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顺带一提,小混混滨面仕上还活著。
一只虫子正面承受攻击会当场死亡,但是融入森林、草原等环境里就等于无敌。
滨面很普通地待在伦敦市内。他将偷来的四轮传动车停在大英博物馆前,自己背靠著车的侧面,与粉红夹克配上软绵绵毛线衣后显得更可爱的恋人──泷壶理后相依偎,周围不知为何有一群特色强烈的修女,加上车子后座挤了奈芙徒丝与娘娘这种看似严重暴露狂的神明。现在还差什么?和平安稳的生活吗???
外头仍是惯例的巨响与闪光,偶尔甚至会看到由石头与混凝土构成的街景本身诡异地震动。
但是另一方面,在……大英博物馆?以及外头忙进忙出的修女们,似乎放松了原先紧绷的情绪。虽然她们讲英语所以完全听不懂,不过看来是接到了什么联络。大概是确认自己人平安无事吧,方才那种即使听不懂讲什么也看得出来的急迫感已经不复存在。
……照理说应该是这样。
『嗯?』
『唔唔……』
后座窗户传来「叩叩叩」的敲打声。
好像还有些听不太清楚的说话声。
车子外面围了一圈厚重的动物用保险杆。留在车内的银发褐肤大姊姊与面无血色迷你旗袍身子突然震了一下,看样子她们似乎盯上远方某处。
就算是笨蛋,有些事久了还是会懂。
没什么好事的庙会又要来啦!
『少年~☆』
「不要。」
『就这样往西边走能看到有趣的东西喔。现在是弄到手的好机会!』
「绝对不要──!笨蛋神明,给了这种『前方 有 洞窟』的神谕又能怎样?去那边要干嘛?反正一定是要把我丢进有即死级变态魔王在等的超绝极恶地城对吧!」
不知怎地一直「哈、哈」对窗户吐气,让玻璃蒙上一层雾的迷你旗袍将嘴唇更加靠近窗户,连敞开的(单薄)胸口都贴上来,隔著厚玻璃压低声音这么说道。
看上去,正好就像对滨面倚著车身的后脑杓低语。
『(……这样下去,「有趣的东西」多半会就这么冲过来喔,这样也可以吗?你想想,外面那些修女们要是被拖下水,大概会当场全灭喔。)』
「你这家伙……!」
『保护女友很重要,但你也不想让旅行回忆染血对吧?』
老实说,滨面对奈芙徒丝与娘娘的了解并不深。但是如果没有她们那些半是调侃的建言,大概也没办法从多佛来到伦敦吧。
不庄重到了极点,和人类的善恶伦理相去甚远。
实力却是真的。
既然她们都说了会这样,放著不管大概真的会杀过来吧。
「~~!!!上车,泷壶!」
「哇。」
滨面抓住粉红夹克配软绵绵毛线衣的女友那纤细的手腕,接著打开驾驶座的门。他将小动物系(不过实际上胸部意外地大)女孩扔向排档杆另一边,自己滑进驾驶座硬是把线路接起来点火,操纵离合器与手剎车让四轮传动车奔驰。
『啊、等等,你干什么啊,现在是非常时期所以刚才放过你不过这是赃车吧!』
刚到外面就被人家撞见。这种时候还一本正经的眼镜修女小姐在外面嚷嚷,但是现在没空拘泥那些小事。虽然深感抱歉,滨面依旧只能用剎车灯闪烁向对方致意,并且就这么以速度甩开对方。
被扔到副驾驶座的上下逆转少女泷壶理后,小屁股抵著原本该放头的头靠,用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开口:
「滨面,到头来究竟怎么回事?」
「去问后面那两个危险物体!」
即使人家表现出明确的恶意,后视镜里的两位神明依旧只是嘻嘻笑。全身绷带与改造迷你旗袍。若是正经点的万圣派对恐怕会把她们轰出去的高裸露度美女们脸贴著脸,让身影挤进同一面镜子里并开口说道:
「我明白你因为敬畏神所以没办法把注意力挪开,不过基本上还是该看前面喔。毕竟开车和走路不一样,五公里转眼间就过了。」
「五公里!这么说来那里有什么啊!」
「滨面,有块写著皮卡迪利圆环的路牌喔。」
「唉呀感情真好☆」
「啰嗦啦暴露狂绷带女你也差不多该整个解释一下了吧……!」
「话说你快辗到喽。」
气色很差的娘娘随口一句话,同一时间滨面以全身体重往剎车踏板踩下去。轮胎抓地的惊人声响迸出。上下颠倒以全身描出富士山轮廓的撒娇少女泷壶理后则是弹了一下。
由于忘了系安全带,滨面的鼻子也狠狠撞上方向盘。安全气囊没启动不知道是因为故障,还是因为他摆弄方向盘底部那些线路点火时弄断了多余的线。
(那是……什么……?)
强烈的车头灯光亮照出一名女孩。
在蒙上一层薄薄银沙的柏油路正中央,她就像小猫自我保护一样将身体缩成一团。
之所以立刻打开车门跑过去,可能是因为差点撞倒人家于心有愧,或者单纯因为对方是个娇弱纤细的红发女孩吧。
「很危险耶,该死!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而在冲出车外之后,滨面才注意到空气里有股臭味。异变的真面目是气味,某种焦臭味,和火药似乎又不太一样……
(受伤。)
滨面总算能仔细思索自己说出的话语有何意义。
没错,今天的伦敦既没有「绝对」也没有「理所当然」。以不讲理、没道理的程度来说,足以媲美学园都市的暗处。什么状况都可能发生,而且往往比自己的不祥预感还要糟糕一两阶。如果不慎重考虑再行动,就会遭到突袭而粉身碎骨直接说再见。
只有车已经不够了。
指尖就像什么成瘾症状发作似的颤抖。他差不多怀念起枪了。
自己明明是拚了命地想爬出泥沼,才千里迢迢跑来英国。
(被人家袭击……?慢著,既然如此,该不会「那家伙」还在附近……?)
「站得起来吗?该死,总之上车,换个地方吧!对了,真要说起来也不知道她听不听得懂日语……跟我来!」
「呜……」
呻吟声似乎是万国共通,没什么差别。
红发少女蜷缩著护住自己的肚子,同时缓缓抬起头看向滨面。从她现在才注意到车头灯的刺眼光亮而眯起眼睛看来,意识似乎真的不太清楚。而且仔细一看……的确,遍体鳞伤。严重到如果一开始就晓得,会让滨面犹豫是否该不惜把女友泷壶理后拖下水也要冲出来救人。
以白色为基底,并且在重点处配上樱花色的软蓬蓬长裙礼服,类似芭蕾舞衣的蕾丝与滚边却也让轮廓整个膨起。从裸露上臂的纤细程度看来,说不定「内在」就像火柴棒一样瘦过头。
然而,红色短发与礼服都有多处烧焦。
简直就像拖著残破身躯从火灾现场逃离,然后在这里不支倒地……
叮铃铃。
有个听似微小金属受到夜晚清风摇晃的声音。
系上带子的铃铛从白头纱少女掌中掉出,滚落污浊的地面。这么说来,印象中听人家讲过,在灾害现场大喊会消耗体力,所以建议带著笛子或铃铛之类的东西。
她是抱著怎样的心情拿出铃铛呢?
而且就这么倒在路上,代表没有人回应呼唤?
身子缩成一团护住的是什么?
在地面与倒地女孩的腹部之间夹著一个看起来能装进足球的黑盒子,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盒子原本大概擦到会发亮吧,可是现在处处凹凸不平还沾满银砂,惨不忍睹。
(开什么玩笑……)
再强调一次,滨面仕上一点也不明白今天伦敦发生什么事。他所知道的,就只有叫做克劳利灾害的怪物集团大举涌进伦敦,然后设置在伦敦各地的神秘遗迹群(?)击退了那些怪物……尽管他应该有目睹与伊西丝·狄蜜特一体化的奥索拉·阿奎纳从大英博物馆出现才对,不过以他具备的知识没办法解释「那东西具体来说是什么」。当然,接下来在西敏寺的发展与「黄金」重现一事,他根本毫无知觉。
如此一来──
就会产生这种错误的假设。
(克劳利灾害和伦敦警备队……虽然不知道是哪边干的,可是待在这里绝对不妙!)
「得快点离开这里才行……头有没有撞到啊?要起来喽,呃,一、二、三!」
滨面先让少女仰卧,挪开盒子,然后将手伸到遍体鳞伤的少女两膝与背部之后,就这样将她抱起。也就是所谓的公主抱……实际上武装无能力者集团(Skill Out)经常受到不能叫救护车的伤,所以滨面对于这种「带受伤同伴撤退」的独特技巧相当熟练,不晓得这种事的泷壶理后嘴巴变成了小小的三角形。只不过车头灯太亮,出于恐惧而下车救人的滨面看不见。
这种时候依旧把凹凸不平的盒子放到肚子上,像海獭那样抱住它的软蓬蓬礼服少女,以睁开幅度不同的左右眼拚命地试图仰望滨面的脸。
「……啊、呜……」
「啰嗦,别讲话。该死,英国的医院机制是怎样啊?电话号码是?开到几点?健保卡身分证呢……?真要说起来,在这种像战争的状况下还会正常运作吗?」
恐怕……
少女也不太懂日语吧。听到连珠炮般的异国语言,而且其中大多混著疑问语调,她产生了误会。
「你到底是谁」?
她以为对方问了要说理所当然也确实是理所当然的问题。
「……翁……琼。」
散发些微烧焦味的红发少女让喉咙振动,半喘气地发出这样的声音。
多数人或许听完就算了。然而知道这个名字真正意义的人,大概光是听到就会让心脏冻结吧。
「……狄翁·弗琼……」
2
错过时机了。
怎么讲,就像在酒馆举手想叫店员时,眼前却有其他客人抢先一步大声嚷嚷。
不算丢脸,没事的。
于是藏身在阴影处的潇洒中年──御坂旅挂抖了一下。
「……糟糕,完全被丢下了。不过啊~要他们把遍体鳞伤的女孩往后摆先救我,这种话实在说不出口啊……」
先前又是恐怖的巨大怪物又是从天而降的巨大方块,把他搞得惨兮兮,差不多已经到极限了。虽然不晓得目前在伦敦徘徊的「那些家伙」是什么,但是显然太过夸张,已经超出彻底动用外行人知识玩捉迷藏能撑过去的程度。御坂旅挂老实地认为一个外行人能够了解到这种地步,已经算是很大的收获。
而且……
从不禁自言自语这点,就能明白寂寞已经缠上他。他甚至有点认真地想著是不是要买个AI喇叭。如果用胶带把它固定在扫地机器人的盘形顶部上,搞不好会变成最强大的治愈系家电。
可是……
神明没有拋弃邋遢老爹。
首先,原本该快快离去的四轮传动车大概是出了状况导致引擎熄火,车身摇晃一下后就紧急停住。从动作看来似乎是手排车,或许是慌张操纵离合器时出错。
还有另一点。
喀!御坂旅挂背后,复杂巷弄暗处传来显然混著不吉声响的足音。
似乎是年轻女性与年长男子的组合。
「唉呀,又发现『迷路的小孩』啦。哈啰~背包客,虽然不是喊『Trick or Treat』的时节,不过『哄小孩的妖怪』来喽?」
「慢著安妮,考虑一下顺序。狄翁·弗琼,让她坐上车的另有其人……而且虽然有防止气息外泄,却还是能看见两个相当强大的扭曲。」
「需要神殿?」
「这会是个大舞台。」
顺带一提,若以科学、魔法的角度来看御坂旅挂,说起来他算是生活在科学那一边。话虽如此,也只比一般现代人往旁边偏了半步,和什么次世代兵器或超能力开发关系远得很,充其量不过就是能在学园都市的「外面」畅行无阻而已。
说得简单一点,把他想成能比别人早一点知道开发中新商品情报的商人就好。比人家快一步,那又怎么样──就这点程度。
在此可以保证,他不是会主动接触未知并英勇奋战的人杰。
即使是这样的他依然能够明白某件事。
(……不妙。)
举例来说,好比在战争地区,已经走到深处才发现写了「注意,前方是雷区」的看板倒著;好比在海外为盲肠之痛所苦时,被带往村里唯一的医院,却有个自称巫医的半裸老头在神秘的洞窟里等待,而且随手磨著原先插在旁边水桶里的刀。
这条线有如绷紧的钢丝。
跨过就会没命。
一个学校教科书上不会提起,完全由经验说话的世界──这种感觉不断扎著外行人的脸,明确到连外行人都懂,已经算得上是预言的领域。而且钢丝不只一根,甚至粗鲁而杂乱地塞满面前。那两人已经形成宛如无缝高墙的庞大压力。
问题不在于跨不跨得过。
而是根本不能有钻过去的念头。
那等于一碰到就会被炸飞的死因本身。
(不妙、不妙、不妙……!)
还没被逮到。
那是一面性的墙,不是深邃森林或蜘蛛网。
尽管让对方接近到这种距离已经算是自杀级的失态,不过可能还是有办法避免碰到钢丝。慢慢地吐气,连在地上爬的虫子都不要刺激到。只要慎重再慎重地退后、让路,或许对方肯放过自己……也说不定。
御坂旅挂无力地笑了。
他想了很多,最后做出成年人的决定。
双手放上自己躲藏的工程用资材,就这么把全身体重压下去。
随著惊人的「哐啷」声,原先以蓝色塑胶布盖住的钢筋束与交通锥等物撒往巷弄的出入口。
(唉,我在干什么啊!)
「马上开车,死小鬼,赶快逃!」
尽管脑袋里抱怨,脱口而出的话语却没有迟疑。御坂旅挂当然也希望获救,但是他早已决定不和浑身是伤的女孩子抢位置。那辆四轮传动车放著不管没差,但是看到刚刚的画面就不行了。东方面孔的少年加上一个看似中学生年纪又全身是伤的女孩,即使没有直接关系,这种组合依旧会让人不禁联想到某样东西。
自己女儿的脸闪过脑海。
她多半因为学园都市停摆而身陷混乱之中吧。
一个成熟的大人即使在路上碰到麻烦,也不会想把对方揍到动弹不得,只要能毫发无伤地逃离危难就好。而且这世上最重要的就是远程兵器。御坂旅挂看上附近的消防栓,打算对方一越过障碍露脸就用高压水流喷倒他们。
「实在有点碍事。」
一句话。
紧接著是带有爆炸的光亮。
发光物体则是古代书信上的封蜡还是什么的。
「暗号文书在吾手。五种草稿,以特里特缪斯的手法分析,从其碎片提取带有力量的文字列。体会一下『黄金』起源的智慧吧。」
它透过老者的言语,化为具体破坏力。
成为临时路障的工程资材堆突然被弹开。比较原始的地雷之中,似乎有种是在炸药上头摆瓦砾,让它们像散弹一样飞散出去──御坂旅挂想起这样的知识,而且没有连结到任何解决手段。他就这样全身遭受重击,飞到大马路的另一边。
「嗯。没有安妮的调律就这样了吗?我啊,是个不太喜欢暴力的人。我和马瑟斯不一样,不习惯灌输恐惧,抱歉啦。」
「啊、嘎………………!」
差点脱口而出的惨叫途中就吞了回去。
也罢,脱臼的痛楚也不是第一次。
不是未知的东西就还忍得住。
话是这么说,但是好不容易动起来的车又亮起了鲜红的剎车灯。
(笨蛋!要是你在这个时候停车的话,我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平常不会有的行为啦……!)
