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噗哈!」
十二月的学园都市。所有灯火消失,一片黑暗。如果用卫星确认,恐怕会发现上千万人往来的首都东京,只有这里像个黑色的洞穴。
状况就发生在这种令人不舒服的黑暗之中。
或许即使如此,它仍旧显得不自然。
「喔恶──咕呜呜呜…………!!!」
简直就像把煤焦油形成的沼泽分开一样。
用上了整座学园都市,实在太过巨大的封印。
一只纤细的手臂从柏油铺成的坚硬道路里窜出。它在空中晃动,寻找能抓的东西,然后逮到掉在附近的塑胶板,宛如船难受害者死命巴著平凡无奇的木板。
接下来的发展就快了。
女子的脸、身躯,一直到双脚从漆黑的地底深处爬出,很长很长的金发,配上保守的米色修道服。人称萝拉·史都华的某种存在,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爬回现世。
同一时间──
低沉的声音响起。不只一声,而是接连不断。从发电机到变压、输电,转眼间,活力就顺著蛛网般张设的电线释放到一片死寂的城市里。高楼大厦的窗户、路口的交通号志,乃至于城市的各个角落,全都「鏮鏮鏮鏮!」地爆出强烈的人工光亮,重新复苏。
从亚雷斯塔·克劳利的角度来看,有绝对的必要。
为了超越马瑟斯,给他一记反击,摆脱困境。
然而,这么做便唤醒了另一个威胁。
「亚雷……斯塔……」
有如胎儿般缩成一团,浑身裹上滑溜色彩的萝拉以低沉的声音咕哝。就在同时,异种高次元生命的感觉器官察觉异变。大恶魔咬紧牙关,等待灵媒的心跳平复。
袖中传出「喀啦喀啦」这种轻而坚硬的物体相撞声。
她掏出来后,不禁啧了一声。
那东西看似细长木牌,实际上并非如此。比记事本略大的木板其实是种极为特殊的画架代用品,用来在卡片尺寸的厚纸上画线、著色的携带式木垫。
实际上,她是以红葡萄酒与氧化铁调配的特殊木炭,以及代替软橡皮的面包屑作画。不用说,是刻意要把血与肉的象徵融入卡片里而选的画材。接著将以书本占卜等方式呈现出来的个人习惯考虑进去,用种种颜料区分颜色,最后在表面薄薄地涂上一层咒术人偶也会用到的蜡补强,「黄金」就完成了。
不需要搬出艺术家米娜·马瑟斯。
以塔罗牌为代表的魔法相关物品,能够以随处可见的东西新设。
也就是说,它破了。
大恶魔联想到由这块小木板产生的底稿、色彩、蜡层……等等的累积。
就情报传递手段而言,或许就类似用火烤龟甲,从裂痕占卜未来。
(马瑟斯与其他几个破损过,贝里吉甚至消失。可恶,单纯的偶然实在不太可能变成这样,差不多要穿帮了吗……)
如果单纯比对强度,无论如何马瑟斯都在亚雷斯塔之上,更别说在率领「黄金」大军的状态下,不管if的克劳利来多少,都能轻易收拾掉。
但是──
大恶魔克伦佐正因为是大恶魔克伦佐,不会就此安心或接受现状。
扩散,三三三。
妨碍人类与世界的结合,让他们四散离别的因子。
……这个世界已经埋下如此明确的「自然分解的象徵」。换言之,世界已经设计成放著不管就会自己起冲突,相灭彼此才对,但是没有这样。人类直到今天依旧「不自然地」存续,弱小而矮小,卑微而卑贱。克伦佐虽然完全感受不到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有何价值,却也注意到它的存在。如果一切事物都有理由,那么麻烦的事就会有它的力量在。
现在的人类就像微塑胶一样。
个体有害无害、强大弱小并不重要。
拒绝分解的人只要存在,就会替整个世界带来扭曲。
(……终究是专门用来对付克劳利的,不见得碰上其他状况也会有完美结果。)
缩成一团的萝拉·史都华缓缓地伸展手脚。身体已经平静下来。她刻意地做了个深呼吸,然后从冰冷的路面爬起来。
(没什么理由留在这里。「没有窗户的大楼」也升空了。摆弄统括理事长尸体控制学园都市的游戏已经无从实现,必须重新考虑这个玩具箱的用法才行。)
想到这里,萝拉微微皱眉。
利用领袖的尸体制造中继器,随心所欲地转动巨大齿轮。仔细一想,是萝拉自己在「没有窗户的大楼」告诉濒死的亚雷斯塔。于是,现在那家伙注意到了马瑟斯尸体的重要性,袭击英国。线索等于是她给的。
「真是的……将军时就会变多嘴的习惯非得改一改了吗?」
一旦展开行动,后续就快了。
这座学园都市大概藏有足以灭亡地球人类一万次的「力量」,但是要查出那是什么、有多少,并且解锁,则困难无比。失去「没有窗户的大楼」与亚雷斯塔的尸体太亏了。有一台巨大的超级电脑,却找不到用来操作它的滑鼠和键盘,就是这种状态。
但是──
尽管没办法操纵整个学园都市,细碎的零件倒是另当别论。
若要比喻,大概就类似拆开超级电脑的侧板,把排得像千层派的刀锋伺服器拔下来,将电路板接上手边的行动装置将讯号发送过去。
以这种情况来说……
滋滋滋滋滋!有如独立生物般蠕动的超长金发成了入侵用的控制端子。
女人的头发具有魔性。
就如古老的传说一样。
「哼。」
她随便劈开了某个仓库的卷门,看向里面的钢铁与复合装甲组合。学园都市原本就是亚雷斯塔的庭园。而他习惯将重要物品的备份到处藏。当然,仅限能复制的东西。
萝拉单手扠腰,轻声咕哝:
「A.A.A.吗?」
这里的并非整套本体,看来不过是修理用的备用零件,也没组装起来,但是对克伦佐而言不成问题。她伸出长达身高二点五倍以上的金发,让发丝像线虫一样钻进装甲缝隙,转眼间就读出了内部结构。
科学部分无法控制。
但是混在钢铁混凝土街景里的魔法记号就没关系。
「连闪光板或行星方阵都算不上,只是一般印记的应用啊。」
发丝随著「咻!」的黏稠声响抽回。
不,不仅如此。那是新体操的缎带,或是羊皮纸契约上的书写体。当空中跃动的金色闪光描出带有意义的文字串时,米色修道服的两侧喷出形似蝙蝠的闪光之翼。
不是运用A.A.A.的机械结构,而是参考「内容」组成的不祥之翼。
(插图008)
(……不太像巡弋飞弹,反而像弹道飞弹呢。乾脆先飞到「外面」比较快吧。)
就这部分来说,大恶魔不会顾虑灵媒的情况。
只要内在是克伦佐,区区大气层根本伤不了她娇嫩的肌肤。
虽然使用同样的东西,不过和亚雷斯塔做的玩具不一样,双翼上头没有夸张的火箭喷射器。它只需要做它自己,努力振翅就好。
多余的功能乃是恐惧。
藉口、正当化、理论武装与漂亮话,人类就是这样尽塞些用不著的东西不断膨胀,才会肥大到这种地步,严重到已经连自己的中心──真心话是什么都弄不清。
三三三,扩散。
促进世界自然分解的克伦佐不会将自己的恶行蒙混过去。
「好啦。」
她往上看去。
遮蔽头顶的厚重天花板根本不在考虑之内。
「大恶魔要出动喽,亚雷斯塔。我要解决这场由你开始的因缘。」
轰──!!!
一道光冲破巨大仓库的天花板,射向大气层之外。
2
总算穿上罗马正教式修道服的奥索拉·阿奎纳,从运输用直升机的窗户朝外望。她在前往苏格兰的途中。交通工具原本就飙得出时速三四百公里这种超级跑车水准的速度,而且不必在乎路线与交通堵塞,可以一直线前进,花不了多少时间。
即使如此……
就算考虑到是深夜,地面依旧太过黑暗。
让人再度想起现在正值国难。虽然说没像森林大火那样形成一整片火海,大概已经值得庆幸。
真要说起来,能够待在这种地方评估状况,或许就证明了并不普通。
「即使如此,你还是帮了个大忙。」
奥索拉将目光从窗外收回,对同乘的女性这么说道。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有你这位『圣人』跟著再好不过。」
「……」
神裂火织。
统领天草式十字凄教的「女教皇」暨全世界不到二十位的「圣人」之一。然而现在的她看不见平常的自信与光彩。
这场国难之中,她应该也碰上不少事。
神裂掩著自己的脸,呻吟似的这么回应:
「……老实说,我不敢保证自己还能继续战斗下去。」
「唉呀。」
「我杀了人。克劳利灾害,无论对方长什么样子,他终究是人,这种行为违反了刻在心中的魔法名。现在的我不知道究竟该以什么为准去施展魔法才好……」
奥索拉没有轻率地安慰对方。
她一只手抵著脸颊,这么说道:
「那么,在你恢复之前,就由我来保护你。」
「……」
「请放心,我也是寄身于英国清教篱下的人,不至于完全不懂魔法。」
和刚才说的不一样。
当然神裂火织应该也注意到了,所以她这么说道:
「为什么?你觉得这是一时的迷惘?只要争取时间我就会归队?」
「因为你远比我所能想像的还要更坚强。」
「……哪有这种事。」
「说是这么说,然而我也碰上了重大的失败,或许永远都无法挽回。不过也不能因为无法挽回就不去正视它,人生的道路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没办法回答。
即使是「圣人」,依旧与他人一样走在路上,更别说犯下大错的神裂,此刻根本没办法高高在上对别人走的路发表意见。
结论是什么,等走到底再想就好。
毕竟每个人都是在迷惘中向前走。
神裂火织轻声呢喃。
语气郑重。
「但愿有一天能够回归正途。」
「是的,但愿如此。」
3
这个房间,原本该是修复书本受损的封面与脱落内页的工作区域。
之所以有许多魔导书集中在这里,不过是因为禁止一般人进入加上作业方便而已。
如此一来──
「果然……」
工作台上摆著各色颜料、接著剂,以及将纸张边缘切齐的裁纸机。茵蒂克丝打量了一会儿,这么嘀咕。
应该是葡萄酒或铁砂吧?加入某种红色颜料的木炭底画材,以及用来代替软橡皮的面包屑。除此之外,还摆著软蜡之类的东西。
「不是修缮。有完整制造出『某种东西』的痕迹喔。不过那是什么呢?比书本小……笔记本……不,到这个地步,可能是卡片组或什么的。」
「塔托瓦,或是塔罗、扑克之类的?垃圾桶里还有些剪剩的厚纸。虽然宽度只和叉子尖端差不多,不过这应该是卡牌类型的东西吧?有种把面包切边弄齐的感觉。」
留在情报媒介……比方说书或卷轴上的个人习惯与痕迹,能够采集也能够转录,即使是整本什么都没写的白纸也一样。
话虽如此──
「这条线没办法继续追踪下去吗……如果至少能弄清楚制作了『什么』,状况可能就不一样了。」
「关于由『谁』制作的如何?」
「?」
「一般人进不了工作区。能够修缮大英博物馆的重要资料……换言之,获准涂上颜料与接著剂与裁切的人极为有限。」
「犯人是内鬼。而且是『清教派』的……」
「说到最有可能的人选,就是权限最大的萝拉·史都华?」
茵蒂克丝与府兰,她们都曾遭到萝拉(=克伦佐)直接或间接操纵,立刻怀疑到萝拉身上也不足为奇。
茵蒂克丝有完全记忆能力,即使话题扯开也不会忘掉产生的异样感。她写下要向大英图书馆调来的书名,并且说道:
「……既然如此,就顺便调查一下那个萝拉吧。」
「嗯?」
「年龄不详,究竟是什么时候坐上最大主教宝座都没人知道的『清教派』之首。具体来说,她的来历呢?据说她是亚雷斯塔·克劳利的第二个女儿,但她又是怎么爬上英国清教的顶端?」
幸好,资料要多少有多少。
时间这样运用,应该比漫无目的乱跑来得有意义。
4
铿铿喀铿。
硬而轻巧的音色在深夜的伦敦回荡。
不用说,正是山缪·李德·麦奎格·马瑟斯。除了迷彩普及前的华丽苏格兰式军服外,还穿戴著魔女帽与外套的稀世魔法师,在他周围跃动的四种象徵武器彼此碰撞。
「冷且湿,暖且湿。」
轻声呢喃之下,蓝光与黄光描绘出螺旋,缠上「黄金」领袖的皮靴。与其说是奔跑,不如说比较接近滑行跳跃。马瑟斯时而在路面滑行,时而脚蹬墙壁或看板,以比高速公路巡逻用特殊警车更惊人的速度划破夜景。魔女外套与脖子上的围巾如流星般拖著尾巴。
不,不只他一个人。
同道的亚瑟·爱德华·伟特、约翰·威廉·布罗迪·伊涅斯、罗勃特·威廉·费尔金,这些各自拥有其传说的魔法师们活在同样的速度之中。他们跳上弃置车辆的顶部,绕过排列粗鲁的古埃及石材。在见者眼里,大概就和团队合作追捕猎物的狼群一样恐怖吧。
然而,依然有缺憾。
总是在易怒难伺候的马瑟斯身旁垂首辅佐他的爱德华·贝里吉。
「『导师(Praemonstrator)』是费尔金,记录与准备由伟特负责。至于『元首(Imperator)』,维斯考特,让给你吧。另外,『祭司(Hierus)』与『哨兵(Sentinel)』由你选。」
「喔?以你这个不听人话的小毛头来说还真稀奇。命令者(Imperator)明明是你最想担任的角色。」
「不要因为人家把相当于6=5的角色塞给第二号人物就晕头啦,维斯考特。那家伙看来对7=4的位子也没兴趣,他是打算把演出丢给我们,自己悠哉地在观众席享受好处,真让人不爽。」
当然,虽说同样是在「黄金」里学习,每个人依旧有自己擅长与不擅长的部分。具备可能性,并不代表任何人的魔法都能达到马瑟斯那种境界。
另一方面,他们是结社。
个人力有未逮,靠集团成就即可。
所谓的「移动」,象徵了可支配领域的范围以及掌握智慧的多寡,最简单易懂的大概就是「飞行」。不过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例子,像是分割海洋的神话、钻过牢笼铁门的神话,甚至是以始于凝视塔托瓦等方法让灵魂出窍以接触智慧的灵视等等。
白黑双柱、塔螺、西旗与东旗、蔷薇十字记章、行星方阵、塔托瓦、魔法剑、一分为七的烛台、香炉,以及四种象徵武器。
它们每一种都是具备重要意义的记号,本质上却是全部组合起来成就大规模仪式的舞台装置。虽然两者的差别就像单字与文章,要区分何者优劣本身就很奇怪。
「黄金」的魔法师们你追我跑,又是增减速度又是将车道变细,位置随时改变。随著各自的动作,仪式道具的配置也跟著改变,将其意义变得更为适当。以近似舞台剧的形式进行仪式,正是「黄金」风格的做法。
他们建立起有如龙或大蛇的洪流,同时像切换汽车排档杆似的进一步加速。
原本「设定」成保卫英国的他们,为什么会盯上英国王室呢?
若是「清教派」最大主教,想必不会下达这种命令。
但是大恶魔克伦佐又如何?
