有个类似廉价公寓信箱那样的细缝。说不定是用来递送水和食物的。可是,他完全不想靠近牢门往外看。毕竟满脑子都是「其实很恐怖的西洋童话」。一靠近小窗往外看,眼睛就被锥子「啪嚓!」也不是不可能。
(怎么啦,喂。别开玩笑啦,结果究竟怎么回事啊!咦咦,为……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不是这里吧?应该是要找其他牢房对吧?不是会用皮带把人绑在牙科那种椅子上然后用裁缝剪刀尖端滑过蛋蛋之类的发展对吧,对吧?)
喀……叩,脚步声持续响起。
照理说通道上有许多完全一样的铁门,却让人感觉声音是逐渐朝这边靠近。该怎么讲,上条脑中甚至浮现「被浑身是血的站务员追赶而躲进巨大置物柜里,对方却依序敲门最后再从外面把柜子锁上」这样的鬼故事。或许是因为完全挤不出这种状况下派得上用场的知识,所以走投无路的脑袋到处乱翻记忆抽屉。
终于,脚步声停下。
停在上条牢房的铁门前,目标根本就是他。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上条拼命地把尖叫压下去,寻找有没有能当武器的东西,可是顶多只有软趴趴的垫子和U字型的马桶座垫。物资不足的情况愈来愈严重,这个偷懒到极点的逃脱游戏难道只有两个地方能点击吗?不得已,他只好脱掉裤子将裤管尾端绑起来,再把脱下来的鞋子塞进去。用什么东西当重物都行,只要配着离心力挥舞就能当成堪用的钝器。
就算被扔进魔界也不能放弃。只穿一条内裤奋斗的战士上条,甩着危险的长裤嚷嚷。
「啊……唔……等等,该死的要来就来啦!」
可是对方好像就是打算让他焦虑,要他吓破胆。明明打开铁门后要怎么用暴力制服犯人都可以,却故意站在门前不动,沉默了好一段时间。最后,来者似乎想观察上条的动静,从横长的小窗往牢房内看。
至于这个人——
「哎呀呀。我听说有位特征与熟人十分相似的东洋人被捕,这才连忙赶来。看样子你很有精神呢。」
奥索拉·阿奎纳。
是前罗马正教修女,现在应该是由英国清教收留才对。她有副隔着长裙修道服也看得出来的凹凸有致好身材,是位厨艺不错的温和大姐姐。没想到这座处刑塔里,居然会来了一个脖子挂着十字架的正牌人畜无害。
接着上条突然注意到。
在没有其他人的密室里,自己主动脱掉长裤挥舞,一头热地摆出备战姿态,模样看起来实在有够古怪。
只穿一条内裤在魔界奋斗的战士,非常不耐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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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厌!不要,不要啊!不要看这么污秽的我,奥索拉!就说不要看了啦——!」
「哎呀呀。」
见到上条当麻不断退后并且在牢房角落缩成一团,从小窗往内看的温和大姐姐优雅地将手放在嘴边。那既不是失望也不是害羞,而是……呃,和蔼的微笑。上条此刻恨透了年长角色的包容力。
「啊,真是的!你是来干什么的啊?偷偷跑来救我吗?」
「哎。那个,我现在还是隶属于英国清教,所以是来帮忙人家的。必须盘问你才行,呃,钥匙是哪一把呀……」
上条听到喀啦喀啦的拨弄钥匙串声响,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换句话说她也是站在神秘拷问处刑塔那边修理自己的。根本没有什么同伴。这让人有种胸口开了一个洞的感觉,上条一直空转到过热出问题的脑袋开始往奇怪的方向思考。
可是先等一下。
眼前的人终究还是那个温吞奥索拉……如果是由她「动手」,应该不会那么惨吧?倒不如说,她真的知道那些在恶心西洋童话里会出现的拷问器具怎么用吗?上条脑中隐约浮现一个拿着鞭子蜡烛却可爱地歪头的大姐姐模样。感觉没问题。应该没问题。哈哈哈,不是啦,奥索拉,那个要这么用——除非自己躺上砧板做这种愚蠢的绅士教学,否则应该会什么都没发生白白浪费时间就这么让事情结束。真要说起来,那位性感大姐姐好像有让话题在同一个地方打转的坏习惯对吧?甚至有可能连「要问出什么,该怎么做才算过关」这种审讯拷问基础中的基础都忘掉。很好,行得通。上条当麻用手背拭泪。行得通行得通。先把裤子穿上,有话之后再说。尽管心脏还是老样子怦怦地跳,但是现在不能因为奇妙的吊桥效应而兴奋。要快点拉上拉链,皮带也要系好。视后续发展说不定还会碰到有点色的意外喔。
(有些色……不不先等一下怎么可能只是有点啊,这种紧身皮衣的发展……?不不不,不对,要顺水推舟,我才不要乖乖让人拷问死在牢里!我是上条当麻,请多指教!呼……呼,好可怕~我最喜欢的词是舍监。唔哦唔哦哦,请多指教,请多指教!)
将热情投注在舍监大姐姐的上条当麻有些激动。
到头来都在发呆连裤子都没穿上的人这么想着。
要死可以晚点再死。
「打开了~来来来,来这边喔。」
另一方面,可能是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吧,奥索拉·阿奎纳带着非常爽朗的笑容将厚重的铁门大开。一如胸前十字架所示的和平主义。身为性感大姐姐却浑身都是破绽,整体来说实在悠哉到了极点。
「好啦好啦,总之先把裤子穿起来,上条先生。」
「这种事不该由女人说啊!突然听到这种不得了的话让经验值飙到停不下来……!」
「是是是,好,裤子已经撑开喽。先把手放到我的肩膀上。抬起右脚~要从这里过哟~?」
反应一如往常。她的脸就在腰际。
右脚,左脚。
上条就像让人帮忙穿衣的小孩般挪动身躯,同时微微颤抖。怎么说呢,因为在这个到处都不对劲的英国里,突然涌起某种让人怀念的久违气氛。感觉只要顺从这个趋势就不会有问题。这里很和平,希望尚未消失!
「呜……呜哦哦……呜哦哦哦哦哦哦……」
「哎呀呀,出了什么事吗?不要哭,乖乖~」
奥索拉以高雅的手帕轻轻替少年拭泪,判断这么做还是止不住后,她以柔软的双手搂住少年的头。感觉上来说,就类似年轻太太将一颗大西瓜抱在胸口那样。
「放心,没什么好害怕的。」
「奥索拉小姐,奥索拉小姐~!」
「只要你肯好好地回答问题,应该不至于动粗才对。」
「你这家伙已经彻底变成那边的人啦?」
从丰满胸部这片无底沼泽里把脸抽回来的上条当麻顿时回神。
现在不是中什么吊桥效应或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时候。
他想过干脆像坏猫咪逃跑案那样从旁边钻过去溜走,但是就算出了牢房也不知道处刑塔的整体格局。而且途中应该有铁栅门。还不行,上条拼命劝阻自己。确实,与其在这时来场看不见胜算的豪赌,不如确实点比较好。先离开牢房,然后一边应付奥索拉一边确认有没有看似紧急出口的门。
「可是,在这种时候不经许可就闯进英国可不行喔。」
「哦。」
「想必是误会,抵达那个房间之后请你老实说出来。这是最接近平安无事的路。主啊,请守护可怜的羔羊……」
「这样啊。」
大概是忙着调查内部格局吧,上条的回应显得心不在焉。这么说来,奥索拉在罗马正教时代好像擅长到世界各地出差宣扬教义。的确,这种悠哉的傻大姐模样,或许会让人觉得全副武装提高警觉的自己很蠢。
「刚刚不小心听到坎特伯里已经沦陷了,真让人头痛呢。克劳利灾害好像还会把抓到的人吃掉、撕开、揉成一团。实在不想迎接需要仰赖断头金币这种东西的时代。」
「我在马车里好像也听过耶。不过那是真的吗?我看到的时候,那个叫坎特伯里的地方还很正常地活蹦乱跳,甚至对空中喷出危险的高压水柱……」
「……天草式的各位也联络不上,真让人不安呢。谣传抓到他们的人把他们的内脏抽出来弄成木乃伊什么的……」
「不是倒吊起来放血啊?联络不上是因为手机不通啦。」
「哎呀呀,我毕竟是来帮忙的,必须盘问你才行。」
「还不用讨论可信度,话题都在原地打转根本没办法正常交流吧。好啦,奶奶你已经吃过饭了吧!把焦点整个拉回来——!」
事实与期望背道而驰,似乎没有能简单认出来的出口。
轰!就在这时,并排铁门中的一扇被从内踢飞。
「呀!」
金发大姐姐发出意料之外的可爱声音,搂住上条的手臂。柔软的触感,淡淡的甜香。完全没注意到这些的奥索拉,就像个在鬼屋里含着眼泪发抖的小孩子一样,但是以这人的份量来说,不管什么东西顶到哪个部位都可能让上条当麻的青春期爆发。
「……该怎么讲,你啊,真的和这里不搭调耶。」
「呜~那……那个,我是在想能不能以辅导员的身份协助大家重新走回正途……」
非常了不起的想法。真希望能拿她指甲缝的污垢熬成汁让亚雷斯塔那种人喝。虽然那个变态搞不好会欣然接受然后直接把人家的手指含进嘴里,非常危险。
到头来上条还是一无所获,转眼间就已走到目的地门前。
奥索拉在敲门的同时这么说道。
「就是这里。」
(不行,还不能放弃。一定有漏洞。来的路上没找到,可是回程再调查一次的话,应该会有什么……讨厌啦,真的是由奥索拉大姐姐负责盘问?会有个穿着黑色马甲歪着头的天然大姐姐吗?如果是这样应该就没事了呀~请多指教——!)
此时,看起来考虑了很多实际上却开始无意义妄想的上条,突然产生疑问。
奥索拉·阿奎纳敲了门。既然钥匙串挂在腰间,照理说就算上锁应该还是能自己开门。换句话说,门的另一边可能有人。负责盘问……不,讲得更直接一点,负责拷问的不是这个傻大姐。那会是谁?