他不由得瞪大眼睛。但如果不小心大喊,有如威胁集合体的双人组注意力就会转往四轮传动车。
没办法起身,只能像个脱臼人偶一样在地上爬的御坂旅挂听到语气傻眼的说话声。
让人想问是从哪本图画书里蹦出来的的单眼镜厚长裙家庭教师,以及穿著硬材质大衣与礼服的医生模样老者。
「维斯考特,那是个普通人吧?虽然看起来不像伦敦市民。」
「怎么啦,我们是『哄小孩的妖怪』吧?你放弃『调律』大概也和这点有关。但是不抱著取人性命的心态出手,不就没办法生效了吗?」
「我是个有理性的魔法师,不想受到马瑟斯的喜怒无常影响。」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有需要也会去利用克伦佐?」
「……」
「表情,都写在脸上啦。」
微小的「咚咚咚」声响起。
看似家庭教师的女性拿双手的白黑长棍轻敲地面。
就在她的背后──
两根柱子之间,某种看似巨大肥皂泡的球体浮起。
尽管对话和举止都让人搞不懂,不过好歹还能理解他们已经手下留情。没错,御坂旅挂尚未碰到那片没有实体的幻影钢丝。而原先只是一面墙的钢丝已经像雷射艺术那样静悄悄地张开,伸向四面八方,宛如填满整座森林的巨大蛛网。死亡丝线靠著那动一根指头就会碰到的密度,遮住整片景色。
不妙。
御坂旅挂甚至连身上的痛楚都拋到脑后。
这已经不是能「从远处以消防栓的喷水安全玩弄对方后逃走」的境界,就连夹著尾巴逃跑都得赌命。这种死亡密度,让「呼吸」这种理所当然的动作也变成赌博。看来要为做出不习惯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不妙…………!!!)
紧接著──
一碰就会死亡的隐形钢丝被毫不留情地切断。
砰砰砰磅磅磅磅磅磅──!!!
从正上方,一直线。一阵恐怖的炮弹连射就像用缝纫机替大地缝补般撒下。
某样东西在上空飞行。它的速度之快,使得疑似喷射战斗机的巨响晚了一步才敲打鼓膜。看见那个轮廓,御坂旅挂硬是将脑中的印象凑在一起之后,认为大概是张开翅膀的恶魔。
不属于英国空军。
一个正常的世界怎么可能有那种夸张的兵器?
(那是什么,跟学园都市有关吗……?)
坚硬的柏油路面就像沙滩下方发生爆炸一样整个掀起,大量看起来对身体不好的浓厚灰色粉尘飞舞于空。
「啧!」
「笨蛋维斯考特,你太拚命了啦!」
出乎意料的一击──听起来是这样。人理应就在火线上却只有这点反应,大概能说明他们两个有多么像怪物吧。即使炮火强烈到能在街上开洞,也只能遮蔽视线。如果拨开粉尘,确认里面的状况,想必心脏会因为恐惧和绝望而停摆。然而御坂旅挂没有浪费上天赐予的时间,他勉强挪动某些关节出问题的身躯,爬起来用力挥舞左手,向悠哉的四轮传动车大吼:
「快走啊你们这些死小鬼──!」
车里的人原本好像还在犹豫要不要拖著素昧平生的大叔一起上路,不过御坂旅挂冲进别的巷子后,状况似乎就确定下来了。轮胎摩擦地面的「叽叽叽!」声响起,四轮传动车奔向远处。
没错,身体已经动不了了。
雾散。
充斥全身的紧绷感因为强大骑兵队的存在而渐渐消失。御坂旅挂明确地感受到幻想中的隐形死亡钢丝被扯断,压力不复存在,自由世界逐渐扩散。感觉像在雪山遇难时,看见救难直升机穿过白色风雪降落一样。这些景象与死亡钢丝一样,终究只是没有根据的预兆。但是他心想──既然有这种感觉,代表已经没事了。
「嗯嗯,嘎啊!」
他咬住揉成一团的手帕后,利用附近的墙壁,以近似殴打自己的姿势将脱臼的肩膀嵌回去。
「……呼、呼,该死,可以拿到在酒吧吹嘘的事迹又增加啦。啊啊,好想喝苏格兰威士忌……」
他沿路摩擦著墙壁,钻过短巷弄抵达另一条马路。
轰!头上再度迸出冲击波。方才突袭轰炸的神秘航空兵器一个回旋,再次瞄准怪物双人组。
于是他看见了。
这一次,总算看得清清楚楚。
实际上是以火箭推进器与无数重火器妆点的轮廓上,排列著十分特别的字母。
A.A.A。
Anti-Art-Attachment。
「什……」
可是。
御坂旅挂之所以不由自主地盯著看,并非因为它是神秘的兵器集合体,也不是因为它具有凌驾于国家机密之上的暗号。
它的中心──
组合进兵器里的少女。
在地球的另一边……认出这人是好事吗?而且裹在怎么看都是非法的军用兵器里耶?
「……那是……什么鬼啊???」
理性的大部分想坚持只是个相像的陌生人,但是内心父亲的部分强硬否决。如果会认错那张脸,自己就算不上是个人类了。脑袋里的议会陷入彼此拉扯的纠纷状态,思绪一片空白。
御坂旅挂不由得连躲藏都拋到脑后,靠向最近用来代替电话亭到处增殖的自行车租借用自动窗口,同时目送飞行的身影离去。
然而──
在那里,他又一次成了时代的目击者。
3
为了弄清楚状况,让我们试著把时间倒转一点。
实际上,御坂美琴和食蜂操祈将A.A.A.带到了国外──峇里岛。
兵器只要不呈现兵器的模样,就不会遭到盘问。
也就是说,她们将东西彻底分解,以类似拼图的感觉,组成跟原来用途截然不同的样貌,当成「完全无法理解什么是什么的前卫艺术」塞进货柜。
「这个嘛,考虑到意外状况,所以人家姑且表示赞同力了没错。可是!」
「你很啰嗦耶,食蜂,既然开始行动了就别抱怨。」
于是A.A.A.又改变了形状。
这次不是单人乘坐。前面是美琴,后面是食蜂,成了双人座机,位置安排的意象来自战斗机。虽然美琴一个人也能操纵,不过为了减少她的负荷,所以调整成食蜂也能看情况负责探敌、武装设定、瞄准、命中确认等工作以减轻负担。
「(……不过嘛,实际上应该不至于需要把武装交给动态视力与反射神经完全不可靠的运动白痴就是了。)」
「御坂同学~你是不是把穿泳衣的人拖来地球的另一边还讲些不得了的话呀~?话说现在是六马赫!我们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啊哈哈,差不多是超电磁炮(Railgun)的两倍啊。有点沮丧。没想到会在这种速度之中生存,感觉真是不可思议呢。如果再过一百年,把人类融化成量子态塞进光纤的时代会不会到来呀?」
「御~坂,拜托你认真点行吗!」
顺带一提,包含白井黑子在内的常盘台国中成员们还留在峇里岛。A.A.A.毕竟没办法载上将近两百人,也不能让前途无量的她们奉陪这种非法勾当。尽管一听到常盘台国中最大势力「食蜂派阀」,美琴的嘴角就会不由得痉挛,但是千万不能误会。基本上她们是一群好孩子,只有顶端的食蜂黑心腐败到了极点而已。要拖人家一起淌这种浑水,再怎么说都只能找不会让人产生罪恶感的混蛋。
「(……讨厌啦~居然固定在这个位置,感觉差不多要被那个双马尾诅咒了……)」
「咦?你说什么!」
「这种速度下能够正常对话全身肌肤又不会被摩擦力弄伤就连两件式比基尼都不会脱落怎么想都太不可思议了吧!怎么啦最近的地球法则实装了温柔对待女性的绅士精神吗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嘛!」
「学园都市的『大热浪』是大规模的微波攻击对吧?保温方面没有问题。空气也是,只要用电流拆解成分就能改变氧气浓度。流体具有从高密度往低密度流动的性质喔,食蜂同学。在大气成分里开个『洞』,除了能确保需要的氧气,空气也会自然流向该处,这么一来即使没有夸张的装甲,我们也不至于因为摩擦而烧起来啦。由于两者的消耗都相当剧烈,不能持续很久,不过用在短期飞行上倒是还撑得住。」
「咦,那么御坂同学一旦耗尽力量,我就会遭到烤焦缺氧二连击……」
「真要说起来,操纵的人是我,要是我失去意识就会直接摔飞机喽?你顶多只是辅助的枪手,又不能单独驾驶A.A.A.,对吧?」
「你这个家伙这个混蛋我真的很想把你变成人偶没问题放心吧我对光看示范就能让女孩子昏倒的大变态舞步还算有点心得力所以我一定要让你的人生完蛋──!」
「……我倒是比较担心你的本性。为了给精确的指示?为什么这个运动白痴不惜颠覆前提也要偷偷在镜子前面疯狂练习直到自己的身体记住谁都不想跳的惩罚游戏地狱舞步?你是笨蛋吗???」
到地球的另一边,搭普通客机大约半天吧。不过用上A.A.A.的火箭引擎就另当别论。
进入英国领海时,美琴姑且有意思意思地这么说:
「目的是观光,只待两天。」
「特地跑来地球的另一边却当天来回,这行程简直是疯了……!」
从海岸线到首都伦敦照理说有将近一百公里,但是对A.A.A.而言不过在转瞬之间。
途中只见多处红色火光与被砸烂的巨兽身影,连美琴也不禁呻吟。这种景象真的出现在光纤覆盖全球,到处都能用GPS地图APP搜寻的现代吗?
「……话说回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看起来也不像和『木原』有关的诡异科技?」
正好相反。
对于先前完全不晓得何谓魔法的食蜂操祈来说,看到眼前这片名为魔法的异世界,感想也不过如此──第一次就看见这种画面,所以把它当成平均值了。会把异变当成异变的,反倒是曾经接触过一鳞半爪的美琴。
(夸张……和第三次世界大战的俄罗斯又不一样。怎么讲,该说毫无计画性吗,就像把玩具箱整个翻倒一样……)
「御坂同学,要是脑袋一片空白,会停不下来而直接飞过伦敦喔~?」
「唔。」
少女大梦初醒。
减缓为观察地面用的速度。
御坂美琴俯瞰著连灯火都已消失,陷入一片黑暗的伦敦中心,轻声嘀咕:
「找到了。」
「……真的?」
「我用手机个体识别电波抓到的,不会错。啧,不知道是哪来的家伙,居然敢对别人的家人出手……」
假设一下。
如果上条当麻忘了遵循乌丸府兰的指示──「尽量关掉手机防止别人追踪」,会发生什么事呢?或者,如果他在地铁用来确保光源的手机还开著……
虽然谈这种事也没用,时间绝对不会倒流。
「轰炸预备,地面瞄准速度,二点五马赫!」
「御坂同学你本性纯真,但是行动力实在高得很恐怖耶?仔细瞄准还二点五马赫?简直就像为了家人越过国境发动战争那种半裸背著一堆子弹挥舞机关枪的肌肉好莱坞巨星一样啊!」
她才不管。
为了尽可能避免损坏建筑,美琴将导向栅格对准大马路,让各点连成一直线。射线确保完毕。连用食指扣扳机都不需要。
砰砰砰磅磅磅磅磅磅──!!!
大量炮弹沿著预定路径撒向地面。
「命中!不过太浅了,回旋之后再一次!」
「……像格林机枪那样把一百二十毫米炮弹撒出去还叫『太浅』是怎样啊……?那玩意儿的火力不是命中一发就能把战车炮塔炸飞吗???」
「不是我的错,去问对面那些坚固的家伙。刚刚那波让他们缩了一下,爸爸应该逃得掉。不过我还是想买个保险!」
她们是学园都市打造的超能力者(等级5)。
因此,即使已经掌握住高空,依旧没有掉以轻心。虽然无法判断学园都市的「外面」躲了怎样的超常,可是从那些怪物的尸体看来,机率不可能是零。更何况像「原石」那样与生俱来的能力者虽然少,可是已经确认存在了。
所以,当然会提防来自地面的反击。
在异常的伦敦横行无阻,正面挨了炮弹依旧活跳跳。这样的扭曲源头如果什么手段都没有,反而让人觉得不可能。
即使并非如此,说起来A.A.A.本来就是个扭曲的兵器,从美琴她们几乎完全暴露在外这点应该也能明白吧。只要挨上一发攻击就会完蛋。想必和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延续至今的兵器开发衍生自完全不一样的树。如果要比喻……嗯,该说它里头堆满了用来和某种更加来历不明的东西战斗的逻辑吗……
可是……
「咦?」
这里再怎么说也是离地三百公尺的上空。
除非是碰到特别高耸的大楼顶上那根避雷针,否则应该放眼望去都是开阔空间才对。
『喔?』
话虽如此,但御坂美琴此时的确听到了──从完全同样的视线、同样的高度,传来这种听上去呆呆的女孩子声音。
紧接著。
时间追上了。御坂旅挂所目击的就是这回事。
轰──!!!空中发生碰撞。
美琴的视野天旋地转,整个人失去平衡。
失速。无法控制。
「什么东西……?鸟击?不,不对!」
「等……喂,御坂同学!逃生装置一类的安全力该怎么办啊!」
没空回答只顾得了自己的赘肉集合体。原本就不是正常飞机形状的A.A.A.,一旦失衡会变得非常脆弱。或许是设计时就走一击必杀路线,没考虑过中弹陷入困境的状况。在落入伦敦黑暗的同时,美琴依旧无法相信自己方才看见了什么东西。
裹著异形兵器群化身钢翼恶魔的御坂美琴会产生这种疑问或许非常好笑。即使如此,她依旧不得不这么想。
那是什么?