在那个不祥的异种高次元生命看来,英国不过是玩具之一,先前只是因为恰好能拿来自保才利用。既然失去了价值,那么将国家的形彻底破坏也无妨──这种思维,不愧是连神也不怕的恶魔。
「目标在哪里都没关系。我们有伟特的塔罗。无论走哪条路线,要找出来都不难。」
跑在旁边的是个看似旧时代家庭教师的女性。单眼镜配上厚质礼服的安妮·霍尼曼悄声讽刺:
「受命死守自己尸体的感觉如何呀,马瑟斯?」
「说什么蠢话。」
苏格兰式军服与厚外套随风掀起的「黄金」领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没错。
和原因在哪里没关系,这副身体是以塔罗打造也无妨。在这里的,就是世界最大魔法结社「黄金」的领袖。
如果大恶魔克伦佐是以完美的形式记录马瑟斯……
那么,他就该是个能将大恶魔克伦佐踩在脚下使唤的马瑟斯。
「……枷锁解开了。这个世界没有完美也没有绝对。三三三,扩散。既然是不需理由就妨害世界结合的绝对恶、相对于人类文明的自然分解化身,会明白也是理所当然的。」
也因为如此──
此时不能让克伦佐多管闲事,这会毁掉马瑟斯准备的东西,因此要死守,不能让任何人碰到爱丁堡城里能用来当成命令中继器的尸体。不管会带来危险的存在是什么,都要收拾掉。
即使……
无论理由为何,终究是制作来保护英国的他们,必须杀掉这个国家的元首也一样。
「遵照我国的传统吧。」
实际上……
决定下得非常乾脆。
「要开始猎狐喽。」
5
许多马车形成队列,离开白金汉宫北上。
尽管是由四匹马拉车,却因为很大的遮雨篷伸得比车夫席还要前面,远远看去或许会像连起来的列车。
在车队其中一辆里,英国女王伊莉莎以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
「……也拿把剑给我。我不挑,量产的铁剑就好。克劳利灾害?未确认的魔法结社?谁管它。我会为了大家在伦敦战斗到底……」
「拘束布○五号到六十号废弃!赶快补充,以三和四的公因数为轴重新把整个绑好!在我们的陛下将全部扯断大闹一场之前,快!」
实在不像在对待一位已经踏入年长者范围的女性。猛兽。说不定接连用宽丝绢绑住她双手双脚的亲信们会被拖著跑。
坐在对面傻眼叹气的,是以黑发和单眼镜为特徵的第一公主莉梅亚。这位根本上不信任别人的公主表示:
「讨厌啦母亲大人。不管理由是什么,只要您倒下,国内的大家就会陷入停也停不了的泥沼状态,您连这个前提都不明白吗?您做的事跟为了救一个人而逼死全体国民是一样的意思喔。」
「……可是──」
一脸忧郁望向窗外的,则是第三公主薇莉安。
「我觉得我能体会。就算发布一般的避难指示,在混乱之下也只会造成大塞车。虽然明白这点,但是什么都没做就离开首都又……」
「唉呀,你染上凯莉莎的战争病了吗?」
「呜。」
原本比较擅长这种事的第二公主凯莉莎,依然被关在「处刑塔(伦敦塔)」。这么做比较接近古代王公贵族的政治性人质。没有全员撤退,还留了一个人,所以放心,照理说不可能把王族留在真的很危险的地方才对吧──具有这样的意义。
「克劳利灾害和埃及神话,这回又是尚未确认的大规模魔法结社……状况完全脱离我们的掌控。不管是赢是输,如果情报不足还持续硬上,无疑会导致周遭牺牲惨重。」
即使埃及记号与魔法结社打倒了外敌克劳利灾害,第一公主莉梅亚也不会在此时轻易地表示赞赏,她没有那么天真。连「王室派」也不知道的战力出现在棋盘上,代表英国内部确实有失控的部队,更别说魔法结社原本就是该遭到排斥的犯罪集团。即使黑帮在丧尸恐慌中保护了市民,莉梅亚也不会将他们当成国民英雄。
没有登录的武力全都该视为国家之敌。
这种无法控制的火力愈是强大,牵连到人民的风险就愈大。
「更何况英国的核心『王室派』离开伦敦,有助于保护想逃也逃不了的人们喔。虽然目前已经确认英国国内有复数威胁,然而无论是攻是守,他们应该都是将我们当成中心考量。只要转移阵地,就能引开无差别攻击的矛头,你应该也明白吧?」
在伦敦战斗,就会造成伦敦的损害。
无论是为破坏而战还是为拯救而战,结果都不会改变。
话虽如此,不过并非把苏格兰地区拖下水也无妨。
「赛车。」
「喀锵!」的沉重金属声响起。
第一公主莉梅亚扛起了若要称之为杖,结构实在太过复杂的「某样东西」。
「这么一来,无礼之徒就没办法组成一个集团。只要放下钓饵进行长距离移动,他们就会直接因为各自的战力差而拉开间距,变得容易击破。苏格兰是暂时的目标地点,不过理想状况是在抵达之前就将敌人全灭。距离境界线概算四百公里,爱丁堡城再一百公里,我们只要在这段期间拉开距离射击就好。同时也能减少无从避免的集团战密度,构筑能够以各个击破分胜负的超长战线。」
她们并非什么都没想。
国难当前,「王室派」不可能只是漫无目的地逃窜。
(……可是……)
尽管怀抱这种念头……
第三公主依然忧心地这么想。
(如果没办法彻底打倒对方,战火就会延烧到苏格兰……)
6
伊西丝·乌拉尼亚别馆。离开看似随处可见的伦敦公寓后,亚雷斯塔·克劳利采取的行动极为单纯。
突然──
斗蓬不自然地掀起,差不多有四个五百毫升保特瓶大小的微型喷射引擎从中窜出。
「啊……?」
上条当麻傻傻地在旁看著这一幕。
那家伙浮在夜空中。刺猬头盯著不想看的魔法师白内裤好一会儿,这才大梦初醒似的提出疑问:
「慢著,你打算用那个追赶马瑟斯?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不要跟丢他比较重要。在科技已经解放的当下,继续隐藏手里的牌也没意义。从这里到苏格兰直线距离大概四百公里。纯看数字似乎很远,不过搭车只需要几小时。你们自己弄个交通工具从后面跟上来。」
不肯帮忙。
咻──!!!银色少女以自备的微型喷射引擎划破夜空而去,上条根本无能为力。尽管听起来像是个笑话,不过被人家丢下他也没辙。
「喂,一方通行,你要怎……」
「我哪知道啊,随他去啦。」
「反方向?呃,那个~你回头要去哪里啊!」
上条连忙大喊,却看见第一名挥了挥手,往脖子上的项圈一按。随著沉重的「咚!」一声,他跳上某栋大楼的屋顶,离开了上条的视野,看起来真的显然没打算追赶马瑟斯与亚雷斯塔。
飞不起来错了吗?
孤单无依的上条当麻不由得颤抖著嘀咕。
外国的夜晚超寂寞。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周围都是些没什么特别理由就完全没有协调性的自我中心笨蛋啊!」
「就我看来,无论带来的结果如何,以自我本位这点而言,如果让你说三道四可就真的完蛋了,人类。」
「……」
「?」
「……有人在,还有人在。我还有你啊欧提努斯哇~!」
「不要啊给我放手就算『理解者』寂寞也不要在这种有谁看都不知道的户外抓著人家──!??」
7
「哇…………」
滨面仕上不禁赞叹。
情况危险,他们因此换了个地点。之所以选择把车停在桥下,大概还是避开卫星的习惯使然吧。
于是──
在偷来的四轮传动车里,把滨面也算进去后多达五人。由于实在有点闷,他到外头喘口气,爬到藏车的桥上看看,结果撞见了这一幕。
他在深夜的伦敦见到怪东西──四匹马拉的马车。而且似乎不是观光景点那种让旅客搭乘的表演。两路纵队共十组,合计二十辆马车。虽说是四匹马,不过很大的遮雨篷一直延伸到车夫席前方,所以远远看去整体宛如一辆豪华的卧铺特快车,还有守卫整支车队的骑兵队跟著。
话虽如此,也和待在狭窄步道上的人没什么关系。
滨面在一旁目送夸张车队通过后,这才后悔没拍张照片留念。不过,反正他为了防止追踪关掉手机电源,也没办法立刻开启拍照APP。
就在这时──
裤子口袋传出微小的「哔啰哩啰哩」电子音。
照理说电源已经关掉了。
(喂,开玩笑的吧,居然重新启动?笨蛋,这可不得了啊,搞不好我的位置从头到尾都泄漏出去了耶!)
他连忙掏出手机一看,画面上显示出眼熟的讯息。
「什么?安内莉?」
本体微微震动。
看起来像是在点头。
「……该不会是你硬撬开的吧?」
这回是沉默。
然而好像也没有否定的意思。
居然连尴尬功能都有,还真是不得了的程式。
安内莉原本是「龙骑士」这个附带特殊防护服的超音速大型机车上的支援AI。机车本身虽然已经在搭救芙蕾梅亚·塞维伦时全毁,不过程式留存到现在。与A·O·弗兰西斯卡战斗时,它在处理器服──也就是呈现人型装束模样的「书库(Bank)」──的运用上,帮了大忙。
……话虽如此,不过照理说在统括理事长封印学园都市的科技时,安内莉应该已经跟著停摆才对呀……?
(既然能像这样活动,代表整个城市已经解锁???)
可是,机能封印不是为了防止……萝拉?大恶魔克伦佐?总之就是那个搞不太清楚是谁的「黑幕」拿去恶用吗?若要这么质疑,那么莉莉丝姑且不论,真要说起来并未彻底相信亚雷斯塔的滨面根本无从明白统括理事长有什么盘算……但是他依旧有这种念头──那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夸张的话题先摆到后面吧……总之帮了大忙。你在这支手机里面?对这个乱七八糟的状况掌握多少?无论如何我都需要你的支援,老实说这完全超出我一个人能应付的范围啦。」
手机再度震动回应。
异常亲切也是安内莉的特徵。
滨面拿著手机回到桥下的四轮传动车,后座的狄翁·弗琼正被两个「魔神」夹在中间玩弄。
「哼哈哈乖乖全部招出来,这样的话就给你个痛快~!」
「居然觉得身为『黄金』精锐的本小姐狄翁·弗琼会输给这种卑劣伎俩,别小看我,咿!」
「好好好。搔痒,已经三十秒了。」
「噗哈、哇哈哈!我、我才不嘿这样就屈、哇哈、呀哈哈哈!」
……里头满是问「你们在干什么啊?」就输了的味道。在远处看时就觉得这辆车好像摇得很愉快,里面居然变成这副德行,只能说光是女孩子的甜美吐息就让车窗起雾实在太疯狂了。将女友一个人留在这种恶劣环境的滨面仕上以人类来说该严重扣分。
「你们在做什么?」
「啊,泷壶,住手!」
「可是滨面,这人刚刚救了你,不能弃她于不顾。」
……她救的是泷壶你啊──不良少年这么认为。好啦,真相到底是哪边?
用搔痒地狱烂熟篇招待完客人的娘娘以一副「我在打发时间」的表情老实回答:
「嗯~这是在盘问笔记魔狄翁·弗琼一边扭动一边用手指在手掌上划什么。」
「这种事就别管人家了啦!」
滨面忍不住从驾驶座上转头。然而这不是个好选择,现在正巧是不能和别人四目相接的时候。
或许是感受到目光而趾高气扬了起来,笑得浑身乱颤的红发少女顿时洋洋得意。
「啊哈哈哈呵……呼、呼,别小看我狄翁·弗琼。执笔魔导书、替超自然杂志写稿,就连通信、远距教学、演讲也不例外!不受老派做法束缚多方活跃迷倒众生的美少女灵媒就是本小姐我──呼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特地让人家翻译后却感到非常失望。该说实在不怎么羡慕,或是该说感觉不怎么值得自豪?要是说谎会让鼻子伸长还比较好,滨面心想。之所以会有种微妙的沉闷气氛,大概是因为种种活动和影片共享网站与社群网路等新科技脱节有关吧。
「呵,是不是抵挡不住本小姐惊人的魅力呀?狄翁·弗琼是个求新求变现代又年轻的魔法师。不行,为了感受性高的青春期男孩著想,得抑制一下我的光彩才行。不过这也是难免,现在还能赐你跪下来当我椅子的权利噗哈~!」
「她说自己对男孩子泡过澡的水很感兴趣喔,少年☆」
「……你是不是翻译得有点随便?语句的长度明显不对劲啊!喂,我在问你啊!」
这时──
怪事发生,原先非常亢奋的软蓬蓬礼服少女突然僵住。接著,弗琼不知为何瞪大双眼盯著滨面。
「姊……」
不,严格说来是盯著不良少年的手机。
穿著软蓬蓬礼服的魔法师以一副不由自主的模样呢喃:
「……姊、姊姊……???」
劲爆发言。
虽然滨面无从知悉,不过追根究柢,安内莉在开发时,其实是当成问答型思考辅助式人工智慧(Reading Thoth 78)……也就是米娜·马瑟斯的民间普及用降规版。
而米娜·马瑟斯为什么会是米娜·马瑟斯呢?
进一步来说,人家称她为黑猫魔女的理由是什么?
「你、你为什么会在那种小盒子里……固定形体的初期操作出了什么错吗……?不,真要说起来也不太对劲,方法和我们不一样?」
不知为何发起抖的狄翁·弗琼,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一些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安内莉则是彻底沉默。
毫无反应。
感觉有种电梯内的尴尬气氛。光是这样就吓得软蓬蓬礼服魔法师夸张地跳起来,头连著白色花饰撞上四轮传动车的天花板,同时她慌张地说道:
「慢著先等等不要『爪痕』!我什么都做只要协助这位先生就好了吧咿──我和姊姊交情这么好不是吗背上满满都是猛兽的抓痕可不是开玩笑的真要说起来老虎尺寸的黑猫还叫做猫吗根本就是猫科的老虎吧!」
「? ???」
看见滨面满脸都是疑惑,后座的娘娘大笑著解释:
「狄翁·弗琼原本是在米娜·马瑟斯『亲切地』关照之下才入团的。不过因为结社内部的地盘之争,导致她遭受相当于老师的米娜·马瑟斯用魔法猛攻啊,少年。像是住家周围满满黑猫、背上在不知不觉间被肉食猛兽的爪子划出很大的伤口,还有看起来像老虎的黑猫幻影在眼前晃动哟?」
尽管听了这些,但对于搞不清楚状况的滨面仕上来说,连米娜·马瑟斯是什么人都不太清楚,只有「好像是穿著西洋丧服照顾莉莉丝而且胸部很大的人」这种印象。更别说安内莉这个程式和她有何关系,这种事更加遥不可及。
总而言之,安内莉似乎成了会引起不必要心灵创伤的存在。
既然如此,就得将她收回口袋里──绅士滨面这么想。
咚──!!!
一阵比暴雨还沉重且近似振动的连续巨响突然从头上传来。起初滨面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之先缩起了脖子,接著他才总算想到自己躲在桥下。
「怎、怎么啦?头顶上到底发生什么事……!」
照理说就算是大卡车或油罐车开过去也不会有那种声音,这种地鸣宛如夜间俱乐部酒吧或体育馆里观众一起跺脚。声音虽然很快就离开,心中由来不明的浮游感却始终没有消失。因为明明出现了异状,却没人告诉自己该不该害怕。
通过这座桥。
也就表示在追赶刚刚那些马车……应该可以这么看吧?
两位「魔神」嘻嘻笑,红发的狄翁·弗琼则是铁青著脸仰望狭窄的天花板。
「马瑟斯大人,还有大家……」
在场所有人都看向她。软蓬蓬礼服似乎也突然惊觉,连忙用双手掩住自己的小嘴并摇摇头。
对方是恩人。
不能乱来。不行喔,绝对不可以。
「我不说我不说!即使已经分道扬镳,我一样是世界最大魔法结社『黄金』的一员,不能给大家添麻……」
于是奈芙徒丝架住目标,叫出安内莉的滨面则把手机按在抵抗的少女脸上。
8
御坂美琴和食蜂操祈也摔进了伦敦市街。
尽管没有直接像流星般撞上地面,却为了削弱著陆时的伤害而把入射角设定得很大,导致相对地飘得很远。从英文路牌看来,这里比樱草丘还要北边,几乎已经冲到外伦敦了。
然后,学园都市第五名「心理掌握(Mental Out)」面临重大危机。
「好好好好冷冷冷冷怎么回事啊吐出来的气是白色耶这么说来现在不是十二月吗在冬天的伦敦穿泳装是白痴吗真的会死啊我的人生就为了无关紧要的事展开一进一退的攻防力耶御坂同学!」
「……嗯~果然和火箭推进器比起来,还是可动式的接头好。轴承吗?这东西能不能把其他武装甩头部分的零件拔下来代用啊?不过没演练过直接上还是很可怕耶……」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御坂同学!」
两人好像活在不一样的世界。
女王脸色铁青搂著自己的肩膀,夹紧大腿不停发抖,一副难以置信的眼神。
「那、那种只要集中在一件事情上就会看不见周围的类型,居然会在这种时候超越人体的极限力……?」
「……」
「不对或许单纯只是笨蛋不会感冒之类的法则生效而
「我听到喽食蜂。」
而且只要美琴这边不主动敞开心扉,那么食蜂操祈的「心理掌握」就没办法操纵第三名的精神。
她应该早点发现的。物理最强的世纪末已经到来。
「NO慢著御坂同学!这种把人家的腰当成米俵抱住的姿势,该不会,等一下,难道这是传说中的……啊──!屁股!有人在这种严寒的十二月打已经冰透的屁股吗!」
「我认为你这种无药可救的个性就是因为被宠坏了,不从源头治疗不行。」
「突然冒出个不得了的判断让人很头痛耶。这种有如花椰菜卷毛老妈子的感觉我该怎么应对才好……」
「现在加量百分之二十但是不加价,正划算喔。」
「啊──!」
啪啪啪啪!拍打棉被般的宏亮声响一时之间响遍伦敦街头巷尾。名门常盘台国中的大小姐逃不掉处罚,只能用双手遮住通红的脸。
总算获释。
泳装女王食蜂操祈因为觉得丢脸而身体发烫。但如果要永远靠这种方式取暖,她的心灵应该会先死亡。
真要说起来,御坂美琴为什么能在十二月的伦敦显得一如往常呢?