接着门干脆地开了。
那家伙就在「其实很恐怖的西洋童话」的世界正中央。
史提尔·马格努斯。
摆一张臭脸咬着香烟滤嘴,身高将近两公尺的壮汉。
「哟,混蛋。」
明明是个穿着朴素修道服依然凹凸有致的大姐姐,却像个在鬼屋吓到哭出来的小孩一样毫无防备贴着人不放的奥索拉·阿奎纳在场,让事情变得更加严重。以双六来说,就是「好不容易停在前进六步这种超赚的格子,前方却有回到起点等着」那样的悲剧。
声音不带感情的人说道。
「……你丢着『她』不管,跑来这种地方干什么?虽然光是这样就让我想修理你,不过今天是工作。我就把个人情绪放一边,正经地按照步骤来吧。」
「啊……啊啊……」
上条当麻就像轻微贫血似的,觉得眼前一黑。
他很想咒骂那个受到傻大姐奥索拉隔着厚重修道服也一清二楚的胸部诱惑,想逃避现实而开始感受到一丝香艳气息的无知自己。
喜欢的词是舍监。
现在不是说这种东西的时候。
「不行啦笨蛋。弄痛人的方法有很多种,唯独玩火的专家绝对不行——————————————————————————————————————————————————————————————————————————————————————————————————————————————————————————————————————————————————————————————————————————————————————————————————————————————————————————————!」
对方完全没有手下留情。
上条当麻迅速被皮带固定在椅子上。
3
「……」
「别瞪我啦。」
英格兰─伦蒂尼恩大要塞,第一城墙近郊。
距离伦敦大约二十公里处,一间较大加油站的附设餐厅。待在窗边席的亚雷斯塔·克劳利傻眼地说道。
坐在她对面那位则是排名第一的超能力者,一方通行。
看样子似乎是由管理整片牧草地带的牧场部分扩充设备而成。提供的不是牛或猪,应该是羊。礼品贩卖区摆着看似用了羊毛的手套与毛线帽等物……之所以只有干电池与范围连一百公尺都不到的玩具无线电位置空着,说不定是因为「在行动电话管制下依然能自由与亲友取得联系」的谣言横行。
一行人从靠气球飞行的纸吊篮下来后,在地面待机。
可能是因为邻近英国清教设下的路障,这里对修女而言似乎也是个宝贵的补给据点。不时能看见抱着食物出入的少女,也有人到旅馆借浴室。
一方通行用怀疑的眼神望向窗外。
「……我说啊,他们好像嚷嚷着什么『整片多佛沿岸都沉进海底』之类的东西耶?你到底想用那堆恶心的东西干啥?」
「喂喂喂,什么都怪到我头上啊?现在可是通讯受限的战争时期喔,你以为会有什么可靠情报给那些看起来就没开过苞的家伙吗?这个国家啊,已经脱离只花点月费就什么都搜寻得到的时代啦。」
尽管近到只要在这里暴露身份就可能引起不小的战事,身穿蓝色西装制服又戴魔女帽披斗蓬的少女却依然懒洋洋。不是有自信能撑过去,纯粹是缺乏会因失败而慌张的感性罢了。
一方通行咬了一口基本套餐里的汉堡,露出非常凝重的表情,随即将汉堡放回托盘上。之后他就只碰炸薯条了。
生于这个国家的亚雷斯塔轻笑着表示:
「哎,毕竟这是个实在没办法拿餐点自豪的国家嘛。不过说是这么说,但你一开始就弄错了吃法。英国菜呢,是设计成搭配酒、甜点,以及红茶的。单独入口只会让人受不了而已喔。」
「现在是炫耀故乡的时候吗?」
第一名啧了一声,看着窗外这么说下去:
「……其他人可是都跑光喽。那个最弱混蛋一消失就变成这样,你还真是没人望呢。」
从这话的口气听来,一方通行言下之意似乎是自己也该跟着其他人走。
茵蒂克丝、欧提努斯、乌丸府兰。
女性成员一个也不剩。想来是分别用自己的方法去搜索上条当麻了。
「不管怎么样,慌慌张张也无济于事。如果不想办法搞定三重四色的最结界,通往首都伦敦的路就不会开。」
「……」
「死心吧。操纵向量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现在的你,顶多是把一只脚的脚尖伸进去,这点程度要说已经掌握、认识魔法的世界还很难。」
亚雷斯塔轻轻甩着银色汤匙,语带嘲讽。这和个人好恶无关,真要说起来,或许拥有少女外表的魔法师不管和谁交流都会变成这样。
「……不过嘛,搞不好那个『魔神』能成为通过的例外就是了。无论如何,我从一开始就没期待过什么人望。说穿了,如果当初真的有人愿意舍命拉住我,难道我还会持续走偏路长达一百年以上吗?」
「……不就是因为真的有,现在的你才会踏出『没有窗户的大楼』吗?」
「你这句话一出来嘛,我就无法招架啦。大家都是一丘之貉吧?」
看不出有什么罪恶感的亚雷斯塔,用刚才那根汤匙舀起用羊肉妆点的欧风咖喱。生于英国却讨厌英国的「人类」果然很懂。她根本不期待餐点的细腻调味,选择哗啦啦地加了几十种辛香料的咖喱。
拥有少女外表的邪恶大概是因为生长于水质颇硬的国家吧,她不信任水龙头的水,而是拿起瓶装的昂贵饮用水喝了一口。
「差不多该谈正事了。」
「啊?」
「虽说限定首都伦敦,范围还是很广。包含大伦敦地区的外墙有三十三区,是个约有一千六百平方公里的大都市圈喔。谈谈目的地没什么坏处。」
从一方通行的角度来看,没什么协助亚雷斯塔的理由。不仅如此,这家伙更是让他人生蒙上阴影的罪魁祸首。不怕失败或败北,也感受不到死亡的恐惧。这么一来能算得上复仇的复仇根本无法成立。他就是在这种状况下踏上寻找材料之旅。
对任何阵营都不感兴趣。总而言之就是好好观察。
亚雷斯塔要是将目的说出口,第一名说不定反而会为了在这人眼前毁掉目标而行动……不过嘛,亚雷斯塔也不可能不明白。
自己早已习惯失去。
一路走来有如与死神同行的「人类」,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慌张大闹。
「西敏寺。」
所以,亚雷斯塔毫不犹豫地出牌。
游戏已经开始了,这种风险也包含在内。
「与英国王室国家级典礼关系密切,将魔法大国英国的宗教与政治结合在一起的一大中心地点。」
「啊?现在是要谈你的家务事吧?」
「哦,确实对我来说那放在第一顺位,不过事情并非只和莉莉丝与萝拉有关喔。封印在学园都市的克伦佐,不久之后会爬出来。下次露面时,人类大概就没有对抗手段了。如果那个恶意集合体克伦佐控制住局面,同时掌控英国清教〈魔法〉与学园都市〈科学〉,你觉得世界会如何?那个只为了打击我就盯上我女儿肉体的大恶魔,可是说了下次要痛快地玩到行星规模喔。」
「……」
「就我看来,现在还杀不了那家伙。就算动用你的手也一样。所以,我需要找某个沉睡在英国的『秘密』。」
4
「我说我说我说!反正我又没理由对克劳利那家伙讲什么义气!我会全部说出来所以不要用火,千万不要把像锻刀那样烧成橘色的铁面具戴到我脸上——!」
堆满各种奇妙拷问用具的处刑塔审问室。上条当麻在正中央的皮带椅上猛摇,同时含着眼泪大叫。不开玩笑,如果他不说点什么话集中注意力可能会尿出来。
史提尔·马格努斯。
和「认识与否」这种区别无关。如果是这家伙,大概可以面不改色把上条的手指一根根烤熟吧。
「为什么踏入这个国家?谁指使的?你和萝拉·史都华突然消失及克劳利灾害这两件事牵扯有多深?」
「不慢着不要连着来,一个一个解决啦!我就说了会全部说出来啊!」
「为什么踏入这个国家?谁指使的?你和萝拉·史都华突然消失及克劳利灾害这两件事牵扯有多深?」
「你来自只会说这几句话的星球吗!真是的!」
他只是机械性地念出讯息,毫无感情。
能够救命的女神奥索拉·阿奎纳不在场。那一丝甜美的香艳气息已经远离。只能赌命与烟味恶鬼来场交涉战。依然叼着烟的将近两公尺壮汉,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开口。
「你的话还真多。我明明什么都还没做。」
「因为是火啊,你的话开场那一发就会留下一辈子消不掉的痕迹了啦——!」
「……像这种家伙总是会装出一副毫不保留诚实招来的样子,想把最重要的秘密守住。被盘问的人会用这种方法,让他们能自由设定『已经全说出来了』这条最底线。」
「……」
「没错,这阵沉默就是证明。多谢你的引导,就让我把底细拖出来吧。」
确实,埃及那辆米娜·马瑟斯与莉莉丝藏身的露营车绝对不能说。即使自己和亚雷斯塔是互相了解的敌人,还遭到对方背叛而关进处刑塔,这件事依旧不能吐露。
「火啊——」
史提尔简单明了地从正面对上条喷了一口烟,并且这么起头。
「当成破坏的手法虽然极为有效,但是要当成逼供手段就难了。不是单发威力过高导致休克死亡,就是坏死情形比预期严重无法收拾。虽然可以从死者的脑抽出残留情报,不过只能赌这么一次。更何况,即使拿去和切断、打击粉碎相比,燃烧在『失去肉体的恐惧』这方面冲击依旧太强。就像你说的,由于一次就会造成一辈子无法抹灭的重创,所以有让对方自暴自弃什么都不管的危险。这么一来,无论受到什么外来刺激,那个人都不会再说一句话。对于只需要问出所需情报的一方而言,这样就麻烦了。」
「你不会用火……?」
尽管途中冒出切断、打击粉碎这类让人不想追问的多余词汇,上条依旧不禁想确认这点。
表情没什么改变的史提尔这么回答:
「要说YES的话是YES,要说NO也算是NO吧。」
「?」
「这年头的狩猎魔女呢,会用上这种东西。」
他拿到上条面前的,是一张薄薄的纸片。一个稍微大了点的纸娃娃,看样子真的只是拿剪刀从A4影印纸上剪下来的。不过只有随便弄了个头和手脚,整体的平衡也很奇怪。似乎是只要能明白「这是人的形状」就好。
「那是什么……?」
「嘴巴闭上比较好,咬到舌头就麻烦了。」
史提尔马格努斯冷淡地说完,便在上条面前把香烟按到纸娃娃的右脚上。
「上条当麻,欢迎来到雾与魔法与拷问之都伦敦。」
紧接着,断了。
少年烤到炭化见骨的右腿,膝盖以下整条脱落。
「啊……嘎?」
他脑中浮现炸鸡特别美味的部分。
位于鸡腿骨的前端。就像把那团有如半透明胶状物的抖动软骨所盖住的圆球,放得更大更大。