像是人类女孩加剧毒水母加蝙蝠翅膀加报纸……
刚刚那只恶魔是怎么回事?
『……可恶……』
另一方面。
半透明恶魔──逆源质拼图545也遭到用超音速正面撞上来的A.A.A.炮管弹飞,画出螺旋轨迹在邻近楼房的屋顶上迫降。这种时候,没有实装塔台指示与敌我识别系统等东西的超自然实在很难过。
去伦敦街道绕一圈找出滨面仕上。命令交代得很随便,但是根本不知道人在哪里,自己又不想被「黄金」的魔法师或毫不知情的英国人撞见。所以她认为英国防空网已经残破不堪的此刻,最好的选择就是待在能一眼望穿全景又可以保持安全距离的上空监视……
却没考虑到别人也会有同样的想法。
身为一个受契约束缚的恶魔,最大的享受,就是不在契约范围内的自由行动·发展。或许很类似团体校外教学的夜晚偷偷溜出房间那样。正因为受到束缚,才会想逃跑;因为人家不准,所以想去做。从「恶魔」这个词去思考,要联想到这点应该不难……但是让人小鹿乱撞的意外发展才不是这样。
她现在只能头晕目眩地躺成大字形。
『人家眼冒金星了啦~』
反过来说,居然只有这点程度,不愧是正牌的恶魔。尽管从刚才起就「恶魔、恶魔」地随口连喊,不过说穿了就是将与保险丝风斩、「神之力(加百列)」成对的存在切下一部分适度整合而成,应该看成廉价版。「魔神」、克伦佐、「黄金」的魔法师,这回则是A.A.A。和这次事件扯上关系的都是些超乎常理的家伙,所以不容易看出来,但是逆源质拼图545同样属于世界的奥秘,只要她大闹一场,就能让一整个国家陷入战争的狂热气氛之中,可说是怪物级的秘密武器。
倘若只是要杀敌,不需要夸张的巨大机器人,只要带著雷射枪披上伪装布躲进森林里偷偷狙击,就能搞定。
毕竟评价并不是只看最大输出决定,应该没有人会蠢到开著笨重拖车在住宅区与商店街送披萨吧?这么稳定又易于使用的超常倒也极为罕见。
被撞飞的恶魔不太高兴地嘟起嘴。
『啊啊真是的,早知道会这样就加保险了啦~』
(……话又说回来,那个就是之前提过的反魔法兵器吗?虽然那些小鬼看起来不至于连原本的正确用法都知道就是了~呜呜好可怕好可怕……)
追根究柢,逆源质拼图545是萝拉·史都华(也就是克伦佐)创造的人造恶魔。进一步来说,萝拉还透过乌丸府兰怂恿上里翔流,让他进攻众多「魔神」频繁出入的学园都市。事件终盘,木原唯一失控时,曾经出现过那样的兵器──她也有接收到相关报告。
亚雷斯塔·克劳利打造的对「魔神」用王牌。
原来如此,实际上能不能了结那些家伙先放一边,纯以字面上来看,应该能认为它足以对抗「黄金」的魔法师。
由那个滨面仕上驾驶的四轮传动车也在双方冲撞时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尽管伦敦今天变成这副德行,在路上跑的车应该少到极点,然而能否再度逮到他依然是个未知数。无法保证。在戒严城市里悠闲溜达,以及自觉遭到追杀而逃跑,两者的搜索难度截然不同。
(……倒地后被人回收的狄翁·弗琼、神秘老爹、两个「黄金」的魔法师、A.A.A.,推测也算的话还要加上「魔神」吗……原本只要追一个人,盘面上却不断多出莫名其妙的棋子耶~原来如此,个人战力虽然和纸屑没两样,对于安排犯罪计画的人来说却是不稳定因子、意料之外的目击者、看不见的病灶。滨面仕上这个人,或许是个会混进原始码内制造连环错误的不得了存在呢。)
应该就这么继续追踪滨面仕上,或者回报来了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而且是往另一个方向坠落的A.A.A.呢?
『……嗯~伤脑筋……』
全部拿走或一无所有。
契约恶魔逆源质拼图545,处于奖励或处罚的紧要关头。
4
埃及,夜晚的无名绿洲。
停于水边的露营车中摆著各式各样的器材。
说是这么说,不过青蛙脸医生──不,事到如今这个称呼大概也没意义了──一个人能带著走的提包容量有限。而且令人惊讶的是,他的提包里大半不是医疗器材。当然在骨头上切割钻洞的外科手术用具里,的确有钻子与锯子等物,然而也不是这种「转用」。里面真的都装了些提升假日DIY精度的玩意儿。
魔法师艾伦·贝内特。
另一个名字是佛门僧侣斯瓦密·麦特拉南达。
在「表面」的历史之中,他是个因为在伦敦鸦片中毒而骨瘦如柴的老人,不过据说他到了遥远的锡兰学习瑜珈并养生,所以成了会让人认不出来的健康身躯……外貌之所以和布莱斯路之战截然不同,说穿了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好啦。
亚雷斯塔·克劳利究竟是了解到什么程度,才会扣下幻想的扳机呢?
那个「人类」虽然聪明,却不受成功之神眷顾。因此黑猫魔女推测,他当时应该是真的想杀了对方。
「我要借用那边的咖啡机喔?」
「啊?」
「冷冻库里有制冰盒吧?只要塞进碗里再接上玻璃管,要蒸馏要凝固都随心所欲。然后果汁机也弄成离心机。蒸烤箱加工弄成煮沸消毒器,奶瓶用的太小了。紫外线灯?好,把电源那边的输出功率动点手脚加上紫外线消毒吧。有没有类似水槽的东西……这个嘛,总之就把这个收纳柜的缝隙用接著剂填满,当成隔离作业台。电视是液晶型吗,虽然我也不觉得这年头还会找到映像管……嗯~家庭剧院用的投影机啊。这不就有好东西了吗?把它分解加工一下就能变成示波器呢。」
接二连三。
白袍魔法师俐落地操作工具后,手边的生活用品与家电三两下就化为精密医疗器材。而且全都是在「外面」的世界买不到,在学园都市里也可能需要数千万甚至上亿的东西。
这个男人,艾伦·贝内特,想必到了无人岛照样能拯救人命。
「动手时不需要思考,所以我想确认一下状况行吗?」
「呃,好。简单来说,莉莉丝需要新的肉体容器。现在这种状况不安定,生命力可能很快就会耗尽。要避免这种事发生。」
「肉体容器,是吧?」
「如果有学园都市的复制人技术应该做得到才对。」
「意思是不但要擅自把原本不该诞生的人命组装起来,还要因为自己的需求把人家当成零件消耗掉?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话音中多出了奇妙的压迫感。
可是另一方面,米娜·马瑟斯也感到自己松了口气。青蛙脸医生──「冥土追魂」或许只是隐藏身分的伪装,然而,他那种「不会坐视任何濒临危机的性命消散」的想法并非虚假。
「谈谈伦理的话题吧?」
他的口气简直就像一个替愚笨学生重新复习上课内容的年老教师。
亚雷斯塔·克劳利恐怕不会以这种观点和摆在身边当成无机物谘商对象的米娜·马瑟斯谈论事情吧。
「就算单纯讲细胞的复制与增殖也分种类。好比说,可能是消耗胚胎,可能是从体细胞开始;可能是利用人体,可能是利用猪等拥有类似结构的动物。很多种喔?」
「……」
「实际上,如果纯粹让同样的细胞增殖就简单了。最近有没有听过生物DIY这个词?只要把香蕉或马铃薯做的培养基杀菌后装进玻璃容器,再把超市卖的绞肉放上去,之后摆在适当温度下就会自己增殖呢。那个实验啊,要排除多余的霉菌与杂菌很累的。细胞增殖本身倒是不怎么辛苦喔?」
「……可是这么一来,它就和癌细胞一样,成了只知道反覆增殖的微小肉块吧?」
「是啊。」
答得十分乾脆。
这位魔法师开始列举目前人类做不到的技术。
「因此,要控制住端粒,隔绝这种癌化过程。这点只需要培养会对反覆序列TTAGGG产生反应的酵素,并在确保一定数量后将其注入当成复制源头的样本细胞就好……是不是有点难懂?讲得简略一点,就是之后再让异质细胞恢复正常状态即可。若是用这种方法,无论身体的哪个部位都能在玻璃容器里制造。不必做出『为了救婴儿却杀害其他婴儿』这种恶行也没关系喔?」
实际上,学园都市就有实际案例,曾在「没有窗户的大楼」管理情报的米娜·马瑟斯应该也有机会接触到才对。
云川芹亚。
学园都市统括理事会之一,老者贝积的智囊。牵扯进土御门元春复仇戏码而失去一只眼睛的她,就是利用保存在别处的备用零件修复身体。
「不用那么吃惊也无妨。现在已经走到透过注射端粒酶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老化现象的阶段了。这在外面也是很普通的技术喔?既然如此,身为学园都市的医师,能看见更先进一点的东西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吧?」
「……这种时候不轻易攀附希望而提出悲观的预测,或许是因为我被设计成模拟装置的关系。但这实在太愚蠢了……」
「看到结果再修正就好。重点是离心机就交给你喽,这是监控用的,保险起见,我希望再多两三个测量机器行吗?」
艾伦·贝内特乾脆地说完,随即从露营车宽敞的生活区走向最前面的驾驶座。当然,他不至于连车子奔驰的功能都夺走,不过这里同样是多余零件的宝库。
突然,窝在沙发床上的黄金猎犬起身,靠向艾伦·贝内特。
米娜·马瑟斯正如那对猫一般的耳朵所示,对于声音很敏感。
因此,它没发出人工语音,也避免笔谈,而是在医师白袍上直接映出雷射艺术般的光文字。
『喂,你到底打算欺骗她到什么时候呀?这种玩弄纯真心灵的行为,实在说不上有什么浪漫呢。』
呵。
青蛙脸医生微微一笑,准备说些什么,最后选择配合木原脑干。他选择以双手手指比划手语。
『那个叫米娜·马瑟斯的小姐戒心非常强。至于我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医生,不擅长什么争斗喔?一旦对方做出些许类似亮武器的举动,我就会毫不犹豫地遵照事前指示。就是这么回事。』
『你用这招让她松懈?』
『拜托别露出那种表情行吗?因为我只是按照亚雷斯塔留下来的步骤做而已。真要说起来,我连那个叫艾伦·贝内特的是什么人都不知道耶?』
黄金猎犬受不了地叹口气。
『你这人没有浪漫。』
「医疗之路不需要感动,那玩意儿顶多只能美化死亡。」
唯有这句话带有一股明确到极点的压力。
所谓话语的压力,并不在于音量或音色。
『骗过她成功进门是没关系,但是那么一来就没办法听到详细的说明了吧?毕竟米娜·马瑟斯看见你那张胸有成竹的脸,就会天真地相信你完全明白她面临的问题。』
『你那种带刺的讨厌口气也是浪漫吗?还是说狗也会对猫一见钟情?』
『你这家伙。』
『抱歉。』
此时,青蛙脸医生脚边传来一声「喵」。三色猫一副「怎样?我可不分你饲料喔」的模样,将视线从装猫食的盘子移到他身上。
『我听说,那个……魔法是吗?你好像讨厌那东西讨厌到了极点耶?』
『任何魔法都该彻底消灭,这是为了不让名为「科学」的学问出现破绽。』
与统括理事长亚雷斯塔并肩作战的「木原」。
从与青蛙脸医生不同的方面支持那个「人类」的少数存在。
其中之一。
『……然而有目的并不代表可以拿它当藉口做任何事。唯一同学非常优秀,就某方面来说煽风点火的也是我自己,不过到头来她似乎还是搞错了这一点。然而尽管表现得这么达观,我终究还是「木原」之一,在你这种救人者看来,大概只是该唾弃的疯狂与破坏一族吧。而且即使如此,依然有些东西不能退让。』
『问个无关的问题。那个,你有没打算走上医疗之路呀?』
这句话对于青蛙脸医生来说,究竟是摆在那个位置呢?
但是黄金猎犬这么回答:
『别说蠢话。「木原」如果去碰医学,只会落得像病理同学那样。我没办法变得像你一样。任何科学领域都不例外,我只会搞得一团糟,即使起点是为了救人也一样。回顾一下唯一同学为了我而实际采取的行动吧,那就是「木原」。』
青蛙脸医生「嗯」了一声,似乎陷入沉思。
可能是声音够大吧,在远处顾著手制离心机的米娜·马瑟斯那对猫耳抖了一下,从后腰伸出来的尾巴也感兴趣似的缓缓翘了起来。
尾巴动法不一样的黄金猎犬再次以鼻子和耳朵留心她的动静,并且表示:
『……所以呢,要怎么办?』
『这个嘛,确实,搬出什么没有原罪的灵魂啦生命力啦魔法师啦这些词,我也完全听不懂,不过说穿了就是词语转换吧?记忆、人格,乃至于无自觉的反射与反应模式……只要有将个人特质完整迁移到其他身体的技术就好。想得单纯一点就行啦,这种事倒也不至于做不到喔?』
啪答!
黄金猎犬的尾巴无力地垂到地板上。
『你啊,该怎么讲。』
『什么事?』
『虽然已经知道绝对不可能是,但我偶尔还是会这么想。眼前这个男人,该不会真的是艾伦·贝内特吧。』
『俗话说要欺骗敌人就得先怎么样嘛,唉呀,医生可是很擅长这种事的喔?』
『……』
『不能小看安慰剂效应。照理说已经好好交到人家手上的处方药,如果没有发挥该有的效果,那可就麻烦了。因此,确实排除患者的不安也是我们的工作喔?』
这样子就想打发掉在「木原」之中也算是接近顶端的黄金猎犬,代表这个医生同样也处于超乎常轨的领域。
5
「被发现了。」
伦敦,老旧公寓里堆满尘埃的其中一间房,银色少女突然这么嘀咕。
得到了某种线索。
她原本表现得像是这样,却突然中断到目前为止的一切发展。
某种东西逐渐逼近。
不,已经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涅塔·佛内里欧,还有伊斯瑞·雷加第是吗?以舞台剧来说就是暖场,有几个斥候露脸,不过咬上那种饵也只会亮出我们的手牌而已。反正整体是一出大戏,换个地点对付真正的重头戏吧。」
「喂、喂,该怎么做啊?」
「那还用说。山缪·李德·麦奎格·马瑟斯──我们要挫挫那家伙的锐气。」
统括理事长亚雷斯塔对窗边连看都不看一眼。
她弹响手指。
「一方通行,试著从附近飘散的尘埃里解读空气,会比从皮肤表面的向量开始计算来得轻松喔。」
轰──!!!
