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早晨同样拜访了滨面仕上与泷壶理后。冰冷而蔚蓝的早晨既平等又残酷,看不见未来的人只能束手无策地让心灵陷入绝境,任它撕扯。
宛如恶意的早晨寒气悄悄钻进了钢铁巨箱。
偷来的四轮传动车里,气氛无比沉重。
后座有不自然的空隙。
「狄翁·弗琼……」
「……即使你要我们救她,事情也没那么简单啊。」
留下来的「魔神」奈芙徒丝与娘娘面面相觑。
银色长发、褐色肌肤,妖艳肢体上缠著绷带的美女说道:
「呃,真要说起来,你明白现在的状况吗?狄翁·弗琼消失了,这个变化不可逆。到你这个年纪应该对怎么制造婴儿很感兴趣,不过就算晓得方法,也不可能让死人就这么复活对吧?」
「生者可以转换成死者,即使是特别的死者也行。好比说奈芙徒丝就是与君王一同埋在金字塔里的大量奴隶集合体,我则是透过死亡登上仙人地位的尸解仙,我们都为了自身目的拋弃老旧的自己。但就算是这样的我们,也无法将死者转换为生者。除非重新塑造整个世界。毕竟这么做就相当于将已经成形的钻石变回本来的碳原子嘛。」
「姑且补充一下,可不是单纯将钻石烧成灰就好喔。这样只是重新制造,不是恢复原状。要取回失去的东西就是这么困难。」
过去形成一名少女的七十八张牌,如今已经整整齐齐地收在滨面手里,一张也不少,毫无缺漏。这东西就像火星人制造的电路板,它怎么运作?哪里损坏?要怎样才能恢复原本的功能?从少年的角度来看,必须从这些地方开始调查才行。
不仅如此。
两位「魔神」还一副很了解内情的样子,如此表示。
虽然同样是蛋,可是晓得怎么做蛋包饭,并不代表有办法从蛋包饭里孵出小鸡。无论怎么努力都是白费,所以放弃吧──她们是这个意思。
「……」
相对地,无知少年们的答覆倒是很明确。
有时,正因为无知──
才能在犯了错的情况下,得到往前迈进的力量。
滨面仕上和泷壶理后一语不发,分别打开驾驶座与副驾驶座的门。
既然得不到帮助,便没必要继续同行。你们这些派不上用场的神明,就永远待在不会动的车子里吧。
身穿改造旗袍的少女──娘娘,在后座傻眼地叹息。
「至少拿走手机怎么样?安内莉应该会是强大的友军吧。」
会在这种地方疏忽才叫滨面仕上。
滨面将导航架上的手机拆下来,差点被遗忘的安内莉连发闪光灯表示抗议。但现在该专注的地方不在这里。
同时,为了不要忘记。
滨面仕上拿起放在置物箱里的泡泡糖。
尽管这东西平凡无奇,到处都有得卖,但是他已经答应过,要教遭受牵连而消失的少女怎么吹泡泡。
全身绷带的奈芙徒丝遗憾地说道:
「你真的要去是吧?」
「嗯。」
「你没办法如愿的机率非常高,真要说起来连活命的可能性也很低。还有,我要给你一个神谕。只要从旁观者、观测者的位置往外踏出一步,你百分之一百会确实败北。唯有这一点绝对不能忘记。」
「和正统卡提纳冲突之后,二世的剑刃还没修复。英国整体在超自然方面的统治体制产生动荡是事实。话虽如此,有女王陛下手中卡提纳二世支撑的魔法大国体系,可不是能简单摆平的东西喔?」
「我又不是那个能面不改色搞定一切的最强,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能收拾得漂漂亮亮啦。」
「那就好。」
奈芙徒丝轻笑。
「千万要注意,不要拘泥于什么胜负。如果你没有迷失方向,或许真的可以掌握住罕有的可能性。」
到此为止。
滨面与泷壶两人离开停住不动的四轮传动车,奔向开阔的外头。
早晨。
在不管怎么说都是一日之始的此刻,奔向寒冷如冰的苍蓝世界。
「要怎么做,滨面?」
身穿粉红夹克搭配软绵绵毛衣的女友这么问道。走出车外呼吸新鲜空气让她显得比较有精神,至少已经不像遭到那两个叫安妮和维斯考特的人干涉时虚弱。
另一方面──
滨面必须先承认一件事。如果不从这里开始,会连一步也踏不出去。
「不知道啊……」
没错。
必须先晓得自己无知。
要说理所当然的确是理所当然,不过这点意外地困难。对于纤细到会将自尊当成隐形通货的青春期少年少女来说更是如此。
然而一旦掌握这点,立刻就能找到自己该跨越的障碍,转为思考该怎么做才能克服难关。
不要害怕。
每个人一开始都是初学者,别被做不到的自卑感吞噬。
虽然滨面他们不晓得,不过这和世界最大魔法结社「黄金」给予新人(Neophyte)的第一道考验很类似。
「可是,至少在英国这里似乎有『知道』的人,所以得和他们接触。尽管他们躲在历史的背面,平常不会现身,但只要采取他们绝对不能无视的行动,他们应该就会主动现身。虽然我不觉得能友善地了解彼此。」
「……要是有问刚刚的『魔神』就好了。」
说是这么说,然而泷壶绝对不会回头。
奈芙徒丝和娘娘确实是堪称智慧宝库的存在,却非那种能让人逼问出答案的对象。她们「以个体来说的战力(irregular)」有多恐怖,曾经在学园都市被众多强大能力者玩弄的滨面也能切身体会。虽然无法想像「魔神」的真面目是什么样子,但是连那个狄翁·弗琼都会吓得发抖──弗琼轻易地赶走了连一根手指都不用碰就可以将大能力者(等级4)泷壶理后逼入绝境的安妮与维斯考特,碰到「魔神」却会发抖。无论如何,那两个「魔神」绝不是没本事。假如对她们来硬的却反过来被制伏,便没人能拯救弗琼了。
没问的事后悔也没用。
路不是只有一条。「魔神」并不是非跨越不可的障碍。
滨面决定从确实的路线下手。
……就这点来说,可以确定有某种扎根于英国的存在搞出了夸张阵容,却依旧无法应对突发状况而导致功能失灵。关于这部分,昨晚已经看得够多了。和那两个总是露出可疑笑容的「魔神」不同,英国有破绽。尽管不晓得能对国家规模的某某存在造成什么影响,不过找到可能性就该谢天谢地了,即使这么做非常困难也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
「牧场……不,室外射击演习场吗……」
「英国的枪炮刀械管理法是怎样啊?」
「他们在AI机器宠物到处跑的时代还会上山猎狐狸对吧。至少应该比日本宽松?」