「呜哦哦哦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什么嘛,还有力气叫啊?我原本以为一开始就会翻白眼昏过去,看来你已经累积了不少经验。虽然这么一来,反而会变成地狱就是了。」
史提尔以扯断昆虫脚的小孩那种眼神,持续观察大叫大闹的上条。他就这样继续用香烟抵住纸娃娃的下腹部。
噗滋噗滋噗滋噗滋。
有如塑胶融化一般。皮肤随着来历不明的异臭溃烂,肌肉跟着断裂,某种浓稠物就像被往外推似的不断流出来。视野一再闪烁,景色因为眼泪之外的理由变得模糊。
唯有机械性的冰冷话音重复回荡。
「为什么踏入这个国家?谁指使的?你和萝拉·史都华突然消失及克劳利灾害这两件事牵扯有多深?」
可是到了这个地步,上条总算明白某件事。
虽然少了一条腿,猛力挣扎的他依旧逃不开有皮带的椅子。换句话说,他的四肢此刻依然受到「拘束」——尽管应该没有能被绑住的腿。
「啊……啊……」
「怎么样?」
「你没有……真的用火烧。只是用那个娃娃……让……让我以为自己被烧而已。」
「就算知道,也不代表你能够避开痛楚和折磨就是了。」
按。
史提尔让烟在纸娃娃的脸前停住,开口说明。
就和据传二十岁之前没忘掉就会不幸的都市传说紫镜一样。这与你知不知道机制无关。愈是排斥就愈会意识到它,进而深陷其中。
「这是专家的道具。无路可逃。它就像催眠术与火钳那样,不会影响肉体。因此,你也不会因为血压急遽变化而休克死亡。承受足以致死的伤害却死不了,可是地狱啊。这是人类设计来狩猎魔女的地狱。」
视野持续闪烁。
「你引以为傲的幻想杀手,只要用普通皮带将右手固定在椅子上就没办法用。元凶明明在脑里却不能用手碰,很痛苦对吧?」
上条已经明白了。就像有人将烤成橘色的铁板贴近他的脸一样,这是「前兆」。他甚至忘了要咬紧牙关,只想着要在嘴角不断流出唾液的情况下,集中濒临破碎的意识。
亚雷斯塔已经随便了,萝拉·史都华根本不用管。
可是,米娜·马瑟斯和莉莉丝呢。
如果因为要自保而放弃她们,就违反了少年心中的规矩。
史提尔·马格努斯,对此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他只是知道该怎么做,今天重复昨天做过的事而已。就像在组装输送带上零件的单纯作业里迷失自我一样,脸上什么也没写。
已经不知道重复几次的质问再度到来。
「为什么踏入这个国家?谁指使的?你和萝拉·史都华突然消失及克劳利灾害这两件事牵扯有多深?」
「……」
「你的表情还真悲惨。」
和说的话刚好相反。
他就像盖章一样,轻描淡写地把香烟前端按在纸娃娃上头。
5
轻飘飘。
「嗯~」
茵蒂克丝与乌丸府兰。外套比基尼向来爱用的UFO型热气球底下伸出一根钢索,她们以半相拥的姿势抓着那根钢索,来到与伦敦近在咫尺的地方。
「果然什么多人乘坐的热气球都是邪道,这种和兔格雷座机一样的形式最棒。」
碰到就会死。
一旦不慎牵扯进去,挤进结界与结界之间的中空地带,最后会被足以遮蔽整座城市的巨大冲床压到不留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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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她们紧贴着不规则地散发不自然红绿光芒的三重四色最结界。
「英国果然完全变了个样呢。」
「事态严重,住在这里想保卫国家的那些人没有错。」
「嗯……得转换心态才行……」
「也不能光是叹气。如果大恶魔克伦佐突破学园都市的西旗再次爬出来,就没有办法阻止他了。」
这种时候,和土御门元春一样长期躲在暗中之暗以达成目的的外套比基尼特别坚强。她不是将仅有一条的路线换掉,而是随时保有复数路线,即使在混乱中也能透过改成其他路线照常运作。所处立场不容许被发现有所动摇的她,已经建立起这类人特有的逻辑。
「这已经不只是克劳利家族的内讧。也是一场将英国,或说将全世界从大恶魔克伦佐影响力之下解放出来的战争。」
「我知道。」
虽说远望时宛如以不祥光辉填满夜空的极光,不过像这样从上空接近一看,就能明白结界像半球一样罩住整座城市。
「所以呢,关键的部分有办法搞定吗?所有魔法都是人手所为。彻底记住十万三千册魔道书的魔道书图书馆,应该晓得解除的方法吧?」
「虽然还加进其他东西就是了。」
做了无关紧要的补充后,茵蒂克丝说道:
「基本上,感觉就像将现实斥力施加在早已渗进土地与空间的规律上头,像是国民性地区性等等,使得在这方面属于『外人』的对象远离。若是东洋就会拿道祖神来类比……想来是为了让会员守住组织的秘密而施加强制力,大概从加入公会的部分开始吧。」
「到头来究竟是什么?如果没办法精制魔力,我可以帮忙。」
「使劲硬扯也没有用喔。它就类似那个……电缆?就类似那种东西纠缠在一起弄得像鸟巢一样。不是什么个别强度的问题。这种解开一边又会钩住另一边的多重构造很麻烦。这个东西如果维持原状不更动,就算是当麻的右手也没办法完全毁掉。」
「禁书目录怎么样?」
「办不到。想来就连设下最结界的当事人都不知道解法。那人特地将正确答案乱数化,没办法像希伯来子母代码那样制作固定的对照表。」
「……」
「焦急也没用。只能一个一个解决。」
说起来,或许会有人觉得茵蒂克丝与乌丸府兰这种组合出乎意料。但是从她们身上能找出几个共通点。
「唔~好不容易回到英国,却没想到会进不了兔格雷的第二故乡伦敦……」
「我是日本的加奈美派所以对这些不太了解。」
「你有注意到脑袋里的一阵阵刺痛吗?」
「只知道有种小小的异状会周期性地出现。」
没错,茵蒂克丝与府兰,体内都曾经被萝拉动过手脚,进而受到直接操纵。尽管机关似乎已经确实毁掉了,却还是找得到类似痕迹的东西。
这种刺痛,可能是对类似大恶魔克伦佐意念的东西产生反应。
要是能反过来利用这阵刺痛反击就好……
「A·O·弗兰西斯卡时铸下大错,我希望至少把这笔账还清。」
「什么都没做到还被最结界碾烂可就没意义喽。」
既然开不了,那也没办法。
外套比基尼府兰与只要碰到就可能把她碾烂的最结界稍微保持距离,这么问道。
「那个小只的『魔神』怎么样了?」
「谁知道?她好像抓了只鸟喔。」
6
「……」
两眼无法正确成像。
上条当麻口中满是铁锈味。应该不是舌头。大概是脸颊的肉。虽然想漱一下自己用臼齿咬下肉而弄得满口鲜血的嘴,可是想当然耳不会有这种自由吧。
『为什么踏入这个国家?谁指使的?你和萝拉·史都华突然消失及克劳利灾害这两件事牵扯有多深?』
『为什么踏入这个国家?谁指使的?你和萝拉·史都华突然消失及克劳利灾害这两件事牵扯有多深?』
『为什么踏入这个国家?谁指使的?你和萝拉·史都华突然消失及克劳利灾害这两件事牵扯有多深?』
明明史提尔本人不在眼前,质问却巴着鼓膜不放。
依然被紧紧固定在椅子上的上条当麻,硬是将黏住的嘴唇扯开,两眼无神地这么嘀咕。
「……亚雷斯塔那个家伙,我一定要宰了那个混账东西……」
史提尔·马格努斯不在这里。
也不知道他是打算拿更恶心的玩具过来,还是打算延长痛苦所以要拿医药箱替上条治疗口腔。会不会从哪边掉下来温暖的天然呆奥索拉呢。
无论如何。
「什么嘛,意外地很能撑呢。我原本还预期至少也会失禁的。你该不会把过去和我这个战争之神交手到没力的经验分了点给耐性吧?」
「啊?」
瞬间,他还以为是脑为了逃避难受的现实而分泌过多脑内啡。
可是四肢还被皮带绑在椅子上的他抬头一看,对方确实就在眼前。
「欧提……咦?欧提努斯……?」
「需要惊讶吗?就凭目光短浅的人类所做那些铁窗,还拦不住我这个神的脚步。他们引以为傲的安全措施,设计打从根本上就错了。」
意思大概就是,她活用自己巴掌尺寸的娇小身躯,钻过铁窗的缝隙。在固若金汤的监狱之中,仍旧会有老鼠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徘徊,两者是同样道理。可是反过来说,虽然不知道这里是几楼,但是那个欧提努斯要爬到小窗的位置应该很辛苦呀……?
啪沙沙!一阵有如用床单拍打空气的声音响起。上条重新看向小窗,当场愣住。有只大得夸张的鸟贴在那里。这种比猫还要大的动物,比乌鸦还要大的鸟,老实说有点恐怖。
「北欧主神和鸟相当合得来。不但会放出两只乌鸦使魔搜集世上的情报,也会自己化身为鹰视察下界。」
「你是抓住它骑着到处飞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真正的老鹰……」
「真是可悲。就连一般教养都变了个样吗?」
会被家里小猫耍着玩的欧提努斯,到底怎么哄那只鸟的?一边抱怨一边沿着上条脚踝爬到他腿上的欧提努斯,从肩上卸下某种对她那娇小身躯来说大得像高尔夫球袋的东西。
「招了吗?」
「……招什么啊……」
「……哼,你这个烂好人还是老样子。遭受被自己人瞒骗的世界最大狩猎魔女组织正规拷问,真亏你撑得住呢。」
她的口气听起来似乎打从心底感到傻眼,却又带了点温情。
欧提努斯那个高尔夫球袋,实际上似乎是一团略宽的黑皮。她将东西在上条大腿上摊开后,能看见里头插了不少工具。
「茵蒂克丝她们怎么样了……?」
「我哪知道,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那些人类还被拦在遮住整个伦敦的三重四色最结界外面。只要别自己闭着眼睛乱闯,应该不会死吧。然后呢,因为他们没什么进展,我就单独行动了。」
「?」
「和那边的铁栅一样啊。做成『人类用』的结界,挡不了身为神的我。这点说穿了是设计规格上的漏洞,不是现场人员努力就能解决的问题。」
欧提努斯首先抽出来的,是一支在铅笔尺寸金属轴上装有利刃的工具。相较于她的个子来说,显得有点像长枪或剃刀。
恐惧再度袭击上条已经疲惫不堪的心脏。
和平的世界上哪儿去了?