看不见的打击突然穿透室内空间,破坏窗户,将外头像蜥蜴或蝾螈那样贴在墙上的双辫黑发女性轰到马路另一头,熏成黑色的银饰粉碎飞散。
尽可能保存实力。
刚才用手指拨动颈部电极开关的第一名一脸疑惑。
「……你增加我的手牌是想怎样?」
「至少,只想著要干掉我的你应该不需要知道吧?」
最惊讶的人反倒是旁边呆呆看著的上条当嘛。
「你刚刚不是说过就算被那种东西盯上也怎么样的啊?」
「抱歉,说明不够吗?我是个会忘掉一秒前自己讲好什么约定的『人类』,毕竟伦理观已经坏了嘛。」
「这个大○老头!」
「过程虽然有点犯规,不过分类上应该算萝莉老太婆吧?这么说倒也不是开玩笑,我可是躺了一百年的本格派喔。」
但是不管怎么说,状况已经开始。
与世界最大魔法结社「黄金」接触、冲突。
这么一来,站在科学阵营的上条与一方通行也只能跟著亚雷斯塔离开那间房,来到走廊上。如果接著要去的地方是悬崖,我就把她踹下去──刺猬头自暴自弃地想著。
(不过嘛。)
上条稍加思索。
自己差不多已经明白怎么和亚雷斯塔相处,一旦老实地夸奖这人,她就会剎不住车。称赞她时需要比骂她更小心。
……话又说回来,虽然很难想像刚刚那一下能给那些家伙致命伤,不过和西敏寺墓地与马瑟斯冲突时不同,亚雷斯塔似乎已经不再只会害怕了。如果上条他们能多少成为孤独魔法师的支柱就好……
「意外地肤浅呢。似乎也有些评价没办法靠你的恐怖政治盖掉。」
他们没空下楼从后门逃走,躲到奇袭位置准备反击。
因为从楼梯的方向传来「叩……」这种疑似皮靴的沉重脚步声。
怎么想都是刻意踩出来让人家知道自己在哪里。
飞扬的外套。
威风八面的坚实筋骨。
那副五官。
一认出来,亚雷斯塔当场沸腾。
「马瑟斯───────────────────!!!」
「冷且乾,接著冷且湿。」
超常,毫不犹豫。
银色少女将一方通行往后推,站到前面。
大概是判断这个场面不需要第一名那种最强却也太过直接的火力,需要更为凶险毒辣的阴招吧。
或者是不希望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人,再被「黄金」的领袖抢走?
相对于情绪激动的银色少女,同样无视众多部下自己走到最前线的马瑟斯,周围则是蓝杯与绿盘跃动。
沙沙声。
细碎声音的连环,神似来了又去的波浪。
「大地的繁荣转为腐败。趁此机会,出来吧、扩散吧。让一切腐坏从中诞生的恶魔之王啊。」
脚边散落的是些平凡无奇的东西。
硬而小的豆子。
这么说来,舞台剧之类的表演,好像会有「拿装红豆的筛子左右摇晃」这种古风的声音演出。
但是──
马瑟斯脚边那些转眼间就已变为污浊的黑色。它们先后蠢动,吐出有黏性的丝,将彼此连在一起。
这和团体运作的魔法又不一样。要说的话,这是马瑟斯的独演。
于是带有力量的话语出口:
「亦即『苍蝇王』。将正当的肃清赐予吾面前的无礼之徒吧。」
磅──!
反倒是准备起跑的亚雷斯塔左胸喷出大量黑线。
名字。
散落在地板上的无数豆子黏在一起,成了黑色的腐败物,在「黄金」之主脚边连结,描绘出具有庞大负面力量的名字与牺牲者的名字。
「嘎……」
简直就像堵在排水口的黑色女性长发,污秽中的污秽。它不是单纯对亚雷斯塔的心脏或动脉静脉下手,而是彻底塞满肋骨的内侧。到了这种地步,已经和什么科学无关,马瑟斯的魔法会改写一切。
这不是当场致人于死的魔法。
这么做没有意义。
「……啊?」
真要说起来,这就是在布莱斯路之战当中,从远方将由于马瑟斯太过霸道而分裂成两派的「黄金」系魔法师一个个全部打垮的恐惧本身。马瑟斯并非只是单纯遭到亚雷斯塔掀起的纷争吞噬。这一招夸张到让害怕它的魔法师们将迎敌摆一边,互相推诿引发战争的责任,因而导致组织分崩离析──
「久违的滋味如何啊,年轻人?」
「……呜!」
「所谓的恐惧,只要认命地接受它,就会显得很甜美对吧?正如各式各样神话宗教的神,都会用武力威胁人们一样。」
心灵会比身体先屈服。
亚雷斯塔在起跑途中失速跪倒,马瑟斯单手掐住她纤细的脖子,就这样用一只手臂将她举起。
不是发呆的时候。
亚雷斯塔和马瑟斯厮杀的速度实在太快。
事到如今才回过神的上条只能大喊。
马瑟斯在西敏寺墓地展现出自己有多强壮,上条的拳头不见得能立刻生效。而且被掐住的亚雷斯塔也没有多少时间。她有可能理所当然地窒息、理所当然地死亡。
「一方通行,地板!」
「暖且乾。」
「啰嗦,给我动手就对啦────────────────────!!!」
轰!
下沉的并非马瑟斯那里,而是上条与一方通行的脚边。
半径约一公尺范围内的地板应声下陷。
两人就像沉入水里的鲨鱼一样,一同落往下方楼层。
彷佛要淹没整条直线走廊的火焰洪流就差了一步而没逮到猎物。单手吊起银色少女的马瑟斯任凭围巾随风飘扬,一副有些感兴趣的口吻。
「原来如此。」
铿铿铿!这段期间,四种象徵武器始终在马瑟斯周围绕,有如乐器般敲响彼此。
配置立刻有所改变。
「暖且湿。」
外套与围巾随狂风起舞。压缩空气构成的透明利刃一刀将公寓的地面·地基部分劈成两段。
但是中间隔了一层。
隔著地板,导致轨道略微晃动。精确度出了问题。景色偏移、裂痕扩张,就在正下方楼层一模一样的走廊上,以数公分之差勉强躲开绝命危机的上条当麻指著马瑟斯。
「发射!」
久候的一刻终于到来。
学园都市制的少年们主动撞破头上障碍,一方通行从马瑟斯脚边扑向他。能不能造成致命伤很难说,但地板崩塌落到楼下就会进入那个幻想杀手的射程,这点不能视若无睹。马瑟斯不知道科学阵营怎么对待那玩意儿,但它的本质乃是世界最大魔法结社「黄金」珍藏的究极驱魔灵装,照理说曾经杀掉马瑟斯的力量集合体。它以不同形式寄宿于少年的右手,由学园都市安插进某种「计画」。正由于和自己的死因有直接关系,马瑟斯根本不可能不在乎。
然而──
即使如此……
「哼。」
咚──!!!
反倒是马瑟斯主动以皮靴的鞋跟踩向遭受打击而鼓起的地板。
简直就像粗制滥造的打地鼠游戏。一旦能完全驾驭四种元素,「黄金」的领袖光是用脚、用重量,就能击坠那个学园都市第一名?
可是,就在这一刻……
算准了马瑟斯目光移动的瞬间──
「喝!」
被一只手吊在半空中的亚雷斯塔轻轻吐气,右膝往上一抬,沉重犀利的膝顶照理说应该击中了马瑟斯以围巾遮住的下颚,男子却没有丝毫动摇。无从锻炼的要害遭到攻击,他却毫不在意地回瞪。
「……我马瑟斯可是亲自跑了一趟,可别告诉我就只有这点程度喔。」
「哈哈。」
银色少女反而笑了出来。
没错,那个「人类」不怕失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这个道理啊。看样子猫就是会让人想杀到心满意足为止。有些事我在西敏寺就很在意了,原来如此啊。」
「……」
「是狄翁·弗琼。」
迈向死亡者的对答案时间。
有如死亡讯息般的互动。
「关于这点嘛,换成伊斯瑞·雷加第或涅塔·佛内里欧也无妨就是了。不过以我个人而言,察觉真相的契机不得不说是在弗琼身上。我现在就揭开秘密。半不死有维斯考特一个人就够了。」
「你那种无聊的感性一度从本大爷手里夺走了『黄金』。因此,我决定让污浊与病原从心脏开始污染,流遍全身的血管,让你痛苦挣扎而死。在这段期间,你先决定要做什么比较好。『灵式绊足』?『冲击之杖(Blasting Rod)』?或者到了这一步还是要再次召唤圣守护天使爱华斯?不管搬出什么东西,你都逃不出本大爷的手掌心,因为克劳利就是克劳利,马瑟斯就是马瑟斯。」
「白痴。我会把性命交给我自己打造的一百年,也就是科学。话虽如此,到目前为止也都只是拿购物中心就能搜集到的材料应应急而已。」
不屈。
银色少女和在西敏寺墓地一个人发抖的时候不一样。
她不悦地眯起一只眼瞪向马瑟斯,接著说下去:
「……其实呢,这也是犯规招之一,毕竟相当于眼睁睁看著把地球人类交给克伦佐的死期提前嘛。但是不要抱怨,马瑟斯,如果真的懂我是怎样的人,就别为这种事发火。」
水坝似乎就此决堤。马瑟斯拖著外套与围巾一个转身,抓著亚雷斯塔的头将她砸在邻近墙上。
首先是巨响传来,紧接著肺中氧气被直接挤出,空气卡在颈部一带无处可去,发出诡异的声音。
「还不屈服啊。」
「随你高兴怎么玩,冲动易怒的家伙。我不会强人所难,所以不期待你做出『忍耐』这种高等而复杂的精神活动。」
马瑟斯的手臂再度低吼。这回应该是打算砸在有高低差的坚硬地板上吧?这里并非格斗技擂台之上,最糟糕的情况下,搞不好背骨、肋骨全都会碎裂后刺进内脏里。
但是──
偏偏……
到了这个地步,吊在空中陷入缺氧状态的亚雷斯塔掏出一个卡片尺寸的精密机器。那是随处都有卖的智慧型手机。
马瑟斯脸上满满失望神色。但是他多半不明白这么做的真正意图。
紧接著,亚雷斯塔这么宣告:
「锁定解除。学园都市恢复所有机能。」
明明是在屋内。
此刻,马瑟斯确实地察觉到有道强烈闪光从头上一直线落下。这道贯穿、破坏一切的光,真面目是──
「无聊,年轻人,你以为区区来自宇宙的轰炸就能烤熟我马瑟斯吗!」
咚!
强烈至及的闪光掠过被一只右手吊在半空中的亚雷斯塔鼻尖,精准地正中马瑟斯。尽管如此,他的说话声、那股来历不明的压力,仍然完全没有减弱。火、水、风、土,四种象徵武器,纵使是当今任何魔法师都可能带在身边的东西,运用得当依旧能做到这种程度。
然后──
「蠢蛋。」
来自银色少女的话音。
说得实在太过于乾脆。
「成果就在那里。你觉得谁会因为区区卫星兵器就满足?」
事到如今才发现已经太迟。
来自卫星轨道的光学攻击从上到下直线洒落。刚刚马瑟斯自己用踩踏迎击的学园都市第一名──一方通行,究竟在哪里?
「集中反射。承受学园都市的精髓后痛苦挣扎吧,俗物。」
嘎嘎──!!!