「据说他们现在已经不会这么做了。规矩改掉喽。」
「不然是怎样???」
简单的木栅栏与牧草地,还有间凑合著用的小屋。
天色已亮,但是附近没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商店或牛丼店。英国人大概才刚起床要准备早餐吧,应该数小时之内都不会有人来。
至于门锁的问题,他现在可没心情和复杂版的喇叭锁搏斗。人家都说学园都市和外面的科技水准差了大约三十年,于是滨面只剪断居家安全系统的电线,然后找了块比较大的石头把锁砸烂再开门进去。
(总之要先找武器。不过……)
滨面看向摆在墙边的东西──
(散弹枪?不,这个不行,毕竟要面对那种第一次碰到时根本看不出来打算干什么的家伙,最好能保持距离。没有来福枪之类的吗……)
觉得自己太挑剔的滨面姑且先借了栓动式猎枪和弹药顶著用。不过枪枝摆在射击演习场究竟是怎么回事啊?熟客寄放?或是像出租的滑雪板冲浪板那样提供新手使用……?最危险的,还是苏格兰威士忌的酒瓶直接和枪摆在同一张桌子上。虽然不晓得上头怎么规定,但是好像能猜到现场是怎么对待枪枝的。
「滨面。」
身穿粉红夹克配毛衣的女友扔了东西过来。滨面接住一看,发现是条粗橡皮筋。正好,他决定拿来绑那副总共七十八张的塔罗牌。
接著,滨面抱起来福枪,用肩膀和头夹住它。这把枪有个擦得发亮的木制枪托,对原主来说可能个人喜好重于实用吧。
不过,最重要的不在这里。
他找到了吃汽油的割草机。
只靠学园都市的清扫机器人处理不掉顽强的污垢,此时会搬出能将大楼地板擦得亮晶晶的手推式特殊扫除机。这台割草机的外型和手推式扫除机很像。
如果要玩纳斯卡地画游戏,事先在地面打木桩拉塑胶绳弄出引导线,应该能有效减少操作时的偏移吧。
他仰望蓝天。
尽管多少有点云,不过算是个好天气,卫星照片上应该不至于全都被遮住才对。
「好啦,来画个大大的神秘圆环吧。要大到可以用卫星从宇宙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要保证『他们』有反应,该画什么图案才好?」
听到泷壶的问题,滨面变戏法似的将某些东西摊成扇状。魔法师狄翁·弗琼,严格说来是构成她身体的特殊塔罗牌。什么二十二大密仪和五十六小密仪、什么四个世界与连结十个球体的二十二路径,他完全不懂这些理论。对于只是一介高中生的滨面仕上而言,塔罗牌不过是「比扑克牌复杂的占卜小道具」。以鬼屋来说就是独眼灯笼妖怪、以万圣节来说就是南瓜、以圣诞节来说就是迷你裙、以赌场来说就是兔女郎,塔罗牌跟这些东西一样,单纯只是占卜用的记号。他连哪张牌有什么意义都不清楚。
但是……
「反正不管是哪张牌,在『懂的人』看来应该都很重要吧。」
滨面仕上非常随兴地回答。
同样有涉猎那个魔法还是什么的(现在不是讨论详细原理的时候,总之有「某种东西」就对了!)蕾维妮亚·柏德蔚和蕾莎见到弗琼时的慌张模样,可以看出这在她们的世界里似乎也是个不得了的现象。至少应该不至于像扫除机器人或AI扩音器那样,普及到每个家庭都理所当然该有。
因此,不清楚内容没关系,总之要选个显眼的。
随机。交给运气。
和感觉有点像扑克牌的小秘仪相比,还是画有大图的大秘仪比较引人注目,连外行人也看得出来。从零的愚者到二十一的世界……没错吧?由于写在下面的文字不是英文,导致滨面落得需要用上「服装像哥德罗莉风格的知名摇滚乐团」的相关知识帮忙。老实说就算是这样,他也只晓得第一个是愚者、最后一个是世界。总之他随便抽了一张,然后看向写在上头的数字和文字。
大秘仪的十号。
「命运」。
滨面并不知道写在上头的是拉丁文。不仅如此,英译为「Wheel of Fortune」时的念法等等,他当然也不知道。
室外射击演习场,不知情的人会以为是一片很大的牧草地。滨面在地上打了木桩,用塑胶绳把它们连起来,弄出底图的引导线。
话虽如此,不过图案实在很神秘,而且有点复杂过头了。
尽管不晓得写了些什么,不过描出文字的部分应该会比较简单吧。虽然安内莉或许会帮忙翻译,但现在只是要玩神秘圆环游戏,不需要知道文字的意义。
滨面拉绳启动割草机。它轻快的声响与其说像汽机车,不如说比较接近链锯。
魔法这种东西,他以前从来没听过。
至少不是什么公开的知识或技术。
况且他也不认为这是自然发展的结果,想必有什么势力企图隐瞒魔法的存在。
现在已经是个谁都能用搜寻引擎阅览卫星照片的时代。夜晚的港口、废弃工厂这类随手点开一看就会映出可怕玩意儿的都市传说也多如繁星。对于想要隐瞒的人而言,将秘密大剌剌地刻在牧草地上,想必是种不可原谅的行为。
于是,和对方取得联系的时候到了。
滨面一边确认用吊带挂在肩上的栓动式猎枪有多沉重,一边推著割草机。
沙沙沙沙。
凶恶至极的刮胡刀将大地变得愈来愈乾净。
以从宇宙都能看见的尺度刻出区区一行文字。
「好,泷壶,在有人赶到之前先躲起来吧。无论是躲在历史的背面还是怎样,人类终究是人类,只要挑对方法就……」
回过头的少年找不到现实。
不只没有回应,理应就在那里的泷壶理后失去踪影。虽说多少有些起伏,不过这块地方基本上应该就只是开阔的牧草地才对。这里是射击演习场,真要说起来,不该有什么能够藏身的遮蔽物,却还是发生了这种事。
「泷……」
咚。
此时,侧头部窜过一阵非常轻的冲击。
下手的人是个将黑色长发绑成马尾的东洋女性。
少年膝盖一软,瘫倒在地,一动也不动,就连和意识无关的痉挛也没有。
神裂火织轻轻吐了口气,收起手刀,将那只放松的手移到耳边。
「排除一项异常案件,与克伦佐的关连性不明,或许是魔法这股沉重压力带来的偶发性对抗文化。我必须前往爱丁堡城,请特遣队过来回收目标。」
说到这里,她皱起眉头──
「是、是。不能丢在这里不管,但我们也没空停下脚步。在这种状况下,只能逮捕两名目标限制其行动,并且直接带往爱丁堡城。我们不是保姆,麻烦那边做好接收少年少女的准备。」
啪答、啪答、啪答、啪答!