虽说是布料较多的连身型,但她穿的照理说一样是泳装。
「……不,不能停止思考食蜂操祈,一定有什么机关才对。没错就是这样记得御坂同学是不是喊过能用微波保温还是什么的呀?」
「啧,穿帮了吗?」
「全电化热水袋少女御坂同学稍微分点幸福来吧?」
「不要抱著我──!!!你啊,一紧张起来就会变得毫无顾忌耶,感觉到了无人岛会马上把衣服脱掉赤裸著点狼烟。」
(插图009)
「能干的女王表现出隐藏的小弱点会让魅力激增喔☆就像特地在西瓜上撒盐一样。」
「揍你喔混蛋。真要说起来啊,你明明就有操纵人类体内液体控制心理状态的汁能力吧?不能用那招想办法保暖吗?」
「你再说什么汁的我就来场壮观的跳舞表演喔?第三名的脑内防御怎样我才不管,全都是因为你乱来才害得我面临生命危险导致很多东西都乱了套差点觉醒你可别忘记啊御坂同学~!」
无论如何,在对A.A.A.飞行能力存疑的状态下不能轻率行动,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和器材搏斗。如此一来,理所当然的食衣住就变得非常重要。
「不过嘛,最后一下是当成『保险』,照那样爸爸要逃走应该绰绰有余就是了……」
「虽然是很感人的亲情不过这话题和已经嘴唇发青的我其实没什么关系力对吧?顺带一问御坂同学身上有多少钱?」
「干嘛问这个?」
食蜂操祈以颤抖的手指指向街道一角,那里摆著一排自动贩卖机。除了温热饮品和咸面包之外,连伞和雨衣之类的雨具也有卖。
「喔喔,不愧是潮湿多雨的城市伦敦,该有的还是会有嘛。」
「没鱼虾也好。先不管一堆添加物和防腐剂的食物类,雨衣绝对要买!不过我啊~是只带卡不用现金的上流社会女孩所以这种时候非~常困扰耶制造厂商好像是地方性公司所以没对应电子货币~拜托了御坂同学弄张皱巴巴的钞票来!」
食蜂操祈,终于成了一个(在深夜的荒凉街道上装备著泳衣)含泪哀求同学伸出援手的少女。
于是贵族的游戏开始了。
「真悲哀呀,食蜂操祈。没办法用微波温暖身子,连应急的雨衣都买不起,是不是平常坏事做多了呀?」
「咿──小的充其量不过是离颁奖台非常遥远的第五名,您则是光荣的第三名啊~」
「嗯~再加把劲。」
「汪汪。咦,等等,照相?」
面对在眼前「啪」一声炸裂的手机闪光灯,泳装少女食蜂操祈仓促间只能将右手手掌打横遮住眼睛。不过美琴当然没有残忍到会让人家冻僵,何况第五名也是名门常盘台国中的千金小姐,脑袋货真价实。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人,不过还是希望她能在A.A.A.的复原作业上帮到忙,所以美琴不打算在这里让食蜂出局。
只不过……
「(……感觉买雨衣给这家伙的瞬间就会翻脸不认人。要不要先拿附近的纸箱或报纸撑过去,等到她饿得差不多了再买给她呢?惜福很重要对吧,嘀嘀咕咕……)」
「大小姐您是不是将非常高层次的选项摆在桌上挑选啦?我我我我差不多真的到极限力喽颤抖已经开始晃到身体的中心喽!我什么都做要捶背也行鞋子也会擦得亮晶晶所以求求您御坂大明神!」
连火柴都没有(还穿著泳衣)的少女就很多方面来说都已经到极限,只为了个比厚塑胶布好上那么一点点的生活用品就搞成现在这副德行。
「?马……???」
所以──
浑身发抖的金发少女起先还以为是幻觉之类的东西。
尽管在陷入混乱的伦敦,就算动物园有很多东西逃跑也不足为奇,然而似乎并非这么回事。身强体壮的马匹配戴著缰绳与马鞍,况且骑在上头的还是一位身穿银铠甲与罩衫的女性骑士。如果有眼光的女王陛下没看错,这并不像那种擅自靠近观光客拍照后要小费的找麻烦表演,或许真的是把守白金汉宫的卫兵还是什么的。
而问题不在那里。
另一人。有如自行车双载一样,某个刺猬头少年跨坐在后。
「呜呼呼在这里重逢也是种缘分。来趟美好的旅程吧,骑士大人!」
「开什么玩笑啊!逮到弱点让我不能违抗就随心所欲下命令……知不知羞耻啊,你这样还算是个男人吗?」
悠哉的马蹄声从右边流向左边。
对方似乎没注意到她们两个。
然后有些字眼令人在意。
「逮到……弱点……?」
「……她说『随心所欲』???」
女性骑士很贴心地说日语,以金发碧眼的伦敦居民来说并不自然,说不定这也明白显示出她和刺猬头大笨蛋之间的上下关系。
A.A.A.的飞行能力有问题。
即使拿其他零件代替,也得花上很多时间作业。
美琴与食蜂脑中重新浮现前提。
「「谁管他!那家伙跑来伦敦干什么啊!」」
火箭引擎的巨响撼动深夜的伦敦。
嘎洽嘎洽嘎洽!金属之间复杂咬合的诡异声响接连不断,外型如同有翼恶魔的飞行机械转眼间就把复数火箭推进器甩到后头,变成凶恶至极的大型机车。虽说有悬浮的辅助脚在,外型依旧太过凶恶。
这玩意儿大概不会把偶尔出现在综艺节目或教育节目上的海外赛车放在眼里吧。它是硬把喷射战斗机与火箭的引擎装到既有的汽机车上头,于直线道路冲刺的直线竞速机械。
能不能飞不重要。
追不追得上才是问题。
这里可没有安全帽之类的乖乖牌装备。美琴将从自动贩卖机那里弄来的半透明雨衣整团扔给食蜂,自己披上一样的东西,奋力跳上怪物机车。
「上车,汁能力!我要揍他一拳!」
「OK御坂同学,御寒用具到手所以完美女王复活啦……还有记得把我算进去喔?」
轰!!!机械挥洒起凶暴的震动。
此时,握住龙头的美琴皱眉。
由于那个照理说已经顺势跨上超大型两轮的运动白痴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扭动,美琴于是透过后照镜投以疑惑的目光,不过可能是因为那家伙把脸埋进别人后颈的雨衣兜帽里吧,看不见她的表情。
「怎样啦,你一直不安分耶!」
「不,呃……这个比预期的还要……讨厌,震动有点……」
「…………………………………………………………………………………………你老是要跟班叫车,该不会是因为体质敏感到拿自行车的坐垫没辙吧?」
没有回应。
满脸通红的人认真地保持沉默,将真相埋葬在黑暗之中。
美琴轻咳一声。
「算了,再怎么说也不可能这样吧。」
「……啊,等等,御坂同学可以的话那个麻烦你安全驾
「那就没差了,也不能一直打混。要飙喽!!!」
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在说是追逐却没有明确目的地的情况下,钢铁打造的怪物机车于深夜的伦敦撒野,替次世代牛仔竞技拉开序幕。
9
其实──
上条当麻坐在女性骑士后面也是有理由的。
时间稍微倒转一点。
当然,无论如何都得阻止打算袭击「王室派」车队的马瑟斯等人,不过上条只是个连自行车都没有的高中生。亚雷斯塔以小巧可爱的喷射引擎飞上天,一方通行连引擎都不需要,自己跳去别处了。在落单的上条看来,到了时速超过一百公里的世界,如果不想办法弄个优良的交通工具根本没得谈。
该做的事只有一件。
「好,那就去巴著『有交通工具的人』吧,就算当跟班也没关系!」
「讲好听点是羁绊的力量,不过你有时候真的差劲透顶呢,人类。」
对于没有驾照的高中生来说,汽机车都是这种感觉。双亲也好大众运输也罢,基本上他只会搭人家的车。
他已经知道似乎有好几个熟人就在伦敦。蕾莎和柏德蔚两人骑一辆速克达,拜托奥索拉和雅妮丝她们似乎也不坏。还有雪莉与欧莉安娜,她们好歹其中一个人该有车吧。
于是──
从大楼角落打量状况的上条当麻在水泥丛林里找到了稚龄小鹿。
「我记得,这不是应该已经去泰晤士河附近避难的骑士小姐吗???」
「已经振作起来啦?意外地快呢。」
「怎么好像骑在马上看地图?话说,她是不是歪著头啊?一脸困扰地把地图转来转去耶。这里不是她的地盘吗……???」
「以一般巡逻来说,她看起来并不像走在连接据点的路线上。而且听说『王室派』要前往苏格兰对吧?会不会是发布了护卫用的召集令?」
「她好像快哭出来了耶?」
「……这个嘛,在联络疏失或混战的情况下,会有一定数量的士兵没办法会合而到处乱晃。不过还真让人头痛呢,她完全就是个笨蛋。」
无论如何,这么一来施与受的关系应该能成立。上条等人要找打算袭击「王室派」车队的马瑟斯,如果能带路,说不定她愿意让别人上马。至于知识部分,笨字写在脸上的上条当然从一开始就完全打算靠欧提努斯。
刺猬头能做的,顶多就是像个只靠日语游世界的大妈,表演地狱级的交涉技巧。
「呀呵~!碰上麻烦了吗,小姐?如果不嫌弃的话,就由我上条当麻带你来一趟舒适美好的旅程……!」
话还没讲完,娇小的「理解者」与抬起头的女性骑士便同声说道:
「「笨蛋,不要随便从马的后方接近还大声嚷嚷,它可是胆小的草食动物啊!」」
砰的一声。
惨遭后腿踹飞的笨蛋整个人翻转一圈,以有点好笑的样子飞了出去。
于是──
就因为这样。
「……太大意了。可是总觉得难以接受。碰到假车祸求偿的人就是这种感觉吗?」
哒哒的马蹄声。
然而与和平的音色正好相反,强风以搭敞篷车在高速公路上奔驰的感觉肆虐,左右景色化为线条流向后方。
满口怨言的女性骑士之所以没甩开上条,就是因为对这件事过意不去。基本上她是个善良的人,照理说当然也能选择丢下人家不管。
骑马或许听起来很原始,不过钉上市内奔跑用的特殊橡胶蹄铁后,马儿的机动性足以匹敌机车。更别说这里是魔法国度英国。在培育骑乘的爱马时,也会煞费苦心动用各种术式,不会虚弱到只因为在草地上跑两千公尺就疲惫倒下。
瘫软无力的上条当麻虽然整个人倒在女性骑士身上,却还是挤出笑容这么说道:
「没……呜恶,没事的,骑士大人。呼、呼……每一件事都有它的必要。」
「这家伙为什么这么有活力啊……?明明一个不好弄出人命也不奇怪……」
「就连我这个神也不懂。」
「话又说回来,既然骑在马上,就叫那个笨蛋呼吸时配合一下!他一直打乱节奏,让亚力士很不爽!」
尽管右手一直贴在铠甲上,不过女性骑士并未因此变成裸体,看样子类似魔法的机关是在装甲内侧。
听到女骑士近似惨叫的声音,坐在后面的上条倒是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喔?这匹马叫亚力士吗?」
「不是我的马,是第二公主凯莉莎殿下托管的,她不在时由我负责照料。平常则是让亚力士在『处刑塔』的中庭散步。亚力士可是王室御用马喔,不能在这种地方跑到垮掉。所以要让呼吸配合马的动作,笨蛋!」
……话题扯到说不定比上条还要养生的马儿身上了。还有光是听到凯莉莎这个名字,刺猬头就感觉心脏缩了一下。让那个人火大确实不妙,她搞不好真的会把高傲公主的鞋跟踩在人家身上转。
反过来说,上条已经有余裕思考这种事。
明明速度已经比一般的机车还要快,却不可思议地没有搭乘尖叫系游乐设施那种脑袋一片空白的感觉。或许就和公车与计程车一样,有个人握住缰绳就能安心……尽管实际上意外该发生的时候照样会发生,到时候上条即使什么错都没犯照样会被拖下水。
「哟、呵。你说节奏、呼吸?有差那么多吗???」
「……喂你这个混蛋为什么一直用胯下顶我的腰以为别人没办法抵抗就……」
不应该去做不习惯的事。看样子似乎产生了不必要的误会,满脸通红的女性骑士出声埋怨。
「咳。更何况,虽然不是独角兽传说,但亚力士很有灵性,只亲近纯洁的少女。」
「(惊!)」
「为什么刚刚心脏用力跳了一下?慢著,你还想做什么啊?」
「……这个嘛,呃……我好像听人家说过欧美什么事都进展得很快。不过既然让这匹马认可就表示……唉呀呀,真让人惊讶,所谓的纯洁就是那个对吧……?」
「?」
刺猬头终究还是会不好意思,所以没继续问下去。
不过有教养的人脑袋里全都是这个话题。时速超过一百公里的世界已经不重要了。
欧提努斯在他耳边悄声说道:
「(……确定了。她是个处女。)」
「嘎──!!!」
上条当麻的青春期迸出怪声。
于是军马亚力士不高兴地乱晃,女性骑士连忙重新抓紧缰绳。必须应付马儿无法转头的她拋出这句话:
「怎么啦,为什么突然觉醒了?我看不到后面的样子拜托解说一下!」
「不用担心,只是单纯发作而已。哼哼,不知世事的小男孩对某个词没辙。不管防守得再怎么严密,一搬出这个词他就不得不有所反应。」
「完全搞不懂……还有那边那个小只的,你自己都说了小男孩怎么样的,为什么看见这种恶心的动作反而有种松口气的样
「还有你注意到了吗,人类?关于那个叫凯莉莎殿下的也产生了某种疑惑喔。」
「(嘎哒──!!!)」
「呜哇──!背后散发的气息好恐怖。会让亚力士感到害怕到底是怎样的觉醒法啊……!」
对于神明强行转换话题,生理排斥太过强烈导致全身颤抖的女性骑士似乎选择当成没这回事。
她拉回正题,试图甩开恐惧。
「事态中心从克劳利灾害转往名为『黄金』的魔法结社,是吧?虽然那个叫『黄金』的让人难以置信……不过正规报告管道也有些可疑的情报流窜。真是的,以牙还牙愈演愈烈也是战争的法则啊……真没想到我国居然会解放没办法控制的东西。」
「……对于事情的源头──萝拉·史都华,你怎么看?」
「没办法相信。真要说起来,大恶魔的存在本身就真假难辨。」
老实的答案。
因为无法提出物证,某方面来说这才是正常反应。
在这种情况下──
「话说回来,真的是这个方向没错吧?都已经忍耐到心灵被折磨成这样了,要是不能和『王室派』的陛下殿下们会合,就算是我也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喔。」
「这么说来,为什么女王陛下不搭飞机?她应该有非常不得了的专机才对啊。」
「别说外敌了,就连英国国内也不太安分。根本不晓得情报会从哪里泄漏的状况下,怎么能仰赖空路啊?政府专机最大的防御就在于它的隐密性。」
上条当麻「喔~」地表示赞叹,肩上的欧提努斯则是冷哼一声。
「……听你一副很了不起的口气,我倒想问为什么会落得在同一个地方转圈的下场?『王室派』是走陆路北上往苏格兰移动吧。就算伦敦市内的道路铺得像蜘蛛网一样,照理说连接城镇与城镇的干道数量还是有限才对。」
「唔。」
「就像无数的枝条集结在同一根树干上那样。只要朝著通往苏格兰的道路走,自然就能和车队会合。怎么啦,你本来是想郊游吗?」
而且理所当然的,马瑟斯等追击方的人也能轻易想到。正因如此,「王室派」才预想到各种袭击的可能,召集护卫战力。
「看到啦,是高速公路的入口。」
「……连封锁都没做吗?那样别说马瑟斯,搞不好连一般车辆都可能闯进去喔。」
专家们神情复杂地说了些什么,不过小市民上条则对于明明讲是高速公路却没有闸道感到惊讶。武装马匹就这么冲过上坡,跳进大都市里宽敞到像跑道一样的宽敞高架路。
就在这时──
后方传来某种听似火箭引擎的巨响,吓了上条一跳,不过看来对方没上高架,而是冲进了下方的道路。不知道是什么人,搞不好是迷路的乡巴佬。
另一方面,女性骑士啧了一声。
好像和被声响吓到的上条抱住她无关。
「后面不重要,别管它。『王室派』的各位比较重要,既然迟了就只能追上去!看样子在这边等也没办法会合!」
「你为什么会知道?」
「路上到处都是马粪。光是四匹马拉的车应该就超过二十辆。」
「……」
「那、那种充满遗憾的沉默是怎样啊!它们是动物所以难免吧?」
不该大吵大闹的。
害得他们慢了一步才发现。
马脚差点踩到倒在高速公路上的障碍物。
那是人类。
某人被甩到路面上,就这么倒地不起。
「呜哇!」
女性骑士大叫一声,慌慌张张地拉紧缰绳。千钧一发,在最后一刻避开。刚刚那个男孩是国中生?不,搞不好只有小学生年纪。多亏了那身宽松的修道服,就连外行人刺猬头也能勉强将他当成「关系人士」。上条也回头看并问道:
「刚刚那是谁?你认识的人吗!」
「不知道!不是『骑士派』。看样子似乎是『清教派』……」
女性骑士喊回去的同时,也点燃发烟筒让它喷出烟火般的带色火焰,并且扔向后方。大概是指挥医护兵回收人员的救难信号,或是代替警示灯避免后来的或自己人踩到。
但是──
听到这句话,上条脸色一沉。虽然说不至于到「如果是敌人就没差」的地步,但是这么一来「黄金」魔法师遭受反击倒地的可能性就消失了。倒地的是「王室派」,以及他们所保护的车队。
「开始了……」
上条这么咕哝:
「那边也开战了。」
10
滨面在桥下的车里听了解释,一脸纳闷。
「呃……塔罗牌???」
「是…………」
大概因为非常害怕安内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狄翁·弗琼总算老实招来,然而滨面则是「咦?听到这些又能怎样?」的反应。名侦探自信满满地说明密室诡计,周围却都是笨蛋的时候,画面大概就是这么蠢吧。
「泷、泷、泷壶小姐?」
「没关系滨面,我也听不懂。也许是某种暗喻或代号。」
并非孤单一人真是太美好了──虽然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不过全身绷带和迷你旗袍对弗琼毫不留情。
太强或许也会造成问题。
尽管说的是英语,不过有没有恶意从语调就能明白。
「没有很难喔,只是说明不足而已。」
「这个嘛……喂,听呒啦,听到人家哇啦哇啦地讲也只会傻掉吧!」
咿!似乎是万国共通。
就算泷壶不翻译,滨面一样明白,恩人狄翁·弗琼似乎很为难。
「不要这样啦,弗琼是我们的恩人耶。话说,既然整体来说你们是要搞得天下大乱,代表你们其实很厉害喽,弗琼?」
语无伦次到绝对不能翻成英语。
至于软蓬蓬礼服则是单手把肩上的白头纱拨到一旁,得意忘形起来。
「哼,呵呵。没错,我就是狄翁·弗琼,虽然搬出什么『魔神』之类的犯规招还是埃及神格这种最糟糕的对手害得我都要哭出来了再加上致命的姊姊冲击让我根本束手无策但是重点不在这里。没错我很厉害喔只是周围的特别怪给我放尊重一点弄清楚我的价值这么一来本小姐就会赐予你擦鞋捶背提行李等各种让本小姐使唤的权利哇哈哈哈哈哈──!」
「少年……记得自己处理掉喔?」
「慢著这件事把话从头翻到尾的你也有一半责任吧!」
总而言之……
当事者软蓬蓬礼服在后座说道:
「到头来,我们不过是大恶魔克伦佐准备的防卫装置之一。虽然马瑟斯大人好像打算一有机会就建构能摆脱这种状态,自由在世界上往来的方法,毕竟他擅长翻译魔导书。」
「『马瑟斯』?」
「我们『黄金』的老大……如果这么说,自认两大首领之一的维斯考特是不是很可怜啊?」
这里的重点在于滨面仕上没能赶到西敏寺的墓地。换言之,马瑟斯是个怎样的人、「黄金」是怎样的组织,他完全无法想像。
因此,驾驶座的他这么想。
(……嗯。虽然搞不太清楚,不过那个叫克伦佐的是追杀莉莉丝的坏蛋吧?既然这样,能不能合作呢?)