比方才更强大的一击由下往上疾驰,宛如要违逆天意。正面承受卫星兵器的第一名将攻击加倍反弹回去。
于是某种东西饱和,跨过了界线。
空中静止的四样武器里,风之短剑就像别针脱落般弹了出去
这是第一次……
山缪·李德·麦奎格·马瑟斯。
脸色出现变化。魔女帽之下所见虽是负面情绪,却与不悦又有所不同。尽管只是一点点,只是微乎其微,却是感受到痛楚的扭曲。
物体在光芒中遭到焚烧。魔女帽、外套、脖子上的围巾,以及那名男子钟爱的苏格兰式军服变得焦黑,原先未曾受到任何伤害的肌肤也逐渐变色。什么东西崩塌了?那是名为马瑟斯的绝望之轮廓。
于是。
于是。
于是。
这个时候,在亚雷斯塔·克劳利视野角落跳动的是……
6
「黄金」的魔法师,狄翁·弗琼再度醒来。
「唉呀呀,她好像被弄醒了呢,娘娘……明明如果一直到包扎完都没醒,哼哼哼,就不需要尝到消毒伤口带来的多余痛楚了……」
「好~挤~啊~奈芙徒丝。喂,从刚刚就一直压过来那个具有强烈攻击性的屁股是谁啊,我咬你喔!」
呀啊──!车内迸出彷佛要撕裂耳朵的哀嚎。
绷带、消毒水、镍子,没到医药箱那么夸张的塑胶箱子内容物飞来飞去。东西就摆在这辆赃车后头放行李的空间,和扳手、淹水时破窗用的锤子等东西丢在一起。
虽说是后座,挤了三个怪物似乎还是嫌窄。
可能是因为原先生活在随时都有卫星盯著的学园都市吧,滨面在躲藏时总是习惯把车停在桥下或地下停车场等处,总之就是头上有东西挡著的地点,这一次则是路旁的行道树下。不过追根究柢,会养成「躲藏时」的习惯,应该能说明他的人生设计问题很大。
这些事先摆一边。
「(……相当于8=3,不,更大?那种位阶不是单纯摆著好看的,现实里头根本不存在吗!)」
「呜哈哈哈哈敬畏吧,你们这些以为搬出什么伊西丝、欧西里斯不会惹人家生气就随便乱排的人。本座可是与他们同等,应该说被视为相同存在啊,你好午安我是活生生的奈芙徒丝喔请多指教喽。」
「呀啊啊──!」
差不多开始感到不安了。
该怎么讲,呃,全力大叫好像对脑袋的血管不太好?这种连算不算含蓄都不清楚的都市传说级小知识在不良少年脑袋里张牙舞爪。
滨面在驾驶座上扭动身子回头看去,并且说道:
「喂,她是伤患吧?不要太乱来让人家激动啦!」
「唉呀,刚刚讲了狄翁·弗琼的包扎交给我们对吧?不过嘛,她大概放著不管也会自己处理就是了。」
「『弗琼』?这个嘛,一来那么夸张的伤势我实在没辙,二来绷带女你看起来好像很擅长那方面的事,更何况人家是女孩子对吧?如果由我来,像脱衣服这类的就会很尴尬。」
「喔?不过小弟,你好像很频繁地用后照镜偷瞄耶?」
迷你旗袍赐下多余的神谕,导致认真的拳头从副驾驶座飞来。没错,这位泷壶理后基本上是面无表情的可爱小白兔女孩,不过该动手时同样是面无表情地动手。驾驶座那一边,男主角(?)虽然脸贴在车窗玻璃上变得非常丑,依然开口表示:
「噗喔!不、不是这样,你的胸部才是最棒的。慢著慢著慢著压力已经让玻璃发出声音了这是害羞还是真的在生气啊!话说来个人把整件事到底什么样子解释一下啊!」
「其实倒也没什么优先顺序喔。」
全身绷带的奈芙徒丝眯起一只眼睛。
神明们一下英语一下日语地切换,不过现在和滨面说话所以用日语。反过来说,对于那个叫……「狄翁」的少女而言,大概是「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总之自己躺在砧板上」的状态吧。她眼眶含泪,微微颤抖。
褐肤美人并未在意,接著说道:
「『魔神』是魔法钻研过度而跳脱人类领域的存在。但『黄金』那些家伙则是停留在人类的境界,却连『魔神』的力量也编进自己的术式里运用。这不是哪一边单方面践踏另一边的问题,而是互相欺骗、彼此竞争、不断背叛。稍微松懈的那边应该就会被吃掉吧。」
「不过嘛,一般情况来说,已钻研到极致的『魔神』不可能在知识方面输给魔法师就是啦~关于这部分呢,唉呀,毕竟所谓的『黄金』脑袋也不太正常。用扑克来举例应该行吧?即使是最弱的二,凑齐四张一样是不折不扣的四条对吧。集团的奥妙,相乘效果。当然这么做很难,但是运用得当还是有可能做到接近最强吧?大概是这样。毕竟胜负不是只看K或A决定呀~」
「就连那个亚雷斯塔也靠著自学消灭了『魔神』活尸与僧正嘛。既然自称是同等水准的原版『黄金』,好歹也得做到让我们惊慌失措才行。」
「对不对~?」
「娘娘。」
「……呃,难得人家都全力用笑容想敷衍过去了还刻意出于保险起见再三强调你是鬼吗奈芙徒丝。唉呀~回想起来那时真是丢脸,承蒙关照啦。我是不是有鬼吼鬼叫啊?像是什么『把学园都市整个毁掉』和『All OK!』之类的……」
「没想到会碰到上里热,搞得全都来不及做就结束了对吧?对吧~?」
「咿!」
听到她们大声嚷嚷,反倒是戴著白头纱的红发狄翁·弗琼吓得跳了起来。气色很差的迷你旗袍思虑不周。
「难、难不成是想看我切腹的样子吗,奈芙徒丝???」
「呃,为什么突然变成和风话题了?日本的残忍故事归僧正管吧。这种东西让我非常没劲,就像有人把上下颜色不一样的内衣硬塞过来一样不舒服。既然要塞就弄得一致让别人舒服点啦,如果是中国的吓人文化,我比较想看凌迟或炮烙~☆」
「你真的是恶魔吗!嘿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饱受惊吓的纯真小宝宝们,绝对不可以搜寻这种东西喔!就算心灵隐约受到凌辱的凌字吸引也千万不要轻率地按下搜寻否则真的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喔。这是和娘娘大姊姊的约定喔!」
「我直接把答案说出来吧,凌迟就是在大庭广众下拿刀刃把罪人『活生生』切成一块一块的死刑喔,不要搜寻。」
「……虽然砍掉旅客手脚供人观赏的都市传说日本不倒翁是出自偏见的没根据谣言,可是故事的材料或许就是从这里来的呢。抖抖抖……」
抖得比娘娘更厉害甚至已经头昏眼花的人,当然就是弗琼。或许「凌迟」、「炮烙」已经成了柏青哥和竞轮那样的世界共通语也说不定。只希望她别真的以为等一下会落得那种悲惨遭遇就好……
「唉呀娘娘,没流过血的土地根本不存在哟?你刚刚说到切腹还什么的,我们先前稍微待了一下的日本一样有『六处斩』这种刑罚(注:六所斩り,古代日本对不贞妇女施加的酷刑之一,会依序慢慢将犯人身上的六个部位砍下,让群众看见其痛苦的模样)。如果要讲到受大家尊崇的欧美,也有肢刑架这种『拉扯手脚直到身体断裂』的器具,那里的人都耳熟能详喔。无论是谁,都会很自然地想出这些东西。在世界上蔓延的人类可是非常残酷的喔?」
「呀啊啊啊啊!我一直觉得不对劲,原来奈芙徒丝打开了某种奇怪的开关啦──!」
「等一下!你的叫声好像又吓得弗琼昏过去了耶?」
「唉呀好娇贵。容易失神的体质还真是麻烦呢。喂~快~起~床~」
弗琼瘫在后座上,半个屁股滑出座椅不停痉挛,娘娘则是想办法让她回神。尽管弗琼用色彩鲜艳的丝袜一路包到脚又穿著软蓬蓬礼服,所以裸露的部分很少,娘娘还是把湿纸巾缠在她的额头和脖子上。似乎是要替比较粗的血管降温,藉此给予刺激。像这种地方就显得奇妙地亲民,或者该说很像民间疗法。
迷你旗袍对滨面摆出夸张的动作。
「这样不行。小弟~拿根葱过来!我要把它塞进屁股里,看来会是个大手术。」
「呜啊!好危险,我好像感觉到危机降临──!」
可能是惊人的第六感发挥作用吧,照理说应该连话都听不懂还失去意识的狄翁·弗琼就像什么陷阱一样跳了起来。她的衬裤顺势从裙子下探头,脸还撞进绷带美女奈芙徒丝的丰满胸部里。
奈芙徒丝没有什么排斥的样子,而是安抚小孩似的摸摸弗琼后脑的短发并说道:
「不只这些,早在由指纹和基因说话的科学搜查普及之前,文明就已扎根,而且民众大多数都忌讳死亡,在这种情况下必然伴随著拷问与处刑的奇妙累积。换句话说,范围几乎遍及全世界。说是这么说,但是古埃及也不能取笑别人。毕竟是发源于沙漠这种严苛的自然环境,又具备那么高超的道具制造·石工建筑技术嘛。有一种说法认为,古埃及是全世界最早将绳子与捆绑引进拷问的文明喔。」
「啊啊啊啊啊……」
「奈芙徒丝,弗琼又开始痉挛了。要是不快点把人家放出那片柔软的无底沼泽,她应该会窒息吧。」
「唉呀?」
娘娘解释到一半就自己害羞起来,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的气色似乎变好了,最后甚至严重歪去世界酷刑剧场;然而追根究柢,滨面仕上是连魔法的魔都不认识的外行人。就算人家一副瞭若指掌的表情说神明怎样金色又怎样,毫无基础的他一样完全搞不懂……如果换成那个什么柏德蔚的,大概会来一次混著巴掌的特别教学,不过超级笨蛋就是因为学过了照样全部忘光才会叫做笨蛋。还有柏德蔚错就错在不是个非常适合穿窄裙配黑丝袜以及看得见内衣线条的白上衣(解开两颗纽扣)加上知性眼镜的完美巨乳金发美女教师。一样会忘记。
所以什么都想赶快知道答案的网路泄漏剧情世代(?)只能这么说:
「麻烦讲得简洁一点,而且好懂一点。」
对于别人的质疑,褐肤美女将狄翁·弗琼的小脸从丰满的山谷里拔出来,同时说道:
「狄翁·弗琼有可能咬我们一口,但是我们也可能把狄翁·弗琼吃掉。活力充沛又欲求不满的我们有两个人,势单力孤夹在中间的狄翁·弗琼则是遍体鳞伤。问题来啦,哪边有利?」
哈哈,原来如此──滨面总之先点头。
必须注意的是,这些顶多只是他们「魔神」基于偏袒自家人的看法。如果问「黄金」等其他集团有利不利的话题,或许会有截然不同的意见。
在这种情况下。
软蓬蓬礼服少女被大音量吓昏,还在葱未遂造成的无底沼泽挣扎晃荡。滨面带著安慰之意大叫:
「虽然搞不清楚什么状况但是不要对伤患讲什么咬一口啦吃掉啦这么耸动的东西啦!而且我们明明救了这个叫弗琼的女生,可是她从刚刚开始就像只跟猛兽关在同个笼子里的小鹿是怎样?不要这样吓人家啦,她很可怜耶!」
「啊。」
照理说他是伸出援手才对。
不过这么做似乎反而伤到了人家的自尊。
一阵英语的叫喊。
「不要瞧不起我狄翁·弗琼──!」
软蓬蓬礼服少女让黑盒子浮起,张牙舞爪地大吼。
相对地,待在极近处的娘娘则是把眼睛睁得像盘子一样大,观察这个「黄金」的魔法师。她就这么面无表情地开口:
「哼~行啊。」
「什……」
「你好像是靠抽牌的强运爬上来的?装在那个盒子里的术式是『传话游戏的变迁·混淆』,会变成什么东西连发动者本人都不知道,是种打乱敌方计画与战术一切靠运气的随机对决……换句话说,似乎是用来把战局拖成本身实力比拚的自我情报无限循环灵装(Archetype Processor)。不过就比人类多长了那么一点毛的存在,你以为纯粹的运气较量能赢过神明?」
拖著白头纱的狄翁·弗琼额前冷汗直冒。
或许她一直到现在才发现……
伊斯瑞·雷加第也好,涅塔·佛内里欧也行。这些「魔神」与其他「黄金」冲突时,胜败会如何无人知晓。唯独狄翁·弗琼没办法靠智谋或互殴,必须靠机率决胜负。这场俄罗斯轮盘一旦开始,就会演变为第一枪必定爆炸的超无聊死斗。
另一方面,奈芙徒丝则是悠哉地插嘴:
「唉呀呀,你在说什么啊娘娘。这样当不成比喻啦,人类本来就有长毛吧?真是的,又不是下面毛没长齐的小女孩。」
「咦……你知道……?」
「咦?那副就像看到真凶的冲击表情是怎样啊???」
顶端存在之间有了一段奇怪的沉默。
搞不好已经活了上千年的迷你旗袍「魔神」娘娘,在这时候产生了某个完全算是多余的疑惑。
先把确实长齐的人放在一边。
「话又说回来,既然是『黄金』系,应该就代表是以卡巴拉为基底,组合埃及神话、希腊神话、塔罗与以诺等其他各种体系,从中抽出共通的神祇记号与光之象徵凑齐逼近本质的术式群吧。基础暨精髓。0=0仪式中大三角的一角元首·奈芙徒丝……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用你那玩意儿和拥有正统埃及神格的我直接对撞,就能解决吧?除非像搬出爱华斯那种存在,擅自宣称最后审判结束于一九○四年的亚雷斯塔·克劳利一样大幅改写,不然这可不是靠运气就能解决的范围。」
「呃……」
有个听起来相当尴尬的声音。
倘若这是类似多人舞台剧那样的仪式魔法,或许还能够透过更改人员配置弥补短处;但是在独演的场合,一旦出错就很难补救。
相对地,面带微笑的奈芙徒丝则是让双手在丰满胸部前合十,一副要撒娇的姿势。
如果是在克劳利加入前花费很多力气对付成为最初期「黄金」开端那些暗号文件的马瑟斯,或许还能即兴创作出绕过「哭丧女」神格的舞台剧。同样碰过暗号文件的半不死维斯考特则根本不会在意外观上的创伤,说不定能挖出自己的筋骨,从悲惨伤口里找出自己术式的缺漏。
但是,狄翁·弗琼又如何?
换成其他的魔法师或「魔神」也无妨,唯独碰上这个绷带女绝对不妙。
就这样,褐肤美人以保姆般的温柔语气如此询问。
简短。
俐落。
和那位冥界神欧西里斯扯上关系,换句话说就是与死、落泪、悲怆感连结在一起的女性神格说:
「你想死吗?」
「…………………………………………………………………………………」
啪!
一度浮上半空中的黑盒子掉到狄翁·弗琼的手里。
虽然不晓得怎么回事,不过胜负似乎已经分晓──滨面心想。
这人原本明明是个外行,而且最后的发展还是英语对话。已经不能再说他是笨蛋了。
「到头来究竟怎么回事?她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该把她送到哪里才好啊???」
「唉呀真是绅士。不过身为捡到她的人,我想你试著问清楚一点再下决定也不迟……会缩得这么乾脆的『黄金』会不会只有她呀?尤其是这年头的人啊,感觉就算少了半个身子也会不当一回事地挑战神明。」
于是娘娘用了绝对不能说出口的话语作结。
这是禁句。
「……哼,那家伙和维斯考特或马瑟斯比起来,不过是『黄金』里的菜鸟。放心吧,『黄金』才不会因为少了区区战斗员A就动摇!」
「那个女孩子好像不知不觉间站到加害者那一边了不过我不想看女孩子屈辱落泪的场面所以拜托放过人家!」
不知为何,她眼角含泪瞪向滨面。
说不定,狄翁·弗琼是那种遭到安慰时会伤得比碰上恶意更重的人。
副驾驶座的泷壶悄悄又无奈地叹口气。
她用英语这么告诉对方。
「虽然我根本没考虑过要改变你的想法,不过至少该表示最低限度的谢意。」
「?」
「滨面冒著生命危险把倒在路上的你捡回来。是不是该感谢他?」
……
……
……
「叽──」
一阵沉默过后。
狄翁·弗琼的喉咙不自然地蠕动,接著──
「叽呜───────────────────────噗噜噗噜……☆」
口吐白沫往后一倒。
这一回,穿著软蓬蓬礼服的少女真的失去了意识。
「喂,等一下!你就那么讨厌被我抱在怀里啊?」
「是不是葱不够?」
7
烤。
烤焦、炸飞。
照理说该是这样。
在充满死亡与焦味的老旧公寓走廊上──
「哼。」
化为银色少女的亚雷斯塔抓住始终掐著自己脖子的那只手,硬是把它扯下来。手的另一端已经炭化、断裂。
「肉体毁坏。算是有成果吗?不,还早。」
就算是这样。
「……」
被迫放开猎物的马瑟斯依旧待在离焦痕不远处,静静盯著亚雷斯塔。
他逃过一劫的理由很单纯。
在烤熟之前,有人从旁把他撞开。
「黄金」的领袖轻声说出那个名字:
「……爱德华·贝里吉,我们闪耀的兄弟……」
「兄弟?看样子你有个不得了的忠臣呢,马瑟斯。」
话音里充满讽刺与嘲弄。
正因如此,此人才会是当年让布莱斯路之战持续到最后的亚雷斯塔·克劳利。出手之后,绝对不会在途中感到良心不安。
「反正无论有没有人搭救,你都不可能因为这点程度完蛋。」
火星飞散。
不是公寓的建材。
巨大的空洞与截面。某样东西受到从该处钻进来的风吹拂,在两人之间飞舞。
塔罗牌。
说穿了。
就和黑猫魔女米娜·马瑟斯一样,既是可靠模拟装置也是托特塔罗的她,藉由爱华斯之手重新编纂成魔导书,得以凭空建构出自由的肉体。还有逆源质拼图545。力量不下于爱华斯的克伦佐同样以邪恶树为基底成功组合出人造恶魔。
尽管这些存在与人类不同,无法自己制造生命力并精制成魔力,却能够从地脉与龙脉等处吸取力量,引发类似的现象。
换言之──
即使是冒牌货,依旧能使用魔法。
「你并不是追加维斯考特那种半不死的术式。」
亚雷斯塔的嘴角明确地上扬。
出自魔女之手的灰姑娘礼服,然而它的意义同样会因为视角而改变。银色少女的口气彷佛是在嘲笑衣服底下的穷酸真面目。
「真要说起来,魔导书的『原典』根本不能破坏。就是这么一回事吧,马瑟斯?」
仔细一想,在西敏寺面对挥拳的上条当麻时,马瑟斯为什么要特地拿水墙阻挡弄偏拳头的轨道呢?之后对于一方通行的「反射」这种会让一般人当场死亡的攻击,他明明是用脸去接的。
这么一来,就会跟著产生新的疑问,学园都市第一名的必杀招式……让全身血管与神经破裂的攻击,为什么对马瑟斯不管用呢?