拍打空气的巨响慢了一拍才传来,糟蹋早晨的安宁。声音来自前后装上两个巨大螺旋桨的运输直升机。没人想得到那位「圣人」会嫌时速三百公里太慢而跳机狂奔,甚至掀起一阵扫过地面的气流。
就在神裂火织轻轻挥手时──
她的脚边。
依然卧倒在地的滨面仕上悄悄睁开眼睛。
「……」
记得奈芙徒丝说过这一战必定会输。
滨面仕上也明白自己只是没有任何战力的无能力者(等级0)。只要能够保住女友泷壶理后和那副用来让狄翁·弗琼复活的塔罗牌,其他怎样都无所谓。
不必把自己看得多伟大。这一战并非为了自己,焦点该放在别处。
射击演习场的小屋里除了猎枪外,连弹药等物资也一应俱全。可能是贵族嗜好的一环吧,火药是传统的黑色火药,不过扣下扳机后最先反应的雷管则用上了氨系反应物。
只要稍微动点手脚,就能弄出让人从昏迷中清醒的嗅盐。
他好歹也是暗巷里的不法之徒,对这些应用技巧多少有些心得。
对方实力远比自己强大,却多半不会立刻取人性命。至少应该会先问完话才杀。
换句话说。
只要事先知道自己会昏迷,就能做好立刻清醒的准备。
(……好啦。)
成功和「懂的人」接触了。
紧抓自己手臂,再度悄悄闭上眼睛的滨面仕上这么想。
首先,就从这里开始。
2
「呼、呼……」
苏格兰地区爱丁堡城。老旧墓地传出漏气般的粗重声音。连身泳衣外只披了件单薄雨衣的御坂美琴,花了点时间才发那是自己的喘息。
十二月的蔚蓝早晨,彷佛连眼前空气都染上淡淡色彩的净化时段。与犀利的寒意和清新无缘的压力团团包住少女们。
全身湿滑。
肺里充斥著铁锈味。
血。
不过,它并非出自少女身上。
「呜啊、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而是源于少女拚命抱著、拖著的东西。
只靠美琴的纤细手臂实在不太可能搬得动比她还重的物体。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地接受了A.A.A.的辅助。
但是,实在靠不住啊。
无数的大炮、飞弹、链锯。不管堆积了多少战斗、杀戮的力量,依旧无法拾回逐渐消逝的生命。
这个扭曲变形的物体……
究竟是什么?
「上条同学、上条同学!」
食蜂操祈似乎就在自己的身旁呼喊,但她为什么要重复那个名字?
人称常盘台国中女王的高傲集合体为什么会泪流满面???
由红与黑组成,勉强仍连在一起没有断裂的「物体」。和那个短短十秒前还以双脚踩著大地挺身而出试图保护大家的某人,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兜在一起。就算是此时此刻,各个切断面也都仍不断溢出神秘的柔软物质,透过肿胀物体连接的肉块诡异地晃动。尽管勉强认得出来自己抱住的部位是身躯,却已经连哪边是上、哪边是下、脸在哪里都搞不清楚。即使分辨得出来,少女也没有直视的勇气。绝对不能看。一旦承认他的零件散得乱七八糟,恐怕会让御坂美琴内心某个决定性的部分遭到重挫。
「你这个蠢货……」
呻吟般的话音传来。
有个巴掌大小的人偶?在地上跑。这么简单易懂的非科学明明就在眼前,泪水直流的美琴却没有余力提问。
「有空把我弹到旁边的话,不是更该去做些别的事吗!别开玩笑了,人类,要是你在这里死掉,我就绑走你的灵魂把它变成我的东西!」
脑中的噪音非常严重。
别人的声音都好远好远。
已经没办法去管什么长期的胜负了。连自己处于什么阶段、什么立场都暧昧不清。
身缠无数机械的美琴拖著黏答答的物体移动,好不容易才绕到只剩残骸的石墙后面试图藏身。食蜂操祈和巴掌大的人偶?也跟了过来……
「叽叽。」
声音传来。
听起来就像粗糙金属板互相摩擦的笑声,无法想像出自人类之口。
将早晨之蓝涂成鲜血之红的罪魁祸首。
「咿嘻嘻。叽叽咿嘻嘻……!无善无恶。不需要支付代价,也不需要让天秤对称。啊啊、啊啊!这就是自由,不受束缚的灵魂……!总算呀。总算、总算、总算,我不再受到无聊的二元论束缚,可以随心所欲地著手分解一切!」
「……!」
藏起来又能怎样?
纵使阻止对方追击又能怎样?
在这里的已经不是上条当麻。正如树木和燃烧后产生的炭、灰有所不同,美琴抱著的物体已经不能称为上条当麻。冲上去的时机就错了,鼓起勇气下定决心的时刻就错了。为时已晚。即使明白这点,少女仍旧没办法丢下「这个物体」自己逃走。
就在这时──
传来「喀」的挖土声。
「这样……就好。」
任由银色长发随风起舞,穿戴著蓝上衣、魔女帽及斗蓬的少女这么咕哝。她大概也没办法靠自己站立了吧。血从小手压住的腹部伤口滴落,响起沉重的啪答啪答声。好不容易才撑起身子的她倚著老旧石墙轻轻吐气,在血遮住一只眼睛的情况下这么说道:
「命保住就能重来。现在还来得及挽回……上条当麻,我不准你死在这种地方。『计画』已经出了差错,所以这股力量接下来要为自己而用!」
「你在说什么……这个人类有右手的力量在,一般的回复魔法根本……」
巴掌大的少女说到一半突然打住。
「你该不会!」
银色少女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叠合,放到嘴唇前。
嗡。
美琴穿戴的钢翼恶魔──A.A.A.诸多武装之中,那把凶恶的链锯擅自动了起来。
尽管美琴连忙想抢回控制权,这些日子生死与共的伙伴却不肯听话,宛如借来的兵器回归原主的控制一样。
「等一下、等一下啦……你到底想干什么……!」
「分秒必争!现在没空说明,给我让开,碍事!」
学园都市第三就连「操纵电与磁力」这种基本反应都忘得一乾二净。
她不必向A.A.A.下指令。如果有心,阻止厚重旋转刀刃的方法应该要多少有多少。
银色少女的右手毫不犹豫地挥下。
某样东西跟著摆动。
紧接著……
咚──!
沉重的声响迸发。
对原本就已不知如何挽救的肉块进一步施加残酷的攻击。
用来正面突破要塞的开门链锯。
勉强靠白色与粉红色肿胀物体相连的部位终于被完全切了下来。
可笑的「啵」声跟著响起。
被砍掉的右臂手肘以下部分朝意料之外的方向飞去,砸中食蜂操祈的额头,吓得她用双臂护住自己丰满的胸部。这连「看到球飞过来反射性地用手遮脸」那种理所当然的举动都算不上。少女瞪大的眼睛完全失焦。精神系最强、操纵人心的专家。即使如此,她大概依旧无法承受这种冲击(画面)。
「……呜!」
美琴感觉脑袋都要炸了,视野里满是灰色杂讯。柔和的液体声响起,暗红色液体这才姗姗来迟地洒落地面。
但是──
还没有结束。
「在保命作业时,幻想杀手会造成妨碍是吧……」
巴掌大的少女发出与美琴不同的呻吟。
「就算是这样,也未免太粗暴了!你可别以为只有自己熟知上条当麻的构造,便把其他意见都当成废话啊,亚雷斯塔!就是这种傲慢造成一路上那些失败与败北,你对这点有没有自觉啊?」
