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随随便便的五星级评价。
白金汉宫的宫廷厨师要是听到这些话,可能会哭出来。
「这个真好吃耶。跟平常的淡菜有什么不一样啊?」
「是用酒蒸的喔,这大概是在告诉我们,来自原产地的苏格兰威士忌就算去掉酒精还是很伟大。喂,别一个人全部吃完!真是的,一点也不能大意……」
「重要的是──」
清脆的「叩、叩、叩」声响起。
是把地图摊在桌上,然后把西洋棋的棋子放上去的声音。
女王伊莉莎和第一公主莉梅亚面有难色地盯著看。
「应该……勉强可以吧?」
「唉呀呀,真让人伤脑筋啊母亲大人,照您这样,不列颠女王号不就都在悠哉地观光了吗?如果有那个心,应该能更早抵达最终执行地点才对呀。」
「你在说什么啊?以『骑士派』为中心,就算时间很短,应该还是能集结到够多人喔。」
「再加上还有圣人跟著,所以能安心?虽然知道这一战非赢不可,但如果小看时刻表上的数字,只会错过限时的班车被留在月台上喔。」
「那是程度的问题吧。路线本身已经很清楚,之后只要用额外战力填补数值不足的地方就好。如果只是『就算在很大的车站里狂奔,也赶不上换乘班次的发车时间』这种程度的问题,只要把车站环境打理到能够骑机车狂飙就能解决。幸好,虽说处于劣势,但我们并不是在打一场缺乏物资的战争。只要知道该控制的点,就可以硬上。」
「幻想杀手?」
「除此之外还有好几个,像是什么克劳利、A.A.A.、丧服美女的,全部算进来。当然我的卡提纳二世也包含在内。」
在这种时候,不会只是留在后方指挥、也不会因为克劳利等人擅自参战就要他们担任敢死队,应该算是英国女王的作风吧。
这时,小小的「嘿咻」声传来。
两人回过头去,看见第三公主薇莉安把急救包堆在一起,双手捧个满怀。
「喂,女儿,你在做什么?」
「因为母亲大人你们根本不可靠,所以我打算照那位东洋医生的指示,多带点医疗用品过去。看看骑士们纯真的眼神,想过有多少士兵相信你们那种随随便便的计画赶赴死地吗?God damn。」
「……」
「……」
摇滚国度的公主没理会不禁要哭出来的两位王族,走向替医护兵准备的军用卡车。于是被她指正的两人,挪动桌上的棋子改为比较实际的配置。
骑士不再背著火箭引擎移动了。
「可是总共四十万发耶……这下不太妙呢。」
「如果不补上这些差额,我们搞不好会被妹妹抓著脚像直升机那样甩喔,母亲大人。」
「……没办法。用那个吧。」
「也是。平常很乖的孩子生起气来会变得超恐怖嘛。更别说事情还牵扯到那个乖孩子以外的人命,可就更严重喽。」
医疗帐棚中──
食蜂操祈躺著。之所以身上是泳装,或许是因为包扎起来比较方便。为了保护腰……应该说是背部,上头缠了好几圈的绷带。
「呜……」
「这回可没有辩解的余地了吧?」
御坂美琴高高在上地俯视食蜂。
除了学园都市排名第三的「超电磁炮」之外,更有背后那堆异形机械A.A.A.加强,完全就是强大的直接战力。
单手扠腰的她受不了地叹了口气,补充似的说道:
「……唉,我也不是不懂你的心情就是了。乖乖待著吧,毕竟你本来就不适合上前线。」
「御坂……同学……」
呻吟般的呼唤。
这人明明是个运动白痴,而且根本不可能忍受得了痛楚。
唯有此时,她无比真挚。
将自己的事往后摆,以恳求的语气说道。
「他就拜托你了……因为这次他多半也……不,是绝对会乱来。」
御坂美琴吐了口气。
闭上一只眼睛,轻声说:
「你以为你在对谁说话啊?真是的。」
上条当麻看向自己的右手。
握拳又张开,确认状况。
「别自以为是喔,人类。」
「嗯,我知道。」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这只是手牌之一,用的人是我。」
全都回来了。
幻想杀手。
来吧。
没多久,最后一战就要到来。
2
上午十一点。
决定世界命运的海战开始了。
啪叽啪叽啪叽啪叽啪叽啪叽啪叽啪叽啪叽啪叽啪叽啪叽啪叽啪叽啪叽啪叽啪叽啪叽!
从英国侧到爱尔兰侧,整片冬季的海洋碰上了异常现象。
一说英国的冬季相对温暖。
和长年以来有卖火柴的少女等故事提及而让人熟悉的德国、丹麦等童话宝库不一样。当然每年的情况不尽相同,但是偶然碰上隆冬不下雪、海洋不结冰的年分也没什么好奇怪。
这样的海洋。
放眼望去全都覆上了一层雪白的冰,而且又厚又硬,连沉重的铁块──雪地车开在上面都不成问题。就算是受到暖化影响导致白熊栖息地面临威胁的北极,恐怕也没有这种寒冰大地。
「……来了吗?」
毕竟大恶魔克伦佐他们所在的神殿,是最为开阔同时也最为封闭的场所。
从十边形直升机起降场俯瞰,立刻就能发现海洋发生异变冻成白色。
当然。
虽说失去清教派这个反魔法战的主轴,「那个」魔法大国英国依旧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倒下。如果单纯只是要阻止不列颠女王号,更有效率的方法多得是。海洋冻结的此刻,船只依旧一边突破厚重的冰层一边南下。克伦佐只要撑到仪式完毕就好,根本不在意船的耐久性。
英国方的做法,是在海岸与船之间填满厚重的冰层。
换言之。
「看到了。」
这座神殿能单方面俯视外头的环境,内部如何不会让人明白。
除非按照特定的步骤入侵,否则凡是妨碍仪式的东西,就算是核武也会弹开。
望向远方陆地的克伦佐轻轻一笑。
「……整个以『骑士派』为中心的国家势力要从冰上渡海冲过来喔。看样子接下来会变得很忙。人类魔力这个点火装置已经有了,我也没打算继续绑住你,你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步骤还记得吧?」
「──……」
一时之间没有回应。
滨面仕上的身体晃了一下。他一只眼睛闭著,嘴角流出暗红色的血。就算吞下一堆花粉症的药,意识也不至于这么模糊才对。显然是体内出了什么状况。虽说是无能力者(等级0),不过能力者终究是能力者。将生命力精制成魔力──也就是进行魔法性质的活动,会有什么结果不言而喻。
迟了数秒。
滨面才抬起头,慢得简直就像运动会等场合要和网路速度不佳的现场记者卫星连线一样。
「……啊。抱歉,你说什么……?」
「……在发挥弃子的功用之前,你可别擅自丧命啊。你应该已经和我订下契约,要协助我举行莫·阿赛亚仪式,当成拯救狄翁·弗琼的代价才对。必要时你得负责挡。」
「……」
「仪式本身已经点火完毕,但如果中断就完了。就算是负责精制魔力的你,一样不能让这座自己要用到一角的神殿遭到破坏。努力点避免这种事发生吧。」
克伦佐啧了一声。
或许不该把这家伙捡来用。
虽然对于从外侧观察人类的大恶魔来说,矮小的人类全都只是用过就丢的棋子,不过实际放上盘面之后,还是会让她在意起面子。导致她除了利害、效率之外,还对其他毫无意义的分数有所执著……或许就是因为没办法系统性地处理这部分,处于支配生命树一方的她才没被称为神或大天使。
「不过,话虽如此……」
克伦佐弹响手指,在地板上叠了好几层的巨大阵形内,需要的东西发出白光浮起。
「这边有苏格兰的荣誉大三角加上司康石。如果转化成攻击,能够成为概算上足以精确锁定四十万个目标加以破坏的死亡弹幕。好啦,你要怎么办,亚雷斯塔?光靠数量冲锋可是连靠近都做不到喔。」
3
还有一小时。
如果不列颠女王号在今天正午抵达海上的某一点,人类的历史将会就此告终。
「要上喽,亚力士。」
身穿银色铠甲与罩衫的女性骑士轻抚军马颈部,然后一口气跳上马。军马的蹄铁已经从柏油路用的特殊橡胶改为冰上用的冰爪。这种工作原本不会让骑士处理,而是由实习的随从负责 。但是这回情况不一样,一旦脚拐到就完了。不折不扣的性命攸关。
「……这种时候,骑在你背上的居然不是主人第二公主凯莉莎殿下,真是抱歉。虽然是借用的,不过还是拜托你了。请你帮帮还不成气候的我。」
马的嘶鸣声响起。
或许这一声所表达的不满,理由并非背上骑手不是凯莉莎,而是都已经并肩闯过那么多死亡关头了,女性骑士还见外地说这种话。
不只是她。
雪橇、有厚重履带支撑的雪地车、换上雪胎的军用四轮传动车,甚至是大型溜冰鞋和北欧式滑雪板……王与骑士之国的大军在海岸线上集结,除了军马以外,他们还尽可能弄来各种能在寒冰大地前进的「交通工具」。
削刮冰块的「嘎嘎」声传来。
以牛仔靴靴跟确认踏角处状态的,应该是东洋圣人吧。
女性骑士骑在借来的搭档背上,皱起眉头。
「我之前就觉得很不可思议,你不用盾吗?」
「如果可以,我连刀都不想拔。」
看来不是单纯因为害怕。
利用刀鞘性质提升挥砍速度与威力的拔刀,是种放眼全世界都显得稀有的战斗方式。重视速度的交错就是一切。先解决对方以确保安全的想法,和骑马挥舞长枪的马上枪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真是抱歉。」
「这倒也不算偏见喔。无论形式如何,我依旧是遭受克伦佐毒害而杀了人的罪人。这种行为违背了刻在我胸口的魔法名。提防我犯下同样的错误,不也是难免吗?」
不过,女性骑士倒是微微一笑。
「我也曾向大恶魔撒下的『断头金币』求助喔。原因在于内心的软弱吧。」
「竟有此事。」
「骑士派的条件也一样。那么我们就携手挽回名誉吧,清教派。这一战是为了重拾自己被夺走的生存方式。如果不自己来就没意义。」
海洋已经堵起。
不列颠女王号强行突破固化的白色大地向前进,但是追赶她的路已经开辟好了。
骑著重型三轮机车的英国女王伊莉莎,随手举起卡提纳二世。
这个动作成了信号。
「冲啊──!」
轰!无数怒吼化为一声磅礡的巨响撼动寒冰大地,于是掩盖住海岸线的国家战力同时展开行动。
尽管从这边也看得见灰色的直升机起降场,但是只看见外观毫无意义。
看不见里面,也碰不到。
那个十边形是圣域。由厚实障壁保护的神之殿堂,纯靠暴力无法破坏。即使是骑士团长、神裂火织,以及拿著卡提纳二世的伊莉莎也不例外。要阻止大恶魔克伦佐,就得从船内沿著正确路线潜入。
最糟糕的情况下──
就算连船一起击沉,对方也有可能若无其事地在海底举行仪式。
理所当然地,不列颠女王号那一边不可能默默地看著。
宛如豪华客船与军舰融合的灰色船只有多么凶恶,在它退役之前长年受它保护的伊莉莎本人最清楚。
全长达两百公尺的大船。
它的正上方浮出四个闪光球体,全都保持相同间隔。
『戒备!』
魔导书图书馆茵蒂克丝的声音从远处传进众人耳里。
『直升机起降场还是「看不见」。当成不列颠女王号已经完全在敌人控制之下也没关系!』
「这也就是说,那个要来了吗……」
『国家之剑、统治之杖、即位之冠,还有司康石。当然每一样宝物的记号都不同喔。如果以「黄金」为基底加上独家解释的克劳利式Magick设想,剑是「决定力量方向之物」,杖是「引导棍棒打击之物」、冠是「由王冠(Keter)支撑术式之物」。司康石在克劳利的对应表上没有记述!但如果是增幅「预言正确的王将立于其上并高吼」的传说,能推测会是以冲击波进行广范围打击或者以预言将命中精确度提升到极限!要多注意!』