狂妄自大也该有个限度。
不过,如果什么因果都没有,或许会演变成这样。
当然,从一百年前开始,这个选项就不可能成真。
「那么,那个……苏格兰地区?去那边就能见到那个叫马瑟斯的吗?」
「滨面,苏格兰不会很远吗?」
「我又不懂地理。」
「往北走喽。英国的长度大概有日本群岛的一半左右喔。」
「那么远~?可是就这样待著也没用,找个地方加油之后赶快去找那个叫马瑟斯的问话吧。」
后座夹在「魔神」中间的狄翁·弗琼大吃一惊。从那个暴露狂窃笑著咬耳朵看来,她们大概又成了豪华的双向翻译……虽然有没有真的好好翻译让人十分怀疑。
总而言之,眼眶含泪连白色头纱都顾不得的狄翁·弗琼,慌张地挥舞双手双脚大叫:
「好快!发展太快了啦!话说你这股冲劲到底是哪来的啊?你忘记自己刚刚才被创设期的维斯考特和安妮瞬杀倒地吗?还想拿天下无敌的马瑟斯大人怎样啊?」
「哇哈哈哈哈!这个少年的脑袋八成二十四小时都在开宴会吧……原来如此,话又说回来,这就是旁观者的视角吗?不会因为廉价的感情值就冲昏头,有趣的意见接二连三地冒出来耶☆」
「上条当麻和一方通行这回八成不行吧。和一开始讲的一样,他们距离太近了。」
后座的娘娘与奈芙徒丝意味深长地相视而笑。
气氛不一样──因为「弱小」,滨面对于这种东西也很敏锐。气氛逐渐改变。感觉开端是方才的马车大军。刺骨的死亡气息远去,伦敦街道慢慢恢复平常的深夜寂静。它不再需要异常的亢奋状态,步向温柔的沉睡世界。
「在英国,便利商店和速食店之类的连锁商家展店情况怎么样?我偶尔会听说外国关门得早……不过完全自助式的加油站应该二十四小时都有开吧???」
「滨面,去了就知道。」
「……这、这种灵魂去谒见马瑟斯大人,你们是认真的吗?救、救了人却身陷绝境,这世界果然出了问题吧?怎怎怎怎么办今天说不定会变成我的祭日……」
如此这般,车驶离桥下,在深夜的伦敦街头奔驰。滨面发现在日本也见过的招牌,可能原本就是外资企业吧。尽管没有光亮,不过并没有拿车挡或粗炼子封锁,因此车子稍试一下就开进了自助加油站。
「喔~电子显示还活著,这台机器能动。」
「滨面,既然有自动贩卖机,就顺便买些面包和饮料吧。接下来的路似乎还很长。」
两人隔著窗户看著自动收费机这么商量过后,滨面开门下车。虽然这种无人加油站好歹也该有一名店员留守,不过人家大概在事务所里睡觉吧,或是因为碰上紧急状况而放弃工作逃走了。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
突然注意到某件事。
应该说,夜色里混了两个非~常迷你的女孩子。一个是黑色长发尾端绑成辫子的袋棍球风格少女,另一个则是轻柔金发及肩,穿著白上衣与黑迷你裙,黑色裤袜一直包到脚尖的优雅千金。两个看起来都和加油站不怎么相称。
她们在速克达旁边东摸西摸、嘀嘀咕咕。
「……哇,汽油好贵,不知不觉一公升已经超过一点三镑了耶!呜哇──!战争果然是罪恶!所以说,这里当然是平摊对不对,你应该很有钱吧,大户?」
「别想敲诈高贵的我,小角色。这是你的小绵羊吧,自己照顾它。」
「这个小鬼连驾驶的辛苦都不懂吗!计程车两公里就要收十镑喔。话说『黎明晨光』是世界最大魔法结社『黄金』的正统继承者吧?这种国际军需企业为了一个小耳环专利痛打乡下小工厂一样的做事方法是怎样?不要霸凌结社见习生好吗!」
「若是结社的司机,讲出这种话马上就会被开除。『新生之光』是吧?真要说起来,你是为了行动方便而隐藏真正实力,故意留在见习位置的吧,你可没资格批评别人。」
绝对。
……这两个好像在用英语吵架的人虽然怎么看都没到会和汽机车扯上关系的年纪,不过悲哀的是,滨面仕上也是开著偷来的车到处跑。自己心里有鬼,说起话来实在没办法大声(泣)。
滨面随便塞了些(原本放在赃车置物箱里的)皱巴巴纸币到机器里。
除了等待沉重的液体在管子内奔走之外,无事可做。
此时,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他了。
其中金发及肩的少女一脸狐疑地看向滨面,随即用流畅的日语对他搭话:
「嗯?我还在想这人很眼熟,原来是上条当麻旁边的小喽喽啊。」
「你谁啊?我才不认识什么不是巨乳的人。」
惨遭不留情巴掌命中的滨面仕上当场飞了出去。
「这种痛楚,是柏、柏什么小姐?」
「真可惜。看来这台蠢机器需要多揍几下。」
「好痛!笨蛋、痛痛痛踩的时候要更重视余韵~那不叫奖励只是一般的暴力──请等一下娇小的女王陛下这是怎么回事啊──!」
「糟糕,揍过头让指针偏往奇怪的方向了吗?」
奇怪,对小不点和雨天弃猫超温柔的不良少年滨面仕上,应该已经透过满口喵喵叫的芙蕾梅亚·塞维伦学会怎么应付这种小鬼头才对。然而之前的逻辑完全派不上用场。为什么?没错,该怎么讲呢,这个金发女虽然看起来是小鬼,不过根源的部分更像个老太婆啊!
「这样啊,不是因为平胸才没反应,你这个装年轻的老太婆噗喔呼恶!」
「下次我就把鞋尖塞进你的屁股喔,蠢才。还有,那辆车里到底装了什么……?」
「噗哈!」
这时,某人一副终于受不了的样子滚出车外。由于左右被「魔神」卡著,她似乎是开了后面放行李的门。软蓬蓬礼服少女连要站起来都忘了,慌慌张张地哀求滨面。
「慢著──!不要没预约就拜访马瑟斯大人,还是再想想吧!讨厌啦那个人暴躁易怒又开不起玩笑要是马上搬出惩罚自己人用的『苍蝇王』你要怎么办啊会死耶──!」
她好像在讲些什么,但是满口英语人家也听不懂。应该说,就连加油站收费机上头的显示,滨面也不确定哪个是汽油、哪个是柴油,打算问泷壶。不得已的他只好看向通日语的金发少女。
「对了,有麻烦时就找柏什么小妹妹!喂,不好意思,你能不能解释一下弗琼她讲什么啊?」
「…………………………………………………………………………………」
于是──
不晓得为什么,金发迷你女王陛下与小恶魔系袋棍球少女(?)盯著软蓬蓬礼服僵住不动。她们睁大了眼睛,愣在原地。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根本没回应滨面的问题。
娇小的金发少女全身颤抖,好不容易才用几乎比假音还要高的声调这么呢喃:
「居、居然是……狄翁……弗、琼……???」
一会儿后……
刚才满是眼泪鼻水的脸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坐在四轮传动车引擎盖上的狄翁·弗琼优雅地跷起裹在华丽色彩裤袜里的纤足,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插图010)
「原来如此,这就是『黄金』的后裔啊,真是可爱。呵呵,亲眼目睹原版『黄金』的感觉怎么样呀很光荣对吧心里小鹿乱撞对吧哈哈我准你们当成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回忆没错哭哭啼啼不是我的风格这才是爱与光荣的魔法师狄翁·弗琼华丽的一天啊──!」
就类似艺人在街上被支持者围住……吧?
不,话又说回来。
金发少女与袋棍球少女瞄了滨面一眼后,不知为何垂下头,面色阴暗。应该说仔细一看,她们咬住嘴唇,眼角甚至泛出泪水。
「(……这、这种货色就是世界最大魔法结社『黄金』的原版?这么一来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一直老老实实地研究直到现在啊?不──!我不想下『全都是浪费时间』这样的结论啊哈哈哈哈哈──!)」
「(……是、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啊?是吧?不,技术无罪应该说我很清楚技术必须和发明者本人的意识人格分开来看但我也是会受到打击的啊!)」
感觉不太一样。
宛如「特地到会场观赏综合格斗技比赛,却发现和大魄力的电视画面不同,选手的身高远比想像中矮小」一样的表情……
金发少女刻意地反覆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并且说道:
「话说回来,刚刚是不是提到马瑟斯?」
「嗯?没看到本人喔。我也只从弗琼那里听了一半而已。」
「喂弗琼!总不会连创立者马瑟斯也是『这种样子』吧!点头或摇头,这件事非常重要,视情况我有可能要直接躺在这里!」
「咦~怎么啦怎么啦要写信吗?还是委托增删魔导书内容啊~呜恶恶恶不要那样呜抓著人家衣领呜噗噗猛摇呜恶我感觉非常不舒服……」
力气意外地大的女王陛下。
但是还太嫩,经验不足。看样子这位接受英国教育的千金小姐还不明白处罚与奖励该怎么拿捏。应该说软蓬蓬礼服已经脸色发青了,滨面于是连忙制止,他不想看见女孩子口吐白沫。
「唉呀,放过她啦,不是巨乳的人。那样狄翁·弗琼很可怜吧!」
「啰嗦胸部这种东西我也有啦!你是狄翁·弗琼的什么人啊?」
「你问是什么人……」
这么说来,为什么她解救滨面等人以后还跟著啊?
由于周遭都是些程度突破天际的怪胎(其实泷壶和安内莉也算在里面),老实说弗琼这种温度感实在帮了大忙,让滨面相当感激。
「呃,要算什么啊???这么说来我为什么会和这人一起行动?」
「咿!」
「啊~不能这样甩掉人家啦,就算语言不通,表情气氛之类的还是能传达许多讯息喔~要是班长弗琼哭出来该怎么办啊……还有那种尺寸啊,一般来说叫做误差喔你这个迷你小数点女孩嘎哈哈──!」
袋棍球少女傻眼的话音传来。
……话说回来,既然会在这种场面搞到流眼泪,代表狄翁·弗琼意外地已经和滨面、泷壶混熟了。是因为两位「魔神」扮演了所谓的黑脸吗?
可能是因为扯到胸部话题,金发少女用两个小粉拳夹住袋棍球少女的头猛钻太阳穴,同时沉声说道:
「喂,既然这样,就亲眼看看活生生的马瑟斯吧。世界的未来不重要,身为『黄金』系的一员,这是相当严重的自我认同危机。」
「……呃呃呃~唉呀,我和某个为了私欲恣意妄为的笨蛋不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爱国者,所以想把英国安全放在第一耶~」
「我要用鞋跟喔……」
「哈哈~?别小看以守备范围广出名的本小
「……踩你的家人。我这就把和你有亲戚关系的一个不漏全部扭成M。」
「先等一下你是不是讲了『拿家人当目标』这种就连在犯罪组织里也是差劲到极点的话啊?我、我才不想看见父母的性癖变扭曲……!」
吓得鸡皮疙瘩都冒出来的袋棍球少女大叫。
滨面在此时插嘴。
「那个啊,据说要去苏格兰地区喔。我还听说英国大概有日本群岛的一半长。骑速克达穿越要花多少时间啊,屁股不会坐到红肿吗?」
「……」
「……」
金发少女和袋棍球少女对看一眼。
满脸不安。
「……马瑟斯前往苏格兰就表示……啊,那边啊,那种兴趣原形毕露了吗?真符合那个自称格兰斯崔伯爵的作风啊……」
「唉,祈祷他别穿白色燕尾服戴王冠切换成王子模式吧。话说回来,既然知道目标要去哪里,不就能绕到前面吗?与其现在才硬是燃烧速克达的引擎在高速公路上狂飙,在这种三更半夜不如跳上沿路不停的货运列车……」
「蠢蛋。我可是『黎明晨光』的首领喔,自家用喷射机这种东西随时都能准备。虽然现在是战争时期所以机场手续方面会有点不安。」
「……那为什么这个盛气凌人的女人屁股到刚刚都黏在我的速克达上头害人家背负多余的重量啊给我差不多一点我真的想揍人了……」
液体通过管路的声音中断。电子显示器的数字也停住。看样子油已经加好了。
在速克达那边摆弄供油管的袋棍球少女也嘀咕起来:
「哇~看见总额后又一次让人觉得很恐怖耶。汽油真的好贵。时代果然还是电力吧,就像用梦幻能源过著对地球温柔的免费生活……」
「?」
出现奇怪的警告音。看样子一开始塞进去那些钱还不够。滨面对于既不是美元也不是欧元的英国钱币毫无实感,随手把皱巴巴的纸币塞进自动收费机。不过袋棍球少女此时悄悄地说出答案:
「每公升一点三镑,换算成今天的日圆会超过一百八十圆喔。」
听了就想吐。
11
「有看到尼克斯吗?」
「早就脱队喽,生死不明。」
前头的两路纵队,合计二十辆的马车车队「上方」。
遮雨篷伸得远比车夫席还前面加上队伍整齐划一让整体宛如列车,因此不缺踏脚处。
(……我们也是飙得相当勉强,光是能到曼彻斯特就该偷笑了吧。若从苏格兰地区的边界算起,好不容易才抵达中间点。而且爱丁堡城还要更远!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被咬上!)
穿著古典女仆装的金发女性是安茹·卡塔康贝。
以绳子牵著大号生锈圆锯代替狗儿的年轻太太则是库提雅·薇金洛德。
不用说,她们都是「清教派」实勤部队「必要之恶教会」的人。说穿了,光是英国王室的贴身护卫任务没交给「骑士派」而改由「清教派」负责,就能看出指挥系统混乱到什么地步。况且安茹和库提雅都是恶名昭彰到不能随便派往外国的实力派。但现在不是讲这种话的时候。
「不是克劳利灾害……」
什么?
那是什么?