嗡!美琴身上的A.A.A.关节部位内侧散发暗红色光芒。
身为第三名的少女也不知道的功能逐渐解放。
「唯有此时此刻,吾对高等魔法毫无兴致,拋开所学,突破低俗且极近的关卡。俗世肉身乃双手双脚侧腹具圣痕(stigma)之合格者是也。虽为凡人之躯仍甘冒不讳以血肉回归圣餐礼起点之素体是也。」
银色少女就地跪下。
她的双手在胸前紧握,彷佛要从水果里榨出鲜嫩汁液一般。
从自己的伤口抽出鲜红液体。
「朗基努斯乃一盲目士兵,戳刺神子侧腹确认生死之圣者。神子之血透过长枪流入朗基努斯身躯,治愈愚昧士兵的眼睛,使其所见世界变得开阔。这滴血将成就奇迹,为封闭者再度开启可能性!」
原本……
无论是怎样的奇迹,只要上条当麻的右手里仍有幻想杀手在,恐怕就没办法发挥效果。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银色少女考虑到这点,事先用巨大链锯砍下少年的右手。
区区的一滴,从银色少女手里落向上条当麻胸口正中央。
仅此而已。
却带来戏剧性的变化。
事情并非发生在危机四伏的夜晚,奇迹在明确的朝阳之下显现。
某种看不见的东西顺著全身血管瞬间散布到少年身上各个角落,以破裂的血管、紊乱的血流为基底,自动找出需要治疗的地方,用柔和光芒裹住裂开、破碎、无从挽救的部位。转眼之间,骨头、肌肉、韧带、皮肤,彷佛有人拿了块隐形丝绸细心擦拭一般,逐渐取回原本的少年模样,看上去就像扭曲变形的塑胶人偶恢复原形。
「上条……同学……?」
食蜂操祈茫然地开口。
真的。
御坂美琴的目光也战战兢兢地开始挪动,寻找。
就在那里──
少年闭著眼睛,安详地沉睡。理所当然、平凡无奇,却又无可取代的那个高中生。
但是她们无暇安心。
彷佛气球爆开般的「磅!」一声响起。
上条当麻的右手。手肘以下的部分消失无踪。不,不对,只剩手肘以下的部分没治好。有某种力量妨碍回复。
美琴瞪大双眼。
「咦?」
和先前那种怎么看都很诡异的恶心肉块相比应该好多了。但是人类只要手腕上的一道伤就能致死,现在这样不能放著不管。如果不止住流个不停的血,好不容易才恢复的少年会在清醒之前丧命。
「咦、咦?等等,这要怎么办?右手不能想想办法吗!」
「……终究……」
没有回应。
真要说起来,连对方有没有听到自己说话都不晓得。
「终究是『神之子』,无论做到什么地步,都只是欧西里斯时代的力量啊。没办法颠覆走在荷鲁斯之前的克伦佐痕迹……」
银色少女也倒下了,站不起来。毕竟她自己也是遍体鳞伤,腹部还被刺了一刀。虽然不晓得她做了什么,但是在那种状态下还采取会消耗血液的行动,会怎样可想而知。
她就这样……
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等……」
「御坂同学,想办法把血止住!就算要把伤口烤焦压烂都没关系!」
食蜂的喊叫重重打在脸上。
美琴之所以会在仓促间采取行动,想来不是因为思绪回到正轨,反倒是因为恐慌使得脑袋一片空白,才让她没办法提出疑问。她也没多想会有什么后果,指尖往上一弹。
令人不舒服的「啪叽!」声响起。
十亿伏特。
输出高到放出的电弧足以烧断钢筋。
有如将水泼到烤过铁板上的夸张声音接连响起。这和用平底锅做姜汁烧肉完全不一样,无法言喻的扭曲臭味让美琴想吐。粗重的喘息持续了好一阵子。最令人害怕的不是自己做出的行为,而是她明明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以高温烤著断臂,怀里的刺猬头少年却一动也不动。
尽管如此,美琴依旧救到了人。
右手已经不再流血。
将耳朵凑上胸口听,能够确认到微弱的心跳。
「怎么办,御坂同学?不能就这样放著不管对吧……」
听到食蜂这么一提,虽然回神得非常非常缓慢,但是御坂美琴总算有了余力注意少年以外的周边状况。
她们自认为躲到了墓地遗留的石墙后方,但是这种东西根本什么都藏不了。凹凹凸凸的地面有一道血痕,只要顺著血痕就能找到美琴等人的位置。
「咿嘻嘻嘻嘻嘻嘻。咿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完全没有高低起伏的笑声。
大恶魔。
克伦佐。
真的是因为高兴吗?除了高兴之外还有笑的理由吗?应该说,人体能够让喉咙振动后从嘴巴发出这种声音吗?某种让人完全搞不懂的存在确实地朝美琴等人靠近。
食蜂操祈的脸也满是焦虑。
「御坂……同学?能用那个机械飞走吗?」
「火箭引擎的空中姿势控制出了问题,这点你也知道吧?所以才紧急换成机车的样子。」
更何况──
美琴咽下唾液。
「……在天上飞行也好,在地面飙车也罢,你觉得这些正常手段甩得掉那家伙吗……?」
「……」
存在本身就背离科学的超自然诅咒。
还没结束。身穿米色修道服,甩著长长金发的「某种存在」。怎么想都不可能纳入人类领域的「某种存在」逐渐逼近。美琴拿出游乐场代币、食蜂从包包掏出电视机遥控器。然而,让少女们动摇的并非逻辑,而是本能。
就连那名少年也一样。
即使他拥有右手之力……那家伙照样毫不留情地啃噬撕裂。
(……怎么办?)
不用谈什么学园都市的第三名第五名,或者从科学观点来看如何如何,事态已经超出了这些东西能处理的范畴。真的能应战吗?有办法对抗吗?少女们连谈论这些的自信都没有。她们知道自己过去所相信的根基已经崩毁。
轻松。
随兴。
一旦那个怪物从石墙另一边探头,便会爆发致命性的冲突。对方想必也很清楚才对。在这种情况下,那家伙却显得相当开心,彷佛将委身于毁灭当成娱乐还是什么的。
不能扯上关系。
创造那种怪物,是这个世界的错误。
紧紧掐住心脏的恐惧感,大概和遭到接连残杀军用量产复制体的白色怪物凌虐时一样强烈,或者更加严重。
不过,事到如今才注意到这种真理已经太迟了。具有明确人类外型的灾厄往她们靠近。
然后。
然后。
然后。
3
轰──!
这阵始于英国的冲击,令整个星球为之震动。
4
苏格兰地区的超自然中心,爱丁堡城。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相称,就是因为这样才傲慢。
总而言之,具有人类外型的白色身影,双脚悠然著地。
学园都市第一名。
以及他身旁,看似由惹人怜爱的少女、剧毒水母、柔软蝠翼三者结合而成的恶魔少女。
(插图006)
与「清新的冬季早晨」一词最没有关连性的怪物们。
只是一记飞踢,就掌握了现场的形势。
「……哟。」
开口。
对象是挨了流星般一击后,撞破后方好几道石墙的米色修道服女子。
相对地。
发丝飘起。
好长好长的金发取代了萤幕,上头浮出散发不祥气息的真面目。
「吾之右手为复活的努伊特。吾之左手则为复仇的哈迪特。由两者结合的拉·胡尔·奎特之圆……」
「哟。」
咚!