接下来的变化,只在一瞬之间。
咚──!无数白色闪光飞出,看上去就像刺猬。最深处的神殿增幅一切灵装力量,并且转化为攻击。有了苏格兰的荣誉和司康石,就能从中提取「国家规模级」的军事力。
侧面有如横向雨滴来袭的大概是「国家之剑」的效果。
水平扫荡的隐形打击大概是「统治之杖」的效果。
头上豪雨般洒下的大概是「即位之冠」的效果。
将上述攻击轨道随机扭曲的多次爆炸与冲击波,或许是司康石。
每种十万发,四种合计就不用说了。假如老老实实地接下来,不管是哪一种攻击,都足以削弱战力。伊莉莎确实召集了国家规模的庞大战力,但是克伦佐那边也一样。正面冲突会陷入消耗战,让己方在追到船只以前就损失惨重。
因此──
「上吧,我的女儿!」
「是是是……果然野丫头凯莉莎的血是继承母亲大人啊……」
有厚重履带支撑的雪地车里,戴著单眼镜优雅享用柠檬茶的第一公主弹响手指。
紧接著……
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
周遭一带的寒冰大地之中垂直窜出树冰状物体。
这些冰本就是人为产生,所以也能这样「加工」。不过,这样反而会阻碍己方进军,伊莉莎和莉梅亚当然另有目的。
破坏声接连响起。
灰色不列颠女王号释放的纵横闪光大雨正中后来才追加的树冰。尽管障碍物就此粉碎,不过材料终究是冰。只要是在一望无际的寒冰大地上,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多少个都无妨,要怎么补充随她高兴。
这些树冰的意象大概是盾牌,或是避雷针。
「……一次齐射是四种合计四十万发。」
莉梅亚窃笑。
「那么反过来说,只要能准备四十万个以上的诱饵,就可以避免人力损失对吧?四百万个能让命中率降到十分之一,四千万个能降到百分之一。当然,没说能降到零就是了。」
不但做得到,还做得顺理成章,或许是因为她也属于「王室派」。在英国境内,她的力量已经半神格化了。以前人们甚至称为皇家之触,「只要得到王族之手碰触就能治百病」,尽管毫无魔法方面的根据。
(不过嘛,也是多亏了地形。)
毕竟地点是内海。一来要庆幸决战舞台不在邻国爱尔兰那一边,二来靠近现场的曼岛也有相当特殊的待遇。无论如何,幸好灰色的不列颠女王号是在靠近英国的领海航行。
处于庇护之下的「骑士派」成员,只要钻过不规则突出的树冰森林缝隙,把不列颠女王号的炮击扔给诱饵遮蔽物解决就好。不列颠女王号虽然是折叠成船型的王城,但是有办法缩短距离。可以靠近。真要说起来,一座孤城难保安全。有了守住外围的防线和军团,要塞才能成为万全的中枢。
第一阶段。
牛刀小试阶段顺利消化完毕。
然而骑著自用军马的骑士团长,可不会在这种地方松懈。
「……克伦佐身为『清教派』之首,已经把英国仪式学透了。她已经发现了──如果别把弹幕平均撒出来,而是集中攻击『王室派』的各位,就能破坏这个平衡。」
「那么……」
暂借第二公主凯莉莎爱马亚力士一骑的女性骑士,也将力量蓄积在腹部的中心。
「需要吸引克伦佐的注意力呢。这么说虽然令人十分惶恐,但是照理说,只要让克伦佐认为还有比『王室派』更具威胁的对象,她也就不得不把火力集中过去了!」
4
轻飘飘。
吊在兔格雷大气球底下的茵蒂克丝与乌丸府兰,俯瞰整个战场。
「即使从上方观察,里面还是『看不见』。和一般的『驱除闲人』规模完全不同……」
「不是用墙壁将世界和世界切开。想成在两者之间造出了一层类似气球的缓冲用世界比较好喔。」
「如果没有足以毁灭一整个世界的力量,就没办法打破吗?」
「如果威力到达理论最大值的『魔神』级,或许……」
「回归的右手吗?」
「……」
单纯跟著那名少年,不叫帮忙。
算不上直接战力的茵蒂克丝如果跑到最前线,他反而可能光是为了保护茵蒂克丝就分身乏术。这么一来永远都无法和大恶魔克伦佐做个了断。
因此,步骤改变了。
也有这种协助方式。
「……话又说回来,不列颠女王号的动力来源在哪里?如果是以地脉和龙脉为底,也可以暂时截断连通到船只的能量输送管道。」
「不,事情不是这样喔。真要说起来,理论上只要抵达特定的地点,就能以最大效率连结地脉。现在还没到那种状态。」
「如果是这样……」
「大恶魔克伦佐。她是直接动用自己蓄积下来的力量喔。与其仰赖不可靠的地脉,不如用自己的力量比较稳定。这么做居然还有这种威力……代表她是和『似神者』、『神之力』处于不同金字塔的超越生命吧。」
光是在外面,就已经这么夸张。
要是踏入灰船里,就等于直接面对能供应那么多力量的存在。这还能称为魔法战吗?许多仪式有将神话步骤简略化·记号化的一面,但是和克伦佐的对决纯度更高,未经整理一片混沌。或许要说是一整个神话也不为过。
「但是,强大到这种程度的克伦佐,反而能够施展人类用的正常魔法?以前见过的『神之右席』好像会遭到这些东西的排斥耶?」
「可能要看情况,没办法一概而论。在他们之后才出现的『魔神』欧提努斯,曾经以觉醒前的不完全状态融入人类的魔法社会;克伦佐在真面目穿帮之前,照理说也以最大主教的身分在英国清教深处活动得很自然。」
「嗯。」
「更何况如果扯到『神之右席』,就有个简单易懂的解决方法了吧……只要哄骗人类,将人类当成点火装置就好。以过去的案例来说,就是交给罗马正教的信徒。」
嘎喀──!
就在气球下方不远处,宛如莲蓬头横向喷洒的闪光窜过。
每一发攻击,都是击中就会致人于死地的魔法。
「即使动用各种手段遮掩,也不可能一直撑著。照这样下去,以『骑士派』为中心的正面火力会被反推回来。」
「嗯……等一下,那是什么?」
5
「骑士派」的想法或许已经算得上是种舍身的决心了。
只要能够打赢这一仗,并且保护英国王室的血脉,就是无上光荣。为此,即使承受大恶魔克伦佐的集中炮火也无所谓。
然而──
有个脑中盘算著一样的作战,基底部分却完全不同的最强。
「……开始喽,逆源质拼图545。」
『是的。』
「这是你弄得一团乱的国家。由你去救。」
『咿嘻嘻,了解!那人家出发喽──!』
紧接著。
景色、世界……全部。
轰──!突然严重扭曲。
是龙卷风。
吸取了大量冰点以下的冰块破片,直达天际的寒冬龙卷。
话虽如此,不过事到如今这也算不上什么从未见过的异象。她所做的,只是将截至目前所见过的加以延伸。
逆源质拼图545是附身型的恶魔。
为了独立在表层世界露面,需要经过模拟出产仪式设下「门」,将半透明的身躯挤出门外,藉此强行现身。
没错。
搜集周遭一带的垃圾。
『咿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大量树冰与破碎的寒冰大地。
将这些废弃物接二连三地吸起,掀起直径达数十公尺的漩涡,化为直达天际的白色龙卷,让逆源质拼图545成了冬季天灾。
刻意不让显现完成。
特地维持半吊子状态的恶魔靠近灰色的巨大船舰。
「从外面看不见,想打碎也做不到。」
如果没有足以破坏世界的力量,就没办法打破神殿。
但是……
一旦面对真正的怪物,就无法发挥绝对性障壁的功能。
「那老子就来试试看。有自信的话赏个脸吧,混蛋恶魔!」
这是全世界最大的球磨机,只要进入影响范围内,就会有大量冰块先后朝著目标撞上去直到化为粉末;同时,也是汽化热会像泼了液态氮一样补上极低温追击的极寒怪物。它的威力,强大到就连银行大金库的厚重门扉也会变得比杉树的花粉还要细。以不列颠女王号的情况来说,大概实在不能放著不管吧,光之雨明显不惜丢下「骑士派」也要前仆后继地攻向白色龙卷。
纵向、横向。甚至有横扫打击和冲击波。
然而──
即使削弱、蒸发了一部分,以倍增之势不断强化的白色龙卷依旧没有停下动作。它和在寒冰大地上奔走的大批战力从不同位置接近,成为巨大诱饵持续吸引克伦佐方的注意力。
第一公主莉梅亚是以「数量」提升诱饵的效果,但是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方法。一个无比坚固、无法破坏,而且像地标一样清楚的目标。即使知道是诱饵也不能让它靠近──有如巨大怪兽的明显威胁,一样能发挥强大的诱饵功能。
照这样下去,以军马和雪地车冲锋的「骑士派」成员,可能会抵达灰色的不列颠女王号。不过──
『咿嘻!埃提尔·化身!』
咚──磅──!
由大量金发构成的天使,接连从正下方钻破厚重的冰层现身。其二ARN、其八ZID、其十三ZIM、其二一ASP、其二五VTI……本质上等价,性质却会依照分割文字改变的天使虚像,横向排成一列。
这就是障壁。
贯彻「攻击就是最大防御」,名为火力的障壁。
『主人,英国方停止动作了耶!』
「……不管怎么样,外面就这副德行,里面应该更像地狱吧。在这种地方就停下脚步的家伙还是负责看家比较好。」
一方通行在意的并非军队整体的动静。
在这场混乱之中,似乎有几个身影在没被盯上的情况下穿过了战区。骑在夸张大型机车上头的第三名,以及刺猬头少年。
「哼……底标中的底标,及格线啊。」
『咦?』
在显现与潜藏之间漂摇的白色龙卷──逆源质拼图545发出疑惑的声音,一方通行也把手放到颈侧。
说得精确一点,是放到电极的开关上。
「控制交给你啦,逆源质拼图545……律动还不够啊。好好享受吧,这艘船会晃得更大!」
6
「抓好!」
身穿连身泳衣和雨衣的御坂美琴,骑著超大型机车以不输给风势的声音喊叫。
不列颠女王号全长超过两百公尺,是一艘有如豪华客船和军舰融合的巨大灰船。单以高度而言,甲板就离地九公尺以上。随便也有个三层楼。一般来说,光是如此就已经能像城墙一样拒绝他人接近。
但是美琴此刻自由自在操纵的物体是A.A.A。
她双手抓住龙头,提起臀部让身体悬空,把重心用力往后压,那么大一辆机车顿时抬起了前轮。
「等一下屁股在眼前抬起来我该抓哪里才好啊?」
「临机应变自己想办法啦!」
红著脸的美琴耍了一手显眼无比的翘前轮,但是特技没有就此结束。「嘎沙嘎沙嘎沙沙!」的沉重金属声接连响起,落向机车后端的武装机械臂像生物般蠕动。厚重的刀刃先后刺进往外延伸的钢铁墙壁,粗轮胎随即咬了上去。虫脚和圆胎组合起来,让机车就这样一口气在倾角超越九十度的墙上狂飙。
「欧提努斯──」
「别担心人类我抓得很紧!」
超大型机车以奇怪到了极点的动作攀上甲板后,随即看见黑色布料从别处翩然降临。
黑猫魔女米娜·马瑟斯,婴儿莉莉丝,以及银色少女亚雷斯塔·克劳利。
她们瞄了上条一眼后,没有过来会合,径自打开一扇水密门先一步冲进船内。
上条跳下机车后座。
「两边都开始了呢。我们也往最深处前进吧。」
「可以是可以啦。不过最深处,也就是直升机起降场?虽然对于那边是开是关的大略说明已经听过了,但是可以照字面理解吗?不是鹅妈妈童谣那种压怪韵的俚语吧……!」
「放心御坂,我也搞不懂。那种事只要到现场去看,脑袋就会自己跟上!」
机车发出金属声响改变形状,武装集中到美琴背后。虽然「飞行」功能靠不住,但是以兵器来说绰绰有余。
轰隆!