「喂,那什么东西啊?手术刀还什么的吗?你这个妖精很危险耶!」
「呆子,这是加工纯金用的切割刀。不先想办法处理这个皮带不行吧?不过嘛,和锁炼或铁环比起来算不上什么。你等我一下。」
「笨蛋……喂,不要带着外露的刀刃在别人身体上爬!开玩笑的吧,手腕……你该不会要用那个割手腕那边?感觉会割到肉啊好可怕!」
「……喂,『理解者』,我们是不是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缺乏互信了?」
「因为欧美的神做事都粗枝大叶嘛!又是把世界整个毁掉又是重造什么的!你能做到下厨或裁缝之类舍监大姐姐会做的细腻手艺吗!」
「真没礼貌。我可是灵巧到把朋友的首级加工成能够再度说话喔。下厨?我曾经拿痰盂里的唾液制造人类,当成和平的证明。还曾经拿他们尸体流的血酿造世界第一的蜜酒。这样能解开你的误会了吗?」
「我会说我相信这点小事破坏不了我们坚固的羁绊,但实在是有点恶心!」
「啰嗦,好啦……弄完喽。我从右手开始解放。」
只要有一只手重获自由,之后就快了。拘束椅的皮带构造基本上和裤子一样。上条将欧提努斯放到腿上避免她摔下去,然后解开剩下的三个扣环。
娇小的欧提努斯傲慢地以鼻子喷气。
「你消耗得很严重呢。该死的英国清教,要不要把神枪砸在他们头上呢?」
「这是他们的工作。虽然要继续的话我也吃不消就是了。」
又是天草式溃灭又是坎特伯里沦陷的,极度混乱的奥索拉等人似乎被自家人的谣言耍得团团转。就连断头金币这种类似携带式麻醉剂的自尽用灵装都发下去了,从各方面来说都不能大意。
重获自由的上条,一一确认欧提努斯带来的工具。除了巴掌大神明拿着的切割刀以外,还有比原子笔细的钢锯、螺丝起子握柄与几支更换式的起子头,以及车子沉进水里时用来从内侧敲破车窗的携带式逃生锤、可以调整宽度的活动扳手等等。感觉就像不知道什么能派上用场,因此把有的东西全部塞进去。
「虽然要本大神为了区区人类的利害关系东奔西跑根本没得谈……但现在的我是罪人。我所处的环境,是靠萝拉与亚雷斯塔的协议才得以成立。话虽如此,不过一边因为已知处于附身状态导致证言可信度跌到零,另一边又自己丢掉了统括理事长这个大人的头衔。如果不快点来个人替我担保可就麻烦了。就『和你一起走下去』这方面来说也是一样。」
当然,第一个目标是欧提努斯进来的铁窗。
然而,靠到墙边一看,就得面对残酷的现实。
「不够……太高啦!手根本碰不到耶!」
「到处都是毫无生产性的拷问用具对吧?拿来垫脚怎么样?」
「真要说起来我根本不知道那些东西怎么用。要是会像捕兽夹那样突然『啪叽』的话,很恐怖耶。」
上条不断地蹦蹦跳跳,好不容易才用双手抓住铁栅,接着硬是爬上去从小窗往外看……比原本想的还要高。铁栅另一边至少有三层楼高,底下有没有能当缓冲垫的东西则不知道。外墙几近垂直,也没有能抓的凸起物。而且这里是位于设施用地内的建筑物白塔,就算顺利出去,照理说外围也还有厚重的城墙等着。如果随便往下跳扭到脚,只会落得悲惨的下场。
放开双手不再做特殊版引体向上的上条,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样不行啊。就算破坏铁窗,从这种地方跳出去也只是自杀。」
「这么一来,可能性只剩下正面的门喽。」
在欧提努斯话音的引导下,上条抓起工具组拖着疲惫身躯走向铁门。大概因为不是普通房间吧,门明明上了锁,内侧却看不到像锁的东西。绞链似乎也是装在外面,找不到能卸下的零件。当然,也没脆弱到能用简单的锤子或锯子开洞。这扇门上更找不到单人牢房那种横长的小窗口。
「没地方能下手。这要怎么办啊!」
上条自暴自弃地一脚踢向铁门,随即受到坚固的门反震而捂住脚尖呻吟。根本做不到。单脚无法保持平衡,于是他的右半身就这么靠向铁门。
紧接着。
磅!
随着一阵愚蠢的声响,厚重铁门朝外倒下。
「哇啊!」
突然失去支撑的上条当麻,仰天倒在处刑塔的通道上。刚刚差点就要用自己手里的工具切腹了。搞不清楚状况的他,一时之间大为惊慌。铁门实在不可能踢一脚就坏。这么一来……
北欧大神灵巧地双手扠腰站在摔倒的上条头上,口中喃喃自语。
「为了满足要求的强度,所以用魔法补强吗……这么一来,什么门和石墙和锁头全都没差。总之全部摸摸看。虽然刚刚的铁窗没反应,不过幻想杀手或许能在某些地方生效喔。」
「……没问题吗?处刑塔是那个吧?它是有历史的建筑物吧!虽然我不知道英国什么国宝、重要文化财的规定,但这玩意儿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别担心,顶多是和『王室派』扯上点关系而已。」
「王吗!你刚刚是不是说了『王』这个字!」
「虽然我很想说,你都顶撞身为神的我那么多次了还怕什么……喂,你以为能够不触怒对方就『安稳』把事情解决的时限到什么时候?忘了自己被带来处刑塔后连谈话都没有就不由分说地遭到什么对待吗,人类。和有没有挣脱镣铐无关,光是待在这里你的人生就已经吃红牌了。」
「……」
「面带笑容僵住啦?如果不愿意送命,就想尽办法开条路出来。不管墙壁还是门,能破坏的全都别放过通通破坏掉,不开辟一条连对方都没想到的逃生路线,你就活不了喽。」
既然已经弄坏了门,就没有退路。事到如今就算回原来的房间坐到椅子上,也会被发现情况有异。要是被认定有意反抗,拷问应该会变得更狠吧。应该说,就算没任何异状,拷问也会照常进行。留在那个房间不会有好事。不该妄想什么奥索拉大姐姐。
脸色苍白的上条摇摇晃晃起身,欧提努斯移到他肩上的老位置,同时思索起来。
(……嗯。这么一来,亚雷斯塔那家伙之所以会突然把这个人类送来处刑塔,理由应该就在这部分吧。连宝石屋都藏不住的宝中之宝。)
「随便啦,全都随便啦!史提尔和奥索拉我都不管了,就让他们因为犯人脱逃挨骂吧!那个可恶的天然呆大姐姐,让她接受色色的处置哭出来最好——!」
「怎么啦突然满口胡言乱语的,濒临死亡危机把你留下后代的开关弄坏了吗?」
7
意外悠闲。
牧草地延伸到地平线另一边,对于住在拥挤学园都市的滨面和泷壶来说,这片风景显得显得有点偷懒。复数条铁路在草地中央交错。虽然也有露天的无人车站……应该说类似的东西,却没有看似剪票口或售票机的设备。说不定是卸货专用,只负责运送用机器卷成一团的干草与羊只。
「滨面,还是不行吗?再拖下去感觉怪物会从后面追上来耶。」
「嗯~等一下,呃,看来就到这里了。继续下去可能会被发现。」
在随便找了个地方关掉大灯停下的四轮传动车里,听到身穿粉红夹克配毛衣的女友询问之后,握住方向盘的滨面仕上这么说道。
外观平凡无奇的卸货车站,周围铁丝网多得出奇。看上去是列车用的变电室,不过真相想必与表面不同吧。
「他们是不是吵起来啦?」
「说什么尼斯湖干掉了……尼斯湖是指那个尼斯湖?」
泷壶这两句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真要说起来,滨面根本连尼斯湖是咖啡的名字,遗迹的名字,还是足球队的名字都无法判断。
大概又是什么谣言吧?他随便下了结论,同时心想:
(毕竟是战争时期,可能是粮仓或燃料库吧。像加油站那样在地下设巨大储油槽……)
这种东西如果藏在显眼的大金库或地下室,反而会被盯上;却也没办法为了难找而藏在民宅。这么一来,就会利用国有林、监狱、公园之类的地方。有铁丝网围住再加上触电警告的变电室也符合条件。
不过更重要的是,什么魔法、英国清教这些难懂的东西他根本没有完全弄清楚。单纯是注意到似乎有哨点,自己又没带护照非法入境还偷了人家的车。虽然不管哪个国家应该都禁止偷车,但在不懂法律运作机制的外国被上铐还是很危险。
「怎么办,要改走别条路?」
「可是感觉不管到哪里都会有同样的路障耶。」
以四轮传动车的马力,直接从仅此一条的柏油路冲上牧草地也办得到,但是问题似乎也不在这里。
滨面透过后照镜看向后座的怪物。
「喂,你们是叫什么『魔神』的对吧。虽然我不知道详情是怎样,不过能不能帮忙用夸张的神明力量『砰!』地突破检查哨啊?」
「哎呀,我们出手没关系吗?」
「如果做过头让地壳变动就抱歉啦,但这样也不错对吧。只要当成弄出新的世界遗产,受到现世利益束缚的人类也就能大捞一票了嘛☆」
……看不出有几分认真的褐色绷带大姐姐与迷你旗袍。在还无法联想「魔神」有多厉害的滨面看来,她们会让人想到那种说着「明天开始会拿出真本事」的亲戚。
可是。
「喂,或许不是在乎这种事的时候喽?」
就在奈芙徒丝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么说完后。
叩叩叩,有人轻敲驾驶座的车窗。光是这种声响就让人不舒服。和那些盘查时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学园都市警卫没两样。往外头一看,敲车窗的人并非挂着手枪警棍的制服警官,而是身穿黑色修道服还戴着眼镜的修女。她手里也不是手电筒,而是以反射板让容器内油灯的火光照往同一个方向,大概类似手提式的探照灯吧。
这幅画面对于一直生活在LED照明下的滨面来说十分不可思议,但在这时就算选择突然踩油门逃走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因为那种坚信自己绝对正确的人,这时候就会毫不犹豫地攀在车上。当然,一旦把人家甩下去,就会造成伤亡。如果不想为了避险而背负多余罪名,就需要注意一下所谓的「规矩」。