大恶魔克伦佐放出的必杀一击,和操纵一切向量的超能力(等级5)正面冲突──
「哟!」
看不见的力量散往四面八方。
不。
是人类的意志打破了它。
留著特长金发的女子,明显地、明白地啧了一声。
「埃提尔·化身。其一LIL,其九ZIP,其二十KHR!」
「哟!哟!哟──!」
庞大的金发化为三束,形成三名具有复杂羽翼的天使。
至于他们有何种力量,一方通行(Accelerator)可不管。
他五指竖起如钩爪,随手一挥就将虚假的天使们撕成碎片。假如将魔法当成超能力的另外一种面貌,恐怕不会有这种结果。要是犯错绕了远路,大概会因为掌握不住本质而误判向量导致受伤吧。
然而现在不一样。
原本已是怪物的白色身影旁,有了显然是超自然产物的半透明恶魔相伴。
「将一定程度的力量流动、方向性纳入能力演算的算式……?啧,其数十一,虽为邪恶树却非虚数。我所建立的逆树引路人吗?真没想到,丑陋的科学产物居然跨越了实习生(Probationer)这道墙啊!」
「喔,是啊,我是新人,请多指教。话说回来,新加入的难道不是全都属于『新人』吗?然而别忘了,我和已经钻研到极致的你可不一样,有多少就能吸收多少,是今后还会不断成长的存在啊!」
「……!」
换句话说,教他愈多,他的力量就会愈强。类似于发动大规模伺服器攻击后手法被拆穿,导致敌方也学会相同技术一样。
大恶魔克伦佐的攻势缓了下来。
就是要这一瞬间。
握拳。
一方通行阖起钩爪般的五指,用力往后拉。
动作很大也无妨,他已经制造了能这么做的空隙。
和某个少年一样。
将所有力量灌注在拳头上,用力挥出去!
不折不扣的爆炸。
看不见的冲击波以著弹点为中心散播,撼动爱丁堡城的老旧城墙。
即使如此,排名第一的怪物依旧轻轻啧了一声。
「……向量跑掉了。」
「叽嘻嘻。」
大恶魔克伦佐确实往后滑了出去。
但是躲掉了正中脸部的下场。好长好长的金发分成多束,在身体前方叠了数层。晃动的不只是发束,而是每一根发丝,它们藉此抵销了原本该传播的向量。简直就像打在强韧的弹簧上头一样,一股无法理解的触感从一方通行的拳头透过骨骼传回身体。
于是。
「咿嘻。咿嘻嘻。叽嘻嘻嘻嘻嘻嘻嘻。」
砰!
第一名的体内,胸部正中央,某种东西像气球一般膨胀后破裂。
不是什么血、肉、骨这类的。
而是看不见、难明瞭,却具有重大意义的某种东西。
「啧!」
「吾乃恶魔,未置身邪恶树而潜伏于生命树深渊的大恶魔是也。生命树亦为以十源质与二十二路径联系大小宇宙引发超常的对应表。产生共鸣了吗?慈悲(Chesed)与严厉(Geburah)形成手臂,五指掌管五种属性。中指即火,象徵心脏活力的血之红。看来为了测量自己造成的伤害而承受打击的反作用力是个失败,处于人类领域者啊。」
说得简单一点,便是伤害从拳头透过手臂传递到心脏。就是这么回事。
要是随便乱碰,就会受伤。
仔细一想,一方通行自己的「反射」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概念。
如果明白这点,从一开始就不会采取这种方法。
再考虑到事后埋怨已经太迟,也就不得不接受。
一方通行的身子晃了一下,大恶魔克伦佐则是一派轻松地往后退。对她来说,这终究只是个突发状况,把第一名这样那样并不是主要目的。
她──
准备采取某种别的行动。
「……呼……你想……去哪?」
「把血块吐出来会比较舒服喔?还有怪物啊,知道这里以前是谁住在这座城里吗?詹姆士四世,连世界史教科书都有记载的人杰。不过在魔法的圈子里,有人说他是不死之王。」
「……」
「哼哼。为了向向往不死之王国度的亡者(格兰斯崔)表示敬意,就称它为莫·阿赛亚仪式吧。总而言之,我要为达成目的往前迈进。」
到此为止。
轰!一阵黄金龙卷掀起。
是头发。
终究只是障眼法,没什么重大意义。但是一方通行发出啧声抬起头时,大恶魔克伦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不像是假装离去却躲在远处狙击。
一方通行轻轻弹了一下颈部电极的开关,靠在邻近的石墙上。
虽然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爆开,但看来不至于马上就内脏破裂而死。
他缓缓吐了口气,接著发现一件事。
慢了一步才搞清楚状况,对于这位第一名来说十分罕见。
「……啧。」
有一道清楚的血痕,看上去就像拉著泡过暗红色液体的拖把行走所致,前端什么都没有。把那个无能力者拖到暗处藏身的家伙似乎也在不知不觉间躲起来了。要毫无头绪地追又太蠢,第一名决定找些自己能做的事。
他倚著石墙,询问半透明恶魔。
就像使用搜寻引擎或AI扩音器那么随便。
「莫·阿赛亚。」
『马瑟斯自称苏格兰贵族时用的「根据」之一。他主张「马瑟斯」这个姓的发音里,带有古老语言盖尔语的「死后之人」的意思,可以证明他是正统高地人后裔格兰斯崔伯爵。』
虽然只听这些会让人搞不懂,但如果精通超自然知识,或许会认为说得通。尽管突然听到一百年前什么的大概只会傻眼。
拘泥于这种小地方也没意义。
死后之人。
昔日的君王──虽说会联想到那个据说跨过了死亡界线的詹姆士四世,却也只是一方通行主观认定罢了。
要说到其他令人在意的点──
「苏格兰……?」
『虽然之前都当成是单纯的妄想症,但是「黄金」的领袖之所以拘泥于苏格兰而非英格兰或威尔斯,也许有什么意义。比方说,某种很接近全英国三势力四地区核心的东西。』
「真要说起来,这座老旧的爱丁堡城到底有什么东西?那个怪物女不就是盯上了城里最重要的东西吗?」
『呜啊……』
「怎样?」
『不,那个……我想针对「为什么没想到这种可能性啊?」质问自己一小时。这样啊,爱丁堡城的宝物吗?如果是这样说不定会很糟糕……』
「所以说那到底是什么?」
谁都看得出来事情正往坏的方向发展,这个时候慌慌张张地去考虑要不要接受现实也没用。正因为最糟糕的可能性近在眼前,才必须尽快找出原因著手复原。目前应该处于这种阶段才对。
接著,用破烂英文报纸遮蔽全身的恶魔少女,双手食指在相对于娇小个头来说显得不自然的大胸部前互戳,畏畏缩缩地说出实话:
『国家之剑、即位之冠、统治之杖,再加上司康石凑成一组,大概是这样吧?』
「?」
『简单来说,就是苏格兰版的王权代表物。因为怕功能和英格兰版的加冕剑卡提纳相冲,所以在爱德华一世攻打苏格兰时,应该有把司康石搬到伦敦封印功能才对。对了,近年司康石已经还给苏格兰。这么一来……』
「给我一个具体的答案。」
『耶嘿☆如果运用这四样东西,趁著现在卡提纳的统治系统不稳,说不定可以抢走英国的全权……?就类似利用后门……应该说平行的另一个系统溜进主框架那样。』
5
啪哒、啪哒、啪哒、啪哒!拍打空气的低沉声响连续不断,打破早晨的静谧。
大型运输直升机在爱丁堡城周围盘旋寻找降落地点,并且缓缓降低高度。然而打开舱门的神裂火织表示:
「我先走一步。奥索拉,麻烦你等降落。」
「啊!」
性格温和的修女连制止都来不及。
即使高度有十公尺以上也无妨。神裂发挥「圣人」的运动能力,安稳地落在下方草原。
周围满目疮痍。
马车翻覆,倒地的护卫骑士随处可见,脱缰的马匹吓得在附近乱窜。
神裂跑向倚石墙而坐的女性骑士。
「我们是『清教派』。出了什么事?『王室派』的各位呢?」
「……──」
金色短发微微摇晃,颤抖的手指指向别处。做到这种程度大概是极限了吧,骑士什么也没说就放下了手。
马的嘶鸣声传来。
一匹强壮的军马靠了过来,彷佛要保护女性骑士。马儿嘴里咬著装了水的桶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
(是第二公主凯莉莎殿下的……)
「亚力士,她就拜托你喽。」
神裂拿手帕浸到冰凉的井水里并拧乾,然后轻轻放到女性骑士额头上,亚力士发出开心的嘶鸣。
女性骑士昏迷前绞紧最后一丝力气所指的方向,表面下或许只是个破破烂烂的遗址。不过实际上应该巧妙地藏了一道无法轻易辨识的往下阶梯。爱丁堡城在超自然方面的真正价值,就是以圣玛格丽特礼拜堂为中心往外扩张,包含了无数出入口、通道、阶梯的庞大地下建筑。
至于堪称苏格兰中心的这座城,最大的秘密则是──
(苏格兰即位典礼在加冕时需要的三样宝物与一块石头。)
三与四。
象徵三个势力与四个地区,另一种统治体系的关键。
如果卡提纳体系的统治系统稳定,就不会发挥力量的另一个系统。
(「王室派」会不会是为了防止这些东西落到别人手里才独自行动?这么做虽然正确,但是很愚蠢!要是女王和公主们(王室成员)受伤倒下,才真的会让全英国沸腾!)