就在这时,夸张的震动与冲击,让长达两百公尺的不列颠女王号夸张地摇晃。
似乎是横躺的电钻状白色龙卷风刺在灰色的巨大船舰侧腹上头。
「哇啊!」
上条仓促间搂住美琴的肩膀将她拉进怀里,但是这么做真的有意义吗?要是她背著这种重武装往后倒,感觉只会把刺猬头少年拖下水。
「一方通行那个家伙,连这种时候都手下不留情啊……」
「咦、咦,我怎么了?好像听到什么恐怖的名字,但是我被抱住,现在、我、咦──?」
彷佛喜怒哀乐从全方位压过来一样,使得美琴脑袋当场停摆,但是上条没空注意到那边。都到了这里,可不能在友军的流弹下变成绞肉。
久违的老位置。坐回上条肩上的欧提努斯傻眼地说道:
「要走就挑和亚雷斯塔她们不一样的入口。如果沿著同样的路线前进,刻意分头行动就没意义了。」
不管怎么说,克伦佐那边的战力几乎等于只有一个人
从各个方向同时发动攻击,会带给她超乎想像的重担。先不管实际上能不能应付,脑中的计算会变难倒是可以肯定。
上条打开灰色的水密门,踏入船内。
宛如宫殿或博物馆的奢华装潢,实在难以想像是交通工具。
不管是要打倒克伦佐还是保护克伦佐,关键似乎都在船只顶端那座改造直升机起降场而成的巨大「神殿」──这点已经听亚雷斯塔说过了。她还说,不能正面硬闯,需要在船内沿著既定的路线走才能抵达。
但是──
(只要这玩意儿……这只右手能碰到什么障壁还是结界的话……)
另当别论。事情就是这样。
话虽如此。
「看来不是随便用超电磁炮全部轰掉就好对吧。」
「是啊……你背上那个可真危险,别让它的关节部分夹到头发还是什么的啊。」
没错。
不列颠女王号的神殿能增幅一切灵装的力量,并且转化为攻击。不限控制了船的克伦佐,对于任何人的魔法都能平等地发挥效果。
换句话说,如果能反过来利用这点,同样能举行平常做不到的大型仪式。
大恶魔克伦佐是以某种类似「天使之力」的东西构成,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克伦佐的亚雷斯塔,似乎能将她切割、切块、矮化。这么一来,可以把克伦佐变成人类能打倒的存在……即使不消耗无原罪婴儿莉莉丝的灵魂,也能开辟出回避世界危机之路。
坐在上条肩上的欧提努斯盘著双臂说道:
「……和以前欧雷尔斯那家伙打在我身上的『妖精化』是同一个系统。古老神祇一旦失去信仰就会沦为魑魅魍魉。时代按照伊西丝、欧西里斯、荷鲁斯的顺序演变,在这个地方则是以『神威混淆』为代表的伊西丝重新回归。正因为是超越人智的力量集合体,大恶魔才会有能够乘虚而入的破绽。」
亚雷斯塔已经踏入船内。
如果她是按照既定步骤从内部前往直升机起降场,不见得会轮到上条用右手之力破坏保护神殿的障壁。
背著大量武装边走边刮著走廊墙壁和灯罩的美琴询问。
「要先往哪边走?」
「操舵室或轮机室都行。总之去能让船停下来的地方!时限是一小时,不过,前提是这艘船按照一定的速度顺利航行。只要在这里把船停下来,就能破坏克伦佐的作战。至少可以让『坚守等时间到』这招失效才对。御坂,你既然背著这种东西,应该很擅长处理机械方面的问题吧。你觉得往哪边走比较好,带我们过去!」
「了解!」
旁边的墙壁「啵啵啵啵」地晃动。
到了这种地步,就连不熟魔法的上条也能直觉反应是怎么回事。
「埃提尔·化身要来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的几号!」
黄金奔流一从墙上窜出,上条立刻以右拳打下去;试图从其他角度攻击他背后的另一团,则遭到美琴用巨大链锯劈成两截。别等对手攻击,先发制人才是最安全的手段。
幻想杀手和A.A.A。
少年少女背靠著背。
两边都非常夸张,所以可能不太好懂,但是如果想用正攻法摆平对方,应该会非常累人。毕竟那只是一堆头发,没有心脏也没有脑,无论开枪还是用刀刺,都没办法给人「打倒」的感觉。
「完全成了迷宫耶。与其说是闯进敌人大本营,感觉上还比较像掉进了大得愚蠢的吃人陷阱里。」
「(……在战斗。我,正在和这家伙并肩作战!呀~)」
「看样子,先走一步的亚雷斯塔那边也不轻松呢……御坂?」
「噗!咳咳,这里啦这里。船的结构一定会采用最适当的形态。只要看清楚线路和管路的排列,就能找出重要设施的位置,大致上能判断哪里塞了什么东西。只要把船停下来就好对吧,而且不管怎么样都要去上面一趟。那就先到放满了驾船设备的操舵室吧。这里!」
7
尽管已经试著从外面打击灰船的侧腹许多次,整体的趋势依旧没有改变。
虽然不列颠女王号每次都会往旁边滑动,船头的方向也会产生些许偏移,但似乎还是没办法改变航向。除非上船破坏驾驭船只的机关,否则航向都会修正回来。
电极的电池也不是无限。
周身围绕著零下五十度风雪的一方通行扭了扭头。
(其中受影响最少的是直升机起降场,明明晃得那么大,结果根本毫发无伤。虽然看起来什么都没有,但是就因为这样才可能有什么玄机。)
「……时候差不多了吗?逆源质拼图545,已经够了。出来吧。」
『是。』
白色冰粒集中在一处,然后发出响亮的声音弹开。
有如少女、杀人水母、报纸混在一起的半透明恶魔,双手搂著一方通行的脖子用脸磨蹭。
『解除龙卷之后,迎击用的远程兵器会再度往被埃提尔·化身拦住的人那边集中耶。四种合计四十万发。交给他们真的没问题吗?』
「能以万全的态势迎击,只限在船里看戏的时候。要是好几只老鼠溜进去从里面咬肠子,就没办法集中应付外面的事了。虽然大概多少还是会继续攻击外围,但是呢,至少不会用全力啦。效果远比在外围一直无意义地制造龙卷来得好。」
『是这样吗?算了,反正我的工作也不是当保姆,而且主人的决定就要遵守。』
说完,两人就像炮弹一样笔直撞向不列颠女王号的左舷侧甲板。和门在哪里无关,他们直接撞破外墙冲进船内。
就在一方通行把脖子上的电极开关切回通常模式,准备用现代风格拐杖撑住身子时。
『咿嘻!』
逆源质拼图545自后面探出头,从他的手臂和身体之间钻过。硬是要搀扶他。
「……这种时候要我陪你玩啊?」
『因为我是支持主人的存在☆必要的时候多少也能当盾牌喔。』
「啧。」
『唉呀,这个会判断成肯定的啧声喔?咿嘻嘻,而且和硬梆梆的拐杖比,还是碰胸部比较划算吧?』
「……」
『哇──!那里是、额头上的洞、笨蛋、居然用手指戳那种地方?笨蛋居然还两根、不要沿著边缘摸!这是害羞,还是认真的?哪边啊──!』
逆源质拼图545又累积了新的经验,又往上爬了一层。
话又说回来。
(……没有大批部下。虽说是全靠埃提尔·化身,却没想到上船一看居然是这样。尽管只要那个叫什么仪式的玩意儿成功就好,但还真的是拚命啊。克伦佐那家伙,完全不指望这艘船能留到最后。)
换句话说,里面和外面都一样。
只要能争取到订好的时间,不管灰船毁得多严重都是克伦佐赢。
虽说已经深入大本营,却不能掉以轻心。从目前的状况看来,还是克伦佐占优势。
『要从哪边下手?』
「最下面,轮机室。」
只要把直线朝目标海域前进的船搞定,就能无视时限。
这个想法本身和上条当麻的没有什么差别。但是第一名不打算转舵让船迷失,而是要折断比自己身体还粗的钨钢艉轴使船无法前进。
于是。
「果然在啊……」
一方通行轻声嘀咕。
还来不及寻找往下的楼梯。现身挡在前面的,是个太过矮小的身影。即使如此,他依旧是曾经躲过第一名魔掌的男人。明明在同一个棋盘上,却没能分出胜负而暂时保留,让一方通行一直认为彼此迟早会再度碰头。
滨面仕上。
现在,他手里已经连叫做「国家之剑」的古董都没有。
「把一切都卖给恶魔了是吧。你这家伙还真让人笑不出来。」
「…………」
『啊,糟糕……』
最先注意到的是逆源质拼图545。
『接受过科学式开发的能力者硬是去精制什么魔力,结果把体内搞得非常惨!要是那个呼吸一直持续下去,就算全身血管破裂都不奇怪。不如说能活到现在反而不可思议!』
「喽……唆啦……」
总算。
学园都市第一名。明确的威胁当前,滨面仕上带著致命性的延迟嘀咕。
拍拍自己的裤子口袋。
确认里头那块平凡泡泡糖的坚硬触感。
一时之间,对方把焦点挪回来了。
「这么做不对,我也知道。这种行为,七十亿人看了会有七十亿人拿石头砸我。即使如此还是一样,只要再一下、再努力一下……之后只要撑住就好。只要在结果出来之前,一直在体内制造什么魔力。我看到了,狄翁·弗琼就在那里。所以!」
「不惜毁掉自己的血肉,也要争取时间是吗?」
「──……──」
又延迟了。
真要说起来,滨面仕上或许根本没办法和外敌交战。他可能还在和体内的死亡搏斗,根本没在注意外界。
不需要犹豫。
在这里放倒他,前往轮机室吧。
就在一方通行准备切换颈侧的开关时。
他没有挪动脖子,一双红眼突然看向旁边。
咚──磅──!
试著把视点转移到另一边。
对于滨面仕上来说,这种发展同样在意料之外。
突如其来,打破走廊墙壁的一击。
缠著绷带的银色长发褐肤女子猛然现身。尽管强行穿过向量「反射」之壁赤脚踹飞第一名的当事者,脚往奇怪的方向扭曲,脸上的轻笑却没变。那只骨折的脚,做出生物根本不可能有的扭动,骨骼与关节逐渐恢复原本的硬度。简单得就像把萎缩的气球吹胀一样。
滨面以朦胧的眼神看去,一会儿后才动起黏答答的嘴唇。
「奈芙……?」
「你好,是大家的姊姊奈芙徒丝喔。就让我来一场自己想要的战斗吧。不过在这个场合,怎么想都是一方通行比滨面仕上来得好对吧?喂,你也这么认为吧,化学怪物。胸闷好了吗?」
「……你……!」
「唉呀上次抱歉喽?好像让你心爱的奴隶少女哭得唏哩哗啦。不过我以前被活埋在金字塔里面已经习惯这种事了,话又说回来这点小事就自认为博爱,自以为是的混蛋还真是让人头痛对吧。」
面对第一名,却还如此游刃有余,如此回嘴。
「魔神」也拥有自己的世界。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即使面对白色怪物,也不会被吞噬?