没开门而是开窗的滨面动脑思索。
(……反正那边已经不是柏油而是牧草地,就算摔倒也不会撞伤头吧。只要在踩油门之前突然把她推开,应该能确保「安全」。)
或许会有人感到意外,不过无论碰不碰得到彼此,只要中间有一道「墙」就能舒缓人的紧张感。这部分,和「他人接近时会让人类有压迫感的半径」——个人空间有关。说起隔着铁栅与囚犯接触时的注意事项,不管哪座监狱或少年感化院都有。盘查车辆的人大多一开始就会想弯腰打量车内,所以滨面考虑要在对方把脸靠近时动手……从这一类的念头会不断涌现看来,已经深植心底的部分似乎还是无法轻易抹去。
外国人要目测年龄很难。这个让滨面怀疑说不定年纪比他还要小的小个子戴眼镜修女,举起灯火开口。
「为什么一般人会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啊!快点,啊,总而言之快点避难!」
笨蛋别说不懂英语,就连怎么呼叫英语对话APP都不知道。他只能双手阖十,一再重复Sorry咒文。
根据副驾驶座的泷壶简略地翻译后,滨面总算找到出差错的环节。看样子这位戴眼镜的修女小姐,并不是因为觉得这辆车可疑才出声搭话。
紧接着脚下一阵摇晃。
不,不是摇晃。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种现象,与体育馆内的欢呼声大到触发震度计类似,却有所不同。某种东西随着这股近似巨大怪兽咆哮的声音接近。肌肤的刺痛感能够让人明白,威胁朝他们涌来。
「呜……」
副驾驶座的泷壶在呻吟。一问起她究竟捕捉到什么——
「……好恶心。这是什么讯号……」
修女也用她那不可靠探照灯照向别处,接着啧了一声。
「克劳利灾害,与神为敌的灾厄!」
基本上没什么情绪的泷壶,翻译起来感觉实在不太对。这和隔着液晶萤幕收看没有卫星转播的运动比赛又不一样。他们人在现场。就像面临大灾难时,室外扩音器接连传出警告广播那样。
无论如何——
「哎呀呀,是英格兰─伦蒂尼恩大要塞吗?战线已经推过第二城墙了呢。」
「剩下大约四十公里?不管怎么说,既然有那么长的助跑距离,恐怕撤到设备完善的阵地里重整态势也没用吧。会不会就这样一口气崩溃呢~?」
非常好心的「魔神」特地用了日语,但给人的感觉还是相当糟糕。就算能听懂字面上的意思,也完全弄不清她们打什么主意。
滨面铁青着脸大喊。
「喂,克劳利是那个亚雷斯塔·克劳利吧。连我们都要一起碾吗?我明明是听他的才会来到这里耶!」
「那个克劳利和这个克劳利是完全不一样的if所以不能指望不是吗?还是说,你要证明、尝试一下『我是你的朋友』?不过嘛,就算把社群软体的好友名单当成印笼亮出来,大概依旧会惨遭每只都有恐龙尺寸的大军踩扁就是了。」
「开什么玩……」
这时,滨面驾驶座的车窗还开着。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他依旧对外头慌慌张张想抱起几个沉重油箱的眼镜修女小姐用人家听不懂的日语大喊。
「上车!」
「啊……咦?」
「燃料那种东西抱着也只会没命!好啦动作快!想死吗!」
用手势示意后,对方似乎终于明白过来。在打开驾驶座车门之前,扔下油箱的眼镜修女小姐已经从敞开的车窗直接扑进来。也因此她的腰还挂在窗上,只有上半身趴在滨面腿上。滨面感谢着眼镜修女小姐的柔软,之后才注意到人家把体重和胸部都压在自己腿上,会让油门刹车离合器都变得很难搞而非常后悔,不过总而言之要让车继续往前奔驰。
轰!某种东西从旁窜过。
滨面连那玩意儿原本长什么样子都搞不清楚,只知道有种看似由红色暗影凝聚而成的巨大物体,差点咬到修女还挂在外头的双脚。不能大意。那头比大客车还要大的家伙,挖开脚下的牧草来了个急转弯,再度瞄准滨面等人。
后座的奈芙徒丝将娘娘当成布偶搂在怀里,同时嘀咕着什么。
「阿嘉妲修女。她说请多指教。」
「是的你好胸部碰到我啦!今后还请多指教!」
「………………………………………………………………………………………………………………………………………………………………………………………………………………………………………………………………………………………………………………………………………」
「还有稍微忍一下嫉妒泷壶,这是救人,紧急避难喔?好痛!我知道我知道我道歉就是了啦,要打的话用面纸盒!湿纸巾圆筒是硬的打人很痛耶!」
「她还说在萝拉大人回来之前必须争取时间才行……精神可嘉呢。」
奈芙徒丝以傻眼的语气补充。从修女小姐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来,似乎是滨面挡着让她看不见后座。
一道很大的影子盖在头上,让滨面吓得心脏缩了一下,不过这回似乎不是克劳利灾害。看上去很像回力标型的隐形轰炸机,但材质似乎是像一层像蝙蝠翼的薄布。
如果能逃上天空,应该多少能够降低遭到地面满坑满谷克劳利灾害吞噬的危险。尽管如此,那些家伙却没试着带走还在牧草地上的修女。
从高处零星落下的,则是些方才修女小姐抱在怀里的油箱,以及容量更大的金属油桶。
(混蛋!燃料比人命还重要吗!)
之所以没嘶吼出声,则是因为此刻屁股还落在车外的眼镜修女在场。
滨面虽然接触过莉莉丝,却不代表他身在问题中心。然而,萝拉·史都华这个名字好像带有什么不祥的意义……?阿嘉妲小姐该不会没注意到这点吧。
也不能只捡一个就了事。各个地方就像刚刚才回神似的亮起巴士与卡车的大灯,听似马匹的嘶叫更从黑暗彼方传来;话虽如此,却也不是所有人都来得及坐上车。于是一看见还留在绿色牧草地上的修道服身影,滨面就会停车鸣喇叭大喊。
「车顶也好门也好,要抓哪边都行,上车!」
或许用不着言语吧。总之少女纷纷扑了上来。车顶有固定滑雪板和小艇的支架,车体前后左右则有看似驱赶羊只用的金属杆,所以「鸟笼」不缺能抓的地方。滨面压抑住「怦怦怦!」大闹的心脏,按捺住想猛踩油门的焦躁感,拼命地等待。他从没想过等待会如此折寿。
啪啪!身体从窗户钻进来的眼镜修女小姐拍打滨面的大腿。
「滨面,她说所有人都抓好了。」
「总算啊!」
地鸣逼近。
亚雷斯塔不管到了哪里都还是亚雷斯塔。恐怕没办法单纯用敌我区隔。光亮不多而看似与黑暗同化的地平线,似乎不规则地隆起。
这是错觉。
实际上是放眼看去一望无际,外表已经连人样都不留的大大小小各种克劳利灾害,朝他们涌来。数量多到简直就像是山脉还什么的在移动。
有压缩成三头身,但是比附近铁塔还要巨大的小丑;有圆形时钟数字盘与无数齿轮构成的人偶;有从满是缝线的厚重皮肤裂口掉出小克劳利的巨人。
不折不扣的恶梦景象。
一旦被吞下去会如何……已经让人连想都不愿去想。
哪还分什么敌我。
「白痴吗白痴吗白痴吗白痴吗!整个规模都崩掉了啦真是的——!」
「哎呀呀,车里车外都是满满的女孩子呢。原来秘密花园就在这里呀?」
「那身黑色修道服不是罗马正教吗?那辆巴士满满东洋人,是叫天草式的吗?这么一来……啊,某些丑事浮上台面了呢~☆」
没空奉陪时间流逝有问题的「魔神」闲扯。
轰!越野规格的引擎声变得粗暴起来,滨面驾驶的四轮传动车,撞破原先认为固若金汤的哨点冲向大自然。究竟哪里是柏油路哪里是牧草地,已经无暇顾及。除了尽量远离背后追来的肉与毁灭大洪水之外,别无选择。
「……——!」
「麻烦谁把这位阿嘉妲小姐说的话翻成日语!」
「她在说注意英式花园啦,少年~☆」
「?」
迷你旗袍这句话让滨面皱起眉头。翻译不够,英式花园根本啥都没解释吧?
「享受景观的英国人就连弄一道驱羊栅栏都要详加考虑。这里可不像美国牧场那样只是找个假日用木桩木板随便钉一钉。会调整到即使乍看之下是平面,实际上却有一公尺以上的高低差,避免让吃花草的羊进去。啊,当然从高处的别墅往地平线看去也感受不到高低差的异样感才是精髓所在,你在这里凝视前方也没用喔?」
「那要我怎么办啊……!」
在大叫的途中,便已失去重力。
越野车冲出约有一公尺高的台阶,视野在着地同时上下晃动。和自己的状况相比,滨面更担心攀住车顶的修女有没有摔下去。感谢驱羊金属杆。
「其他还要注意水道、石阶、砖造花坛等东西。和热中于在平地弄出玫瑰篱笆迷宫的法国人比起来,英国人倾向把土地挖坑堆高。一不小心就会掉进洞里或爆胎喔。」
「好个和『有埋地雷所以要小心』差不多没用的建议。光顾着引起对心脏不好的恐惧,在这种设计得像错视图一样的风景里头,具体来说到底要靠什么去分辨啦!」
看来还是不该过度信任四轮传动车的力量,回到柏油路上比较好。就算是擅长摆弄土地的英国人,应该也不至于对公共道路下手吧。
回过神时,他们已经突破了两三个类似的哨点。
真要说起来,根本连个像守卫的人都看不见。
看来是决定全员撤退了。没什么路灯的牧草地上,处处可见强烈的火光。那些火显然不是用燃料点的,感觉比较接近戏法,平滑得不太自然——有如万里长城般无止尽延伸的干草墙起火了。不只把从后追赶的克劳利灾害拖下水,就连滨面等人即将冲撞的哨点也不例外。
「喂,外面还有攀在车上的修女吧,该怎么办?」
「戴眼镜的人说,她们自己会想办法,所以就这样冲过去。」
只能惨叫了。
用手掌水平穿过烛火那种感觉,把一切交给速度,靠大得夸张的保险杆撞破火墙。
轰!