「这么一来就是己方战力失控,或者已经渗透国内的魔法结社等危险分子?啊啊真是的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联络不上最大主教啊!」
「唉呀呀,无论是哪一种、无论发生什么事,在这种场合也只能将没得到认可的魔法战力当成敌人了,不是吗?」
可能是到了英格兰地区的大都市吧,原本在大草原上清出一块铺柏油的贴地高速公路,换成了近代的高架道路。遮蔽两侧的隔音板彼端能看见大大小小的建筑流向后方。
在这种状况下──
「以三种顶点为轴,维持『移动』的阵形。相对速度这样就好。」
「多信任同结社人员的手腕一点,不会不小心追过头的,马瑟斯。」
盯上「王室派」的人并未攀在马车的顶端或外壁上,也没有搭乘其他的军马或车辆。他们的双脚踏在柏油路上、安全岛上,偶尔踩在路牌或等间隔排列的路灯上。某人与时速一百八十公里的世界并肩而行,感觉上与其说他在奔跑,不如说是在薄薄的水膜上滑动。
铿铿铿铿。乾木柴与玻璃碰撞般的声音响起。
「冷且乾,接著冷且湿。」
于是──
高速流动的路上,让魔女外套与颈部围巾随风飘扬的人形威胁开口说道:
「『苍蝇王』。」
在这种局面,马瑟斯这位魔法师不会留手,不会因为碰上初学者就循序出招。起手就是奥义。不拘泥于「彼此等级差距」这种有成熟风范的台词,无论面对谁,都会以必杀一击打倒敌人。
「王室派」原本打算拖著敌人到处跑,趁著他们队伍散乱时个个击破,不过终究是纸上谈兵。如此一来只会被对方杀光。
锵锵喀喀喀!高速回转的刀刃削过马车顶部。库提雅脚边逞凶的生锈圆锯强行缠住盯上猎物心脏的污秽黑发,试图吃光它们。那道诅咒的本质是名字,强大魔王与目标的名字。圆锯要在黑色的黏液丝线将两者连起来之前,将诅咒连同幻想的踏角处一同咬碎。
「你该不会以为能独力挡下我马瑟斯的魔法吧?」
「呜。」
「放弃没意义的挣扎吧。克劳利灾害?联合王国?只要敢妨碍我,是谁都一样。体验被『黄金』亲手排除的喜悦,并且划下败北的结局吧。」
(即使如此……)
古典女仆咬紧牙关。
(即使如此,光是增幅车队的魔法没受到干扰导致车辆翻覆,就该庆幸了……)
这并非她们的功劳。
井然有序的马车队其中一辆,穿著蓝色礼服的第一公主坐在窗台上探出身子,扛著某样乍看下像长枪的物体。不过那东西的本质并非长枪。没有剑尖的君王之剑,卡提纳。她特地回收了危险的剑尖,装回被视为和平证明的无尖宝剑前端……显然就是用来争斗与杀戮的武器。
为了控制区区数公分的破片,以钢管和装甲板彻底巩固周围的重量级长型物体。
「失落卡提纳(Curtana Lost),展现君王恐怖一面的剑刃碎片啊,将力量交给我吧。」
「……」
「苏格兰贵族格兰斯崔伯爵?我乃联合王国全土的第一公主是也。如果你真的以贵族自称,就该对君王的血脉低头,马瑟斯!」
围巾底下传出啧声。
倘若只是「黄金」的魔法师领袖,这种车队或许三秒就能歼灭,但马瑟斯多余的那一面在此时冒了出来。虽然高地人后裔说就连有没有根据都暧昧不清,然而正因如此,马瑟斯不能无视自己主张的「设定」。如果推翻它,便代表自己招认。
莉梅亚这边也陷入僵局。
原本的预定是要尽量拖著敌人跑将他们各个击破,结果光是防止车队翻覆就已耗尽了「王室派」的体力。这样下去,会落得将「敌人」──到这个地步,用这个称呼已经没什么好犹豫的──带进苏格兰的下场。
因此,第一公主只能这么喊道:
「动手,『清教派』,不要再让我失望!」
以君王血脉的敕命从后推一把。
现在已经不能用什么唉呀呀呜呼呼之类的拖时间口吻。
年轻太太露出原本的面貌。
「他们让无罪圣者的美丽血肉死亡四散却无法抹消残留意念啊化为呼唤缠绕逼近吾人之攻击性合而为一从中使其矛头偏移令灾厄远离!」
这是在逞强。
说穿了,与马瑟斯硬碰硬时,根本不该有所期待。响亮的金属破坏声迸出,反倒是圆锯破碎飞散。损坏的零件接触高速流动的柏油,随即散发橘色火花流向后方。
「唉呀唉呀,真让人头痛呢!」
然而就算失去了搭档,库提雅依旧单手扶著脸颊,战意未衰。不,真要说起来,搭档就在她身边。咻咻咻!破风声响,粗牵绳有如一条独立的大蛇般猛烈晃动,前端有个大圈的粗绳。事到如今,已经用不著解释它是什么记号。
「绞首为残酷极刑以其痛苦羞辱罪人令群众顺从绳的本质乃拘束与解放是也众人啊自沉眠深处睁眼吧捆住那些忘却积累死亡意义的愚蠢后裔灵魂赐予执政者的屈服!」
但是马瑟斯甚至没对周围飘浮的四种象徵武器下令。
他傻眼地叹口气。
流畅的切换本身就是合作无间的证明。
紧接著,某人以摆在一般出口分歧点的冲击吸收用装水塑胶桶为踏脚处,踩上车队其中一辆的屋顶。让法官衣装般黑袍翻飞的男子乃是约翰·威廉·布罗迪·伊涅斯,脚下大概像踢踏舞鞋那样装了金属吧,「铿铿铿!」的清脆声响接连不断。
看似橘色火花的东西随著声响飞散。
不。
「十字智慧藏于阵形纹章各交叉处。变种金字塔十字彰显力之集中,令灾难远离此地前往他方!」
约翰·威廉·布罗迪·伊涅斯的火花会作用在与魔法相关的各式文字、图案、魔法阵的直线曲线交叉处──也就是十字上头。加尔瓦略十字、马尔他十字、希腊十字,以及金字塔十字。彷佛切换列车轨道一般,以交叉点为轴由己身奔向阵中的能量,改变魔力的流向。
这么一来又会如何?
「咦……?」
吼叫声在年轻太太的耳边炸开。
活用敌对者带来的魔法记号,替自己带来益处。
库提雅手边,应是可靠搭档的牵绳前端,只是以鲜血般赤红立方体随意组合而成的粗略四足兽发出吶喊。然而它已经不是原使用者认识的那样。无暇防备,四足兽冲向手握牵绳的库提雅。年轻太太右侧腹被咬住,就这样滚落到高速流动的柏油路上。
「呀啊啊啊啊啊!」
「库提雅!」
听到战友惨叫,长裙女仆主动飞身扑去,伸出自己的手。接著安茹弹响另一只手的手指,大中小,各式各样的自走式行李箱滑向路面,替主人准备好临时踏脚处。
「关上吧七角之壁,地下墓室未许汝身觉醒!」
抱住年轻太太的女仆大喊之后,另一个行李箱就像撞到小石头般不规则地弹起。不,那个大大张开的物体宛如盯上水面小鸟的鳄鱼。
它吞下红色立方体野兽,强行关上箱盖。
单单如此已是神乎其技。
然而,即使如此──
「以为和自己的魔法玩耍就能打倒敌人吗?你们该应对的明明是巨观宇宙。」
马瑟斯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唯有四种象徵武器在他身边舞动。
「暖且乾……我现在就教教你们,视线一旦从天敌身上移开会有什么下场。」
火之杖在以皮靴踩出时速一百八十公里的男子面前转了一圈。
火焰之环随著简单的动作浮现,洪水般的喷射火焰将周遭一带的路面焚烧殆尽。
没有哀嚎也没有尖叫。
说穿了,根本没时间让两人这么做。
男子使出浑身解数的魔法就在女仆和年轻太太眼前消散。
被闯入双方之间的军马、女性骑士,以及坐在后面的东洋人右拳打消。
挑动。
活在时速一百八十公里世界的马瑟斯单边眉毛动了一下。
「哟,马瑟斯。」
上条当麻没管那么多,照样用日语喊道:
「你可别说『对局外人没兴趣』这种冷淡的话,活化石腔棘鱼大人稍微赏个脸吧!」
和「救了自己一命」这种直接成果相比,男子的表情变化更令自走式行李箱上头的安茹·卡塔康贝与库提雅·薇金洛德震惊──那名少年居然能逼近守得像铜墙铁壁一样的马瑟斯。
魔女帽之下,视线明确地挪动。
那个马瑟斯瞄准区区一名少年。
「原来如此。我刚刚才说过,要亲身教导人家放著天敌不管会怎样,是吧。那么岂能容许此事?我怎么能容许你的存在,不成熟的天敌?既然特地到台面上露脸找死,就用满场的恐惧和后悔装饰一下吧。」
即使听到苏格兰系统的英语回应,上条依旧没进入状况。
至于肩上的欧提努斯则是一脸认真地放弃职务。
神吐出舌头宣告:
「他说自己是个不输给亚雷斯塔的变态,要好好奖励你。人类,不要客气,总之打断他高傲的鼻梁就对了!」
12
女友泷壶理后在副驾驶座沉睡。
滨面正将偷来的车开出伦敦,朝著苏格兰的方向北上。话虽如此,不过他开的毕竟是赃车,贸然上高速公路很危险。于是他决定先用安全速度开在与高速公路同向的一般道路上,确认有没有盘查或巡逻之后再转移。需要怕的不只超常,毕竟滨面仕上没有什么能跨飞越这种世俗问题的条件。
看向电子时钟,时间已经接近早晨。广播不管转到什么频率都没有人说话,只有持续播放悠闲爵士乐的电台。尽管这种音乐令人担心英国的卡车司机会不会开到睡著出车祸,不过这大概也算是国情吧。
从后照镜确认,后座原先那么吵的全身绷带与迷你旗袍也疲倦地放松身子(倚著中间的狄翁·弗琼),闭起了眼睛。
只有软蓬蓬礼服少女透过后照镜与他四目相视。
少女似乎在发呆。
明明人待在座椅上,却抱著膝盖。
「(……真的假的真的要去吗跟维斯考特与安妮之间的误会也还没解开很有可能会和接到报告的『黄金』全员为敌加上暴躁易怒的马瑟斯大人搞不好没这些状况也会直接动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发生飓风和龙卷风还要特地拖著别人一起去看的人呀……?)」
「弗琼。」
仍然看著前方的滨面以单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递出提神用的泡泡糖,小手于是畏畏缩缩地伸来。虽然这个时间很难判断该睡还是该醒,不过弗琼似乎已经放弃睡觉了。
「那个叫马瑟斯的是个怎样的人?」
「?」
直接用日语搭话,人家似乎还是听不懂。尽管智力应该很高,狄翁·弗琼仍旧满脸疑惑。白色头纱晃动。能够翻译的女生们个个都在梦乡。
微小的电子音响起。
注意到声音来自插在架上的手机后,狄翁·弗琼的肩膀微微颤抖。从左右两侧压在她身上的「魔神」们发出呻吟。虽然不知道有何因果,不过她似乎真的很怕安内莉。
「放心,她不会咬你啦。安内莉,能麻烦你翻译吗?我不想吵醒在睡觉的人,如果可以不用语音,改用文字就再好不过。」
「……姊姊虽然不会咬人,却会用爪子抓人。」
「喂,安内莉,你有翻对吗???」
尽管滨面满是疑问,不过看样子没翻错。
全身绷带与改造迷你旗袍。两侧的「魔神」们倚著弗琼,将柔软的脸颊靠在她肩上熟睡。如果只看画面相当可爱……吗?
「嗯~唔唔,人家已经吃不下弗琼了……」
「好恐怖!」
虽然对梦的内容抱怨也没用,可是娘娘,你真的睡著了吗?软蓬蓬礼服少女此刻正遭到「魔神」嘴角流出的口水肆虐。
这么说来──
「弗琼你刚刚还真安静耶。」
「唔……我的睡脸让这家伙看见了吗?」
「虽然偶尔会诡异地痉挛就是了。好像很痛苦。」
「优秀的灵媒也有很多难处……!可恶降灵这玩意儿为什么总是这样!」
原以为翻译又出了差错,然而看来也不是。滨面真希望赶快和弗琼有共通语言。
滨面一边吹著泡泡一边转著这些念头。
就在这时──
传来奇怪的声音。
透过后照镜一看,狄翁·弗琼嘟起嘴用力,弄得满脸通红。起初滨面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一会儿后就发现了。
「哈哈,什么嘛。难道你不会吹泡泡?」
「你那得意的表情是怎样啦?」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步骤。仔细嚼软之后,把舌头伸进中间吹气,没问题吧?由于太理所当然,听到可能会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究竟要花上多少时间,人类才会展现这样的一面呢?
麦野、绢旗,以及泷壶,她们又是如何呢?
那两个叫维斯考特和安妮的,若以不同方式相遇,又会怎么样呢?还有,现在还来得及吗?
马瑟斯。
只知道名字,连长相和本性都不清楚的某人。
滨面仕上嚼著到处都有卖的泡泡糖,以不知道对方能否明白的话语继续说下去:
「如果不嫌弃这种小事,之后我教你。」
「唔~」
狄翁·弗琼鼓起了被白头纱遮住的脸颊。或许这句话微妙地伤到了她的自尊。话又说回来。安内莉连「唔~」都翻出来,性能也未免太强。那连词语都算不上,它刚刚到底是怎么辨认的?
「你和姊姊的感情真的很好耶。」
「……我连为什么要把这家伙当成女性看待都搞不懂就是了。」
「不,会不会我才是例外?就连顽固又狭隘的亚雷斯塔和马瑟斯也能和黑猫魔女正常对话。真的能惹火她的魔法师除了狄翁·弗琼之外,大概没有第二个吧。」
「安内莉你做了什么?要道歉就趁现在喔。」
蒙上不白之冤的行动装置摇头似的震动。
滨面「嗯~」地稍微想了一下。
「弗琼,你有手机吗?」
「你对求救靠摇铃的原始人有什么期待?」
「不要生闷气啦。有机会的话买一支如何?海外应该有卖预付卡式的便宜手机吧。」
「少来了。想和本小姐登录为朋友,至少先去建立自己的圣堂。」
「你不是一直在记录我们讲了什么吗?根本就非常感兴趣吧!安内莉,等到这家伙有手机以后,去她手机里常驻一段时间。」
「……你到底和我有什么仇,想要我二十四小时坐在针毡上……!」
「不是啦。因为总觉得好像有什么误会,所以我想,让你们待在一起一段时间应该能化解吧?」
「哼。」
「拜托啦。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拿它没辙,不过对你来说也是个机会喔。」
狄翁·弗琼一时之间什么都没说。
滨面从后照镜偷瞄。一会儿后,她总算叹了口气。
接著这么回答。即使要支付名为自尊的通货也一样。
「啊啊真是的……知道了啦。我答应你。」
13
运输直升机已经抵达苏格兰。
虽然没有什么起降场,不过要停在地面也没问题。
总之把乌丸府兰的棕榈杖插在这里的地脉或龙脉上,暂时建立起魔法方的通讯网。
「先测量邻近一带吧。神裂小姐负责湖的对面!」
「了解。」
这里不分民间人士或「圣人」。由于在地下奔窜的力量会老实地决定方向,看见山与峡谷等地形就能大致明白。话虽如此,也只是「大致」。看不见的地下如果埋了水管或瓦斯管等人工物体,情况就不一样,所以将地图与卫星照片之类的东西照单全收也很危险。到头来还是实地调查最好。
尽管似乎没人,不过幸好找到了一间教会。
她们以这里为据点,放了些器材,接著奥索拉也抓了适合自己的基本灵装到外头去。
说是灵装,只不过是把细炼子前端加上玻璃重锤,也就是「在草原上缓速步行,如果有水脉或金属反应,摇晃或回转就会产生变化」的那玩意儿,和「神威混淆」根本不能相比。
然而,想为认可并接纳自己的这个国家做点事,这种想法并非虚假。
除了拿起武器作战之外没别的事能做吗?
就连奥索拉·阿奎纳自己也无法断定正确答案为何。
每个人都是在迷惘中前进。
(快点……)
凡是细炼子有反应的地方,就在地图上标×。累积数个标记后,对照原本假定的地脉与龙脉路线,画出蛇行般的修正线。
(要尽可能快点!)
将杖插下去,令通讯恢复的位置。
乍看之下只是块没什么特别之处的平地。
奥索拉拿起外套比基尼搭兔子天线那名少女托付的棕榈杖──
「嘿!」
噗呲一声。
再怎么小都无妨。即使不是有直接效果的重火力也无妨。
奥索拉·阿奎纳再一次为了这个国家与居住此地的人们,做自己能做的事。
14
「王室派」马车队列穿越曼彻斯特市街。他们驶下高架,舞台再度回到有如在平地拉出一条粗线的大草原高速公路。照明的密度与光的强度等等也瞬间降到深夜水准,可是相对地偶尔会看见一般车辆。或许偏北的这里和随时紧绷的伦敦不一样,气氛与温度感有落差。
实际上──
名为山缪·李德·麦奎格·马瑟斯的威胁,已经率领世界最大魔法的结社「黄金」闯了进来。
总之是个麻烦的对手,上条心想。
问题不在于魔法有多强。己方非得一直骑在马上不可,马瑟斯等人却能若无其事在时速一百八十公里的世界奔跑。这样下去,就连站在同样的立足点互殴都做不到。
如此一来,该先巩固什么呢?
上条对握住缰绳的女性骑士这么喊道:
「其他人不重要,去追大魔王马瑟斯!」
「啊、啊啊?你不晓得魔法的机制吗,讲得这么简单……」
「不管他再怎么强大,历史都已经证明过。幻想杀手能应付马瑟斯的攻击!不要想太多,让马儿冲过去!不管碰上什么攻击,我的右手都会弹开它!」
「呜!」
没时间继续固执下去。
与其说女性骑士下定决心,倒不如说马瑟斯周围飘浮交错的杖、杯、剑、盘──四种象徵武器开始有所动作。
「暖且湿。」
「亚力士!」
在中招之前击溃敌人。战斗人员的基本概念在此展现。
与其说是正面撞上去,不如说是从侧面靠过去逼车。夹在军马与「王室派」车队中间的马瑟斯──正确说来可能是不想让上条那只右手随便抓住空中的象徵武器──任凭魔女外套与脖子上的围巾随风飘扬,脚蹬马车外壁跳上车顶。
上条也乘胜追击。
「就这样跟上去。」
「开玩笑的吧,喂,笨蛋……!」
「我的脚也在发抖啊不要说什么回头喔拜托你!」
「人类,我就激励一下如此胆怯的你吧。曼彻斯特这词似乎是『有如胸部的山丘』的意思喔。」
咚!