撕裂空气的咻咻声响起。
大恶魔克伦佐,拥有肉体的超常。她随兴甩动那头好长好长的金发,抓取一根插在墙上的火把。
「叽叽。」
拟态为最大主教,暗中操纵魔法大国英国的路虽然断了,但她没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国家之剑、即位之冠、统治之杖,以及司康石。
用什么方法都行,只要能以全球规模来看能独占「处罚邪恶的魔法使用者」的角色就好。彻底排除想用魔法对抗大恶魔克伦佐的人。没错,因为她的栖息之处并非邪恶树,而是生命树,她是连神准备的善良程序都会加以利用的大恶魔。
「叽嘻嘻。咿嘻嘻嘻嘻嘻嘻嘻。」
城内那些放在观光路线里的,是假货。
真正拥有力量的灵装,藏在以圣玛格丽特礼拜堂为中心的蚁窝状巨大迷宫深处。一般人光是进出都要赌命,然而大恶魔克伦佐毫不在意。人类设置的陷阱不值一提,何况管理防卫装置的是「清教派」。处于清教派顶端的最大主教不可能不了解它的机制。
克伦佐就连「偷出来」这种念头都没有。
真要说起来,这些灵装都是自己的玩具。就算立场改变了,又有谁能责怪自己把东西从柜子里拿出来呢?
「好啦。」
大得难以想像位于地下的房间里,金发的克伦佐吐了口气。
要安排维持四样物品所需的机关,便会让空间膨胀到这么大。这里便是这样的房间。
「哼、哼、哼、哼。」
即位之冠很像童话故事里提到的王冠,鼓起的红色布料外面围著金饰。克伦佐用一根手指转了转它之后戴到头上,接著以纤手拿起金属杖。这把杖放出纯金的光芒,但实际上只是在银杖表面镶金箔。将权杖当成接力棒把玩的克伦佐注意力转往司康石。虽说是石头,却有从柜子里拉出来的抽屉那么大,一般人需要用双手抱住,克伦佐则是甩动好长好长的金发。石头就和火把一样,被轻易地举了起来。
「哼哼哼~总之我有好多东西想试试看,啊啊、啊啊。一切都通往分解……嗯?」
这时,克伦佐皱起眉头。
执行大恶魔设计的莫·阿赛亚仪式,需要先利用苏格兰典礼点火,因此一项都不能缺。
但是不够。
三样宝物与一块石头。
其中之一──「国家之剑」去哪里了?
「呼、呼……!」
彷佛直接把电玩里的偷工减料迷宫搬到现实一样,东洋人少年滨面仕上就在这种幽暗的石造地下迷宫里喘著气。
在他怀里,有一把收在木鞘里的双刃剑。
悄悄从昏迷状态苏醒的滨面抓准运输直升机降落的时机,和泷壶一同溜了出来。他们不了解魔法,为了拯救狄翁·弗琼,需要有懂魔法的人协助。话虽如此,但在这种非常时期根本没有专家会把局外人兼门外汉的恳求听进去。为了别被无视,他们该怎么做才好呢?这时候需要思考。
即使不明白详细的理论,还是能扯那些人的后腿,逼他们坐上谈判桌。
地上到处都是倒地的伤患,这点帮了忙。修女们为了照料受重伤的同伴,纷纷冲出直升机机舱,因此滨面和泷壶得以静静地溜走。
处于严重的恐慌时,会放过的东西多得惊人。
没错,就连原本该映入眼帘的异状也不例外。就算没到这种地步,也不可能逮住有样学样放低姿态到处走的少年少女。
之后只要边走边听人家交谈,悄悄搜集情报,弄清楚这些人把焦点放在哪里就好。滨面别说魔法用语,就连普通英语都有问题,只能仰赖女友和行动装置里的安内莉。
结果就是这样。
在不晓得怀中物有多少价值的情况下,滨面仕上跳上舞台。
他从木制剑鞘里稍微拔出有如电玩中勇者之剑那样闪著金光的双刃剑让人看。
「喂,这个就行了吧!总之我拿了简单易懂的东西过来!」
滨面说话的对象并非泷壶或安内莉。
而是另一个背靠石墙而坐,身穿夸张礼服的人物,是偶然在这个地下迷宫遇到的伤者。大概是从其余出入口进来的吧。双方相遇时,她已经浑身是血。证明有什么不太好的东西在这个幽暗场所徘徊。
英国女王(Queen Regnant)伊莉莎。
平常根本不能用这种随便的口气和她交谈。
然而连起身都没办法的她,听了倒是微微一笑,特地配合滨面用日语这么回答:
「……嗯,做得好。只要缺了任何一个,『苏格兰典礼』便无法发挥功能。就这样把它拿到外面去。虽然不清楚萝拉·史都华……不,不晓得那个恶魔究竟在想什么,但是总之要拿到她碰不著的地方。如果日后有好好还回来,我就封你爵位。」
「这不是外国人能领的奖赏吧。抱歉,我没打算在食物不合胃口的国家定居。」
依然靠著墙壁的伊莉莎轻轻地笑了。
滨面也松了口气。
接著,伊莉莎打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酒瓶,把酒倒向自己身上那些看了就很痛的伤口。
「虽然只能这么做,但还是好浪费啊。难得的苏格兰威士忌……」
「标签上有写制造厂商吧。随便赏个『治好女王伤势的传说秘酒Queen Rescue』之类的名字,顺便赐它祝福怎么样?英国这里不就有金杯(Drambuie)还是什么的吗?有『王家代代相传的传说之酒』这种故事,能让它涨价吧?」
「……关于你为什么这点年纪会有这么多小知识,嗯,我还是别问吧。」
沉重的声响传来。
源自黑暗深处。
「来了,滨面。」
「当然要逃。但是这个老奶奶怎么办?」
虽说是地下迷宫,却似乎不是每条路都一样宽。滨面他们姑且先将没办法动的伊莉莎抱进比较细的小路,放到柱子后方。
「那家伙由我们引开。脚步声消失之前都别乱动喔,知道吗!」
「喂,这么一来立场就反……」
「哪能用快死的老人当诱饵啊!我可不希望以后天天作恶梦!」
状况不等人。
滨面重新抱起收回鞘里的剑,离开伊莉莎藏身的小路,弄出夸张声响跑在另一条比较宽的路上。黑暗深处蠢动的气息增加了。空气带有情绪的色彩,是红色,杀气的颜色。对方显然已经锁定滨面等人。
这种事他已经透过麦野沈利习惯了。
心灵创伤体验有好有坏。如果没碰过,八成会腿软。
像他这种微不足道,一吹就跑的小喽喽,正受到全世界瞩目。
不会错。
这条路虽然危险万分,却没有偏离拯救狄翁·弗琼该走的路。
「哈哈。」
在拚命逃跑的同时,滨面仕上笑了。
泷壶起先吃了一惊,不过也跟著笑了。
「呵呵。」
单纯的情侣关系里滴了少许的毒。
说起来,这种连带感或许很接近「共犯」一词。