答案很单纯,身为强大的「原典」,不愿意被幻想杀手摸到。而且严格说来他并不是人类,所以血液与生物电流的循环和常人不同没什么好奇怪。科学阵营的结晶一方通行计算结果不合也是理所当然的。
「大手笔地杀掉那么多别的我,身上却没有半点血迹呢。不想让图案被盖掉是吗?这么说来,那只黑猫也保留了器材的特色呢。」
但是……
不只是这些小小的疑问粒子,对于亚雷斯塔来说,最大的突兀感在别处。
「……狄翁·弗琼。」
银色少女这么说道。
「那个女人确实可以算是『黄金』体系的魔法师,然而她实际加入是在一九一九年。远比一九〇〇年四月发生的布莱斯路之战来得晚喔,马瑟斯!伊斯瑞·雷加第又怎么说,涅塔·佛内里欧呢?他们都是在胜负分晓之后想让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重振的『黄金』复兴的悲惨魔法师。说穿了就是世代不同,实力姑且不论,在我看来根本是菜鸟。如果你是和『黎明晨光』或『新生之光』这些后辈有所牵扯,暗中挖角中意的人才,早就该有人发现你们的存在。那么这是怎样?从一开始就属于同一个集团?他们根本不可能和维斯考特及马瑟斯这些创立期的元老并肩吧!」
确实,在「没有窗户的大楼」也出现过弗琼的名字。
但是不能忘记。
那顶多只是亚雷斯塔基于自身主观认知重现的结果,而且主要目的在于透过揭自己的疮疤,反向地提振士气与提供灵感。
只要能维持世界最大魔法结社「黄金」这个鲜明的记号就好,不需要连细节都完美。不仅如此,考虑到目的之后,弄得稍微夸张一点更好。好比说上条当麻回溯那段过往时,由于弄不懂就没有意义,所以担任向导的米娜应该也曾补充说明、调换顺序才对。
创造能自己思考的存在。
爱华斯与克伦佐。若是那种层级的异种高次元生命,连婴儿莉莉丝和逆源质拼图545都能出手。
已经有好几个前例,不需要特别避开这种可能性。
这时候就该老实地接受答案。
跟「『黄金』的魔法师全都活过布莱斯路之战,而且躲了一百年都没人发现」这种鬼扯相比,要来得更有说服力。
啪啦!
亚雷斯塔像拿炸鸡一样抓在手里的男人手掌也彷佛挣脱束缚般崩解,变成无数卡片。这些东西乘著风飘向马瑟斯,失去的手掌随之复原。
真正具有力量的魔导书无法用正常方式破坏。
正因如此,才会建立起魔导书图书馆·禁书目录这种东西。
「……无聊的闹剧啊,马瑟斯。这么多熟面孔围著,到头来我还是一个人?」
「这样啊。」
但是……
尽管被揭穿,马瑟斯依旧这么说道。
「如果猎物真的真的只想到这里,要收拾掉可就再简单不过喽,亚雷斯塔。」
嘶!
一阵足以烧灼空气的杀意冲突。
只要任一方动了一根指头,就会造成挽回的爆炸,将其中一边磨耗殆尽。
然而在那之前──
马瑟斯微微皱眉。
「碍事。」
迸发高压电流的「啪叽!」声响起。不是这条直线通道。可能是某一户,或者来自建筑之外。
「……我还在想怎么从刚刚开始就有点醉意,看来是有东西偷偷溜进脑袋里了。战争的疯狂吗?区区克伦佐养的喽啰,你以为你是在找谁的碴啊?」
银色少女眉头略微扬起。
那只人造恶魔应该已经被自己亲手宰掉了才对啊……?
「连输掉时的藉口都有,你准备得还真周全啊,马瑟斯。」
「胡说八道。我要先惩罚无礼之徒。别以为捡回一条命,我随时都走在杀你的路上。每一步都会填起那些叫做意外的生存空隙,无论它有多么细微。科学、魔法,你要拿哪一套来对付我都无妨。还挑得出来的可能性,将成为你的倒数计时。你应该晓得我是个怎样的人吧?别以为区区克伦佐就能拿我怎么样。」
一句「冷且乾」。
亚雷斯塔毫不犹豫,随便挑了一扇附近的门扑进去。紧接著轰!磨碎一切的砂暴淹没整条直线通道。
连确认通道上的情况都不需要。
卧倒在地的银色少女轻轻啧了一声。
「跑了吗?」
一会儿后──
几个追加的脚步声才慌张响起。想来不是「黄金」的魔法师,更不会是马瑟斯。从节奏听来,该不会是挨了军神的骂吧?就在她有些担心时,上条当麻与一方通行从坏掉的门外打量屋内。
「到、到头来究竟怎么回事啊?」
「击破一,原本充满谜团的『黄金』真面目,大致上看穿了。面包与葡萄酒,二二与五六,隐藏风味应该是蜡吧。我这就解释,会讲个清清楚楚。」
亚雷斯塔翻身坐起,喘了口气,这么补充道。
「(……不过,如果照那样继续打下去,被杀的应该会是我。就算弄到了战车的设计图,装甲也不会因此变软。只不过是看穿真面目,也不会削弱马瑟斯的魔法能力。)」
「怎么啦?又在碎碎念些危险的东西?」
「不,没事。」
坐在地上的银色少女摇摇头。
「话说回来,既然马瑟斯离开,代表应该还有别的事比杀我更重要才对。而且当然不会是什么『排除在背后碍事的家伙』这种小问题。」
「……等一下,你说『那个』马瑟斯?」
听到这种语气,亚雷斯塔不由得笑了。
虽然时间不长,却还是暴露出这个人的本质。
「没错。『那个』马瑟斯,特地以自己以外的东西为优先,即使忠臣贝里吉死在眼前也一样,甚至还演了出无聊的戏当障眼法。换句话说,发生了先杀掉我会来不及挽救的状况。虽然一定出了什么事,却也没有根据。我希望大家把想到的可能性说出来……这种时候如果托特塔罗──米娜·马瑟斯在场就好办了。你们可要尽量代替她喔,我的学生。」
8
叮铃铃。
穿著白色底加上许多樱花色装饰的软蓬蓬礼服的少女狄翁·弗琼,听到了这种细小的金属声响。
为了稍微休息一下而打算把驾驶座椅往后倒的滨面仕上,似乎在头靠碰到后座的奈芙徒丝时才注意到自己做了什么。
「对了,这个东西还在我这里啊。还你吧。」
「……」
尽管语言不通,不过从那张被白头纱遮住一半的脸看来,她的心情似乎相当复杂,无法单纯用喜怒哀乐估量。
无人收到的救难信号。
真要说的话,她看起来也是个自尊心相当强的人。或许是挤出仅有的些许勇气,跟内心的某些东西妥协之后,才咬紧牙关忍受屈辱摇铃。假如结果是白费工夫,那么从很多方面来说大概都不怎么有趣。
不,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或许都是一样。
「帮帮我」。
大人听来理所当然的一句话,有时孩子们需要非常强大的忍耐力才说得出口。
自尊比性命还沉重。虽然不至于夸张到「在学校不能上厕所」那种地步,不过滨面也是生在这种年代。什么能力开发啦、考试分数啦,这些东西让名为自尊的通货暴跌,导致借钱借钱再借钱,回过神时他已经在学园都市的暗巷里徘徊。能够重新振作,也是因为有机缘。泷壶理后、绢旗最爱、麦野沈利,还有已经不在的芙兰达·塞维伦。如果没有这些捡到他的人,没有人提供名为自尊的融资,那么他现在还会是原来那副德行。
「放心吧……」
所以──
言语有隔阂。尽管不晓得是否能让对方明白,回过神时,他依旧挤出了这番话。
「如果没人收到,也是一种结果。即使『求助』这件事没能让同伴知道,好歹还能因此保住自尊心。所以放心吧。一切都是看怎么想。要重来多少次都行,你还没有破产或负债。」
待在副驾驶座的泷壶似乎有些犹豫该不该翻译。
滨面举起一只手制止她。
对方听不懂也无妨,这番话由自己说出口有它的意义。
即使没有达成目的,也不代表什么结果都没留下,偶尔也需要停下来看看──他以行动告诉对方。
9
沙、沙沙!
变得破烂不堪的公寓外断断续续响起杂讯般的声音。
「嘎、啊……」
半透明恶魔,逆源质拼图545。
或许是直接遭受「那个」马瑟斯反击的关系吧,她的轮廓不规则地晃动。摔落地面,连正常呼吸都没办法,全身冒冷汗。英文报纸上的文字发出沙沙声重组,但是到头来构不成任何文章。简直就像乱码还是什么的。
契约范围外的自由行动与发展。
现在不是梦想那种甜美滋味的时候。这种庞大的外来压力只能说超乎常理。规则之外躲著怪物,一旦溜出去,就会有相应的风险降临,彷佛能让人重新了解到秩序所带来那种摇篮般的无聊安宁价值何在。
(糟糕糟糕糟糕糟糕糟糕糟糕糟糕糟糕糟糕糟糕!)
连思绪都乱成一团。
最后,她早早放弃追踪滨面仕上,打算将途中看见的东西告知契约对象一方通行。
(再怎么说也是「那个」马瑟斯。用独门解释更换大秘仪编号?居然能脱离克伦佐的控制!)
不过实际回去一看,才发现以马瑟斯为中心的「黄金」成员们,正要攻进伊西丝·乌拉尼亚别馆。
实在不该做什么好事,逆源质拼图545心想。难得想保护契约对象,却落得这种下场。没问的事就不回答──她早该想起来,自己就是因为抱持这种心态,才没说出「黄金」的真面目。
无论本质是什么模样,马瑟斯就是马瑟斯。真要说起来,用战争的疯狂在背后推一把这种招数,已经在化妆舞会之主身上用过了。面对那么夸张的智力集团,不做点改变而直接重复使用同样的战术,就是错误的开始。当然,「黄金」的领袖应该已经接获报告,晓得魔法结社人员所有行动的成败与原因才对。他可没有嫩到会被区区缩小规模的人工产物玩弄好几次。
换成一般人,挨了刚刚那一发已经当场死亡。
之所以没死,乃是因为逆源质拼图545是人称恶魔的存在。
『呜……』
下意识地出声后,她才发现自己意外地连这种时候都还游刃有余。就类似刚刚还因为溺水而慌张,冷静下来后却发现脚踩得到池底。
她勉强站起身,用手扶墙壁,小声地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彷佛要确认快好的伤疤如何似的,战战兢兢试著张开背上的翅膀。再次摆脱重力,轻轻浮起。
(算了,只能一件一件整理啦~咿嘻嘻,而且说到摆脱克伦佐的控制,现在的我好像也差不多?)
她在月光下一个后空翻,从地面看来正好与月亮重叠。
看样子……身体似乎没有散掉。
就在这时。
『喔?』
她在地上发现某样东西。
看似四头马车的东西塞在微缩模型的街景缝隙里,而且不只一辆。类似的马车从各地集中过来,组成车队朝同一个方向前进。
简直就像要迎接某人。
沿著马车队奔驰的方向望去,前方是白金汉宫。
这么一来──
『那是……「王室派」,对吧。咿嘻嘻。』
10
这里是大英博物馆。
一般观光路线不会到的后场。厚重的双扇门敞开,茵蒂克丝与府兰踏入浓密的黑暗,在停滞的空气里游动。
整体来说,就像个石造的巨大半球。
「好啦,灯来喽~」
可能是判断一直穿临时缝的破烂装(?)也不是办法,身材过度诱人的奥索拉于是直接裸著身子就套上学生服。不过以完全记忆能力为傲的茵蒂克丝是懂得分辨的少女。那家伙把人家从地下铁车站带回来时居然让裸体的奥索拉披上那件衣服!
「……」
「这里保管了很多历史性资料,不可以大闹。」
回过神时,府兰已经先出声警告。
顺带一提,奥索拉放在银托盘上的东西乍看之下是油灯,不过实际上是用电的,外面还有一层和太阳眼镜一样能隔绝紫外线的玻璃罩遮住整个光源。不用说,这么做是因为考虑到纸张古老。
但是为什么放在托盘上?
「要吃起来方便的,我只能准备三明治,实在过意不去……」
「消夜!就是那个诱惑少女的可恶家伙吗!」
她没理会府兰「人家已经讲过是历史性资料了吧」的眼神。奥索拉拿来的食物虽然只是用面包夹罐头肉与蔬菜,却先用滚水烫过去掉多余的油和盐,还切掉了吐司边,各种小地方的贴心令人赞赏。
「虽然三明治本来就是用手拿,不过用这边的纸巾夹住会更确实喔。」
「在这种时间吃东西,不要突然想睡觉就好。」
话是这么说,不过做出决定之后,就连外套比基尼自己也停不下来,茵蒂克丝与乌丸府兰正式升级为登陆英国后有饭可吃组。美乃滋是自制的,还加了几滴橄榄油增添风味,能干大姊姊奥索拉流的巧思让三明治有了实在不像以罐头为底的完成度。没吃到的上条当麻与滨面仕上的命运究竟会如何?