他的位置从女性骑士驾驭的军马变成「王室派」的马车上。飘浮感只有些许,不过他还是觉得心脏都要停了。上条并非什么都能应用的魔法师,只要踏错一步摔到路面上,全身上下八成会像被锉刀磨过一样血肉横飞。
「啊~急死人了!不能用武器指著亮出『王室派』纹章的车队!」
「你去回收行李箱上那两个!」
不需要骑军马的女性骑士帮忙,让大中小各式各样行李箱自走的魔法师们摆摆手,就这样减慢速度落到后方,愈来愈小。然而上条也没空目送到最后。确认平安无事之后,他将杂事都拋到脑后转向前方。
此时──
上条的双脚踩在看似连在一起的马车顶部。与「黄金」的领袖正面对峙。
「你总不会以为自己已经和我站在同一个擂台上吧。」
马瑟斯开口道。
他大概没注意到一个简单的事实吧──不知不觉间,自己面对随处可见的高中生时,已经像面对拥有传说的亚雷斯塔·克劳利一样了。
「黄金」的领袖抓住火杖,轻戳马车顶并宣告。
「科学阵营?学园都市?像你这种货色,只要解决一辆马车,不,解决一匹马就能搞定。你将和翻覆的马车命运与共,我只要继续在柏油路上奔跑就行。」
「这样啊。」
「那个幻想杀手不是什么都护得住。要试试看吗?我毁掉踏脚处的速度,远比你缩短距离挥拳来得快。你赶不上的。」
「你只讲得出这种东西吗,马瑟斯?」
上条不屑地说道。
即刻回应。
「所以你啊,想必什么都没有。和亚雷斯塔做个了断?时隔一百年的战斗?开什么玩笑。看见这么广阔的景色,看见『布莱斯路之战』后依然继续下去的世界,说出口的只有这些啊?和是不是创造物无关。至少黑猫魔女──米娜·马瑟斯的度量比你大。她认同现在有的东西,有一颗能享受的心!」
「……」
这些日语,男子不见得全都听得懂。
但在听到上条话中的某个名字时,「黄金」领袖的双眼微微眯起。
亚雷斯塔吗,还是米娜呢?
尽管这是决定性的分歧,上条却无法判读。
马瑟斯的回答很短。
「等赢了再说话。」
肩上的欧提努斯轻声转告,于是上条也这么说道:
「喔,是吗。反正我又不想争夺颁奖台上的顺序。科学和魔法,我根本没必要在力量上胜过你。」
然而上条以右手指著别的方向。
空著的手扠腰,就这么说道。
「……因为我也不是孤军奋战。」
他不知道「黄金」的领袖是否真的懂日语。不过只看举手投足和表情,应该还是能明白对方想干什么吧。
第一次。
马瑟斯捏住魔女帽的帽缘,把注意力放在目标以外的地方。亚瑟·爱德华·韦特与化妆舞会之主,以及其他「黄金」系的魔法师,脑中大概也闪过了那个银色少女的身影吧。
实际上没有人在。
只有整片以时速一百八十公里流动的草原。夜风里的海潮味之所以变浓,说不定是因为海岸近了。
「啊?」
紧接著──
砰!
东张西望的黑袍法官打扮男子约翰·威廉·布罗迪·伊涅斯,与穿著漆黑外套配纯白礼服形成对比的旅客罗勃特·威廉·费尔金撞在一起。
而且他们失去平衡摔倒后,军马亚力士毫不留情地踩过。
像舞台剧一样由全员执行大型仪式的魔法结社明显乱了脚步。
最为傻眼的则是踩过他们的女性骑士。
她睁大眼睛,嘴唇微张。不知不觉间,击溃两名「黄金」魔法师的辉煌战果已落到自己眼前。
「真是的,费尔金脱队了!来个人接手导师的位子,那边发呆的小角色,对就是被喊小角色之后看过来的你,不准别开目光!不要害怕7=4的席位,当成主祭就好,快!」
「你也担心一下布罗迪·伊涅斯吧,安妮。」
沙沙沙!原本宛如在冰上滑动的「黄金」魔法师脚步明显乱套。蛇行的他们变阵之后,奔跑总算重新安定下来。
当然。
若是一般人会当场死亡,但「原典」不会因为那点程度就完全毁坏。即使如此,应该还是能让他们暂时脱离战线才对。
更何况,我方目标是头头马瑟斯。
只要那家伙因为部下的失态而分心就好。
如果能够贴近,幻想杀手就碰得到!
「做得不完美或许会让你不开心吧,马瑟斯,知道时速一百八十公里是多么异常的世界了吗!」
破绽已经有了。
应该没办法更好才对。
但是马瑟斯毕竟是马瑟斯。他头也不回。
立刻这么说道:
「暖且乾。」
15
另一方面。
『……唔?』
半透明恶魔逆源质拼图545搜集了周围的缓冲材料、包装材料、纸箱等东西,钻过临时的产道,然后一脸疑惑。
悠哉的卡车之旅。
看样子载运的是电吉他与扩大机、大型扬声器等乐器相关货物。
学园都市第一名一方通行溜进粗估重达十吨以上的大卡车货柜里,背靠柜壁坐著。也不知是危机管理做得好,还是单纯太急。这辆大概是克劳利灾害的威胁变小后企图逃出首都伦敦的车之一,不过怎么看都追不上先走一步的「王室派」马车队列。
逆源质拼图545以让人感受不到重力的动作上下翻转身子,接著无意义地拍动背后翅膀并这么说道:
『恕我冒犯,能否请教一下您有没有干劲?』
「没。为什么老子非得为了统括理事长那个混蛋拚命不可啊?」
『咿嘻嘻!就是说嘛!』
拥有「矮个子配巨乳」这种失衡造型的少女维持上下颠倒只让视线高度配合对方,麦芽糖般的甜腻音色里混了宛如邪恶老婆婆的刺耳笑声。整体来说,就类似一直在听跳针唱片的感觉。
然而──
她再度翻身,让粗尾巴弯成S形接触地板,一副坐在隐形王座上跷起脚的模样。简直就像在用自己的脚趾抬起第一名的纤细下巴。
『……不过说是这么说,您尽管动作慢,却还是搭上了前往苏格兰的卡车,而且正在拿户外突发演唱会用的燃料电池替电极充电耶?』
「……」
『咿~咿嘻嘻多嘴了呢我这是多管闲事呢咿嘻嘻我已经在反嘻嘻嘻省了所以饶了我嘻嘻嘻脚底嘻嘻嘻拜托住嘻嘻啊~脚踝被嘻嘻嘻嘻抓住了嘻嘻嘻嘻逃不嘻嘻嘻!人家、人家已经在反省嘻咿咿──!??』
之所以笑的部分比往常还多,是因为一方通行面无表情地搔著逆源质拼图545裸露的脚底。怪物随时都在学习。除了痛苦之外还有其他方法能夺走尊严。
小脚被抓著的逆源质拼图545就像遭到暴风吹拂的气球般持续无谓挣扎,依然靠壁坐著的一方通行则以一副受够了的表情叹气。
「……接下来是高速公路飞车追逐,要在抵达苏格兰之前想办法解决马瑟斯。所以那又怎样?我方只看人数的话已经够啦,没必要所有人都追著眼前的目标跑吧?『王室派』?真的只要保住他们就能搞定吗?真的真的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吗?」
『喵哈咿嘻嘻嘻嘻嘻嘻嘻!呼、呼吸、横膈膜要坏掉了啦!呼、呼~还有那个位置,咿、咿嘻,多半能看见裙子里面对吧?』
「…………………………………………………………………………………」
『咿──我会认真的啦人家是恶魔耶晚上九点睡觉早上六点起床一天三餐正常吃脂肪盐分碳水化合物减量餐后运动也没忘记要不然我答应您每天都会在转角咬著吐司撞上来所以啊不行怎么这样居然细心地攻击趾缝这种偏门的地方啊哈嘻~哈嘻咿咿噗嘻喵哈哈哈哈咿嘻嘻嘻噗噜噗噜吧──!??』
身体讯号似乎出了问题,途中笑声混进了猪叫,最后甚至往呕吐的方向奔驰。然而第一名在这方面毫不留情。
「即时追踪交给其他人。我要暂时躲起来保存实力,替这玩意儿充电。要是撑过眼前的战斗后全员倒下就完啦,搞不好这里不是终点,只摆了个折返用的交通锥。」
『即时追踪交给其他人。我要暂时躲起来保存实力,替这玩意儿充电。要是撑过眼前的战斗后全员倒下就完啦,搞不好这里不是终点,只摆了个折返用的交通锥……好的没问题!我全部都记住了!』
「啧。」
『啊、啊呜?怪了,居然真的住手啦……这又有点让人出乎意料。怎么办,人家的身体好想要……???』
第一名也渐渐明白了。摇著吸盘触手般粗尾巴并嘟起嘴的逆源质拼图545,若是为了捣乱世界让人心浮动,就算要牺牲自己,她也在所不惜。
「至少也要做好双重准备。」
依然坐著的一方通行冷静地说下去:
「事情照亚雷斯塔的预期发展当然很好,纵使不行也能让保险发挥功能──我就是为这点做准备,说穿了就是所谓的时间差攻击。稍微晚一点才好。」
『咿嘻嘻。也是啦,毕竟「那个」亚雷斯塔在中心嘛。事先认清「遵照指示行动不会有好下场」比较安全。讲出「我脑袋里已经有千年以后的愿景,要把这个世界改造成理想国度!所以加入邪恶组织和我并肩作战吧」这种话的顶尖领导者,其实是手腕伤痕累累渴望毁灭的自杀志愿者──他就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嘛。搞不好还会说「难道要在这种时候撒手不管吗──!」这种……』
半透明恶魔赞同到一半,突然停下动作。
她似乎注意到了。
「怎样?」
『呃,那个……虽然是个非常有意义又优秀的计画,不过这也就表示接下来我们会非~常闲?』
「逆源质拼图545,我要充电和休息,所以命令你无限期戒备。」
『唔喔喔就没有什么打发时间的东西吗~!无聊到让我想吐啊,这下子我也晓得受到古老契约束缚的克伦佐为什么要背叛了,让我看影片啊文明利器智慧型手机就是要用在这种时候吧!』
一方通行根本不理,靠著货柜壁坐的他直接把额头抵在抬起的单膝上。
『厉害,我原本还以为是个跟傲慢集合体没两样的人,居然有连张椅子都不需要就能睡觉的奇迹技术……』
还是老样子失衡的少女喋喋不休。但是她突然感到疑惑。
没有反应。
逆源质拼图545就这么眨著眼。
『咿嘻、咿嘻嘻。唉呀不会吧,这种状况下怎么可能睡著……要是遭到袭击该怎么办啊电极开关也碰不到见面第一击就会当场死亡吧~?真要说起来我也不见得不会背叛~』
她试著在一方通行面前摇晃粗尾巴,不过依旧没什么明显的反应。
这下子她反倒不安起来。
『喂、喂~装睡已经装够喽?』
不得不承认。
第一名的怪物真的已经睡著,为了即将到来的时刻专心「回复」。或许只是逼不得已,基于「真要选的话,这边还好一点」而排出优先顺序后做的取舍。不过方才那些话并非说说罢了,他确实以行动这么表示。
将这里交给逆源质拼图545负责。
『……』
逆源质拼图545弄出声响,坐到一方通行身旁。即使如此,契约对象依旧没起床。追求外表华丽过度导致失衡的少女抱住膝盖嘟起嘴,最后轻轻将娇小的头靠在第一名肩上。
她就这样说了一句话。
『……哼。』
不睡了──她下定决心。
16
宛如连结列车的整齐马车队顶端,熊熊烈焰肆虐。
马瑟斯毫不留情。
即使对方是个连自称魔法师都不够格的外行小鬼。
带有极大密度的光热集合体,化为没有空隙的厚重墙壁压向上条当麻。
「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相对地,己方的王牌从一开始就已决定。
只能挥舞右拳──幻想杀手。
看见有人正面破解「黄金」领袖的魔法时,安妮·霍尼曼倒抽了一口气。
继续前进。
想办法缩短距离,直到拳头能打中马瑟斯。
但是──
才刚击溃火墙,「铿铿铿!」的清脆声音便接连响起。
「暖且乾被破解,那么暖且湿、冷且湿,就此形成三者相生。于是四界表层再无纯粹元素,分割出来的冷且乾以最大干涉力捣乱世间调和。出自火的土啊,以绝大相生补强意义打击元素破坏者吧!」
四种就是四种。
以原本「黄金」运用的大规模仪式魔法来说,不能取走其中之一导致任何欠缺。
严格说来,世上不存在纯粹的元素。
好比说火之中总是混著微量的水、风、土。
如果将这些小数点以下的误差当成不存在,相当于从稳定的原子、分子里硬是拆出电子或质子。
「维斯考特、化妆舞会之主,还有其他人,应对交给你们。别被拖下水丧命喔。」
不是破坏了结后就完事。
事先将会遭到破坏考虑进去的马瑟斯魔法终于发动。
不稳定元素展现绝大的破坏之力。
嘎喀──!!!
恐怖的白色闪光从马瑟斯手里猛然轰向前方。
命中就会当场死亡。
然而上条的右拳已经用力挥出。
无法回避的攻击。
上条当麻之所以仍旧保住一命,是因为当成踏脚处的马车剧烈摇晃。白色闪光从脸侧擦过,承受高热的肌肤迟了一步才发出紧绷的刺痛。这绝非单纯的偶然,而是握住缰绳的车夫仓促间甩了一下。
然而,这种行为引来了马瑟斯的残虐目光。
他以皮靴的靴跟轻蹬脚下,明确地说道。
「原来如此。」
只能赌一把了。
「紧急剎车──!!!」
上条仓促间大叫,让马瑟斯有所提防……不过理所当然地什么事都没发生。毕竟用日语叫喊时,并非每个英国人都明白怎么回事。预测冲击将到来而倾斜身体时,如果实际上什么都没发生,等于主动让自己失去平衡。
反过来说,这是个车夫懂日语就会白费力气的作战。
但是他赌赢了。
这次真的成功了,即使只有一瞬间,马瑟斯的重心就像利用自身体重让人摔倒的合气道还是什么一样,产生些微不稳,彷佛被魔女外套与脖子上的围巾拖著摇晃似的。不能浪费争取到的时间,上条迅速逼近。
一定要打中。
要抢在解救自己的人被杀之前。
与先前平顺奔驰音不同的「嘎嘎嘎!」怪声刺进鼓膜。没错,在场的不只马瑟斯。伊斯瑞·雷加第与涅塔·佛内里欧,安妮·霍尼曼与威廉·韦恩·维斯考特,化妆舞会之主与弗雷德里克·加德纳──与车队并行的「黄金」魔法师们终于同时瞄准上条当麻。
不。
魔女帽之下,马瑟斯冷冷地这么宣告:
「连我一起轰。只要脚下的马车翻覆,这家伙就会死。」
「你到底有多疯狂啊,马瑟斯?」
超长车队的右手边,并行的魔法师们同时动作。那就像舞台剧一样,是以集团行动展现的魔法。模仿埃及神格的西洋棋子、变得漆黑的银十字架、白黑双棍、老旧的羊皮纸卷轴、自行飘扬的外套、蜃景般晃动的幻想火焰……种种魔法记号同时发光,准备将整个车队轰烂。
就在这时──
「你们这群国贼休想得逞!」
在相同速度中怒吼的乃是骑在马上的女性骑士。
在场不是只有「黄金」的魔法师。她从腰间拔出钢剑喊道:
「呼应我的振动吧,泛用二五系……化为制裁之光粉碎灾厄(BOCBJB)!」
随著有如霓虹灯输出不稳的低沉「嗡!」声,剑身崩解只剩下柄。由蓝白磷光构成的巨大长枪取而代之,用途简单明瞭。她打算利用军马亚力士的脚力,以重量和速度粉碎敌人。
统领全体的马瑟斯并未多看她一眼。
在时速一百八十公里的世界里并肩奔驰的「黄金」魔法师之中,实际采取行动的,是穿著厚长袖衬衫与轻便长裤……旧时代网球装的弗雷德里克·加德纳。与其说是要保护马瑟斯,不如说是为了保护化妆舞会之主吧。阵形明显有所变化,西洋油灯随之挥舞,缠绕周围的幻想火焰剧烈起伏。形状有所改变,由上而下依序为眉月、圆形、十字架所组成的巨大记号。在无暇他顾有所反应前,已经展开冲锋的女性骑士大喊:
「准备者之杯,不、不对……?」
「其为树之非王冠部分,亦即水星之柱。目标为头,将作恶思绪转为空白。将胜利献给吾主!」
详细机制不清楚。
但是应该有类似「亚雷斯塔创造的魔法对亚雷斯塔无效」的规则挡在前面。同样创造基础之基础的「黄金」魔法师们也超乎常理。当记号破碎迸发闪光的瞬间,女性骑士的瞳孔不自然地扩散,同时巨大的蓝色长枪碎裂,消失在虚空之中。
失去武器的情况下冲进猛兽怀里会如何?
女性骑士可不需要讨论这种问题。
「……我早就知道正面冲突会怎么样。毕竟不管说什么话语装腔作势,我的本领依旧只有连『神威混淆』都不如的程度。」
没错。她的战意并未衰退。
「但是国家与英国王室面临危机,你们以为『武器不管用』这种程度的理由能让本骑士退缩吗!」
就在粉碎之处……
失去幻想之后,她手里的东西──
是一把没有任何魔法性记号、平凡无奇,由合成纤维与强化橡胶制成的提包尺寸小型十字弓。
飕!