「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以圣玛格丽特礼拜堂为中心呈蚁窝状扩张的地下建筑,出口似乎不只一处。
就在滨面他们冲上通往地面的阶梯,迎接冬季朝阳时──
「……给我停步,门外汉。你想当场粉身碎骨吗?」
毛骨悚然。
这股令人发寒的憎恨,足以让鸡皮疙瘩从背脊扩散到全身的每个角落。
早晨。
太阳。
明显地远离滨面他们主观中的世界。
对方特地说日语……滨面最后一次说话是在哪里?如果对方那时就已经逮到他们,代表还会牵扯到别人。
女王伊莉莎。
将她藏起来变得毫无意义。这样几乎等于人质在对方手上。
(不、不对……)
滨面立刻否定自己的自以为是。
要有正确的认知。真要说起来,对方也可以不出声警告就让他们粉身碎骨。之所以没真的这么做,不是滨面或泷壶有什么价值,是因为不想毁掉少年怀里的东西,仅此而已。
并非「一旦犯错……」这么简单。
假如怪物采取任何冲动的行为,就会当场完蛋。
恐怖。
虽然恐怖,却证明一件事。
怀里的剑具备抑制这些异常家伙的「力量」。
可以把这东西当成挡箭牌。
「……」
滨面抱著没出鞘的剑,缓缓转头。
首先,是好长好长的金发,这些会独立活动的发丝看上去就像神秘的毒蛇或触手。在金发之后,本体慢吞吞地从地下深处现身。对方具有美女外型这点反倒令人惊讶。滨面心想,这种时候比较适合看见鳃或鳞片这类恶心又难以想像的模样。
「那个东西」缓缓开口说道:
「把国家之剑交出来。如果你们和英国、魔法都无关,只要交出来就饶你们一命。」
「我就在等这一刻……」
要仰赖安内莉也可以。
不过,滨面反倒以挑衅的口吻回话:
「说实在的,我才不管这把剑怎么样。如果能达到目的,交给你也没关系。」
「?」
「狄翁·弗琼。我想救她。你有救她所需的东西吗?如果回答Yes,我就把剑交给你。怎么样?」
露出吃惊表情的并非克伦佐,而是泷壶理后。
确实,无论如何都要救回消散的少女,这点她同意。不过滨面难道忘记英国女王伊莉莎托付什么任务给他们了吗?或许她直到此刻才发现,「无论如何」的范围有所不同。
少许的毒,共犯关系。
可是,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滨面?」
但是滨面、但是身旁的少年,没有回应恋人的呼唤。
如果没有紧紧盯著克伦佐而看了泷壶的眼睛,他就会屈服,会想起何谓正确。他很清楚这一点。
不管怎么样,只要拒绝把东西交出去就会被杀。滨面不用说,女友泷壶也好、留在地下通道深处的伊莉莎也好、其他任何人也好,全都不例外,所以千万不能正面拒绝。
不要搞错方向。
只在乎正确叫做任性。没有力量还这么做,只会惹火对方。
他晓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碰上腰间带把长刀的武士女那时也一样,乍看之下是耍了人家,但是到头来凭自己的实力根本拿人家没办法。一旦正面冲突就会当场死亡,这里就是这样的世界。
所以,不该这么做。
滨面悄悄将一只手伸进口袋,紧紧握住里面的东西。口袋里当然没藏什么秘密武器,就算真有那种东西,想来也伤不了眼前的怪物。
里头只有平凡无奇的泡泡糖。
就算只是这个,就算只是这种微不足道的东西,也有可能带给人力量。
有些存在只靠正确救不了。
有洁癖的英雄去吃屎吧。
自己希望毫无疙瘩地和恋人一起欢笑,因此不能拋下狄翁·弗琼。既然想要共享最棒的幸福时光,便不能带著这种妥协和屈辱活下去。绝对不能。
相对地。
一头长长金发宛如独立生物般晃动的女子露出恶魔的笑容。
「狄翁·弗琼?啊啊、啊啊。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我准备的防卫装置啊!」
「唔。」
「如果是这个,我就如你所愿回答Yes吧。不错,我正是克伦佐,也就是防卫装置──特化型魔导书的制作者……所以?那又怎么样?要是答应你,和我当场杀掉你把剑抢走有什么不一样?」
关于这一点,倒是能立刻回答。
因为以滨面仕上的立场来说,除了跟随「懂的人」之外别无选择。
所以──
「我会助你一臂之力。有个弃子也不吃亏吧?」
「叽嘻。」
他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
眼前的怪物忍俊不禁,开始捧腹大笑。
「咿嘻嘻嘻嘻!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居然一脸认真地说谎!啊啊、啊啊。也就是这么回事吧?总而言之先搭上车,摔下悬崖之前找个地方跳车!你是这个意思吗,亚当之子,无知蒙昧的人类啊!」
「……」
「但是我很中意。马瑟斯和克劳利也是这样。他们和你没有什么高下之分,毕竟说穿了人类这种生物全都是一个样,下流里的下流。就这点来说你及格了。你和『黄金』有一样的眼神喔。傲慢地想控制我这个大恶魔,推翻等价交换,贪图自己的利益。你有这种挑战者(Probationer)的眼神。」
有种名为「魔神」的存在,奈芙徒丝,以及娘娘,就连位阶应该在滨面等人之上的她们都表示束手无策。
要是愿意在这种时候放弃,那么滨面一开始就不会和她们分道扬镳。
因为安全终究是安全。如果把心思全放在「想办法让『魔神』保护自己」上头,至少能靠著放弃某些东西和难看的谄媚笑脸保住小命。
那么,和那些神秘人物同等或更高阶的异样存在又是什么?对于滨面来说,候选名单不多。虽然到目前为止,少年几乎都是局外人,不过或许也因为这样,他才能够不受多余的东西影响,看清纷争的中心点。
大恶魔克伦佐。
对于滨面来说,她一直是「只有名字的存在」,此刻却在眼前轻轻摇晃食指。
「国家之剑由你拿著就好。要是我把剑拿走,你大概会担心我就这么一去不回,变得什么也做不了。我要棋子在万全的状态下行动,就算只是以消耗为前提的弃子也一样。」
「滨面?等一下,这样好吗?」
「还有──」
克伦佐轻笑道:
「展现一下你身为弃子的决心吧。如果真的想讨好我,就让我看看你能践踏其他东西到什么地步。」
滨面「呼」地吐了口气。
紧接著──
咚!