她随兴地对滨面挥挥手。
「好啦,对面好像也拥有了战斗的理由,就让我来享受一下吧。喔还有,挑选交战对手的标准并不是哪边比较强喔?你也要好好表现一下男子气概。滨面仕上还有其他需要拚命的战斗。再会啦~☆」
到此为止。「魔神」奈芙徒丝把目光放到崩塌墙壁彼端准备起身的一方通行身上,舔著嘴唇压低身子扑过去。两人就这样一起撞破另一端的墙壁。从他们一直往下落看来,前方大概是挑高空间……从一楼到三楼都连通的歌剧厅。
但是滨面仕上也没空发呆。
神谕已下。
喀。
一个新的脚步声传来。为了确认这个朝自己接近的声音来源,滨面慢吞吞地回头。
于是他看见了,也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滨面……?」
8
一惊。
吊在大气球底下,将整个战场尽收眼底的茵蒂克丝,微微抬起头。同样吊在气球下的兔子天线外套比基尼府兰疑惑地发问。
「怎么了吗?」
「有东西在。」
和先前不一样。
也不是预想中最糟糕的棋子。
不该有的东西出现在棋盘上──是这样的音色。
但是……
她的目光,没有望向直升机起降场。
「既不是克劳利又不是克伦佐,也不是『魔神』更不是『黄金』……这种扭曲,无法想像属于人类的生命力循环、诡异的庞大魔力……这家伙究竟是谁?」
9
「果然是这里啊。」
叩叩铿。
银色少女亚雷斯塔用鞋底规律地敲著地板。
「前往直升机起降场应该是要搭中央集货区的电梯,但是只有这样不够。像蚁窝般连往各房间的通道和门……典型的路径问题啊。不是只看开关门的顺序。这种类型的魔法结社,大概会用上约定成俗的『握手法』吧。」
……他们并不知道,由克伦佐领著巡回地狱的滨面仕上,连自己走在多夸张的秘境里都毫无自觉。
即使打开船内每一扇门彻底调查船舱,通往直升机起降场的路也不会出现。真要说起来,就连「巨大电梯」是不是真的存在都让人怀疑。如果出错没通过验证,很可能导致「集货区只有厚重的墙壁」这种发展。
「我是问答型思考辅助式人工智慧,也是一副由管理者亚雷斯塔亲手制造的塔罗牌。就算要用穷举法找出答案也在所不辞。」
黑猫魔女米娜·马瑟斯仍抱著婴儿莉莉丝。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克伦佐自行制作塔罗当成己方战力的消息是事实,就算用这种方式侦测也很可能遭到妨碍。要不要用别的方法,像是地占?」
「不。」
亚雷斯塔微微一笑。
「……要是她特地来妨碍,我反倒欢迎之至。就尽量把事情搞大,让我逆推反应剧烈的场所吧。那正是对方最不希望我找到的点。只要能够把点和点连结,正解的路径就会跟著浮现。既然是以五指所做,『秘密握手』这种东西的组合就有限。只要得到提示,要解开它并不困难。」
嘎哩……
……嘎哩哩、嘎哩、嘎哩……
就在幽暗走廊的前方。亚雷斯塔正准备走向餐厅的前一刻。有个从左右衣袖抖出大量呈扇状排列的武器,一边刮著两侧墙壁一边接近他们的身影。
黑发妹妹头加上气色很差的肌肤。
短襬旗袍加上额前护符。
「『魔神』娘娘……」
「我来玩啦,亚雷斯塔?」
令人不舒服的笑容。
连银色少女最厌恶的火花与飞沫都能转化为自身武器的怪物,开口说道:
「我只要自己有得享受就好。先前虽然被上里翔流那家伙打断,不过你应该也已经自己建立出一套消灭『魔神』的方法了吧?让我看看你的真本事嘛。打出能让我全身为之震撼的一击吧!」
10
滨面仕上和泷壶理后。
在这个战场,彼此的立场变了。主要是因为滨面的突袭。
不过,就算是这样。
双方心底的想法应该还是一致。即使立场分歧,照理说也不该演变成正面交锋才对。
尽管如此。
「滨面……」
「不行,泷壶。」
咬紧牙关。
少年依旧单手向前伸,表达拒绝之意。
本来已经隐隐散去的意识,似乎再度聚集。
平凡无奇的泡泡糖。
让她拿手机,和安内莉登录为朋友。
就算是这么小的约定。就算只是这么点小事,偶尔还是能产生强烈的力量。
「只要再一下、再一下……!情况很清楚,不能在这里放松,要是答应你就会当场崩盘!所以拜托你,我已经知道怎么救狄翁·弗琼了。接下来,只要在体内把生命力变成魔力?就好,等到结果出来为止!所以、所以、所以!拜托现在别管我!不然,修罗就会解除!就算要欺骗或硬撑都没关系,我不能在这里、在这种地方,变回单纯的滨面仕上啊!」
但是。
有些不对劲。
首先是穿著粉红夹克配毛衣的女友,与她脸部差不多高的地方浮著某种透明球体。那东西的真面目是……玻璃,还是水晶?至少看起来不是充了氦气的气球,也不是摆动小翅膀在空中飞的无人机。这个约有排球那么大的物体,看不出是用什么原理飘浮的。她的能力是「能力追踪」。目前还是大能力(等级4),但如果把那些不可靠的说法也考虑进去则是有机会成为第八个超能力(等级5)的稀有能力,不过基本上是种被动的力量,属于透视和远视的衍生。实在不太可能让酱菜石那一类的重物浮在半空中。
而且。
此外──
「滨面。」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动作、有一点、不太对劲。
即使隔著肌肤外露较少的长袖夹克,也能明白她的肌肉发出怪声。不,不对。不是连活动都很辛苦。泷壶在克制某种东西。说是「明明已经全力踩剎车却停不下来」比较接近。
克制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
泷壶伸出手掌,对准滨面。
带著会自己飘浮的奇怪水晶球。
是谁在操纵谁?滨面仕上脑中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地涌出,但是泷壶理后没管他,而是拚命地挪动嘴唇。
开口说道:
「快逃,滨面!」
发光了。
之所以能在仓促之下对来历不明的水晶球做出反应,或许是因为滨面从闪光联想到麦野沈利的「原子崩坏(Meltdowner)」。
啪咻──!
滨面拚命地把沉重身躯往旁边一甩,紧接著走廊墙壁爆出恐怖的声音,当场蒸发。显然不对。这绝对不属于「能力追踪」的范围。还有什么别的……总之那个水晶球有别的力量!
然而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
要是死在这里,便救不了泷壶理后。
「呜!」
水晶球再次发光,滨面则在此时以肩膀撞开附近的门。丢脸也没关系,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机会。实际上,与其说是幸好有移动,或许更该说是倒地发挥效果。墙壁根本毫无用处。滨面慢了一步才发现,那道闪光是从腰部的高度水平扫过。
「……都是……我不好……」
有个忏悔的声音。
「因为我握住了安娜·施普伦格尔的手。因为听到她问是不是想要解决事件的力量之后,我点了头。所以那个女人把『只能』最短最快解决事件的力量硬塞给我……」
「……呜──!」
他们都一样。
为了救出狄翁·弗琼,而且不替泷壶理后添麻烦,滨面仕上独自走到大恶魔克伦佐身边,他们两个完全一样。
他的女友在别的地方,向另一个存在的手求助。为了在孤军奋战的少年被全世界压垮之前把他救出来。
两人都为彼此著想,但是,这种心意却被利用了。
不。
哪里一样了,别开玩笑。
把独一无二的恋人泷壶理后逼到这种地步的,是滨面自己!
(安娜·施普伦格尔……)
原本模糊的脑袋,这次明确地恢复了意识。
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也不知道对方有多强大。
然而,即使如此,这个名字只听了一次,就已烙印在他的灵魂上头。
(安娜·施普伦格尔──!)
这种被迫战斗的存在,滨面还有印象。那就是遭到大恶魔克伦佐操纵的A·O·弗兰西斯卡。当时学园都市的统括理事长漂亮地解决问题。但是,现在已经不能向大人们求助了。
「安内莉。」
只能靠滨面仕上。
唯有这件事,他非得自己来不可。
少年静静地、用力地,重新握住落在地板上的手机。
他拖著沉重如铅块的身躯,再次站了起来。
然后说道:
「支援交给你。不过,这是我的工作。」
唰!
曾经得到程式辅助的滨面仕上再次摆出架势。
这次没有什么处理器服。尽管有指示,不过做动作的依然是滨面自己。没有厚重的复合装甲也没有外界提供的力量补强。理所当然地,那种恐怖的闪光只要吃上一发,还不用谈什么防御就会当场蒸发。
风险远远超过少年所知的上限。
即使如此依旧不能忘记。
滨面仕上的目标,只是要在有泷壶、有麦野、有绢旗,也有芙蕾梅亚、半藏、黑夜他们的圈子──这个以全世界来看无比渺小的圈圈里,再加一个人而已。狄翁·弗琼。他要用这一点,让那个连求救都喊不出来的少女,知道自己的认命有多么傻、多么蠢。仅此而已。
所以,不能有任何缺损。
为了这个目标,滨面仕上可以拚命。
(总之不管怎么想都要先对付那颗水晶球。虽然不懂原理,但玻璃就是玻璃。至少,不是用肉身对抗战车或战舰。)
踩踏细小建材破片的声音响起。
穿著粉红夹克和毛衣的女友从自己打穿的洞往滨面走来。不,是操纵者用看不见的丝线让她这么做。
「滨……面……」
「什么都别说。该道歉的完全是我。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所以不需要辩解!」
嗡!水晶球再度发光。
发射的信号。
但如果只是到处逃窜,局势不会有什么改变。少年把力量沉入丹田,封住恐惧的心。心爱的女友在看。不能再逃了。接下来要挺身面对!
「喔!」
滨面大喊著踏出一步,飘浮在泷壶僵硬指尖前方的水晶球几乎于同时放出闪光。但是太天真了。确实,有泛用性高又可以无视既有能力的超常会令人安心。假如能自由更换,或许就连学园都市的单纯排名都能推翻。
但是,这道闪光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麦野沈利那种光看就让人腿软的鲜明感觉。
烧灼空气的「咚──!」一声巨响,慢了一步才传进滨面耳里。然而这个时候,少年已经全力压低身子,让死亡闪光从头上掠过。不是为了躲避,完全是为了向前迈进。每一发闪光之间应该有空窗才对。就算拳头碎了也无所谓。就这么冲过去,在下一次发射之前打破那颗水晶球!
他装起掉在地板上的紧急用斧头。
泷壶惊慌的脸出现在视野中。
(在这里,砸烂它!)
硬物碰撞的声音响遍周遭一带。
斧头已经挥下。
但是,滨面表情扭曲。
高举在面前的水晶球没有破。它正面承受滨面仕上的一击之后,就这么若无其事地留在原处。只有勉强身体所造成的痛楚,透过手腕的骨头传来。
水晶和玻璃,本来就很硬。
如果只知道窗户、瓶子这类比较薄的物体,或许无法想像。不过,举个例子来说,要用拳头打破沉重的菸灰缸就很难。没办法像如今已经成为表演的劈瓦那样轻松。
即使有安内莉的辅助得以最佳化,依旧不管用。
不管效率再怎么高,滨面仕上本身的力量不足就没用。
嗡。
水晶球再度由中心放出光芒。
「不行……」
泷壶理后的眼里有著前所未见的绝望。
一旦在这么近的距离,让水晶球的闪光恣意解放。
这一次,为了救她而赌命的少年真的会蒸发。
「快逃!已经够了,滨面!」
束手无策。
纯白光芒在水晶球里蓄积到临界点,跨过了那条线。
接著一口气解放。
咚──!
闪光零距离爆开。滨面无从躲避。
但是。
但是。
但是。
扭曲。
由于是零距离,所以不管怎么想都是没中才奇怪的闪光,在滨面仕上眼前不自然地拐弯。
「什……」
当然,这个现象不是出于少年之手。也不是少女。但是单纯的偶然不可能引发这种事。
某样东西──
翩然降临。
那是画有特别图案的塔罗牌。第一张跃动,第二张跟进,之后便有如雪崩。随著树叶摩擦般的「唰!」声,七十八张牌在滨面背后形成一个很大的环。
「嗡!」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彷佛要将泷壶理后压榨到极致的神秘水晶球,瞄准目标。
但是。
就像要呼应它似的,滨面仕上手里也有东西。
微小的「啪哒啪哒啪哒」声聚集在一处。一张张小巧的塔罗牌,组成整齐划一的六面──立方体,而且表面瞬间变成黑色。
黑盒子。
魔法师狄翁·弗琼将性命与自尊全寄托在上面,世界最大魔法结社「黄金」的灵装。
『翻译、简化、新创。』
脑中有个声音。
照理说根本不懂什么英文的滨面,自然而然地吐出流畅的英文。
既不是单纯的偶然,也没有透过别人的手。
这就是滨面仕上争取到的结果。
绝不认同面带微笑消失的孤单少女就此划下句点,因此拋下许多东西,不惜耗损自己的身体将生命力精制成魔力持续灌注到现在──这是他努力的成果。说穿了,他是在尝试读取牌张表面的细微伤痕和污渍,让这副牌恢复成原本的人。就算过程中思考逆流也不奇怪。
而且,维斯考特和安妮并不是在赤身裸体的状态下被扔去伦敦。身上的衣服和装饰品应该也会跟著出现才对。换句话说,都刻在塔罗里头。除了本人之外,附属的物品情报也包含在内。让目标魔法师轮廓显现所需的器物也在一起。说不定,让生命力精制成的魔力流通,进而在身体与道具之间形成圆的东西,也被当成代表魔法师不可或缺的记号之一。
所以,只要送出这个前兆就好。
小心翼翼护在怀里的塔罗牌,构筑的某个外观。
这种盒子,就和某个少女衣服上的钮扣一样。
以自己掌握住的可能性,挺身面对这世上一切的不讲理。
亦即──
『自我情报无限循环灵装(Archetype Processor)……它的效果,就是将一切灵装与术式转变为谁都无法预测的样貌!』
磅!