发射声音感觉和用火药的枪枝截然不同,真要说起来,就像拿著碎冰锥使劲往萝卜挥下去一样。当然「黄金」不会因为这点程度就倒下,但他们还是稍微有所提防,或许是因为「感受不到任何魔力流动」反而怀疑有可疑的机关。
距离原本就已极近。
女性骑士利用这短暂的僵硬踢向军马腹部,一口气从旁超车。
接著,她抱住马匹粗大的颈部,在耳边轻声呢喃:
「亚力士。」
兹磅─────────────────────────────!
一阵连散弹枪都相形失色的巨响爆出。
起初,连旁边看在眼里的上条当麻都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全身上下每个角落都裹著强韧肌肉的恐怖军马亚力士,用它的两条后腿踹飞弗雷德里克·加德纳。
「呜!」
「安妮,改变阵形。加德纳脱队,由你接手准备者的角色!」
「等等维斯考特,我还握著雅斤和波阿斯耶?」
「只要有黑柱在就能搞定吧,如果你不行,只能交给从刚刚就一直蠢蠢欲动的化妆舞会之主了。虽然加德纳原本打算悄悄从她手里接下重要角色的样子。」
「爱出风头的家伙……!好啦我当我当就是了既然因为一起演舞台剧所以想更换记号耍帅就自己处理到最后啦,真是的!」
这和魔法是否被被抢走控制权或无效化没有关系。
那个马瑟斯自己对幻想杀手就是采取这种战术,所以即使用暴力踹飞穿著厚长袖衬衫与轻便长裤这种旧时代网球装的魔法师,他们也不能有意见。
「先搞定一个。」
无论如何……
女性骑士冷静地计数。
「……果然是第二公主凯莉莎大人的爱马,动作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漂亮。能够受托掌管你的疆绳,让我引以为傲。」
军马高兴地嘶鸣。
这些魔法师即使正面遭到亚雷斯塔亲手制造的超兵器招待,也能若无其事地动作,光是这样应该死不了吧。不过这一脚确实将他送出时速一百八十公里的世界,飘向遥远的后方。重新追上来回归战线照理说需要些时间。
在车队上方看的上条为时已晚地嘀咕:
「……开、开玩笑的吧?难道我刚刚也挨了那样的一踢吗???」
「笨蛋!有空在意过去的事,不如先关注眼前的问题,人类!」
没错。
那个让魔女外套和围巾随风飘扬的马瑟斯还站在宛如列车般整齐划一的马车队顶。对于已经站上来的他而言,移动手段出状况根本没差,不是因为意外战果而分心的时候。
针对「不拘泥于赢下每一场」这点,马瑟斯和亚雷斯塔或许很类似。但是和以败北与失败为前提的亚雷斯塔不一样,马瑟斯认为胜利是理所当然,不会愚蠢地沉醉于单一胜利而忘我。正因如此,他会彻底调查、分析不该发生的失败与败北,弄清详细的原因……若有可用之处便立刻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因此──
「黄金」的领袖不可能放过这一瞬间。
「冷且乾,接著暖且湿。」
听到话音,上条在回头之前便准备举起右手。
然而实际上,首先施放的凶猛石块散弹在后方强风吹拂下不自然加速。最后,节奏崩溃。右手还没举起就已中弹。如果从一开始就是这个速度射来或许还能应对,但是他被两段加速耍了。
这和被刀刺又不一样。
整个上半身,爆出一股宛如坚硬钝器强行嵌进身体的痛楚。
「嘎……」
上条的身体失去平衡,从车队顶端跌落。
底下就是以时速一百八十公里流逝的凶暴柏油路面。握住军马缰绳的女性骑士也已经冲入「黄金」魔法师阵中,无法掉头回收他。
于是。
于是。
于是。
17
「轰──!!!」的巨响,令在场全员为之震撼。
火箭引擎。
马力强大到贴地反而困难的钢铁物体突然从「王室派」车队旁边穿越。
「……虽然一直迷路有够麻烦,不过总算找到了。」
A.A.A。
兵器群的形状变成超大型机车。美琴握住它的龙头,使尽力气吼道:
「你还是老样子,到底在干什么啊!」
好不容易赶上时,希舍姆的导览板已经从旁边闪过。马上就要抵达湖区,更前方甚至是苏格兰。海潮味之所以很浓,大概是因为有前往曼岛与爱尔兰的港口。这边是内海侧,除非有什么特殊理由,否则基本上铁路与高速公路会避开山地,自然而然会选择平原地带与沿海。
因此──
美琴骑著机车,滑进了正要跌落马车的刺猬头少年正下方。尽管马力很夸张,不过这种微调水准也是精准得可怕。虽说有悬浮的辅助脚支撑,然而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在时速一百八十公里的世界甩动五吨以上的重物,简直就像在某间咖啡厅里移动无线滑鼠一样轻松写意。
上条当麻掉到机车上。
……不是专注在操纵机车的御坂美琴身上,而是抓著她背部想尽办法忍耐震动的食蜂操祈那边。
金发少女连连眨著她有如星星的眼睛。
「唉呀礼物从天而降。」
「啊?」
这和偶然还是什么的都无关,常盘台国中的女王贪心地抱住暂时落入怀里的幸福。
「呵、呵呵呵。呼哈哈哈哈哈!」
「这家伙……趁著人家不能放开龙头……!」
「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可怜啊御坂同学!你就那样专心当个被隔绝的驾驶吧我们会尽情在造型特别的二轮轿车后座甜甜蜜蜜这应该是平常好事做得多吧买雨衣时你整得我好惨是吧……来吧~上条同学~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啊如果有哪里痛的话姊姊会温~柔地帮你摸摸喔?」
「唉呀压到小石头了。」
「咿──!??」
好不容易才习惯火箭引擎震动的女孩,因为来自正下方的猛然翘起而背脊僵硬。
顺带一提,当事人上条当麻落在前面的美琴和后面的食蜂中间,整个人的魂魄已经从嘴里钻了一半出来。他和美琴背对背,正面朝向食蜂。冷静想想,这么赚的柔软夹心是怎么回事啊?话是这么说,不过从马车上摔下来时以为会没命的刺猬头可没空管这么多。他真的吓到心脏都要停了。
「(……啊哈哈呜呼呼这么难过的环境一直忍到现在总算值回票价了。虽然这人马上就会忘记我,不过和从一开始就没有青春又不一样。我贴我贴~哼哼哼我贴我贴~☆)」
「闭嘴,发情期,不要黏著我的『理解者』,烦死了。」
低沉的戳刺声响起,食蜂操祈随之惨叫。
她下意识地一只手摀住鼻子并仔细观察,发现那个少年的肩上有个约十五公分的少女一副嚣张样。
「咦,这个人偶是什么……?学园都市科技制造出来的……???」
「叫我神明。」
「(『我那时』也制作过这种小巧的人偶,不过这个调整得好精致耶。会不会是觉醒了贬低别人的兴趣力呀……唉呀唉呀,唉呀呀。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也就不用客气喽?)」
然后,上条当麻总算从心脏遭受沉重打击般的状态恢复。
「啊!这里到底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眼前是个散发甜香还伸出舌头舔嘴唇的肉食大姊姊……???」
「食蜂你在人家背后干什么啊,骯脏!」
「~~☆△○♂♀××〒*~~哪有这种蠢事一切都是冤枉的──!!!」
女王陛下缩回自己的女王部分,别开目光不去看红著脸的刺猬头并且连连咳嗽。严重失态。刚刚那是……一时鬼迷心窍。纯真的少女不能那样。
「话说回来御坂!」
「我在,你好像很忙耶!而且你没空仔细解释对吧?」
「话说你就不会在意屁股顶著屁股吗?」
超大型机车S字蛇行,差点在柏油路上摔倒。
涨红著脸的御坂美琴瞪著后视镜,开始发出啪叽啪叽的声音。
「……你好像很悠哉耶……???」
「慢著从屁股传过来的电流这是什么新感觉等一下人家不晓得要摆在哪里啦……!」
没错,电在贴身状态下流过来,仰赖的幻想杀手无能为力。虽说情况迫在眉睫,但是他总不能反手去摸那个紧贴自己的小屁屁。
总而言之……
「虽然可能很难懂,不过有两个势力!一边是英国王室的护卫们,另一边是叫『黄金』的魔法师集团!我是保护车队那边,目前最麻烦的是车顶上那家伙,马瑟斯!」
「咦咦咦?到处都是老式风格的英国人要怎么分别敌我啊!上色名牌或者红外线反射胶条?还是识别信号?」
「赢的那边是『黄金』,输的那边是『王室派』。」
非常简单易懂的说法。
太过简洁到可能会引来「冒犯」或「辱国」之类的误解。这个男人难道已经忘记不久前才被抓到处刑塔接受欢迎吗?
「原~来如此。」
嘎沙嘎沙嘎洽洽!金属复杂咬合的诡异声响接连不断。回头一看,那些以排气管来说显得乱糟糟的金属管有如生物般蠢动。
没错。
无论变成什么形状,A.A.A.的本质依然是兵器。
「那就给叫马瑟斯的家伙来一记,然后把惊慌的人设定成目标吧。」
「啊,上条同学。可以的话麻烦先把耳朵摀住喔?」
首先是一发。
液态护膜超电磁炮(Liquid Proof Railgun)。
实际上……
它就连做好核武防备的「没有窗户的大楼」都能轰得千疮百孔,这恐怖的一击开场就毫不留情地喷向站在车队上方的马瑟斯。
──咚!!!冲击波慢一步爆发,遭到拉扯的周围空气形成狂风到处肆虐。由于温度过高而电浆化的大气成分断断续续发出刺眼闪光,短时间内连视野都难以确保。尽管机制完全不同,不过很类似钝器敲头后眼冒金星的感觉。
某方面来说,带来的冲击还在第一名之上。
尽管不清楚马瑟斯是否就此消灭,但也只能趁这段「摇晃」的期间爬回车队顶上。
「呀!」
上条将双手放上名叫食蜂的金发少女香肩,小心翼翼地从机车上站起身。被当成扶手的少女什么也不能做,双手在脸附近慌张地乱挥。
「(哇哇哇好近好近好近腰腰腰腰……?)」
「?」
「咳、咳!嗯哼!」
食蜂操祈只能严加反省。
在这种情况下。
「……你是临时加入,真的知道马瑟斯是怎样的人吗?还没弄清楚就突然发射那个?扳机会不会太轻了点啊!」
「啰嗦,反正你不是会在这种时候说谎的人吧。」
美琴骑著藉由运用悬浮辅助脚维持平衡的超大型机车靠近马车队列,并像个小孩般嘟起嘴。
「话说你要跳就动作快。还有手机记得开机。我会参考识别电波,把你站的位置设定成不能射击。」
「?」
「刚刚那一发之后,周遭反应我已经大致掌握住。黄金、金色?虽然不太清楚,不过总之该瞄准的目标全都手动标记了。你一离开我就会狩猎路上的敌人!那些家伙的举动有种合作的味道对吧?适当地削减数量或许会让整体产生什么变化!」
上条肩上,欧提努斯以双臂比出大大的圆。
虽然不晓得怎么回事,但似乎是正解。
「虽然很感谢,不过之后我们要好好聊一下!」
话又说回来,美琴不愧是学园都市第三名,有种腰间绑上救生索般的安心感。想来不只是因为力量大小的关系,即使和一方通行和亚雷斯塔一起行动也体会不到这种感觉。仔细想想,就连身为「理解者」的「魔神」欧提努斯也一样,和以万全之力破坏世界的灾厄化身时期相比,有时会觉得还是坐在肩上的娇小模样可靠。
外套比基尼配兔子天线的府兰虽然交代过要关手机,不过已经抵达王室派身边,事到如今应该也没什么好藏的。
而且──
上条有种预感。
就算有了安定感,这里仍不是终点,即使绑上救生索也不代表死亡危险消失。从超大型机车攀上马车壁重新爬回顶端的少年以速度甩开强风与电浆的暴风圈,用清理乾净的视野确认。
人在。
但是,光是那股存在感……
就让少年察觉到先前的安定感与救生索感纷纷从手边溜走。与其说只要走错一步就会当场死亡,不如说没死才让人不可思议。连续的紧绷感再度造访。
海风的气味也逐渐远去。
对于不怎么了解英国地理的上条来说,根本无法想像自己身在何处。即使如此,他依旧晓得又过了一个阶段,离界线苏格兰地区更近一步。
换言之,「对面」也不能打混。
就连能毁掉统括理事长亚雷斯塔所建最高难度要塞的攻击也无法消灭那个男人。
让厚外套与围巾被风吹得发出啪哒啪哒声的马瑟斯还是站在那里。看著前方,不能像爱德华·贝里吉一样。上条见状,露出凶狠的表情并老实地嘀咕:
「……这个怪物。」
「我就收下这个迟来的赞美吧,俗物。」
铿铿铿铿铿铿。
「黄金」领袖周围跃动的四种象徵武器敲响彼此。
马瑟斯瞄向在车队侧面忽左忽右蛇行的兵器集合体。
「又是亚雷斯塔的成果吗?所以?你认为打乱那些跑在马车旁边的狼就能追上我?果然是克劳利的追随者,那股傲慢看样子是来自智慧的传承。这种程度,独演绰绰有余。带著对他的恨意去死吧,我就在这里好好教训你。」
事到如今就算退缩,敌人也不会手下留情。
救生索已然松开。
走钢索最重要的就是放轻松──上条硬是这么告诉自己。
上条当麻略微往上看,接著这么说道:
「你才是已经轻松不起来了吧,马瑟斯。一开始的不动如山怎么啦?在意的东西增加了吗?视线摇摆不定耶。」
「……我不说第二次。」
「像这样三两下就激动是魔法天才的特徵吗?你这种地方啊,和亚雷斯塔很像喔。」
轰!!!
超高压水刀直线来袭。
无限延长的刀刃由右往左横扫而来。
就在这个瞬间,上条硬是甩动上半身压低姿势。用幻想杀手对抗会重蹈覆辙,遭到以被破坏为前提的应用技巧击溃。但是反过来说,马瑟斯已经断定用魔法就会被幻想杀手破坏。只要刻意拋开恐惧不用右手,便会出乎他的意料,就像以为要全力拔河对方却连绳子都没抓一样,能够使他失去平衡!
「呜──!!!」
虽然明白逻辑,然而不打出手边的「应急」牌,对于心脏的打击比想像中还要严重。某种东西从头上掠过的声音传来,不开玩笑,上条心脏真的缩了一下,连眼泪都出来了。实际上,最糟糕的不是瞄准脸也不是瞄准心脏,而是锁定肚脐一带的攻击。那里是重心。想像一下各个关节部位或许比较好懂,和脸、双脚不同,肚子非常难摆动,是个容易命中的部位。那种高度跳起来也会打到脚,蹲下去则会击中脸。若是威力强到总而言之只要命中就能撕裂全身的攻击,这种粗略的瞄准最恐怖。
即使如此,依旧闪掉了。
注意到是「腰部高度」的瞬间,立刻改变方针。
压低身子无法完全避开。
起步的同时扑向马车顶,让致死一击从正上方流逝。水流喷射通过后,上条以双手和右脚压地起身,蹲踞式起跑,就这么一口气冲向前。
赌命的选项。
但是马瑟斯面对不用幻想杀手的上条,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感慨。清脆的「铿铿铿!」声音接连不断,象徵武器互相碰撞。
毫无动摇的低沉话音响起:
「暖且乾。」
目标就在眼前,这回上条握紧右拳。虽然动用它可能会迎来应用技巧──光之一击,但是距离已经这么近。那招基本上是远程兵器,混战时有可能命中自己或把自己拖下水的术式,应该不能随便使用才对。无论世上一切如何,身为最强的马瑟斯唯独自己的魔法不能无视。
至于马瑟斯则是将魔女帽往上一推,抬起头来。
不是为了近在眼前的上条当麻,而是要看清远方夜空。
「不,你在那里是吧,亚雷斯塔?」
18
真要说起来……
第一个察觉事态发展,不惜甩掉上条和一方通行也要使用微型喷射引擎冲出去的亚雷斯塔·克劳利,在哪里干什么呢?