火焰吸收氧气爆出惊人巨响,然而驾驶座车窗虽然还开着,却没有热气涌进来。仔细一看,整辆车都裹上了一层淡淡的蓝光。
穿着粉红夹克配毛衣的泷壶微微皱眉。
「呃,结界?说不定我有什么俗语解读错了……」
「总而言之什么都好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全部说出来,都用日语!」
「嗯……吾乃以圣伯多禄为师凝视神子者,以独角兽角与盘中乳房象征所成就之连埃特纳火山熔岩亦可拦阻的圣女秘仪会守护我等。」
「咦,什么?童话之类的惊悚故事?」
后座的奈芙徒丝掩嘴轻笑。
「不,两位,这样就对啦。用这个国家的念法,就是基于圣阿加莎的传承吧。毕竟啊,十字教圣女基本上是不容侵犯的嘛。」
车没事,攀住车顶与车门的修女似乎也没什么大碍。可是握住方向盘的滨面脸色可就不怎么好了。
「……派不上用场。既然我们过得了,对后面那些怪物就不会有效啦!」
就像要替外行人的想法背书似的,腿上的修女小姐再度嚷嚷起来。
「……,…………!」
「糟糕,这什么急迫的感觉。虽然绝对不会有好事,可是谁来翻译一下啊!」
「话说回来别碰我的胸部笨蛋。」
「这种无言的杀气……在克劳利灾害追上来之前我会不会先被泷壶杀掉啊……总而言之除了那个之外就没了吗!」
「她说,即使就这样逃往伦敦也没用。」
一时之间,滨面完全不懂娘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和绷带女郎奈芙徒丝缠在一起的迷你旗袍,一边愉快地在摇晃的后座蹦蹦跳跳,一边补充说明。
「是叫三重四色的最结界吗?因为城门关得很紧,所以就算用最高速撞上去,也只会变成肉饼吧?」
「……那要我怎样啊。前面是死路,后面又有多到数都懒得数的夸张怪物追赶耶!到底要怎么办啦!」
「这批果然都是弃子呢。要罗马正教与天草式十字凄教这些外来组织站在最前线,果然有他的理由。」
显得事不关己一副悠哉样的奈芙徒丝这番话没带来任何提示。光是冲向悬崖的胆小鬼赛车就要赌命了,后面还有特大号的压路机追赶。不管踩油门还是踩刹车都逃不了变成绞肉的下场。
不过,就在这时候。
「滨面,有点不对劲。压力少了一个。」
「啊?」
满头大汗地握着方向盘,而且已经心怀感激收下大腿上那位修女所给的恶心评价的滨面惊叫出声。
「啊?那……那……那是什么啊!」
8
真的只在一瞬之间。
对于多数不知情的人而言,应该会觉得突如其来才对。
啪!
仿佛大停电一般,遮蔽整个伦敦的光之帷幕消失无踪。
「好啦,走吧。」
固若金汤的首都伦敦。确认防护罩已经解除后,在蓝色西装制服之外还穿戴着魔女帽与斗蓬的少女爽快地说道。
「不愧是幻想杀手,从『黄金』时代就让人传颂至今的究极王牌。看来上条当麻似乎已经顺利破坏掉藏在处刑塔的核心——也就是维持三重四色最结界所需的灵装。」
「……你这家伙……」
「别那么愤怒,一方通行。你想把他放进珠宝箱里珍藏吗?」
目标是西敏寺。
那里应该是伦敦首屈一指的大圣堂,与「王室派」也关系密切。
「没种明目张胆地放城里,想出人意表却不敢挑一般民宅。那么位于死角又坚固的地点在哪里呢?恶名昭彰的处刑塔,正是巨大钻石『非洲之星』的保管地点,实际上它也是英国王室最大的藏宝库……猜得到守方会想把三重四色最结界的核心安放在伦敦市的哪里吗?答案根本显而易见。」
既然没办法从外面突破,那么从内部破坏就好。
那个「人类」亚雷斯塔·克劳利,乃是当年以内部斗争让世界最大魔法结社「黄金」毁灭的罪魁祸首。如果只因为正攻无效就认输,这人根本就不会在苦恼与挫折的道路上走了超过一世纪。
「你已经逃不了喽,伦敦。」
歌唱似的话音响起。
她一步又一步,终于跨过了某条线。
其中究竟有何意义,想必只有这名所怀因缘迄今已超过一世纪的魔法师才会明白。
「我回来了,雾与魔法与黄金之都。大恶魔的根据地啊,为了了结一切,克劳利重返此地啦。」
伦敦南端。
混乱已然扩散的外围一角。
石块、砖头、混凝土与柏油。就在他们踏入新旧夹杂,十二月冰冷雾气遮蔽一切的夜之城那一刻。
多处已经紧闭的门窗,发出喀锵喀锵的沉重金属声响。即使明白不会有事,不确定一下是否上锁依旧让人难以安心——就是这种拒绝的音色。简直像要把一看到就会被诅咒的大罪人挡在外头一样。
听似牛仔靴的脚步声里,混了某种东西在地面上摩擦的硬质声响。
那是一把特长日本刀的刀鞘末端。
「……非常抱歉,请容我尽快将事情摆平。」
那名女子穿着将一边裤管剪到大腿根部的牛仔裤,配上同样去掉一边袖子的外套,以及绑起下摆的T恤。属于东洋人的秀丽黑发绑成马尾,极长的「七天七刀」提在腰间。
「为了拯救正在赌命奋战的大家,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圣人」神裂火织。
全世界只有二十人,实在太过简单易懂的直接战力核心。
相对地,亚雷斯塔·克劳利则像个舞台剧演员。摆出夸张姿势,拉高音调,却愈夸示愈像梦境与幻觉,让存在感与现实感逐渐远离。
宛如没有实体的狸猫或妖精,亮出用叶子木屑变成的钱。
「联合王国的巨人啊,你们是不是缺人呀?」
银发少女后方的黑暗响起一声吼叫。
有如年轮的多层防线没有发挥功能。三重四色的最结界也消失无踪。已经没有东西拦阻数量庞大的克劳利灾害进军。首都伦敦即将惨遭蹂躏。
可是。
但是。
新的脚步声从后包夹。
比落雷更快的银光,带着凶暴的切断力一闪而过。
红、绿、褐、灰,各式各样的血花绽放,也不知道究竟要怎么样才会有这种体液。
亚雷斯塔不用说,站在旁边的一方通行也没有半点惊讶样。仿佛早已察觉刺客存在。
轻轻甩掉双刃剑上鲜血,悠然从后现身的来者,乃是「骑士派」的顶点,骑士团长。礼服男子背后还有数十名全副武装的骑士。
尽管遭到前后夹击,亚雷斯塔却只是冷哼一声。
魔法师没理会骑士团长,而是看向圣人并开口道:
「……好歹那玩意儿也和我一样是亚雷斯塔·克劳利啊。慈悲为怀的圣人阁下,即使想到刻在他胸口的魔法名,也没有任何感想吗?」
「断头金币。」
然而回应的人不是神裂。
在拦前阻后的刺客之中,那位「骑士派」的领袖往前踏出一步。
「赫雷葛瑞斯·米雷茨提出要求,将有个万一时能够迅速自尽的灵装分发下去。给予他最终许可的人,就是我。是我把这些东西散布到全国。」
手中握着某样东西,并且为了正义而热血沸腾的某人咬牙切齿。
没有迟疑的呐喊得到解放。
「但我不会让他们用,一个也不会。不只我一个,只要和『圣人』联手就能做到。我们会排除万难!」
「……可恶的萝拉,居然在别人不知情的状况下,巧妙地把正义感的轴弄偏了。是被她置换成杀掉敌人乃最起码的慈悲吗?」
在此声明。
神裂火织与骑士团长等人,根本没有在对话。
轰!
怪物撕裂雾气与黑暗,同时从前后杀向亚雷斯塔。
突破音速的极限。
让肉体成为凶恶武器的超规格攻击。神裂火织使出融入那套华丽拔刀动作的七根钢丝「七闪」,骑士团长则挥舞着没有特别加工过的双刃剑。奇招与正攻,他们细心地令光是有其中之一就已让人无法应付的攻击同时杀到。别说砍下人犯首级了,根本夸张到要将目标的肉体彻底粉碎。
然而,亚雷斯塔只是傻眼地叹口气。
右与左。带有意义的数字,有如橘色火花般分别自两处指尖迸出。
紧接着。
鸦雀无声。仿佛出了什么差错似的,瞬间出现一阵会让人误以为时间拉长的寂静。于是神裂火织的钢丝与骑士团长的刀剑,同时被接下。
一边是顶端镶上球体的黄金法杖,另一边则是夸张的银色大镰刀。
这两样东西,代表的可能是太阳与月亮吧。
遭到怪物夹击的亚雷斯塔,以双手分别扛下攻势。
「觉得不可思议吗?」
嘻嘻一笑。
拿着不知名武器的亚雷斯塔,有如恶魔般轻声说道。
「躲不掉上条当麻拳头的我,为什么能够轻松应付超越音速的你们呢?这个问题有答案在。如果你们的脑袋还能思考,就享受一下思考吧。这是人类喜爱的奢侈行为啊。」
这是实战,大战当中。
因此神裂火织与骑士团长都没正面回应。
仅仅一瞬之间。
撕裂黑暗的长枪连眨眼时间都不给,直接杀向国贼的胸口。
骑士团长抓住属下扔过来的长枪后,又补上了一击。
尽管说到战争就是剑,不过换成处刑就另当别论。斩首的斧头与穿心的长枪。在英国首都伦敦,杀人数比大部分战争还要多的事象,要多少有多少。
与饥民战争有所不同的富人悲剧。这就是它的象征。
即使和「圣人」里独树一格的后方之水——威廉·奥维尔单打独斗,骑士团长也不会落于下风。相对地,银发少女双手都空不出来。照理说她无从防御此刻瞄准要害刺来的长枪。以魔法增加过重量的长枪,能够就这样让目标粉身碎骨。
「所以啊。」
魔法师亚雷斯塔·克劳利歌唱似的呢喃。
「我就问你们是不是缺人啦。」
随着沉重的「铿——!」一声,枪尖硬是被弹开。就在距离银发少女背部仅有数十公分处。没逮到猎物的长枪,猛然撞上附近的钢制路灯。没错,连一盏路灯都没打断。
站在旁边的一方通行并未以向量操纵能力插手。
不知不觉间,那柄让人觉得不像现实的夸张大镰刀已经消失。亚雷斯塔挥了挥没什么奇特之处的右手。
神裂火织就像在提防什么似的,也退了一步。
或者,是考虑到下一击所需的助跑和间距。
「怎么啦,身处尖端的各位?」
少女脸上浮现冷酷的笑容,但她究竟是为何而笑呢?是笑守卫着让人不快的回忆之地,而且英国引以为傲的强大战力?或者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依然不得不仰赖魔法的自己?