黑盒有如张大嘴巴似的开启,随即吞掉了整颗水晶球。
闪光根本没办法从盒内冲出来。
不管是怎样的变化。
正面也好负面也罢。
遭到盒子吞噬的灵装,绝对无法维持原本的样貌。
「……啊、呜……」
操纵人偶的线似乎断了。
泷壶理后摇摇晃晃地倒下,滨面仕上轻轻将她抱进怀里。尽管身体再多么疲惫、就算体内有许多血管破裂造成内出血,这件事他依然非做到不可。绝对要。
黑盒子啪啦啪啦地崩解,化为一张张的牌流向滨面背后。这才对,塔罗牌都该物归原主。
(插图011)
然后。
就这么顺理成章地……
娇嫩的手指伸进滨面的口袋,从中掏出的物体是平凡无奇的泡泡糖。但是对他们来说,这样东西保住了一个价值非凡的约定。
为了这个约定。
为了这件任何人都理所当然能做到的事,少年不惜拚上性命也要来到这里。
「……很帅嘛。居然能赌上性命拯救女友,这完全是在炫耀你们有多恩爱嘛。」
从正后方飘入耳里的话语,是英语。
声音已经不是来自脑中,所以不良少年无法理解。
总计七十八张的牌组。
包含构筑黑盒子的东西在内,这些卡片所代表的某人。
「欢迎回来……」
但是。
就算回答错误也没关系。从这张被眼泪鼻水弄得皱巴巴的脸来想,少年根本没有余力帅气地回头。总之抱著女友的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将明知对方听不懂的日语就这么说出口:
「欢迎回来,狄翁·弗琼……!」
11
真要说起来,从第一步起就是接连不断的意外。
此刻,褐色肌肤上缠著绷带的美女,依旧在极近处轻笑。
「嗯呵☆」
「魔神」奈芙徒丝。
最大最强的异分子。
「啊啊,好开心、好开心,真的好开心!啊哈哈喔呵呵就是说嘛果然没有后顾之忧的战斗很重要对吧那些愁眉苦脸拖泥带水的东西根本不要管有揍人和踹人的感触就够了其他什么都不需要这么一来果然还是你适合啊一方通行!」
她赤手空拳撞向学园都市第一名──那个一方通行,就这么一路撞破墙壁。正面杠上那个能将一切来袭向量都用「反射」压制住的超能力者(等级5)。
「啧!」
「为了得到全力战斗的机会,我特地利用人造恶魔帮你清掉胸口的堵塞喔。只是被克伦佐动点手脚就失去较量的乐趣未免太无聊了。好啦来玩吧好啦好啦陪我痛快地玩吧!告诉大姊姊学园都市第一名这种挑逗人心的宣传文句不是虚有其表!」
圆形,巨大的挑高空间。
歌剧厅。
但是一方通行可没有悠哉到会等背部撞上地板。他驱策向量操作能力,用力踢开抱住他的奈芙徒丝。咚!光是这样就迸出了有如炮弹发射的巨响。他操纵周边空气以让人感受不到重力的动作轻巧落地后一看,发现身在一楼观众席。那家伙不在同一个区域。围住中央的二楼、三楼包厢,所有窗口自然而然聚焦的部分。在成为碟型天线与太阳能厨具焦点的舞台上,银色长发飘扬、展露褐色肌肤的怪物缓缓起身。
她伸出右手食指,慢条斯理地发音。
「上来,小不点。还是说你想从下面偷看?」
「啰嗦,花痴。」
巨响炸裂。
但不是第一名想都没想就往奈芙徒丝冲过去的声音。
刚好相反。
「对象逆源质拼图545,增……」
「你打的主意我早就料到啦!」
一方通行伸脚勾起成排座椅的其中一张,当成足球往上踢。破坏的东西远比挑高的部分还要更高──装在天花板上的洒水器。
唰!
整片洒下的人工雨势打湿一切。一楼观众席、舞台上、第一名的怪物,以及褐色肌肤的绷带美女。
没错。
就连「魔神」奈芙徒丝的脸颊也不例外。
这下子不管怎么哭都看不见眼泪。正如红光之下没办法阅读红色文字一样。
「原来如此啊。虽然我不喜欢弄湿身子就是了。」
「……利用眼泪造成精神异常。说穿了就和舞台剧一样啦。让他人看见自己流泪,让对方情绪动摇,引发同样的泪水。这就是你那什么增幅还失控的真面目。知道以后就只是无聊把戏。战争让生病的小孩跟小狗分开,小狗拚命跑回饲主身边但最后还是赶不上,小孩子死了。如果是笨蛋大概会哭,那又怎么样?从为了利益而混进算计的那一刻起,眼泪的价值就变得连纸屑都不如,你的眼泪和『三天前的晚饭吃了什么?』一样。不会留在任何人脑海里啦!」
说著,一方通行以拇指扣住中指指甲,轻轻一弹。彷佛要弹在不懂事的人额头上。
说得更精确一点,他弹了从天花板洒下的一滴水。
咻嘎──!
水刃以能够轻松打穿战车正面装甲的气势往前飞去,但是学园都市最强的超能力者当然不会只有这么简单。趁著奈芙徒丝出手应对之际,他轻蹬地板,一口气跳到舞台上。
但是。
但是。
但是。
「这么嫩的攻击,你以为能吓到我这个『魔神』吗?」
躲不掉。
真要说起来,「魔神」奈芙徒丝根本不躲也不挡?
「嗯?」
听起来就像削下厚厚一层血肉的声音响起。如果有什么夸张的异状,大概就是对方和自己一样把攻击弹回来──第一名这么想,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明确地挖出一个洞。
从右肩到胸部、腹部,整块都被带走,变得空空如也。彷佛用身体呈现缺了一块的眉月。
但是不行。
这样不叫伤害。在洒水器带来的豪雨之中,褐肤女子脸上依旧挂著笑容。
「吾乃奈芙徒丝,成千上万陪葬王墓的奴隶与佣人集合体是也。」
唰!
细小的振动声传来。
奈芙徒丝的身体在晃动。
「是故吾身已不再追求个体循环。多重连结的生命力之环,无论何处断裂都能切换联系处维持大循环。并联线路就算剪掉其中一段,灯泡也不会熄灭。你以为破坏外观上的脑和心脏就能打倒我吗?」
一方通行没有拘泥细节。
他挥动只要碰触就能破坏全身血管与神经的五指,漂亮地打在扭曲的奈芙徒丝身上。有应手感,体内确实已经破坏。然而重点不在这里。
即使遭到破坏,依然能动。
这才是关键。
上里翔流在学园都市暗处嚣张时也是一样。上里的「理想送别(World rejecter)」尽管确实逮到了奈芙徒丝,却没彻底消灭她。她将自己的肉体分割,达成了部分留在现世的惊人成就。
她的构造并不是少了五脏六腑任一项就会毙命。
褐肤美女是以百分率为单位自我管理。
「而吾所得之名为奈芙徒丝。身为丰饶神努特之子,冥神欧西里斯之妹、死神赛特之妻的女性神格。其属性为死与丧葬,驱除弒神污秽者是也。」
永远的女神悠然高举左臂。从容不迫。简直就像利用滑轮和绳索,将巨大的断头台之刃装在牺牲者的正上方一样。
「以尼罗河为代表的洪流啊,冲走无聊的人类恶意吧。」
轰──!
规模远超以洒水器洒下的人造雨。水来自空气中、来自舞台的木板里,如果没有「反射」,恐怕连一方通行的肉体也会被抽乾吧。现场的水分一滴不剩地遭到榨取、搜集,在奈芙徒丝左手的延长线上,形成巨大刀刃。
乾燥到极限的空气,简直就像严苛的沙漠。
根本不需要玩弄什么体术把戏。
这一击只要顺从重力由上往下随便一挥,就能收拾掉任何外敌。奈芙徒丝是杀害者赛特之妻,同时也是得知欧西里斯遭到他毒手后痛哭失声者。奈芙徒丝的眼泪连世界的罪孽都能洗涤。也就是说如果想正面对抗,就得有严重性在弒神之上的污秽……当然,前提是四个表层世界有这种东西存在。
因此,活路只有一条。
这已经和理论无关。在污秽暗巷里培养出来的本能,为一方通行敲响警铃,而且立刻跳出最适合的答案。
换言之──
(在砍下来之前,先干掉她!)
「喔喔──!」
他怒吼一声,脚蹬舞台,操纵向量……让脚下的地板炸开,顺势像炮弹一样冲向前去。
许多这样的一瞬间连起来,会不会成为一秒呢?
一方通行以肩膀撞向奈芙徒丝破碎身躯的腰部一带,快得连爆出的巨响都跟不上。既然对方以水回敬,自己就用冲撞回敬。两人在湿答答的舞台上滚成一团,大量水花像天使的羽毛一样散落。
声音消失了。
奈芙徒丝挥舞的水刃误砸在舞台的墙上,爆开了。
第一名的头有点晕,眼前显得模糊。
(这家…………!)
沉重的声音响起。
就在「反射」略有动摇的瞬间,破碎飞散的建材结结实实砸在第一名的太阳穴上。铁锈味扑鼻而来,视野染得一片红。
尽管同样在地上滚,奈芙徒丝却甜甜一笑。
不知不觉间,被挖了一块的身躯已经复原。
「水会遮蔽电波。虽然没办法完全遮住就是了。这点小事,不用搬出捕捉雨云的气象雷达也弄得懂吧?」
然后。
即使如此,居上的仍然是一方通行。
「啧!」
轰!尽管难以控制,他依旧掀起了一阵狂风。
在千钧一发之际把大量水滴吹散或许是正解。
学园都市排名第一的怪物握起拳头。不过这个动作的本质是压缩。遭到五指挤压的空气,本身就可以发挥巨大炸弹的功能。火药造成的爆炸,乃是燃烧气体以超高速膨胀的结果。就和高压液体会成为切割刀一样,任何东西超越了限度都能成为武器。
空气。
血和水啪答啪答地从浏海滴落,压在敌人身上的怪物,握著明确至极的「凶器」大吼。
「老子就把你磨到0%,看你还能不能复活……!」
「唉呀真棒。」
到了这个地步,被压倒在地的奈芙徒丝依然面带微笑。
她少了对于死亡的排斥情绪吗?
还是说……?
「以『眼泪』触发的强制精神共振,被洒水器的水滴封住了。因为在我脸颊上的那一滴,分不出是单纯的水还是眼泪。」
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然后一方通行发现了这个画面的意图。
「你这家伙……!」
「只要你成为屋顶,我就能避雨。脸颊上的则会成为泪水。」
令人不舒服的笑容。
彷佛旧事重演。
「魔神」奈芙徒丝散发出战斗狂的愉悦,轻声说道:
「对象逆源质拼图545,增幅。」
『啊、嘎……!』
看似由人类少女、杀人水母、报纸组合而成的失衡半透明恶魔。她摀住自己的胸口,身体弯成ㄑ字。
她连舞台都上不了。
最前列。试著把那堆变得乱七八糟的座椅拨开,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即使她可以无视重力浮在半空中,也只能趴在地上避免遭到流弹波及。
没错。她从一开始就不该跟来。
应该说,就是害怕会变成这样,她才不敢靠近一方通行。不要害怕失败、不要畏缩。即使得到这样的命令,恐惧的经验仍旧没办法简单消失。
或者。
如果用力再往前踏一步,是不是能在奈芙徒丝做出最后一击之前阻止她呢?
如果再往后退一步,是不是能避免爆发波及一方通行呢?
不管怎么样,都已经太迟了。
以眼泪为武器的女神奈芙徒丝已经扣下扳机。这和中枪后才感到恐惧也改变不了结局是同样道理,力量一旦传播出来就无法阻止爆发。
不甘心。
更为强烈的,是伤心。
她已经不想再次伤害认同自己存在的人。逆源质拼图545感觉到外在压力正强迫自己的力量膨胀,因此使尽力气把它集中到手上。要不然贯穿自己的胸膛也行──她打算在具体的爆发出现之前,自己粉碎自己。
有人需要被创造出来的自己。
要自己随心所欲地活、享受人生。
所以。
自己的命自己用掉。不准任何人有意见!
『咿叽、咿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即将失控的「力量」往左手五指集中。
在她的奋发控制之下,成了利刃般的爪子。
尽可能将奔窜方向引导到自己身上,让力量贯穿胸口。没有第二发,如果第一击没解决,之后就只能任由失控的力量肆虐。
不可以让它毫无秩序地结束。
(这不是什么破坏。我要用自己保护主人!)
但是。
就在爆发的前一刻。
『唉呀小妹妹。/return没意义地自我牺牲之前先重新评估一下选项怎么样。/return真要说起来你看见「全部」了吗?/escape』
发自脑袋深处。
但是完全搞不懂。刚刚的「声音」是什么?从哪里来的?
『……那个花心的家伙。/return这种接触本来是属于违规连线耶。/return居然在御坂敞开心扉之前就另外订了莫名其妙的契约安装后门,不愧是坏蛋。/return那家伙好像连电极也擅自动了手脚,实在不能信任对吧。/return这混蛋真的有在反省吗~?/escape』
看不见,但是存在。
因为学园都市第一名的前额叶严重受损,如果不靠外部填补演算,就连好好用双脚站立都做不到。
逆源质拼图545能认知到这部分,代表什么意思呢?
换句话说……
『你已经透过一方通行的肉体接触到御坂。/return不然就是你来到了连当事者都没有自觉的窗口另一边。/return欢迎光临御坂网路,访客。/return话说回来,要是乐观到会错意就不好了,御坂整体来说算是上条派喔。/escape……不过/backspace,看见那个混蛋家伙被玩弄在手掌心上,老实说让人很不爽。/return能纠弹那个罪人的只有御坂。/return不准把受害者丢著不管,擅自从旁边把他推进荆棘之路!/return』
她只弄懂一件事。
有友军。
这个故事,不是只属于一方通行和逆源质拼图545!
『就是这么回事,让我帮点忙吧/return,没脑波的思考体。/return如果那个褐色老太婆要增幅你的力量流向罪人,就把事情搞得更有趣一点吧。/return接下来的不是失控。/return而是用调整得当的最佳力量,在罪人背后推一把!/return别小看御坂们的演算能力,这点程度连风暴都算不上,只是微风!/return』
哗──!