他拿起仍收在鞘里的剑,用剑尖刺向夹克少女的心窝。
「呜、滨……?」
和痛楚和难受相比,疑惑似乎更重。
滨面默默俯视就此倒地的女友。
「哼哼。」
笑出声的,只有大恶魔。
当然,她全都看穿了。
「啊哈哈哈哈!为了自己的目的,连关系亲密的女人也不留情啊!很好,我更欣赏你了。硬要说的话,这种思维比较接近冷酷的马瑟斯……」
飕。
依然面带笑容的克伦佐,接近到整张脸贴著滨面的鼻尖。
「……不过本质的部分依然是克劳利的孩子啊。只要在这里让恋人倒下,就可以直接丢著她不管,让她和走上破灭之路的『我们』分开。你是这么想的吧?」
「呜。」
「无妨。反正掌握住该保护的东西──弱点,对于统治者来说也比较方便对吧?」
大恶魔克伦佐。
说话的口吻变得不太一样。
她以诱惑者的身分缓缓接近,一点一点地缩短心理上的距离。
或者该说……
就和她担任英国指引者顶点──最大主教时很类似。
虽然日语本身是从人类那里吸收的,但加以调整的是克伦佐。
「为了真正目的什么都做得到的人类,一旦目的有所偏移,行动就会突然变得难以预测。我是恶魔,是耳语者。真正容易操纵的并不是彻底的坏蛋,而是在善恶之间摇摆的人。正好拿来当克劳利杀手的英国清教也差不多利用完了,就这方面看来倒是不坏。那个女人就这么丢下吧。」
「抱歉……」
「你欠我一份情喔。千万别忘了,弃子。」
克伦佐随兴地退了一步,拉开距离,将双手放到身后,轻轻弯下腰,若无其事地问道:
「这是个单纯的疑问,你为什么会挺狄翁·弗琼到这种地步?那不过是我用来对付克劳利的牌,甚至只是其中之一。更何况,还是我已经有了具体的决定,要认真毁掉遭到上里翔流捣乱、经过乌丸府兰侦察的『没有窗户的大楼』,才让他们留守当成保险。实在无法想像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建立起紧密的人脉。」
确实。
滨面仕上和狄翁·弗琼说过的话究竟有多少呢?彼此之间的联系有密切到非得守住不可的地步,能够令滨面不惜背叛恋人泷壶理后,甚至动用暴力让她失去意识吗?
思考之后,平凡无奇的少年扔出这么一句话:
「……所谓的救赎啊,是种和重力很像的东西。」
「嗯?」
「会聚集的地方能看到一堆,不会聚集的地方就看不到,真的,连一丁点都没有。真要说起来,『挺到这种地步』是什么意思?做到什么程度才叫适当啊?让那些受瞩目、会说话、光是安安静静就被捧上天、能赚到很多赞的家伙先得救,才合乎世界的法则吗……开什么玩笑。这种家伙说穿了根本就不会碰上什么困难吧。」
人家没有求助又怎样?
没有必要的关连性又怎样?
这种事、这种论调,是不向任何人求助,孤单地选择放弃的狄翁·弗琼自作主张,当不成阻碍自己伸出援手的理由。
如果不这么做。
如果不硬是抓住他的手,便拯救不了他──世上的确有这种人。
在暗巷挣扎许久的滨面曾经以为那就是全世界。他曾经真的以为只要在那个小箱子里爬上顶端,就能得到幸福。也有些东西就是这样的他才看得见。滨面没有遇上什么名为救赎的重力。他只是受到麦野和泷壶的强烈影响,凑巧偏离了原轨而已。
人呢……
无法追求自己不曾想像过的幸福。就像暗门近在咫尺却没发现,于是饿死在密室里一样。
好歹把所有的选择摊出来让人家看清楚吧?
至少告诉人家,能打开隐藏的门走出户外。
「算了,也好。」
克伦佐轻笑出声。
尽管愚弄世上的一切,却也带有孩子般的纯真光芒。
或者──
让人误以为还有这种可能性,本身就是恶魔的伎俩。
「……马瑟斯也好、克劳利也罢,当年都是为了拯救某些东西而接触我,最后变成那副德行。你果然也在我的牢笼之内。只要确定控制得住,其他都无所谓。那么我们走吧。我是大恶魔克伦佐,是让人与人之间产生误会,妨碍世界结合的存在。既然如此,为了筹备莫·阿赛亚仪式,还是有个能拿去碰撞的棋子比较有趣。」
离开之前。
滨面最后一次回头。
或许,这里就是回归正途的最后一个分歧点也说不定。
……当然,就算这么做,自己犯下的恶行也不会就此抹去,对倒地恋人造成的伤害也不可能消失;真要说起来,在危险至极的交涉对象大恶魔克伦佐面前主动展现弱点,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紧接著,沉重的声音响起。
滨面仕上狠狠往自己脸上打了一拳。
随即为了捡回死人的魂魄,在大恶魔的带领下展开地狱巡回之旅。
6
和第一公主莉梅亚会合的神裂火织等英国清教成员从混乱的状态下振作,重新开始搜索爱丁堡城周边,却已经什么也不剩。
她们找到的,只有不自然地倒下的夹克少女。
最重要的大恶魔克伦佐,以及苏格兰地区的至宝,全都无影无踪。
情势变得一团混乱。
死后之人。
三条不同的道路,即将因为莫·阿赛亚仪式交会。
行间 一
「黄金」虽是世界最大的魔法结社,却有个亡灵般的存在总是缠住这个巨大组织不放。
那位女性的名字叫做安娜·施普伦格尔。
她能够自由自在地接触与「魔神」们似是而非的超人类存在秘密首领(Secret Chief),是个拥有特殊通讯权的魔法师。
这个名字首见于《施普伦格尔书简》,相传那是三名创立者之一威廉·韦恩·维斯考特私下与历史悠久的德国蔷薇十字系魔法结社联络,取得在英国创立新结社许可的书信。当时安娜仍只是信里的人名,没有任何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实际上,魔法研究家艾力克·豪就透过笔迹鉴定等手法,认定《施普伦格尔书简》是伪作。
另外还有一种说法,认为她是以马瑟斯的熟人暨恩师──女魔法师安娜·金斯弗为蓝本创作出来的虚构人物。
这个名字的再次登场,与马瑟斯有关。马瑟斯和一名自称安娜·施普伦格尔的女性实际接触过。不过关于这部分,一般认为这名女性并非本人,而是一个叫荷乐夫人的骗子。
其他比较值得一提的,还有罗勃特·威廉·费尔金为了追求魔法世界里的超人类存在秘密首领,旅行全欧时,接触到一位「教授」的养女,自称是安娜·施普伦格尔的侄女。当然,不是养女本人。毕竟关于这部分,根据也只有她的自述。
就像这样。
安娜·施普伦格尔是个只有名字的存在,亲眼目睹「她」的人物非常稀少,而且证词多半不能参考。尽管如此,这位女性依旧对世界最大魔法结社「黄金」带来不能小觑的影响。换言之,要说她影响了扎根全球的整个魔法阵营也不为过。
就某方面来说。
超过了山缪·李德·麦奎格·马瑟斯。
超过了亚雷斯塔·克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