除此之外──
中央摆著阅览用的桌子,很高的书架填满了圆周。但外套比基尼配兔子天线的少女无视于庞大的书本瀑布,紧盯著内部。所谓的历史性资料不过是工作时当成参考的外墙。内部,用来修复受损封面与脱落书页的书库与工作区,才是大英博物馆的例外。会送来这里的仅限需要专业修复的古书。
正因如此。
看到茵蒂克丝老实地往那边走,反倒是府兰皱著眉回过头。
「你彻底记住了十万三千册以上的内容吧。追根究柢,会自我修复的『原典』需要仰仗人的手吗?」
「如果『只有』字句就不用。细微的摺痕、沾上的油脂,这些有如书籍本身特徵的地方就没办法了。更何况附近应该也有不少被当成外围资料的『原典』才对。让地点暧昧不明,也是种增加安全性的方法。」
所谓的魔导书并不是数据。
莎草纸也好,羊皮纸也好,纸浆晒成的纸张也好,东西本身终究是物质·物体。这么一来,除了写在上头的文字之外,也会有其他重要的痕迹存在。
「书本占卜。」
茵蒂克丝简单扼要地说明。
「拿出一本魔导书,想著自己的烦恼,同时以等速翻页,将手指随便放在其中一页的某个字上,透过分析上面的内容推导出『答案』。」
「『律法之书』之类的书籍就是这么使用的呢……」
对于奥索拉·阿奎纳的优雅口吻,茵蒂克丝老实地点点头。
「不过,实际上它并非完全随机。」
「……」
「新书姑且不论,反覆读过一遍又一遍弄得破破烂烂的书,当然会有特徵。到头来,只要花的时间够长,自己中意的页面就会自己翻开啦。所以就算以为是随机翻页,倾向也会明显地呈现。书本占卜不是随机,比较接近回想自己的喜好并且确认。」
「唉,占卜这种东西,大半都是客人心里已经有答案,只是想要有人在背后推一把。不过是想藉著不自己坦白而让对方来说,得到客观性与自我承认而已。」
道具会留下特徵。
这种事不限于书本。像是塔罗、扑克等卡牌类或水晶球,如果每天都摸,当然也会留下指纹、油污、细微的伤痕。「按照特定步骤确认自己内在的装置」就是这样产生的。重复愈多次,精确度就会愈高。
「换言之……」
奥索拉以食指抵住纤细的下巴。
「举例来说,真正的原版『律法之书』上头,应该会留下窥探作者亚雷斯塔·克劳利内在所需的细微特徵与痕迹吧?就像以磁性记录情报一样。」
「或者──」
外套比基尼配兔子天线的少女咽下唾液。
之所以会想到「这部分」,大概跟她虽是魔法师,身上却配戴著各式各样的天线有关吧。
「……如果完全掌握那些细微的特徵与痕迹,要把类似磁性的『看不见的情报』照原本的样子转移到整本白纸上也可以?」
茵蒂克丝环顾周围,抽了好几本书出来确认,却摇了摇头。
大英博物馆,修缮室。
然而光靠这里,情报似乎还不够。
「虽然到处都是一团乱,不过像大英图书馆之类同样位在英格兰地区的,应该还能立刻调过来……」
「反过来说,如果是保管在远方的就难了吗?」
「尤其是苏格兰那边?」
外套比基尼兔子天线少女先是歪头,然后在背包上操作一番。
「……科学阵营的电话与网路、魔法阵营的通讯魔法状况都很差。但是克劳利灾害的威胁应该已经解除了才对。」
「有没有什么对策呢?」
「嗯……」
府兰从背包里抽出一根天线。
不对──
「去苏格兰那边一趟,插一根棕榈杖到地脉上。把这东西当成临时基地台,暂时建立起通讯魔法的情报网。」
「那么,请让我来。」
奥索拉戒慎恐惧地这么说道。
「就算待在这里也没有我能做的事。至于茵蒂克丝小姐你们就麻烦留在大英博物馆待机,继续调查。」
「外面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没办法预测哪里有危险喔?」
「既然如此,更不能让贵重的魔导书图书馆拋头露面。」
声音意外地坚定。
「神威混淆」。为伦敦著想却反而让伦敦陷入混乱──她或许是打算赎罪。
重新振作的契机因人而异。茵蒂克丝叹了口气。
「绝对不可以勉强自己。」
「好的,没问题。如果用那个叫『直升机?』的东西,就只是以时速三四百公里走最短路线而已。我这就飞一趟。」
「话里面夹带问号让人超不安啊。」
11
「是马瑟斯。」
银色少女这么咕哝。
听到这句话后在老旧公寓里发出愚蠢叫声的则是上条当麻。
「啊?等一下,话题怎么到处乱跑啊?你要大家一起想马瑟斯离开的理由,为什么原因也会冒出马瑟斯的名字啊!」
「我试著把事情回归源头。为了阻止克伦佐,所以我要找当初和他订下契约的马瑟斯遗体,为了将那东西当成中继器,间接对克伦佐发送停止命令。到头来,马瑟斯的遗体不在西敏寺,我还像现在这样惨遭『黄金』的魔法师围剿。敌方技高一筹?不,不只是这样。全部都一团乱,变成白纸状态。」
「那又怎……不,等一下。总不会是有『那个』马瑟斯和『这个』马瑟斯吧?」
「没错,别被马瑟斯重现的冲击迷惑。方法本身没有错。」
亚雷斯塔轻轻晃动手指。
「克伦佐为什么要搬出逆源质拼图545、『神威混淆』,甚至是『黄金』的魔法师这些特大号克劳利杀手,让他们把守英国?进一步来说,那个大恶魔为何这么害怕?马瑟斯的遗体不在。那么,不就没必要让夸张的防卫装置去保护什么东西了吗?因为克伦佐『没有』弱点。」
「然而实际上,克伦佐却动用了各种手段想阻止你大闹英国。简直就像在害怕什么一样……」
「话先说在前面,别搬出什么『克伦佐热爱乡土』之类的大胆假设喔。别说英国了,他可是不管全世界变成什么德行都能笑著旁观的大恶魔。」
换句话说,不是基于感情层面。
存在某种逻辑性。
一方通行啧了一声。
「……也就是说,那些敌对的家伙认为『正牌马瑟斯』的尸体曝光会变得很麻烦?」
「一百分满分啊,我的成果。真要说起来,马瑟斯会葬在伦敦这点也让人难以想像。这里的确是马瑟斯生长的地方,却不见得都是些快乐的回忆……若要让那家伙有所坚持,正常来说该是苏格兰那边。」
虽然亚雷斯塔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但是不能被牵著走。千万不能忘记,追根究柢跑去西敏寺也全都是这家伙提出的计画。这个混蛋的水准已经和出人命之后才说「看吧我从一开始就觉得有问题!」然后开始讲解的名侦探差不多了。
然而照单全收的老实学生上条当麻则是一副佩服的样子连连点头。
「这么说来,萝拉·史都华这个名字也是类似这样的『福利』?」
「苏格兰贵族格兰斯崔伯爵。这虽然是个与维斯考特的《施普伦格尔书简》差不多鬼扯的『设定』,不过要当成个人的行动标准绰绰有余,毕竟人是种能因为妄想而杀掉邻居的生物嘛,哼哼。」
「喂,要是再调侃我的『理解者』取乐,我就宰了你喔,亚雷斯塔。」
此时毫不掩饰内心不爽而插嘴的,正是上条肩上的娇小「理解者」。
依旧坐在少年肩上的她跷起纤细的腿。
「……话虽如此,不过令人在意的地方是,为什么『作为军队的』马瑟斯等人会突然在这个阶段有所行动。照理说双方争夺的重要据点是伦敦,苏格兰地区应该没有出什么事才对。英国周边的克劳利灾害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真要说起来,他率领著连克劳利灾害都能轻松解决的『黄金』。『那个』马瑟斯不需要搞到不惜演戏也要撤退吧?对他来说没有分什么那个克劳利或这个克劳利,理论上平行存在来多少都能粉碎……换句话说,照理说他可以先杀我再去忙别的事才对。」
尽管讲的话还是老样子夸张无比,但应该说中了没错。
可是,其他的可能性是指什么?
老实说,上条当麻对于英国的地理完全不清楚,就算讲苏格兰地区也没有任何头绪。
即使如此,他依旧勉强运转脑袋。
「……怪了?是奥索拉还是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女性骑士?不,不对,应该是蕾莎和柏德蔚她们。总而言之,我在某个地方听到什么『神威混淆』和赫雷葛瑞斯?的计画时,好像有听到『苏格兰地区』之类的字眼耶。」
「?」
「你说赫雷葛瑞斯?还有苏格兰地区……这个说来,我好像碰过一个渣到无药可救的贵族混蛋叫赫雷葛瑞斯·米雷茨。」
虽说「黄金」现身,但是不能忘记。
没有分什么「那个事件」或「这个事件」。
今天发生在英国的事全都连在一起,就算提示来自意料之外的地方也不足为奇。
换句话说,在「黄金」出现前的克劳利灾害与逆源质拼图545、「神威混淆」爆发冲突之后,产生的一连串事件是什么?回想一下,是为了什么人家才强迫奥索拉与雅妮丝她们争取时间?
「那是……对了。」
于是上条当麻和一方通行异口同声地这么说:
「「把『王室派』的人从首都伦敦带往安全的苏格兰地区。」」
12
另一方面──
「喔?怎么啦怎么啦……?」
滨面仕上在停下的四轮传动车里这么嘀咕。
因为什么新闻管制、情报管制而一直保持沉默的车用收音机爆出一连串英语。即使是对于英语一窍不通的滨面,也听得出那个疑似男主播的声音充满压迫感。
「滨面,广播说禁止通行,叫大家别开上通往北方的高速公路。」
「这个嘛,的确或许也有人想离开伦敦啦,可是会有人想在这么危险的城市里让引擎吵吵闹闹地跑来跑去吗?先别说那些怪物怎么样,搞不好会撞到金字塔的零件喔。」
此时──
后座奈芙徒丝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出声说道:
「唉呀,『王室派』总算提起她们沉重的屁股了呢。不去机场是怕被打下来?既然控制住通往北方的交通路线,该不会要暂时撤往苏格兰那边吧?」
就在这个时候……
用「大吃一惊」已经不足以形容。
狄翁·弗琼吓得几乎整个人跳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染上了奇怪的习惯,软蓬蓬礼服少女看起来都要昏倒了。
「你、你你、你说苏格兰!」
「……唉呀呀。嗯,如果推测正确是不是很糟糕呀,很糟糕对吧?」
气色很差的迷你旗袍用玩弄人心般的语气说了些话。
「既然是崇尚苏格兰的马瑟斯,尸体与其放在西敏寺,不如放在爱丁堡城比较稳当。毕竟那里虽然看起来是观光景点,不过地底下直到现在还弄得像是个以圣玛格丽特礼拜堂为中心的蚁窝嘛。这里是陷阱,那边则是本命吗?可~是~呀~现在正值以克劳利灾害为起点的国难,如果『王室派』这种极度强力的魔法记号直接前往苏格兰那边会怎么样呢?当然,不能没礼貌地在户外迎接女王,考虑到礼仪规范,迎宾地点很有可能是那座城堡。她们抵达爱丁堡城时,布置在墓地里的隐匿结界,搞不好会被压垮而粉碎耶?」
『没错。所以弗琼,留在最后面的我们也得上高速公路追击才行。不要一直在外面玩,差不多该跟我们会合了。』
这是个女性的声音。
可是具体来说是哪里的语言?日语?英语?明明完全搞不懂它到底是什么,话语的意义却正确地窜进脑袋里甩都甩不掉,让滨面非常害怕。
铿──铿──铿──!!!
一阵彷佛劈开脑袋直接把酒精灌进去的痛楚,淹没不良少年的整个头盖骨内侧。他连自己在大叫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这恐怕不是攻击手段,只是发送刚刚那段话造成的余波或副作用罢了。
不。
刚刚那几句话显然是对狄翁·弗琼说的。
『弗琼。』
「啊啊啊。」
『快点。还有,那边有两个很大的扭曲,那是什么?如果不回答我就直接过去确认。』
『要炸掉啦混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是肚子。
滨面甚至有股后脑勺挨揍时会涌上的危险恶心感。
即使到这个地步……
主格、收讯者终究只是弗琼,区区一名少女。脑袋核心被抓著猛摇的滨面或许根本没被放在眼里。
(嘎、啊啊啊?这是怎么……回事。是用上念话能力还什么东西搞出来让人躲不掉的类声波兵器……?)
「灵魂投射(Astral Projection)吗?」
「啧。应该再原始一点吧?与其说是从肉体里把什么东西拖出来,倒不如说比较接近让它膨胀。将用生命力精制出来的魔力,或者以此为准的力量,以一定的频率振动,藉此取得联系。又是个粗糙的玩法……」
一只手按著头的奈芙徒丝「不过嘛」地顿了一下。
接著毫无顾忌地这么说道:
「这种情况下,最惨的明显是『她』呢。」
听到了。
滨面仕上确实也听到了这句话。
所以,仓促间闪过脑海的是一头红色短发的狄翁·弗琼。说出那段话的人明显打算把她带回去。滨面与「魔神」们受到的冲击不过是余波,应该没办法跟直接承受的弗琼相比吧。
可是。
尽管如此。
实际上那个待在副驾驶座看起来快吐血的人……
却是脸上冷汗直冒的泷壶理后。
「……喂?」
各式各样的痛楚、原因不明的热度,彷佛后脑杓吃了一记的危险状态全都在一瞬间远离,更严重的不安与恐惧揪住了滨面仕上的胸口。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在……西北方……」
女友脱口而出的,真的是她要说的话吗?
听起来就像有只巨大而透明的手抓住她,硬生生榨出来的一样。
精确掌握住他人的AIM扩散力场并追踪──和这种能力有关吗?虽说已经没有严重危害她的「体晶」,泷壶依旧经常展现出特殊收讯体质的一面。
那种体质,就在此刻以最糟糕的形式爆发了吗?
少女的嘴巴缺氧似的开开阖阖,气若游丝地说下去。
「……信号……讯源,有两个。滨面,很危险。绝对不能接触……」
为什么?滨面心想。
几秒前还不是这样的。当然,一连串下来都是他一个人无法应付的状况,但是也全都撑过来了。「魔神」的存在帮了很大的忙,或许还要幸亏自己退了一步处于旁观者的位置。总而言之,应该没碰到会让女友泷壶理后面临生命危险的事态才对。
尽管如此──
(就连我这个没有任何力量的无能力者(等级0),脑袋都会「这样」了。)
他只能咬紧嘴唇忍耐。
现在不能被自己的没用吞噬。
(泷壶这个大能力者(等级4)的脑袋,接收到那种东西后会怎么样?不是摇晃那种程度而已,根本就像被隐形散弹枪轰到吧!)