「……该不会,你们将这种小把戏误认为幻想杀手了吧?如果只有这点智慧,实在感觉不出奉陪的必要。我要快快碾过你们往前走喽。」
「近代西洋魔法。」
神裂火织口中冒出某些字句。
口气和先前任何话语都不一样,声音中带有强烈到不自然的恨意。
「创造这一切的魔法师,是吗?」
无论先前迎击了多少从海路逼近英国的克劳利灾害,在此都当不成参考。
因为那个克劳利和这个克劳利,走上了完全不一样的if之路,形态截然不同。有干脆抛开魔法的克劳利,同时也有钻研魔法到极致的克劳利。
「光是这种认知就让人万般傻眼。我可没有那么伟大喔。只是把既有的东西切割得简单易懂后重新散播而已,就像连小孩子都能轻易记住的彩虹七色与DOREMI音阶……只不过,以为这就是一切的笨蛋顺利地把世界分成科学与魔法两边了。尽管实际上,两极之间卡着相当于无限多的阶层。」
骑士团长再度刺出沉重的长枪,然而即使是他本人恐怕也毫无信心,不过是个想让自己有点把握的测试。亚雷斯塔只是像赶虫子般挥挥右手,便轻松弹开足以致人于死地的一击,让枪尖在空中晃动。
「因此。」
武器与灵装,根本不需要。
最可靠的伙伴,就在脑中。
「全世界人口有几十亿都不重要,就算他们全都讨厌我,或者里头有人能施展具实用性的魔法,一样都是细枝末节。凡是遵循我所建立并重新散播的近代西洋魔法理论,就无法伤害我。一九○四年『律法之书』现世之后的世界,没有自由。无论你们再怎么努力,亚雷斯塔·克劳利的影子,都会像跟踪狂一样伴随任何术式的根基出现。如果是我,就能随心所欲地介入。名为近代西洋魔法的技术体系,它一切的后门〈Backdoor〉与弱点〈0day〉,哪可能有人比身为开发者的我更清楚。刚刚,我是给了点优待才止于弹开。下一次要不要直接让它在手中爆开呀?」
即使仰赖的魔法资料年代早于爱华斯召唤——如果用克劳利风格的说法,就是最后审判降临,进入崭新时代〈Aeon〉——的一九○四年,实际上也无所谓。尽管耳里听着日本能剧或狂言的乐曲,一旦试着用源自西洋的DOREMI去理解它,依旧会白费力气。
「为什么我能靠一根扫帚在天上飞,不用担心会掉下来?因为你们办不到。」
换言之。
除非是该名魔法师的独特性,堪比当年在全世界最大魔法结社「黄金」里为了魔法基础的国际共通规格〈Total format〉,而从根本上与亚雷斯塔竞争的维斯考特与马瑟斯,或者是更上一层楼的正牌「魔神」,否则在魔法领域不可能超越亚雷斯塔。
如果「只是」打消魔法,根本不需要用到幻想杀手。
实际上,从「魔道书图书馆是对魔法师战的核心」这点也看得出来。而且,过去马瑟斯之所以那么想占据近代西洋魔法编纂者的位置,到头来也只是想散播对自己有利的规则。就和特定搜寻引擎与购物网站范围遍及全球一样,是想让自己处于基础建设的重心所在处。
让肉体能够跟上音速动作的「某种手法」。
否定自己所创近代西洋魔法一切的干涉攻击。
「可恶的家伙!」
骑士团长带来那批全副武装的手下也开始有所动作。可能是不想扯处于音速领域的神裂与「骑士派」领袖的后腿,他们杀向待在亚雷斯塔旁边的一方通行。
事情发生在一瞬之间。
第一名用手掌抓住「骑士派」其中一人的脸,将对方高高举起。
「我才不是那个混蛋的同伴。你们要干什么我也不会拦。」
不是简单易懂的怒火。
然而正因为如此,那道让人发寒的低沉嗓音,更能以冰之藤蔓绑住听者的灵魂。
「所以,不要,管我……想死吗?」
「算了吧。」
弹响手指回应的人,意外地是亚雷斯塔。
「你的敌人在这里,不用担心。就算迁怒局外人散播杀意,也只会让时代开倒车。你想变回原来的战斗狂吗?」
「啧。」
随着明显的不悦咂嘴音,一方通行放松了五指力道。
尽管没有特别以向量操作摆弄人体,跌坐在地的全副武装骑士依旧无法动弹。
亚雷斯塔没有关注失去战意的丢脸骑士,而是对周围没有出手相助的全员眯起眼睛。
骑士团长丢下长枪,冷冷说道。
「让开,和攻击范围重叠了。」
看见同组织的战友身陷绝境,只撂下这句话。
如果对方有理由就无可奈何。
是那人自己不该有被抛弃的原因。
「我负责掩护。请放心撤离。」
神裂火织带有傻眼的话音,听起来像救赎,实则正好相反。
有些不对劲。
对任何事都冷眼旁观的亚雷斯塔已经看穿了。这种态度能看成是要捧高那些无懈可击的优秀人物,可是反过来说,也弥漫着一股有些许瑕疵就会遭到排斥的气氛。
「……就这点程度啊。」
亚雷斯塔将声音稍微放低了点。
他(?)本来就不相信神﹔不相信那些信神的人﹔不相信那些高喊遵从神之旨意守护秩序的家伙。
「你们总是拿这点程度的杂务自夸,一再重复赚人眼泪的感动讨伐故事,背后却以散播的魔法反馈伤害毫无关系的人吗?为了自己辉煌的功绩,把其他人当成消耗品。若是这样,代表你们无药可救。以为自己重新散播就了不起吗?然而事情并非如此。没办法对魔法这种技术体系存疑并以自己的意志克制不用,表示你们真的无药可救。」
明白这点之后,就不再手下留情。
亚雷斯塔·克劳利如果说要碾过对方往前走,就真的会这么做。会像应付寻常害虫般,践踏、压扁、杀害对方后前进。
就在这时。
情况有了变化。
骑士团长微微一笑。也不知其中究竟带有何种情绪。
「我知道。」
沉重的「轰!」一声响起。
来自比港口货柜还要大的石块。切割仔细的石材,凭空冒出落在伦敦街上。异常现象不只一次。先是一点一滴,然后稀疏落下,最后成了豪迈泼洒。类似那种小鱼或青蛙突然从天而降的诡异现象,但有所不同。真要说起来,第一眼给人的印象或许比较接近方块不断掉下来的益智游戏。
「原来如此啊。」
一旦被砸中就注定当场死亡,亚雷斯塔的表情却没什么改变。没错,这个「人类」已经看出自己不会死在这里。
因为坠落的物体有规律性。
巨大石材转眼间堆成巨大建筑。伦敦夜景三两下就遭到涂改,处处绽放异文化的花朵。
或者,是在大规模石造建筑里融入高度天文学的四角锥君王坟墓。
或者,是以赞颂太阳神为目的所立的尖锐石柱。
或者,是无视西洋绘画远近法,既是图案也是文字的大量壁画。
将历代君王并列而成的巨像队伍,也是与英国统治者「王室派」没有渊源的法老王。人称雾都的伦敦,空气变得更为干燥,夜晚沙漠带来的辐射冷却,扎着少女外型魔法师的肌肤。冷到仿佛全身裹着绷带的死人随时都会钻出邻近地面露脸。
北非,伦敦。
见到实在不搭调的异样景色,总算让亚雷斯塔有些感动似的眯起了眼。
对于一个从幼年时期就遭到「虔诚信徒」彻底虐待、冤枉、迫害而极度厌恶十字架的人来说,或许还是这种景色比较舒服,即使它是敌人的陷阱也不例外。
「埃及神话,是吗?西欧人擅自认定的埃及情景,大概是源自罗塞塔石碑。你们翻遍了大英博物馆才找出来的吧。就算魔法资料是一九○四年以前的东西,透过近代西洋魔法的滤镜去理解依然没有意义,我应该已经解释过了才对。」
「所以,我们根本没有去理解。」
亚雷斯塔与神裂火织等人,双方都已晓得正确答案为何。
在这种状况下的宣言,只是用来将有害情感砸到对方身上的诅咒。
「将既有的东西,按照原样丢出来。仅此而已。」
「打算用这招控制战局吗?这种现象一般来说叫作失控喔?」
「就算是这样,也无妨。」
骑士团长的表情也没有变。
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在船上战斗时,风暴也会左右骑士的战局走势。」
「噗嗤」一声。
只有外表是可爱少女的亚雷斯塔,感觉到有东西刮过右脸时,伤痕已经出现。不断堆叠的石材产生些许缺损,与沙子相去不远的破片划破银发少女的肌肤。虽然只是区区一滴血,却带有重大意义。
不死之身的前提垮了。
亚雷斯塔创造的魔法杀不了亚雷斯塔。
可是,如果神秘不透过亚雷斯塔构筑的滤镜,就能杀掉亚雷斯塔。
近代以前,太古的技法。无论是失控还是灾厄,只要风暴内突如其来的一击命中,就能打碎拥有少女外型的某人魂魄。
……本来该站在「守护」一方的骑士团长与神裂火织,摸索、建构方法以杀掉那个生于英国且照理说已死在英国的「人类」,并在实际成功后感到喜悦。
(简直就是一九四七的翻版呢……)
「那又怎么样。」
然而。
即使失去了优势,亚雷斯塔·克劳利依然冷笑。
「人类」的脸上写着,自己根本从一开始就不怕失败。
「难道说,你们觉得我会天真地以为能够毫发无伤干净俐落地把事情摆平?魔法师亚雷斯塔·克劳利不畏流血。将『成就丰功伟业』定义成需要让整个行星染遍鲜血;为了自己的魔法研究,即使预料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依旧没为了阻止战争奔走而选择顺水推舟——我可是这样的混蛋喔。」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就连特地算成第二回合都不需要。双方性命相搏的戏码总算能拉开序幕。
「那么,接下来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吧。」
嘴角一扬。
拥有可爱少女外表的亚雷斯塔,以拇指拭去脸上血珠,朗声说出舞台剧般的夸张台词。
「将世界最大的魔法结社『黄金』一个不留全杀光的血祭品精髓所在。或者我改用这个称呼好了——鲜血印记。」
行间 二
处刑塔那边也起了大骚动。