某种照理说应该看不见的东西,以逆源质拼图545为中心,朝四面八方扩散。
之所以能够用这种形式认知到,原因或许在于她是恶魔。
在其他人眼里,或许是其他的样貌。
总而言之,在半透明少女眼里的景象是这样。
『一○和二二……?』
她咽下唾液。
逆源质拼图545望见和表层世界重叠的「那个」,不禁倒抽一口气。
『合计三二,但是三一与三二重复了。这是……一条由七十八张牌呈现的路。但是和我所知道的塔罗相差太多了……!』
『看起来是什么样子御坂才不管呢。/return御坂们就只是以御坂们的身分存在于此。/return无论何时、何地,大家都在一起。/return以容易运用的形式处理吧。/return遥控作战许可,由我这个总体出借权限。/return你就按照自己的意思,使用这里所有的力量,保护好你想保护的东西吧!/return』
没错。
就是这样。
逆源质拼图545是人家创造出来的恶魔。为了容易运用而只切出一部分的降规版超常存在。但是她的蓝本是什么?追根究柢,她是大恶魔克伦佐制造的。那家伙怎么可能不拿最容易弄到的资料──也就是自己当蓝本呢?
而且,大恶魔克伦佐的藏身处不是邪恶树,而是生命树。
她也是和隐藏源质──知识一同躲在名为「深渊(Abyss)」的领域,藉由管理上下往来,阻止愚蠢人类轻易取得智慧的管理员。这年头占卜已经准则化,只要有牌谁都做得到。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成功。为什么?因为有个搅局的家伙,会以欲望或恐惧的形式躲在内部。
这么一来。
如果有这种功能……
『拜托啦,恶魔小妹妹。/return……御坂不管怎么样都逃避不了纠弹别人的责任。/return虽然可以让他回想起罪过阻止他误入歧途,/backspace但是仅此而已。/return要在不意识到罪与罚的情况下从别的方向支持他,只有你做得到。/return』
她确实听到了。
宛如静静留在现场的低语。
『……吾乃十球体任一处皆无居所的恶魔是也。』
现在,逆源质拼图545用她自己的方法。
明确地认知到。
遮蔽整个世界的隐形力场和情报连结体。
『是故吾将成为坐镇无标第十一号球体之管理者!吾名逆源质拼图545,其数为真实之十一,意为「名为邪恶之垫脚石将可支持善行」!七十八张路线就在此处。身为掌握无名第三树全体之超越生命,吾将赋予契约对象力量。以「深渊」彼方的智慧,授予他生存之道吧!』
当年,亚雷斯塔·克劳利失败了。
那个实验是为了要通过普通人类无法跨越的「深渊」,所以将大恶魔克伦佐纳入体内要求协助,但是克伦佐拒绝合作导致中断。
那么,如果──
不怀二心的恶魔方主动提议合作,双方没有瑕疵也没有遗恨地走到一处,又会怎么样呢?
答案在此显现。
『巴著表层不放的下贱「魔神」!别以为打得过已经跨越「深渊」的主人──!』
巨响炸裂。
然而,它并非一方通行打算释放的狂风集合体。
更为暧昧。
而且能遍及世界上每个角落,是种看不见的力量。
它透过向量操纵能力掀起漩涡,形成巨大的长枪攻向奈芙徒丝。
「啧!」
第一次。
即使整个身体被炸飞也不损永恒美貌的褐肤女神发出啧声,原先被压住的她推开一方通行的身体。奈芙徒丝险险避开了「长枪」的轨道,也被切下一撮银色长发。
和之前不一样。
脱离肉体的发丝没有接回去,就这样渐渐腐烂。
奈芙徒丝迅速滚离原位,拉开距离。
起身一看,才发现半透明恶魔双臂搂著学园都市第一名的脖子,紧紧贴著他。
不再逃避。
不畏惧。
现在她能理解契约之主当时说的话了。别哭、别畏缩。没错,人家是真的把背后交给她,因此连伤害到心爱主人的可能性也吓不倒恶魔了!
『不懂魔法、不懂规矩。自认全知全能的下贱「魔神」,你这种瞧不起人的战斗方式,也就到此为止了……』
货真价实地赋予契约对象力量,为了一同浴血奋战。
逆源质拼图545正面回瞪「魔神」奈芙徒丝。
『需要的智慧由我提供,我会将七十八张牌的道路──整棵树的智慧都安装进去。和主人有没有自觉无关。只要照样施展向量操作能力就好。不够的部分全部由我「们」弥补!』
液体飞溅声响起。
照理说能「反射」种种向量,不容一丝擦伤的一方通行,鲜血从他的白皙肌肤内侧喷出。
但是怪物笑了。
害怕受伤害?他可没这么娇贵。
红眼闪耀著好战的光芒,学园都市第一名毫不犹豫地对战友说:
「这就对了。」
相对地。
拥有银色长发和褐色肌肤的神轻声咕哝。
「唉呀呀。」
她不禁用巧克力色的拇指指腹拭去眼角水滴,但这个动作应该没什么意义。
有没有洒水器已经不重要了。
更为根本性的问题在于,他们之间已经无从介入。只是流点假眼泪,制造不了破绽。
「……这下子,事情变麻烦了呢。」
「那种没有感情只当成武器的眼泪,老子没兴趣……」
一方通行说著,缓步走向前去。
即使被敌人伤害又被友军伤害,依旧要确实掌握住胜利的怪物。
他脑中浮现列车上的那场战斗。
明明没有半点责任,却认为都是自己不好而泪流满面的少女。
「什么计算、演算,这里全都用不到。」
学园都市第一名吐掉口中的血,无声地握紧拳头。
经过白色纯化的怪物。
已经进步到能够说出这种话了。
「真正的眼泪比血更沉重。我就让你哭喊到死抵这笔帐吧,混蛋。」
12
餐厅的门有一扇大大敞开。
被轰到隔壁厨房的「魔神」娘娘卡在她压烂的不锈钢水槽之中,看上去就像一屁股坐在游泳圈里。一身迷你旗袍完全湿透的少女,听著哗啦哗啦的水声,仰头看向正上方。
「啊~啊……还真厉害。为什么赢不了呢?我输了还是搞不懂理由。」
相对地。
亚雷斯塔则是把混了血的唾液吐到地板上。
「你火候还不够就跳过太多东西直接登顶了。爱若受到意志力的支配,即为律法(泰勒玛)。至于所谓的魔法,则是赋予『重视他人之心』形体的技术。你已经活了数千年吧。如果你曾在这段时间里有过家庭,或许会获得另一种强大也说不定。」
「咦,小婴儿要怎么制造啊?」
娘娘这句话究竟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实在难以判断。
……而且显得很刻意。
就算是亚雷斯塔·克劳利,没有正规的A.A.A.辅助,又没借用圣守护天使爱华斯的力量,怎么想都不可能击退「魔神」之一。只靠将魔法威力强化成目标想像十倍的「冲击之杖」实在太过严苛。就算理论上可以靠交叉反击一招定胜负,实战中如果没有变招余地,也就相当于猜拳时只能出剪刀。这点就算有换了个样貌的魔导书「原典」──黑猫魔女米娜·马瑟斯在旁也无法颠覆。唯一的例外就是没有原罪的莉莉丝,但是婴儿的灵魂依旧存在于此处,没有消耗掉。
厨房遭到破坏的不只水槽。
营业用冰箱被扫倒,调理台断成两截;至于深处的深处,通往中央集货区的大门上,则是插著好几块金属片。
在内行的人眼里,它是像点字般忠实呈现属性记号的标记。
这项情报能教导人正确握住门把的「握手法」。
无言无语。
不过就和火烤之后龟壳出现的裂缝一样,这些破坏痕迹除了神谕之外不作它想。
「……为什么帮我?」
「谁知道啊。我无善也无恶,只是想爽快地战一场。你没有四处逃窜玩弄小把戏,而是正面满足了条件,没考虑什么分寸,就算腹部伤口噗叽噗叽地响也一样。我看起来,像是人家端出那种好菜之后还会吃霸王餐不付钱的无礼之徒吗?」
看来不需要继续陪她闲扯了。
尽管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到头来还是只为了自己使用。在亚雷斯塔的角度来看,只能说悲哀。和遭到三流报纸编造新闻,连个仔细一点的验证都没有就被丢石头,几乎被大众压垮的亚雷斯塔又有所不同,是一种「得到满足的孤独」。但是,亚雷斯塔并不羡慕。她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一个把「要钱我有」和「我只有钱」搞混的丑恶老人。
现在的重点是里面。
从厨房移往中央集货区。打量墙边那座大型电梯的电梯井。
每一面都冒出密密麻麻的埃提尔·化身。
银色少女冷哼一声。
「这样刚好相反啊。你连长发姑娘的故事都不知道吗,克伦佐?」
轰──!
亚雷斯塔·克劳利和米娜·马瑟斯一挥手,莫大的火焰和真空利刃便在纵长的电梯井内肆虐。埃提尔·化身。说是天使的虚像,也不过就这点程度。燃料有限的情况下在沙漠里不断碰到敌人从地底往上顶──这种只能专注于逃跑的状况也就算了,但如果只需要主动进攻消灭敌人就能让棋子前进,后续应对倒是很简单。
时代按照伊西丝、欧西里斯的顺序前进,最后终于抵达荷鲁斯。
具体来说,就是我方已克服第二次布莱斯路的考验,为了达成目的甚至与「魔神」为敌。事到如今区区的天使根本没办法拿亚雷斯塔怎么样。
一切都遭到烧焦、撕裂,只剩半截垂下。
威胁的残骸,反倒成了魔法师的踏脚处。
追根究柢,魔法师就是这种生物。分解各式各样的记号收归己有,套上超越人智的神祇肖像举行大规模仪式,连过去只能敬畏的高阶存在都当成获得知识与技术的垫脚石。怀著适当的意志收服恐怖作为自己的武器,才是这个「人类」的作风。
她攀上电梯井的顶端,踹破厚重铁门,踏进门内。
「你好啊,亚雷斯塔,我的敌人。」
无比开阔的蓝天之下。
约有网球场那么宽广的十边形神殿。
此时此刻,仍然有大量魔法攻击洒向试图度过结冻内海的骑士部队。
这个地方,原本应该不是设计来为恶的。
英国王室为了夸耀自身力量、守护自国人民而建造的巨大神殿。
然而待在这里的是大恶魔。灰色神殿只是换了个主人,模样就截然不同。
不。
真要说起来,亚雷斯塔·克劳利和米娜·马瑟斯,称得上是和大恶魔成对的善良存在吗?