「安妮,还有维斯考特……」
有个嘀咕声。
戴著白头纱的狄翁·弗琼,说出口的虽是英语,不过名字连续的部分还能理解。即使摇晃了发送救难信号的铃铛却依旧没来的人,此刻为了把她捡回去而再次露面。
「你认识吗?」
「呜……」
「那就把知道的情报全部交出来,快点!虽然不知道是怎样的混蛋,但是我要快点让他们闭嘴。哪能继续让他们把痛苦塞过来啊!」
狄翁·弗琼因为一连串的日语而愣住,旁边奈芙徒丝悄声开口。
不过她并非直接照原样翻译。
全身缠著绷带的褐肤美人这么补充。
「……他是说,他要为了女友战斗,不管对方是多么神秘的家伙都一样,所以叫你快一点。」
「赢、赢不了啦,不可能赢。对方可是创设期的维斯考特和安妮耶!更何况『黄金』只要有两人以上就能联手!不是单纯翻倍而已!」
「唉呀,我是不是忘了加上『赌上性命』这几个字呀?」
情况不允许懊恼下去。
忍无可忍的滨面把手放到驾驶座的车门上。
就在用力打开车门,踏出车外一步之后。
不良少年的视野突然打横。
咚──!
就连天旋地转的世界,滨面搞不好也无法认知。
「安妮,太急了,扭曲不是指这个。」
「真的啊?都是因为太突然,我才会直接用雅斤揍下去嘛,活该。」
「嗯。居然用慈悲的那一边揍,你还真是亲切呢,安妮。」
(……好近……?)
对方用英语说了些话。不过重要的并非可疑人物,而是近在身边的女友。
讯号来自西北方。
讯源有两个,绝对不能接触。
泷壶理后的呻吟事到如今才闪过脑海,然而滨面已经趴倒在地。也不晓得脑袋究竟遭受了什么样的冲击,他就连让指尖用力都办不到。
拿著白黑双棍的古风家庭教师,以及身穿厚重大衣与礼服的医生模样老人。
他们露出一副网到意外猎物的表情俯视滨面,同时以英语交谈:
「那么扭曲在里面啊?」
「弗琼那家伙在干什么呀,赶快拖出来吧。」
糟糕──滨面全身冒出冷汗。
即使听不懂对方说什么,依旧想像得到他们盯著哪里。
如果就这样往车里看,必定会撞见两个「魔神」。实际上,滨面也不知道那些自称神明的家伙有多「能打」。可是一旦在这种地方爆发冲突,副驾驶座上奄奄一息的泷壶理后会怎么样?一发流弹就可能致人于死地。
所以──
在那之前。
(无论如何,都要在车外拦住他们……!)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硬是吼出声音,手指用力,抓住掉在附近的拳头大石块。不是头或心脏也没关系,任何没得锻炼的地方都可以。连站都站不起来的滨面,就这么对准医生的小趾砸下去。
对方没有要躲避的样子。
明明皮靴的另一头传来砸烂某种东西的声音,他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俯视滨面的老人,指尖上有种类似蜡的东西在跳动。
那东西要用在什么地方,完全想像不到。
但是,自然而然会有这种念头。
(完蛋……)
咚──磅──!!!
恐怖的巨响爆出。
心脏停了。
让人不禁这么以为。但是无论等多久,滨面仕上的意识都没断绝。
「怎、么了……?」
依然倒在地上的他摀住因为恐惧和紧张而绷得很痛的胸口,试图确认状况。的确有爆炸的痕迹。但是在滨面稍微再往前一点的位置……没错,正好就是两个怪物刚刚站的地方,柏油路开了个洞。
「……发生……什么事???」
有个能够抱在怀里的黑盒子,无视重力浮在空中。
不对。
讲得更精确一点,一名重点处有樱花色装饰的白底软蓬蓬礼服少女从天而降。
红发少女显然看著在比滨面更远的位置。不良少年缓缓看过去后,的确。跟方才一样,古风家庭教师与身穿大衣的医生正从树丛与断裂的行道树上头起身。
发生什么事、怎么挡下来的?
就连这些,滨面都搞不清楚。
安妮与维斯考特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各自像要清喉咙似的开口──
『弗琼。』
「不准叫。」
又是一记。
黑盒随著著手掌的动作转圈。害怕刚刚那些声音又来的滨面缩起身子,就在他眼前,某样东西「磅」地爆开。不,大概是遭到有如洪水般逼近的隐形振动弹开吧?
「让开,维斯考特、安妮。本小姐保证,这人不是那种会令马瑟斯大人无谓担忧的排除对象。既然要继续当『哄小孩的妖怪』,你们就该让对战争趋势没有直接影响的民间人士远离危难才对。」
「喂喂喂,话不是这么说吧,弗琼。」
语气相当傻眼。不知不觉间,对话已经恢复成普通的英语。
大衣老人彷佛在安抚小孩子一样,眼里却没有笑意。
「你会在这里做这种事才叫奇怪。皮卡迪利圆环内奇购物中心的事我已经听说喽,令人十分难过。赶快回去,为大家发挥你的力量。」
「不要脸。我不过是用来替塔夫沙萨拉斯争取时间罢了,目的达成之后,你们明明直接把我丢在轰炸地点,连找都没来找。反正这一次,你们也不是追踪我的反应才找到这里的吧?」
「有意见就去对马瑟斯讲。」
古风家庭教师的语气听上去不太高兴。
她会把话题扯到马瑟斯身上,大多都是把麻烦塞过去的时候。
因为她担任的就是这种「角色」。尽管是萝拉·史都华创造的存在,不过到头来,按照既定步骤角色扮演,依旧是最能提高脑袋运转效率的手段。「黄金」的技术体系本身(虽然遭到亚雷斯塔扭曲过)已经遍及世界。既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找原版的魔法师,代表追求的也包含那些不一样的部分。换言之就是能够更有效率运用集团魔法的做法,以及刺激。
好比说──
有个丧失记忆的少年。他自己所认定的幻想杀手之力真的没有错吗?
「开端确实是别的反应,不过我们也觉得幸好能找到你。话虽如此,现在这种状况你或许不会相信就是了。」
大衣老人耸耸肩。
「那么为了消除彼此的摩擦,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问题不是倒在那里的东洋人,而是那辆车的后座,扭曲的中心在那里,是就连我们『黄金』都得戒备的某种存在。我们要打开车门调查,需要的话还得排除。」
「我拒绝。」
「……如果让你误会,那么我道歉。但是你以为就凭你的意志能改变什么吗?」
「维斯考特,给我听好。」
老人不愉快地翘起眉毛。
一个小女孩用命令句,在「他们」之间究竟是多严重的禁忌?
啪啪!
回过神时,光亮已然交错。
然而露出惊讶表情的人并非软蓬蓬裙子扬起露出衬裤的狄翁·弗琼,而是威廉·韦恩·维斯考特与安妮·霍尼曼这两个创设期的魔法师。半不死男子的魔法经由白黑双棍增幅过,但即使他祭出从书简衍生的蜡刻印魔法,依旧无法撂倒软蓬蓬礼服少女。
光的轨迹往上弹,掠过四轮传动车的车顶。
没中。
不,是被弄偏了。
封存力量,将其发送出去的术式。弹向上方的光之轨迹让邻近大楼的水塔像气球一样爆开。哗!大量水花如雨洒下。
但是破坏的中心不在那里。
某样东西在维斯考特胸口形成漩涡。这一击来自让黑盒飘浮的狄翁·弗琼。当然,只是把刀子刺进去像转动门把一样扭,不至于让老人毙命。
然而──
「说过了吧,给我听好。打断人家说话违反礼节,也不像英国绅士的作风。」
汗水自老人额前流至鼻头。
创设期的魔法师浮现焦躁的情绪。
「我的灵装能彻底分解各种术式,将它变为完全不一样的东西。这个盒子里面有什么东西,已经连我也不知道了。听好,维斯考特,一切都是随机,事前的计画、预定的和谐,无论是串供还是在台面下动手脚,全都敌不过真正的意外。我会打垮你的安定。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
「……」
「让开。」
往前踏出一步亮出黑盒子的人,反倒是白头纱配上芭蕾舞衣般软蓬蓬礼服的狄翁·弗琼。她说的这番话碰上马瑟斯、伟特、加德纳、布罗迪·伊涅斯全都不管用,唯独能对这个老人产生致命效果。
没错。
「否则,你的安定、你的半不死,我会用我的意外将它毁掉。」
单眼镜家庭教师啧了一声,径自采取行动,没有理会她。
但是蜡在黑夜里发亮。
老人用一只手抓住安妮的脖子,随即跳开。
真的是跳。
他以让人怀疑是不是要自己毁掉双脚的跳跃力,纵身跳上邻近大楼的屋顶。
一切都结束了。
紧绷的弦稍微舒缓下来。
杂音四起。
狄翁·弗琼的指尖轮廓略微消散,她紧握娇小的拳头压下来。
不可能没事。
两位创设期的魔法师出手。维斯考特退缩,但是安妮依然动了手脚。「黄金」的精彩之处就在于合作,独演哪有可能乾净俐落地避开攻击呢?
少女忿忿地叹了口气,一脚踢向四轮传动车的轮胎。
「啊~真是的!我到底是在找谁的碴啊?回归战线的机会也彻底完蛋了。这么一来,维斯考特和马瑟斯大人和『黄金』相关人士全都变成敌人了啦!」
趴在地上的滨面不可能明白英语的叫喊是什么意思。
他顶多只晓得折磨泷壶的尖锐声响停了。
「……太棒了。」
一句不知道是哪国语言的话传来。
紧接著──
「哇!」
吓到让白头纱翻起的狄翁·弗琼,惊叫出声。
因为滨面仕上明明连自己站稳的力气都不剩,却完全忘了痛楚,突然抱住她。
「啊哈哈!好厉害,你好厉害啊弗琼!到底是怎么打退那种怪物的啊?你真的是泷壶的救命恩人!谢谢你,真的很感谢你!就凭我一个人,凭我这种人真的什么都做不到……」
「啧,真的是……」
语言根本不通。
尽管如此,看见那张含著眼泪的笑脸,依旧不可能不懂他的意思。魔法师狄翁·弗琼应如是。倘若将自尊换成眼睛可见的通货,那么除了攀附「黄金」以外应该也有别的赚法才对。而且它就该用这种形式挣回来。
不知怎地,弗琼这么想。
让人家继续抱著也不是办法。为了维护自尊,软蓬蓬礼服少女再度开口。
实际上。
正因为对方不可能听懂,才保得住自尊心。
「……这也没办法呀。我摇了铃也没人来救。但是有人告诉我,你们是仓促之下把我捡回来,根本没管什么利害关系。」
「就是这样啦少年~☆噗哈哈哈哈哈哈!」
她完全忘了到处都有翻译。
于是狄翁·弗琼双手掩面,发出意义不明的惨叫。
13
状况汇集。
呈现新发展。
「身为防卫装置的」马瑟斯等人会采取行动,有相应的理由。
保住绝对不能曝光的东西,需要做什么?
「王室派」一旦抵达苏格兰,将在无意间破坏隐匿结界。为了阻止这件事发生,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行间 二
「第六圣堂就取阿蒙·拉吧。终于要踏入苏格兰啦!」
事情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
已经大约一百年了,这么说应该无妨吧。
地点位于当时已相当老旧的便宜公寓,伦敦,伊西丝·乌拉尼亚别馆。听到这句话,威廉·韦恩·维斯考特露出非常厌烦的表情。
「老毛病又犯啦,马瑟斯,把个人的兴趣和魔法研究分清楚吧。」
「你在说什么啊,北方充满了神秘。爱丁堡城务必要调查一番,尼斯湖的环境我也想探索一下。老是从英格兰跑去苏格兰郊游也很麻烦,无论如何都需要个北方的据点!」
马瑟斯的怪,用他的天才部分尚不足以弥补,这点「黄金」的人每个都知道,应该也替附近完全不知情的诸位家庭主妇添了很多麻烦。要不是有个具备「表面」身分,又能面带微笑让井边会议继续下去的超强年轻太太米娜·马瑟斯,搞不好他早就被赶出住处了。
马瑟斯怪的部分里,最为显眼的,就是对于苏格兰的执著。
当事者表示,他是高地人的后裔。
自称苏格兰贵族,格兰斯崔伯爵。
……实际上这种主张毫无根据,然而麻烦之处在于如果只看实力,马瑟斯在这部分倒是货真价实。维斯考特认为若是这个男人,搞不好有办法按照适当的步骤捏造家谱,或者对地脉龙脉动手脚将自身血统与土地连结(虽然他或许会火大地说「你都费那么大力气捏造施普伦格尔书简了,还讲什么鬼话。」)。
顺带一提,「黄金」乃是集结了世界顶尖才能的魔法结社。
虽说是顶尖,却不代表能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不管到哪里,基本上学魔法的人都和周围显得格格不入。
「所以说不要大白天配著剑在大街上乱晃还嚷嚷要让史都华王朝复活啊马瑟斯!现在是上午十一点,这个时间,一般人都待在公司或工厂认真干活,就连化妆舞会之主也要等到酒馆开门的时间才放纵。这是为了在发生大问题的时候当成保险,可以宣称当时喝醉了所以没办法啊!」
「公务员大人的脑袋还真死板耶,是因为有稳定的薪水对吧。只知道存起来却不用,你到底是靠什么法则生活的呀?」
「啰嗦,无业游民。既然如此,为什么你明明没钱还每天上街啊。你们再这样放纵试试看,连我也会跟著惹人嫌!双重身分很辛苦,我可不想被上头的人盯上!」
「只要丢掉工作就会变轻松喔。过去我为何会那么坚持抓著『表面』的世界循环呢?现在每天都能怀著安稳的心情冥想。」
「安妮在瞪你喔。」
「因为那个女人打点的博物馆管理员工作,我撑不到一年就扔掉了,之后则是她直接提供生活费嘛。」
「安妮拿出诅咒人偶啦!谁快点架住她!」
「……也因此,我和米娜的灵魂都被绑在巴黎。像这样偶尔溜来伦敦也很辛苦,毕竟没钱就搭不了船也搭不了煤炭车。」
「黄金」的魔法师们在旁边(世界最顶级地)大闹,然而三位创设者之一──无业的最强魔法师马瑟斯(附带年轻貌美的妻子)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苏格兰很棒。」
他就这样以想像远方景象般的口吻说道。
话音里带著肯定。
「那里有我追求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