厚重的铁门、通道中间的铁栅,甚至是原以为永恒不灭的石砌墙,都能看见多处开了漂亮的方形空洞。
不用说,是遭到幻想杀手破坏的地方。
区区一名囚犯失踪,就造成了捅蜂窝般的狂乱状态。
「白塔最优先!立刻紧急封闭以及点永久囚犯的名,若有人敢踏出牢房一步,准许各员按照自己的判断处置!」
「重要的是整个设施的外墙。到中庭也没用,只要最后的城门紧闭,谁都逃不掉!」
「检查钥匙的状况。别让他们复制任何一把!」
通风变得良好的走道上,为了别妨碍到处奔走的专属狱卒、守卫,温吞的修女小姐靠向墙边。
她以优雅的动作托着脸颊,不知如何是好地说道。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
「没事吧,奥索拉修女。有受伤吗?」
这个从别处赶来的人,乃是染红发的高个子史提尔·马格努斯。虽然教义上并未特别禁止,不过看见叼着香烟的神父,还是会让人觉得「十字教里也有各式各样的人」吧。
奥索拉微微歪头。
「啊……嗯。我没事,不过,呃……」
「上条当麻。那家伙逃了。」
史提尔忿忿地回应。他气得都要把香烟滤嘴咬烂了。
「那张拘束椅虽然是刻意排除魔法要素的『普通』货……不过那家伙是彻头彻尾的不幸体质,想来不会是碰上什么偶然弄坏了锁扣。皮带上还有这个断口,可恶,这么一来难道是有人出手救他吗?」
……实际上,这时史提尔是装出一副友军模样,偷瞄奥索拉的脸色有没有变化,不过没有收获。
不是掩饰得好。因为握住胸前十字架的奥索拉直接这么说道。
简直像在祈祷对方平安无事一样。
「事情好像变得很严重,可是上条先生应该不会有事吧?希望他不要随便抵抗被诅咒打中就好……」
听到这种话,即使是史提尔也没辙。
这么不会说谎的人,实在不像会帮忙上条当麻逃跑。倒不如说,如果她真的帮忙,大概会老实地报告吧。
毕竟,即使在罗马正教时代遭到雅妮丝部队盯上而面临生命危险,她依旧坚持非暴力,与其当打人那一方还不如当被打的那一方。而在命运的捉弄下,如今奥索拉已和前雅妮丝部队的成员在英国清教女生宿舍里融洽相处,她是个将一切过节付诸流水的高洁女性。照理说最不可能因为怕痛而撒谎敷衍。
这种怀疑她让人会过意不去的感觉,史提尔多少有印象。
过去自己护卫的魔道书图书馆少女,有同样的气息。
(我还太嫩了啊……)
「史提尔先生之后也要去搜索吗?」
「每个单位有自己的管辖范围。我会在这里等,尽可能确保随时都能重启审讯。如果有空的话,我也会帮忙填补处刑塔的洞。」
「既然如此,那个,我也……」
「不要搞错。我们英国清教把那个十字架交给你,不是为了把你当棋子丢到最前线。」
「……」
「要幸福,而且要自己掌握。不要白费她拼命争取到的机会,奥索拉修女。连剖析若望对哲学家的斥责都用不着。财富虽然无力,但是无意义地把钱丢进水沟可称不上清贫。」
史提尔大概也明白自己不习惯扮演这种角色吧,他尴尬地拨开染红的长发。
「可能是有人溜出单人牢房吧,点名还没完毕。处刑塔现在是死亡的地盘。你还是先到城墙外比较好……虽然我希望不会有人跨过最后一条线,但待在那边也不是毫无风险。自己多小心。」
「呃,可是——」
「虽然基本上最好遵循守卫的指引,但也要留意他们。或许会有永久囚犯抢夺制服换上混进去。一定要先确认袖子、衣摆、鞋子的尺寸。记住了吗?」
史提尔·马格努斯没给对方插嘴的机会。他快快说完这些后,就像从温柔的绿洲回头似的,消失在处刑塔的阴暗深处。
另一方面。
至于被丢在原地的奥索拉·阿奎纳。
「有什么——」
则是不知所措。
不管做什么,她的反应都比周围忙碌的人们来得慢。那拼了命想留下来的模样,看在眼里或许反而会让人感到同情。
「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事吗?什么都可以……」
「喂。」
这时,旁边传来说话声。
来自厚重铁门的其中一扇,门上那个用来传递餐点的横缝。如果宣称对这个粗鲁带刺的女声没有印象,在这个国家或许会被判不敬罪。
英国王室第二公主。同时,也是在不列颠万圣节中发动政变企图篡夺王位的祸首。
「凯莉莎殿下?」
「好像很吵耶,是哪个笨蛋逃出去了吗?」
基本上,虽然处刑塔伴随着夸张的负面历史,却还是能听到有人自愿一直待在单人牢房里。因为要警惕失控的自己,因为外头的魔法结社总动员要取自己性命,因为厌倦了俗世的拘束……以及宁愿拒绝恩赦也要自我惩罚。
第二公主凯莉莎尽管在文件上列为武斗派暴君,但是根源在于她那份想保护国家的心,这点奥索拉也知道。保有英国的独特性,不择手段地让国家富饶,之后再折断卡提纳把国家还给人民。这就是凯莉莎发动政变的真正意图。
「需要的话就开门。我好歹能代替猎犬。」
「这……这样啊。」
「话是这么说,不过现在还是尽量不要有动作比较好~对吧。」
她消极的语气,让奥索拉有些疑惑。如果是那个武斗派爱国者,有如把特大号火药库当成礼服穿在身上的凯莉莎,感觉会为了遭到克劳利灾害蹂躏的英国全土飞奔而出……
接着,横缝另一边传来自嘲般的笑声。
「毕竟本公主还有在隔壁房间默不吭声的佣兵混蛋也是一种记号。要说是英杰或猛将也无妨。要讲些英雄主义的话踏上战场是很简单,不过这么一来,也可能对整个气氛施加庞大的『压力』啊。」
「您说『压力』吗?」
不错——纯粹的武人向和平主义者解释起战争的法则。
「在战争中,恐怖的东西可不只简单易懂的外敌而已。甚至可以说,从防线内往士兵背后推的民众更可怕。毕竟要是力道太强,就会变得收不住……要在战争的时代活下去,就得随时考虑『内压』,修女。引发狂乱的扩音器,总是从自家人这边冒出来啊。」
这么说起来,第二公主发动政变时,凯莉莎也只仰赖「骑士派」与近代军事兵器等职业战争人员。多数民众站在女王方而颠覆了数量差距,使不列颠万圣节虽然以失败告终,不过凯莉莎或许还是划下了界线,避免民众受到战争的疯狂影响。
「要自制。战争不只需要往前迈进的士兵。嘴巴嚷着维护风纪却落入疯狂的时代,那可不成。确实也需要有你这种人在。」
「这是,呃,什么意思……?」
就在奥索拉还要追问下去时。
几道脚步声接近。
「原来你在这边啊,修女。这里很危险。在永久囚犯点名完毕宣告安全之前,请暂时撤往设施外!」
连坚持的机会都没有。
凯莉莎也静静地关上送餐用的横缝,并且在最后丢下这句话。
「……最后面那个不起眼的家伙,靴子的尺码不合喔。」
于是周围守卫一拥而上压制可疑人物。为了避免受到乱斗牵连,紧握胸前十字架的奥索拉,在有空的狱卒带领下远离现场。没多久,她已经离开白塔,通过城门,被扔到围住整座设施的厚重墙壁之外。
「外部派遣人员,奥索拉·阿奎纳。麻烦确认登录!」
「毛发样本的咒性确认完毕,判断为本人。请快点到外面去!」
将奥索拉送出设施的狱卒,把腰间颇大把的刀连着鞘塞给修女。
「就如那个十字架所示,您已经和我们一样是英国人。原本该把您护送到安全的女生宿舍,不过现在事态严重,必须尽快解除紧急封锁。非常抱歉!」
连据理力争的机会都没有。
一个人留在原地的奥索拉,将连怎么用都不知道的刀子抱在怀里,东张西望。
「……该怎么办?」
「在处刑塔帮忙」这个目的已经没了。话虽如此,但如果在危险的夜间伦敦乱晃然后碰上麻烦,等于紧要关头时扯大家后腿。
守卫提到的「女生宿舍」一词,在脑中浮现。
「总而言之,就先这么做吧。」
一旦有了目标,即使只是暂时的,也会让人类有所改变。就如前往讨厌的学校时,按照自己定的规矩,边踢小石头边一步步走在通学路上。
奥索拉无精打采地走在伦敦街上。
遭到侵蚀的英国首都,空中飘着有如雾气的银沙,处处可见无视历史流向的巨大金字塔与石像。如果不做到这个地步就守不住。仿佛时代本身变了个样似的,理所当然的和平变得不再能理所当然地提起——眼前景象带给人这种不舒服的冲击。
「唉。」
奥索拉·阿奎纳重重地叹口气,她总算回到了女生宿舍。
温暖、安居的象征。
可是现在连一盏灯也没点。没有生活音,也没有暖意。即使打开玄关大门入内,也只有与外头没两样的寒冷空气等候。简直像废墟一样,成了一栋已经死亡的建筑。
「……」
奥索拉将借来的刀连鞘放在邻近桌子上,往厨房移动。对于凭着高超厨艺受到大家倚赖的她而言,那里是最棒的能量点。
但即使回到根据地,一度枯萎的花仍旧不会重新绽放。
被丢着不管的厨房。调理台上有几袋面粉。如果打开大冰箱,应该要有纸盒装的鲜奶油以及用保鲜膜包着的火鸡。不用说,已经是十二月了。到最后关头才向店家下单,实在不太可能应付这么多人。所以,原本今天大家应该要一起确认送来的食材有没有缺漏才对。
圣诞快乐。
写上这些字的横幕、树的装饰品,全都被丢下。虽然绝对不可以说破,但只要巡视每个人的房间,应该差不多可以在床底下找到有华丽包装的袋子或盒子了吧。
一切都在途中被抛下,失去温暖变得冰冷。
真的就到此为止了吗?
战争的疯狂,会夺走所有温柔的时光吗?
只能默默看着一切发生吗?
「好!」
奥索拉·阿奎纳在丰满的胸部前握起双手,以鼻子喷气。
「要做能做的事。就算只有一件也没关系。」
随时考虑「内压」。
战争专家——第二公主凯莉莎所说的话,虔诚的修女究竟有没有听进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