「真亏你受到那种伤还能重新站起来啊。以你的个性来说,想必不会是自己对自己施放回复魔法吧。」
「……」
「不,看来也不对。应该说,在活动的同时,比较深的伤口也一点一点地裂开吧。差不多能看见你的下场了。」
银色少女的侧腹隐隐渗出鲜血。
到这种时候也不值得特地感到惊讶。娘娘也看穿了这点。
但是不可以倒在莉莉丝面前,绝对不可以。不能在女儿面前表现得那么丢脸。要口吐鲜血倒地挣扎,等之后再说。
另一方面──
虽然以高高在上的态度迎人,其中依旧夹杂著小手段,这大概就是恶魔为什么叫恶魔吧。
克伦佐尽管露出游刃有余的笑容和亚雷斯塔对峙,目光却不时偏向别处。
黑猫魔女米娜·马瑟斯。
不,是在看她怀里的婴儿莉莉丝。
银色少女往旁边走了一步,为女儿挡住邪恶的眼神。
「放心。我没打算用这个。」
「……亲口保证也没用啊。你在想什么我大致了解,但我反而认为事情不会照你所想的发展喔,亚雷斯塔。」
唯有这几句话听起来是纯粹出于傻眼。
即使拟态为亚雷斯塔的二女儿正面用刀刺腹部,银色少女依旧没死。以克伦佐方来说,从无数亚雷斯塔扩散、自己在学园都市遭到封印的阶段走到这一步,理论上也算是克服了许多意外因素。就这点来说,双方很像。即使在某处被绊倒,也不会停下脚步,而是连这次的经验也加以活用,进而找出下一步,跨越理应无法克服的障碍。
站在管理者亚雷斯塔一方,却总是被要求以客观角度观察的米娜·马瑟斯,隔著面纱轻轻开口:
「……大恶魔克伦佐。」
「讲得好像我是坏蛋一样呢,魔导书。无法分解的破铜烂铁之一。」
克伦佐不悦地扔出这句话。
要是滨面在场,看见当初因为觉得有趣而教他如何拯救弗琼的克伦佐露出这种表情,或许反而会感到困惑。
「世间万象皆处于生死循环之中。我乃负责清除堵塞,修正循环不全的存在,亦即克伦佐是也。丑恶地追求个体残存,卑劣地啃蚀他者而肥大化──你可别说你不知道这种东西有多邪恶。」
「……」
「亚雷斯塔·克劳利。你就是最好的证据啊。」
大恶魔轻轻伸出手指。
(插图012)
彷佛是在指出接下来哪个人要死一样,举止充满邪气。
「一般人类要是活了百岁,不可能维持那种状态。尽管也和医疗技术有关,但是以常理来想,你这人早就该死了。正是因为你还在,世界才会变成这样。学园都市是为了上条当麻准备的战场?不,不对,就算理论上如此,实际上动手打造的还是你吧,亚雷斯塔。一九四七年,如果你当时什么都不做,老实地满怀悔恨躺进坟墓,世界就不会变成这样。」
「那是……」
黑猫魔女米娜马瑟斯正想插嘴,亚雷斯塔却举起一只手制止她。
唯有克伦佐的告发还在继续。
「时间的流逝看似毫不留情让一切风化,这个世界的例外救赎实在太多了。幻想杀手、『魔神』、『原典』、复活的莉莉丝,成就此事的爱华斯……还有我,大恶魔克伦佐。」
「……连自己也不归类为善,而当成恶性啊。」
「当然的吧?我负责修正一切的循环不全,这是为了下个世代的诞生。事态一度发展成对过半数源质发动攻击。要不是连第二亚当都以血赎罪,世界根本不可能拖这么久。而致命的堵塞都来自智慧。此身乃把守生命树隐藏界线『深渊』之大恶魔。无论目的为何,即将受到影响是不争的事实……是故,需要破坏。即使是我自己、即使是我已融入其中的整棵生命树,也不能例外。半吊子的破坏没意义。若有东西流存,导致『永劫』的扭曲产生,就会旧事重演。我要将十个球体、二十二条路径,以及隐藏的第十一个象徵全部摧毁,回归虚无。相位与相位的冲突?火花和飞沫?这种治标医法谁都救不了。需要根本性地去除所有堵塞。一切都是为了交棒给『下一个』。」
想在「目前的世界」保护「特别的某人」,这种愿望是在妨碍交棒。抓著王座不放盖住可能性的天空,不过是老害的任性。阻碍趋势的东西、世界循环里的致命性堵塞……克伦佐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亚雷斯塔摇摇头。
「……你想保护什么,克伦佐?」
「这个世界。但我对现世没兴趣。」
玉蜀黍、椰子树、肉、鱼。特别是维系地区、文化的重要食物相关神话,有时会以杀害为主题。在这些故事里,神或人出于某些理由遇害后被剁碎,血肉落向大地、海洋,才让今天的食物从自然中诞生。
对于克伦佐而言,这大概是救赎吧。
破坏既有的一切,成为传给后进的累积。后进甚至不需要是活人。凡是自然涌出的东西都行,半鱼人也好、有翼人也罢,甚至是没脊椎的巨大阿米巴原虫或八脚章鱼型外星生物也无所谓。只要对象是生于自然也灭于自然的存在,是什么东西、怎么繁荣,克伦佐都不在意。尽管认知到自己是恶性破坏者,但因为根源有救赎,所以不会罢手。
即使……
它相当于将最爱的人活生生剁碎并撒在大地上,耕种作物聚集动物之后,宣称先人的存在得到继承所以非常成功……这样的恐怖故事。
亚雷斯塔·克劳利缓缓吐了口气。
然后告诉对方:
「没得谈。」
咻嘎──!
冲突猛然爆发,整座将网球场大小十边形直升机起降场改造而成的神殿……不,全长两百公尺的巨大船舰剧烈摇晃。
一边是克服自卑感得以重新拿起圣经的「人类」。
一边是超越了伊西丝、欧西里斯、荷鲁斯的大恶魔。
亚雷斯塔手中棕榈杖抵著地板,有如划火柴般拉出火焰尾巴往前冲去;相对地,克伦佐就连双手的十根指头都没动。
首先是试探。
「埃提尔·化身。其七CEO。」
「太慢了。」
亚雷斯塔扬起累积许多摩擦的杖底,以火焰的热将长长金发形成的天使连根斩断。
发丝飞散的瞬间,下一击自帘幕后飞来。
金发取代萤幕,浮现不祥的面孔。
「第三召唤文,亦即IDOIGO,风中之风啊。顺从掌管同色碑文的词语排列,在吾面前彰显不纯之力!」
轰──!
表层世界不可能有的纯粹元素奔流。撕裂一切的锐利劲风正面盯上亚雷斯塔的首级。
「呜!」
亚雷斯塔无暇顾及腹部的刀伤,拉起棕榈杖故意让对方切断,强行扭曲轨道,此时更为凶恶的沉淀随之浮现。
长长金发上浮现的脸。
「第七召唤文,亦即LILACZA,风中之水啊。元素注入元素,成为容易运用的现世成分服从吾意!」
「米娜·马瑟斯!」
一度被弹往正上方的风刃,缠上冰冷雾气扭转方向,以近似毒蛇或蝎尾的动作,朝西洋丧服淑女怀里的婴儿莉莉丝俯冲而去。倒抽一口气的米娜,在单手抱著婴儿的情况下拿出画刀。
「吾之映象以画笔输出外界,由此连接小宇宙、侵蚀大宇宙。碰触重新构筑失落七侧壁纳骨室的吾之色彩吧。爪牙现形,黑色四足兽啊,展现你的凶猛!」
轰!
在画刀动作之外,更有一阵强风刮起。不,如果将整个空间撒满细沙或面粉,应该能看出它酷似并排奔跑的肉食野兽脚印。
激烈的火花迸发,克伦佐招来的死亡元素这次终于回归虚空。
但大恶魔脸上邪恶笑容依旧。
「……虽说是应用技巧,不过混了杂质的元素,果然只要这种程度就能弹开。表层世界的行为会遭到表层世界的行为干涉。这点很合理就是了。」
黑猫魔女并未对自己的成果感到高兴。
反倒是眉头深锁,彷佛已经料到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
「反过来说,如果用不带杂质的元素直接攻击,似乎就能把你的手臂连同画刀一并折断,直接杀掉怀里的婴儿呢。」
「!」
「这种手段很卑鄙?亚雷斯塔,从你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我一样有要保护的东西。苏格兰的荣誉,三样宝物。还有司康石也是。就让我们在同一个棋盘上挪动所有棋子,拿下彼此的国王吧。这一战就是这么回事。」
长长金发就像蝎子尾巴一样,「咻咻」地在空中晃动。
不,它是挥向「把按照特定步骤产生的字母,写到画有棋盘状格线的纸张上」所形成的碑文,与敲键盘十分相似。
「无论如何,你并不认为『照现在这样』杀得了我对吧?」
「……」
「你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里的?你的活路只有一条。如果你有办法在分心的情况下和我战斗并抢下神殿就试试看啊,亚雷斯塔!」
连杀掉自己的条件都能笑著告诉敌人,该说克伦佐不愧是自然分解的化身吧。她说过,如果不连自己都消灭,世界就无法恢复正确的循环。就这点来说,单纯用线操纵表层世界的A与B相消还不够。就算空无一物的世界只剩下克伦佐,杂质依然留著。而且因为已经没东西能相消,她会连自灭手段都没有。成为抽鬼牌里的鬼牌没有意义。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得把包含自己在内所有的牌凑成对弃掉。
于是。
于是。
于是。
13
「滨面?」
粉红夹克搭毛衣的女友泷壶理后,出声呼唤。
少年的身体晃了一下。
即使如此,还是没完。
他确实已经夺回红色短发配白色软蓬蓬礼服的少女──狄翁·弗琼,也保住了泷壶理后。接著聪明地离去,或许是将损害降到最低的做法。但是,滨面仕上还有些事非做不可。
能够来到这里,不是只靠他一个人的力量。
虽然对方有何打算、究竟想带来怎样的毁灭、事情又是从哪里脱轨、会不会自己只是刚好得救,全都无从验证。
无论起头如何,对方帮了忙依旧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
「……」
滨面摇摇晃晃地伸手扶墙。
使用与内线电话相似却不一样的船内无线电。
「已经够了,克伦佐……」
彷佛在吐血。
宛如从腹部深处榨出来的吶喊。
他在还人情。
到头来,彼此究竟是敌是友?这点连他也不晓得,旁人更是连想像都做不到。但是,不管怎么样都非得把这些话告诉她不可。唯有这一点非常清楚。
绝对。
无论如何。
不管大恶魔克伦佐在最后关头做什么选择。
至少该把叫做「机会」的选项摊在桌上,否则不公平!
「我已经全部搞定啦!你也到了断的时候了吧?连阵地里都有这么多敌人闯进来,而且一堆东西都坏了。这场对决不是将棋,而是西洋棋。被抢走的东西不会回来。所以到此为止吧,现在还来得及收手。你还有机会活下来!」
14
「……」
无比宽广的神殿。
唯有大恶魔听到了没意义的呼唤。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要说的内容也没一项好好整理过。
可是。
这番话确实拥有能让她暂停动作的力量。
她重新观察周围。
银色少女、黑猫魔女、没有原罪的婴儿。
不容大意的状况。
不是能为小事分心的状况。
但是。
即使如此。
(啊啊……)
不知为何。
不知道什么原因,大恶魔克伦佐的嘴角出现矛盾。
她淡淡地笑了。
明明什么都不会留下。一切都非得自然分解不可。
照理说是这样。
(那个男人做到了吗?)
『要怎么办?』
说话者是西洋丧服美女怀里的婴儿。
咬著喇叭玩具的她说道:
『我想,这里就是最后的分歧点了。』
「……吾乃克伦佐。其数三三三,意为扩散。撕裂人与人的联系,妨碍世界结合的大恶魔是也。」
『克伦佐──』
嗡!
比先前更有力、更鲜明、更不祥。
神秘的脸从长长金发里浮出。
「本恶魔再次宣誓!深渊之壁在吾面前,就此划下遮蔽一切之没理解·不宽容界线。死后之人,莫·阿赛亚仪式将排除万象沉淀成就世界之自然分解!」
不合逻辑。
看似毫无迷惘的统一理论,然而内容全为妄言。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人们才没称呼她为天使,而叫她恶魔吧。
视线相碰。
亚雷斯塔·克劳利和大恶魔克伦佐。
就在此地。
到了这个地步,他们的因缘岂能和平地入鞘。
除非一方砍倒另一方,否则无法封印杀意之刃。
因此。
随之而来的,并非重复支离破碎的宣誓。
十分明确。
带有杀害对方的意图在内。
「……吾乃恶魔,然非置身邪恶诸力四起的邪恶树,而是与神秘生命树所藏知识源质潜伏于同一深渊之大恶魔。」
低语。
她手臂蓄力的姿势,彷佛拿著一把隐形刺剑。
亚雷斯塔·克劳利曾经提到,控制庞大力量的崭新技术体系,将会支配「一九○四年最后审判说」之后所留下的世界。
「一切数字皆等价。吾之右手为复活的努伊特,见识超越有限领域开展的价数吧。吾之左手为复仇的哈迪特,所有力量收敛·集束于极小点创造意义。吾将在此以拉·胡尔·奎特之圆,令解放自无限加速的一击于现世表层显现。」
这是匹敌「魔神」之枪的极限一击。
不管有无幻想杀手,都能将一名少年粉碎得不见原形。
所谓的树,不是只能攀爬,也能往下降。从天上某一点降下的力量,透过种种路径获得颜色与性质,最后化为建立这个世界的种种物质。
如果──
施术者基于自身的意志,让它像雷电般冲下来,会怎么样?
纯粹的能量,会在急速物质化的同时冲向目标。正如以爆炸产生金属箭矢,藉此轻易贯穿战车装甲的爆炸成形弹。
魔法师亚雷斯塔·克劳利如此开示。
其本质为确实截断目标结合的能源集合体。以记号来说,很接近一边左右折返一边冲向目标的雷电。
对于负责保卫高阶三源质,阻碍各种结合让世界四分五裂的大恶魔来说,没有比它更方便的术式了。
「Magick:FLAMING_SWORD。迎接源质下降所显现的力量吧!」
──轰隆!