(极低温过冷拘束液体、地核振动式直上熔岩炮、磁层压榨杀人电磁波兵器……这样不行,单纯「只是」把我的一百年摆出来,没办法给马瑟斯致命一击。)
毕竟任何事都可能弄巧成拙。
自认阵形完美而加以巩固,回过神时却身陷奇妙的死胡同。
(这样的话,就要安排得更深,连我的根基也压上去。如此一来,也只能克服自己排斥的东西了。)
答案出现。
一千公尺高,不会受到任何人妨碍的情况下,某人终于开口。
这回在准备上花了不少时间。
「天下男女皆星辰。」
「后期魔导书里遭到删除的字句,以口述传授奥秘,将振动传向世界。看著跨坐在兽导师上的智慧圣母巴巴伦,以血供品装满尊贵之手里的金杯吧。伊西丝与迦梨,女性神格的光辉亦即赤红。打破封印愚蠢故态的门扉,吾将解放自始源即扎根星球的天父与地母之理。」
「世间善恶并无绝对,全为相对,没有不需要之物。创造诸力凌驾破坏之上。是故力与力碰撞的迎击无从防范任何事物。绯红冲击啊,在此打穿连自然生命行为也遗忘的男性原理!」
她并非丢任何东西下来。
与引擎分离的银色少女化为红光,直线奔向地面。
19
亚雷斯塔不再隐藏身形,马瑟斯当然也发现她了。
「冷且湿,接著暖且湿。」
首先是水墙与暴风。
惯例的「拨开」。上条的拳头能破坏这些魔法,却会受到些许阻力影响导致目测失误。就像以看不见的旋转门擦身而过一样,上条和马瑟斯的位置变了。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四种象徵武器进一步跃动。
「接著冷且湿,冷且乾。」
沙沙沙沙!马瑟斯脚边撒下大量乾燥的豆子,它们变了颜色,彼此以黑线相连。
巴巴伦,世间所谓的巴比伦大淫妇,确实是个重要的记号,然而她依旧是「与天使成对者」。尽管排序和撒旦、路西法等离得相当远,但是属性本身早已定下,因此不会找不到干涉·介入的突破点。
「大地的繁荣化为腐败。出来吧,扩散吧。令一切腐朽从中诞生的恶魔之王啊。」
尽管如今这位魔王给人排名第二的印象,不过十六世纪的恶魔研究家则是将衍生自巴尔的恶魔视为地狱君主,将「妨碍者(撒旦)」摆到与其对抗的在野党魁首位置。
只要能够将力量更强大者之名与猎物连结,无论对手是谁都会受到污染。
「亦即『苍蝇王』。赐予挡在吾面前的无礼之徒正当的肃清。」
铿──!
宛如卫星兵器般垂直落下的不祥红光途中不自然地转向,就像刀剑断了一样。红光无法继续瞄准高速公路的车队,就这么落向陌生平原。
道理显而易见。
用上科学还是什么的奇招当障眼法可以争取时间,但是要当成决定性的一击还差得远,更别说马瑟斯与亚雷斯塔以纯粹的魔法正面冲突会如何了。
「亚雷……」
上条当麻的声音消失在强风中。
如果那是最后王牌,接下来只会被凌虐致死。
确实就连声音也显得颤抖。
马瑟斯或许是这么想的。
然而并非如此。
紧接著,刺猬头高中生这么喊道:
「~~不要管我,直接动手!无论余波多强,我的右手都能扛住!」
「?」
「你要做个了断去拯救女儿吧!要亲手夺回整个人生吧!你这个变态混蛋,不要偏偏在这种时候替周围的人著想,给我闭上嘴动手────!!!」
魔女帽之下,马瑟斯的眼睛略微睁大。
有种异样感。然而源头并非夜空,而是此刻就在高速公路上与马车队并行,牵制附近「黄金」魔法师的超大型机车,以钢铁制成的次世代兵器集合体。
它本来的用途是什么?就刻在后方的武装接合处。
A.A.A。
Anti-Art-Attachment。
「原来如此。」
前使用者的名字叫木原脑干。这是让躲在「没有窗户的大楼」里的亚雷斯塔将自身魔法送往远方杀掉「魔神」的装备。
「确实,这也是你的成果啊……!」
迎击来自上空的攻势,产生了些许空隙。
尽管马瑟斯什么也做不了,依旧露出野蛮的笑容咕哝。
轰──!!!
超大型机车的炮口喷出和方才完全一样的红光,从侧面命中马瑟斯的腹部。
20
当然。
亚雷斯塔·克劳利一开始并未料到A.A.A.会出现在那里。御坂美琴和食蜂操祈的专断独行完全在掌控之外。
不过……
总是缝缝补补的「计画」顺利运作。「人类」已经将它调整到无论失败得多么严重、败北的滋味有多么惨痛,依旧会顺著网状支流回到原本的主线。既然在那里,就没有不用的理由。亚雷斯塔·克劳利越过诸多伦理逼近真理的根源思维,就这么得到发挥。
「咕、呜……」
当事者的状况实在没办法让她表示得意。
毕竟遭到马瑟斯击落而摔到别处是事实,受的伤也没有轻到可以无视。伤处已经多到连记住是哪里在痛都没办法,只觉得整个身体都隐隐发烫。
况且,事情还没结束。
考虑一下勉强使用A.A.A的「第二发」射角就知道,那几乎完全来自侧面的一击,将马瑟斯的身体轰向遥远的彼方对吧?换言之就是这里。如果那一下能够击杀──不是魔法师本人,而是以庞大能量填满整个空间,打乱、隔绝来自地脉与龙脉的供给,像先前消散的爱德华·贝里吉那样──就不成问题。但是面对「黄金」的领袖可不能估算得那么轻松。
那家伙还在。
倘若能自力行动,他一定会来找亚雷斯塔·克劳利做个了断。
亚雷斯塔对上马瑟斯。
双方的冲突,想必从一开始就无法避免。
(……这里是……哪里?)
平凡无奇的夜间平原。
不知为何,某个角落插著棕榈杖。
选择该处似乎是因为地脉与龙脉。
「苏格兰吗……」
湖区早已越过。看见立在高速公路范围外的路牌,亚雷斯塔不禁如此嘀咕。
「大局已经不会改变了,马瑟斯。无论如何,秘密都会穿帮。」
照理说这是毫无意义的自言自语。
照理说这里应该没有其他人才对。
『是吗?杀了你再追上去就好。事情并不是进入苏格兰就结束。从这里追过去,还能赶在抵达爱丁堡城之前收拾掉他们。』
宛如耳语的低沉话音。
应该不是过往感伤产生的错觉才对。
「克伦佐的支配?那只限于塔罗吧。即使内容一样,魔导书的形状和暗号还是会变。擅长翻译的我很清楚。」
(灵魂投射?不,更原始的回音吗?要是轻率回应就能找到我的位置是吧。)
上条当麻、一方通行,还有「黄金」方的亚瑟·爱德华·伟特以及伊斯瑞·雷加第,许多关系人士应该正围绕著「王室派」的马车队列交战,并朝著苏格兰的核心地带爱丁堡城移动。在整个英国都已不稳的状况下,如果「王室派」抵达城堡打破藏匿「真正的马瑟斯遗体」那道结界,后续发展将如滚雪球般想停也停不住。无论这一战的赢家是亚雷斯塔还是马瑟斯,想必都会有人动手建立向大恶魔克伦佐发送停止命令的中继器。
反过来说──
亚雷斯塔和马瑟斯已经脱离主线。
因此敌我双方都没有援军。
接下来只能一对一分高下。
两人一决雌雄的较量。
「……」
无论遭到失败与败北纠缠多久,银色少女对于取胜仍旧非常认真。毕竟面对的是那个马瑟斯,束手就擒任人凌虐这种事光是想像就让人害怕。取胜需要什么条件?光是靠最近一百年的科学还不够,要把亚雷斯塔·克劳利累积至今的「一切」都翻出来。苏格兰一定有什么东西能用。尼斯湖的宅邸或国立博物馆也可以。搬出后期魔导书已经删掉的巴巴伦也杀不掉那个真正的怪物,要给他致命一击该怎么做才好?
想到这里。
亚雷斯塔下意识地打量周围,接著面容微微扭曲。
有间小教堂。
然而闪过银色少女心头的并非打从幼少时代跟到现在那股对于十字教的排斥。
表面上的历史这么记载著。
亚雷斯塔·克劳利与萝丝·凯利在苏格兰地区的教会举行婚礼。
「哈。」
一度抓著路牌柱子想起身的亚雷斯塔,再度往下滑,就这么坐倒在地。
「哈哈、哈。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居然出现这种东西……」
建筑正面点亮了姗姗来迟的柔和电灯,或许装了家庭保全系统也说不定。即使外观相同,细节和一百年前相比还是会有所改变。
亚雷斯塔·克劳利或许今天就要死在这里。
这件事本身不成问题。说起来,从离开学园都市那栋「没有窗户的大楼」起,小心翼翼保存至今的「计画」就已出了差错。已逝的婴儿莉莉丝复活,此刻「打倒大恶魔克伦佐解救萝拉·史都华」这个目标全部都在预期之外,超出修正的范围。即使撑过这一关,毁灭不久后一样会到来。道路已经明朗。毕竟自己死亡也无妨,只要有人取得「真正的马瑟斯尸体」,制作向大恶魔克伦佐发送停止命令的中继器,就能实现自己的心愿。亚雷斯塔原本是这么想的。
可是,这里。
唯有这里。
完全没有危机感,因为混乱中心原本是位在英格兰的首都伦敦吧。教会正面的双扇门敞开。从里面战战兢兢地往外看,并且在看见银色少女浑身是血后慌张冲出来的人,不知为何是个穿著罗马正教式修道服的年轻女性。
「唉呀!你没事吧?」
亚雷斯塔对这人有印象。
遭到人造恶魔摆布,对异形凶器伸出手的……
当然,这个人与亚雷斯塔·克劳利及萝丝·凯利无关,当年见证婚礼的人应该都躺在墓地里了。她也不负责管理此地,或许只是恰巧碰上而已。
「这身伤势到底……?也没听到车声,真要说的话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这里很危险。」
身上的伤势不重要。
因为其他理由而心不在焉的亚雷斯塔开口说道:
「快点逃比较好,小姐。你不该再和狂乱扯上关系。」
「像你这么娇小的女孩在说什么啊?听话来我这里,快!啊啊真是的,一个年纪还小的女孩子弄得到处都是伤。这边的是……对了,是我害的……算了,总而言之得先止血才行!」
她半强迫地扶起亚雷斯塔。
由于婴儿死亡一事怪罪到自己头上,导致酒精成瘾的萝丝。仔细想想,她还很温柔的时候是不是这种感觉呢?亚雷斯塔这么想。
「我是唾弃神的人。」
气若游丝。
亚雷斯塔用不是专家也听得懂的话语说下去。
「从不踏入神的领域。事到如今还有这种资格吗?知道我的名字吧。你应该立刻放开手消毒全身。」
「你到底发生什么事,其实真的没有人能肯定,但是机会没有终点。大家都是在迷惘中寻找正确的路。即使你擅自放弃,神也不会放弃你。好啦,快点。」
「……」
「如果胸口感受到有些许痛楚,那么现在就是时候。快点进来!」
几乎是被拖进去的。
被带进礼拜堂内是没办法。不过有件事无论如何都要做。
「为什么要熄灯?」
「为了你好……」
完全没注意到敌人逼近的危险性。
亚雷斯塔被扶到长椅上坐著,但是这样还不够。月光下,拿来医药箱的修女将她抱在怀里诊治全身的伤。
「会痛喔。」
「你是在模仿圣殇像吗小姐……虽然以圣母来说似乎还少了点年纪。」
「原来如此,看样子你是祸从口出呢,而且源头大概是缺乏自信吧?」
「你说什么?」
「换成『才能不受认同』也无妨。你应该做得很好,周围的人却没给出应有的评价──事情大概是这样吧。」
话语滔滔不绝。
只有长期在告解室聆听种种迷惘并给予建议的人才能有这种速度。
这个修女……
想必一直以来都是毫不怀疑地走在和亚雷斯塔·克劳利完全相反的道路上吧。
坚定到不会因为绊倒就受挫。
「所以你为了把正确的东西摆在正确的地点,想整顿好环境不是吗?如果不凡事和他人比较,让自己处于优势地位,就无法安定下来,因此嘴巴才这么坏。七宗罪之一的pride包含了傲慢和虚荣这两者在内。挣扎著想成为伟大的存在,因此夸饰。如果想拥有自信,努力以深入浅出的方式把难懂的自己传达给外界应该比较快吧。说得简单点就是建议你努力地去爱别人。」
「……这种事我早就做过了。」
银色少女静静地看著消毒完毕的部位缠上绷带,自嘲地笑了。
「我尽最大的努力之后,变成『这样』。」
(……毕竟无罪的婴儿遵从命运的指引丧命,承受不了冲击的妻子因此酗酒。如果我没有追求爱、如果我孤独一生,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即使如此,光是没有当场冲动地阉掉自己,已经算得上理性了。)
马瑟斯很快就会到来。
而且这位修女已经和亚雷斯塔扯上关系。
逻辑已经无关紧要。马瑟斯放著爱丁堡城的尸体不管也要赶来这里,代表他把和亚雷斯塔·克劳利的了断放在第一顺位。最糟糕的情况下,还得考虑到「觉得有趣」这种动机冒出来的可能性。
现在已经不是在谈什么世界的命运或英国的未来。
而是师徒对决。
「修女。」
能利用什么?
这里有什么?
满身绷带的银色少女依然坐在长椅上,眼睛望向讲道台。举行婚礼时,自己是走过中央处女路的主角。像这样试著坐下来,又有了不一样的印象。什么主角嘛,高挂墙上的真正核心看得一清二楚。
也就是──
巨大十字架。
「这里就是那个教会吧?」
「所谓『那个』是指哪一间教会?神的领域里不分什么大小或贵贱。」
继续询问一脸疑惑的修女大概也没意义。尽管她似乎对克劳利多少有所研究,不过这里应该只是暂借的吧。虽然不晓得究竟是谁负责整顿,但是教会能以这种形式留下该值得庆幸。既然每天都会细心地打扫各个角落保养建筑,那么当时的东西应该还留著才对。
对于这间教会,亚雷斯塔·克劳利恐怕比任何人都熟悉,就连夹在墙壁与管风琴之间缝隙的零钱位置都记得。
只要连自己的原则与信条也撕毁。
只要有抓住眼前事物的勇气,就能得到与马瑟斯那个怪物战斗的武器。
亚雷斯塔露出满是绷带的赤裸身躯,望著透过彩绘玻璃的带色月光,如此低语:
「我想问个问题。」
「不限一个,几个都行。因为聆听迷途羔羊的烦恼也是我的工作。」
「你认为罪孽有得到赦免的一天吗?」
「人会花一生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喔,而且不能认为去追求答案就会出来。赐予救赎乃是神的作为。没有人能估量神的心思,我们只能保护自己的日常生活,谨言慎行等待审判时刻到来。」
这不是漂亮话。
话中带有拔不掉的刺,些许的沉痛。
她受到战争狂热影响所做出的事,亚雷斯塔也看在眼里。
或许正因为并非完美。
在这种状态下依旧拚命挤出的话语才能打动银色少女。
「大概喽。」
银色少女认命似的嘀咕。
这世上没有能轻松得到的救赎。
愈是追求,「它」就愈会远离。
有本叫三只小猪的故事书。长男盖稻草屋,次男盖木屋,三男盖砖屋。但这个故事需要危险的狼到来,才会证明三男的正确。如果碰上某些巧合使得狼没来呢?当然那样一来大家都能过幸福的日子,不过三男恐怕到死都会被周围的人当成笨蛋吧,明明长男和次男说的全都错了。
亚雷斯塔一直以来都怀抱这样的心情度日。
一听到周围聊些什么幸福的话题,就会否定地认为「不可能,背后一定有鬼」而主动远离人群。原本认为风暴来临所以学校会放假,隔天却是普通的晴天,觉得盼望大灾难发生的自己太过肤浅,因此内心饱受折磨──他总是怀著这种悲惨的心情,无论什么事都在地底挣扎。
没有什么救赎,根本没有那种东西。
如果「它」存在,就不需要那么辛苦了。
但是。
但是、但是、但是。
依旧只能认为,「那个」无论什么场合、时间,都如影随形地跟著。真要说起来,亚雷斯塔是站在制造不幸与悲剧的那一边观看「计画」进行至今,所以非常清楚。自己的预测毫无前兆地中断、出错、四散的瞬间,无从挽回的偶然重叠,让理论上按照步骤进行会丧命的某些人露出灿烂的笑容。
不可能。
明明不可能,然而结果就在那里。
不得不承认的时刻终于到来。
「所以我……」
恐怕──
虽然自己没分配到。
不过,「那个」就是人们称之为「奇迹」并流传至今的东西。
「……才痛恨那个叫做神的家伙,该死。」
这句话一出。
银色少女在露出自嘲的笑容的瞬间,彷佛甩掉了某种包袱。
她重新套回一度脱下的衣服,穿戴上外套与帽子,做了个深呼吸,回归身为魔法师的基础。
既然它在那里,就没理由不用。
(插图011)
「借我用喔。」
「嗯?那不属于任何人,让有需要的人拿走应该比较好吧。如果这一本能为你指点迷津。」
再一次,不,应该说这次终于。为了和世界最大魔法结社「黄金」的领袖做个了断,亚雷斯塔·克劳利拿起某样东西。
也就是──
一本随处可见的圣经。
行间 三
「安娜·施普伦格尔吗……」
「黄金」曾经失……一切。
……和布莱斯路之……不同的灾害……发。
「到这个地步……来摧毁我……结社吗?」
不。
严格……安娜·施普伦格尔从来……出现……维斯考特事迹里出……只有信里……名字……已。而马瑟斯正以为能逮住真……时,它却一溜烟从手边……离……
明明真货连一次……出现,却经常……「黄金」的阿基里斯腱……虚构名字。那已非马瑟斯……而是接近一种诅咒的存在……
所以,那并……安娜·施普伦格尔。
马瑟斯带著憎恨这么……哝。
……正确说来──
「荷乐夫人。卑劣……诈欺犯,对魔法师们来说臭名远……低贱……魂啊。」
叽叽。
沙沙沙沙沙沙。
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
历史告诉大家。看来别西毕特和堤丰·赛特对这个贪婪至极的女性似乎都不管用。
这股无法克制的怨恨。
说不定,和对于威廉·韦恩·维斯考特和亚雷斯塔·克劳利的恨意又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