如果暴露在巨响之下,或许不需要命中,光是冲击波就能粉碎人体。彷佛连「保护神殿」这个前提都已不顾的一击。要是怕得只顾躲避,在场所有人都会死光,改造十边形直升机起降场而来的神殿本身,大概也会遭到破坏吧。
「智慧的圣母巴巴伦啊,将你的红色力量……!」
即使大吼,也来不及。
照这样下去,亚雷斯塔将会惨败。
就在这时。米娜马瑟斯怀里的婴儿莉莉丝挪动小手,画了个圆。
但是前提就不对劲。
从双方的速度看来,「Magick:FLAMING_SWORD」出招后才动手已经太迟了。尽管如此,却还是赶上了。
逻辑崩溃。无视因果。
也就是,奇迹。
照理说应该打个正著的「Magick:FLAMING_SWORD」尖端,随著有如锯齿歪掉般的声音而扭曲。它被莉莉丝前方那个像盾牌的圆逮到并开始绕圈,困在永远的顺路之中。
亚雷斯塔他们虽然被不自然的现象救了一命,却高兴不起来。
『克伦佐!你这样真的好吗?你应该已不再是孤单的鬼牌,有同行者呼唤你啊!』
「闭嘴,莉莉丝。事情要在我这一代做了断。眼前这个通往斗争的力场只有我们知道!没有什么逻辑。这个诅咒只能用我们的血治愈!」
莉莉丝是裸露的灵魂。
如果在这种状态下随便引发奇迹,持续磨耗的婴儿有可能在进入新容器之前就消灭。
因此──
「喔喔啊!」
亚雷斯塔·克劳利发出怒吼,往前大踏一步。
让莉莉丝使用奇迹就已经算是失败,至少不要输得更惨。她要将这一次的失败,导向一百万个成功。尽管计画绝对无法照预期进行,「人类」依旧要拚著一口气挑战大恶魔克伦佐。
埃提尔·化身,十八与隐藏之一的召唤文,以及Magick:FLAMING_SWORD。克伦佐的魔法全都已进入荷鲁斯的领域,效果绝大;但是每当她提升威力,就会受到表层世界束缚,也就是肉身活动会遭到制约。换句话说,在她出完大招忙著抑制后座力时,就和一般的人类魔法师一样,会有毫无防备的破绽。
就连随海风晃荡的长长金发上那张脸,也为之扭曲。
蓝天之下,招式的后座力让克伦佐失去平衡。这种状态,很接近刺剑用力刺出之后,身体跟著被带过去。但是她就这么只动眼球,瞪向成功贴近的亚雷斯塔。
「第一召唤文,亦即Tablet_of_Union_a_Whole,无色无名的元素啊。顺从掌管统一碑文的词语排列,在吾面前彰显本质!」
这次连不含杂质的四元素都不是。
就算采取现世性、即物性的防御措施,也会确实遭到贯穿、蒸发。
但是亚雷斯塔根本没挥动棕榈杖。
就在命中前一秒──
「不,主导权在我手里。」
「铿铿铿!」的三声响起。
从银色少女手边射出,打在以克伦佐为中心的正三角形各顶点的是──约有拇指指甲那么大的红色光辉。
这并非纯靠红宝石的力量。
整个神殿的地板,重叠无数层的种种记号。石头陷进轨道的交叉点,刻意制造「堵塞」扭曲力量的流向。
Al2O3,天然的氧化铝。
别说不知道这种力量。毕竟大恶魔克伦佐本人,就曾利用它控制A·O·弗兰西斯卡。
在和马瑟斯不同的层面上,克劳利和克伦佐的术式互相纠缠、交叉。因为双方都是知晓荷鲁斯者。
「以三只鸽子之血招来恶魔。对象为摇荡第十埃提尔ZAX、与生命树隐藏知识源质一同藏于深渊的天使。为了越过『为了得到智慧而不得不越过的深渊』所需要的超越存在。」
尽管几乎是发自零距离的一击,克伦佐释放的隐形冲击依旧突如其来地遭到扭曲。
不。
克伦佐的右手食指,溅出红色的东西。血。就像外行人突然单手发射巨大的麦格农手枪一样,大恶魔被自己的魔法牵著走。
那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已经是在撕扯自己腹部刀伤的银色少女,纯靠一口气大吼:
「吾之目的仅为跨越深渊,而非谒见纯粹的天使本身。呼应吾之目的计算应取之力。吾将切割该存在并挤到表层世界。成为所需最低限的道具吧,ZAX之天使,不,矮小化的大恶魔克伦佐!」
不是弹开克伦佐的攻击。
把红色记号打进会不做区隔将一切灵装转化为攻击的神殿,将克伦佐降规,强行压下她可用力量的总和。
就像北欧与凯尔特的神缩小后称为妖精那样。
趁现在就做得到。
即使不将婴儿的灵魂当成奇迹材料消耗,也能让一切结束。
身为一个父亲。
身为「人类」。
身为将世界变成这样的黑幕。
为了负起全责,她要将从马瑟斯延续至今的因缘残渣做个彻底的了断!
「汝之归宿并非此地,然吾不允正当撤离!在此刻意失败执行驱魔仪式。大恶魔克伦佐,将汝之力撕裂为万能数十一回归异界吧!」
这一声──
正是魔法师亚雷斯塔·克劳利撕心裂肺的吶喊。
假设召唤圆是廉价科幻作品里那种传送门,故意将目标塞进故障的门里,并且输入充满杂讯的讯号当座标,会变得怎么样呢?利用「从相位到相位,强行压回之力」,就像用切蛋器切水煮蛋一样把大恶魔克伦佐切开。
「喔──」
恐怖的火花炸裂。
这不是譬喻,现场真的洒出了橘色的光芒。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很接近把人体像凉粉那样挤出去。克伦佐全身被硬是撕开塞进十一道门,身影在闪光中逐渐消失。
原本不会屈服于什么人类魔法之下的大恶魔,发出痛苦的声音,一点一点地被削掉。原因不在于这一击有惊人威力。前置阶段──将大恶魔矮小化到能够用普通魔法杀掉的程度,才是其意义所在。
于是。
于是。
于是。
闪光之中连一丁点身影都不留。
临终哀嚎也渐渐消逝。
巴著整个世界不放的怨念般污秽已被拭去。
就在这时。
「骗你的☆」
咚──!
沉重的声响。
「啊……?」
亚雷斯塔口中溢出不自然的吐息。
里头带有铁锈味。好常好长的黄金发丝如蝎尾般扭转,直接从亚雷斯塔的背后贯穿到腹部正中央。
没错,正中央。
不需要特地比对五脏六腑的位置,也晓得足以致命的部位。
化为扭曲长枪或说尖桩的金发表面,有张歪斜的女人笑脸。
「如果我『只是』恶魔,矮小化大概会成功,不然就是被人类烙下致命伤,类似『魔神』欧提努斯那样。」
声音。
金发根部,闪光帘幕的另一边,传来邪恶的声音。
她开始回想。
自己的立场,大恶魔这个立场。
将那些一旦融入胸口就再也无法分解的东西,硬生生地推开。
「但我是大恶魔克伦佐,唯一拥有血肉之躯的魔性,连『妨碍者(撒旦)』和『苍蝇王(别西卜)』都没做到这一点。树不是只能攀爬,偶尔下来看看也不坏喔?毕竟肉身牢笼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能让我的灵魂稳定,如果命令只对酷似『天使之力』的能量生效,没办法使我动摇。」
「天使之力」可以在神殿中切割成不会太过勉强的形式后召唤、也可以抽出后注入剑里,某些情况下甚至能直接连往人体。同样的行为,叫有肉体的人类照办就难了吧?要求别人换个模样钻进剑里,只会让人家一头雾水而已。
换句话说就是这么回事。
拋弃肉身牢笼攀上生命树虽然能接触智慧,却也容易受到外来力量影响。往下降会受到种种物理性制约,相对地能维持稳固的自我。对一般魔法师来说,「不变的自我」就和顽固的脑袋或僵硬的关节一样讨厌,不过任何事物都要看用法。
实际上,克伦佐就撑住了。
会不由分说把恶魔赶走的驱魔,也遭到具有实体的筋骨铠甲弹开。
「打从一开始,你就赢不了我。」
轻声。
在近得能够拥抱的距离,克伦佐以诱人的声音呢喃。
「就算用上神殿所有的力量,将自己的一切都增幅、转化为攻击也一样。」
黑猫魔女米娜·马瑟斯……不,严格说来是她怀里的婴儿莉莉丝,伸出小小的手掌。
但是大恶魔克伦佐冷哼一声。
「要试试看吗?叽嘻嘻。此身乃深渊支配者、堵塞智慧者。生命树也好邪恶树也罢,行使依存任一者的奇迹都杀不了我喔。因为我是在树上的某一点支配上下的往来嘛。」
『……』
「如果怀疑,你就试到耗尽自己的灵魂为止,行使你的奇迹吧。到头来只会和父亲落得一样的下场喔。你的奇迹只能动摇看不见的力量,影响不到有血肉之躯保护的我。你只是碰触引发不了什么相消。虽然成为抽鬼牌里的鬼让我非常不高兴,但是,至少你没办法和我凑对。至于我的消灭,就相信整个世界消灭时的『余波』足以顺利抹消我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真的……真的希望这样吗?真的要让事情变成那样吗?』
「啰嗦!我已经受够了你们那种自我中心的恶魔拟人化了。你以为帮养的猫穿上衣服会让它们高兴吗?我打从灵魂的根源就不指望有人理解!」
拚命的决心。
持续的努力。
人类做的一切全都没用──大恶魔克伦佐笑了。
但是……
就在这时──
砰咚──!
突然发生的「变化」有如巨大的心跳。
就算有人告诉你那是从大恶魔克伦佐体内迸出的声音,恐怕还是难以理解吧。彷佛在摇撼整个神殿的沉重声响。就算猛力敲打比人还要高的大鼓,想来也没办法让空气振动到这种地步。
「……嘎、啊……!」
大恶魔克伦佐,连自己用头发贯穿的亚雷斯塔都扔下了。
她仓促间摀住嘴,纤细的身躯弯成ㄑ字。
然后就这么看向黑猫魔女怀里的莉莉丝,但是──
『不是喔。』
隔了一层喇叭玩具的声音回答。
『不是我。还有你该注意到了,在战斗的不是只有因缘持续了一百年的人。此时此地,每个抱著自己灵魂面对世界的生者,都有努力活下去的资格和权利。说穿了,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什么配角,正如你一样。以为窝在这种小房间能看清世界全貌,本身就是个错误。』
不是亚雷斯塔·克劳利,不是米娜·马瑟斯,也不是婴儿莉莉丝。
谁?
那么是谁?
「难、道说……?」
15
厚重的冰层上,第三公主静静地蹲下。
尽管有暗红色的血溅到脸上,但这些血不是她的。
「没事的……」
她卸掉倒地骑士的铠甲,用双手压住对方肩上的伤口,并且在耳边呼唤。
重点在于先止血,以及不要让人失去意识。
只要王室成员伸手一摸,任何病灶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种皇家之触的传说,当事者薇莉安自己也不相信。但她已经不是会在这种场合不知所措的娇贵公主了。
做自己能做的事。
这么做能救到的人命,确实也是有。
「振作一点!你不是该死在这种地方的人,对吧!」
「……」
「你叫什么名字?快点说!我以第三公主的身分命令你!」
「……葛瑞斯。赫雷葛瑞斯·米雷茨……」
「国难当前,你火速驰援值得嘉许。无论是什么理由推了你一把,也不管你的行动是否受到立场与头衔束缚,我都不打算将你的名字刻在终战纪念碑上。活下来把勋章配在胸前。知道吗,米雷茨!这是命令!」
极近距离的吶喊令骑士大受震撼。尽管动作很小,但他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临时的大地随著巨响晃动,多处产生诡异的裂痕。
如果放著不管,不晓得什么时候它会张开血盆大口把人吞进十二月的海水里。
即使如此,也是一样。
薇莉安把相当于绷带和胶布加在一起除以二的止血带绑紧之后,转头询问周围的人。
「止血完毕,意识也没问题……这边的生命迹象稳定下来了!其他的呢?」
到处都能看见有气无力的手臂在挥。这些不是求救的伤员。而是已经拚命照料伤患,却总觉得自己力有未逮的医护人员们请求支援。
但是这样已经算不错了。
说实在的,薇莉安也不可能一个人把伤者从激战地区拖回来。东洋圣人,神裂火织,多亏她四处奔波砍掉那些金色发束,而且一有空档就把倒地的伤员往后送,否则根本没机会。虽然没有靠近船只,也没有争取显眼的功劳,但如果不是主动接下后援差事的她提供确实的助力,战线早就崩溃了。
圣人。
逐渐取回生存方式的女教皇,建立起一面铜墙铁壁。
但是,机会只是机会。不代表一定有救。如果不好好利用难得的机会,等于糟蹋人家赌命提供的救人可能性。
光靠事前安排的医护兵果然不够。
就在公主咬牙切齿之际──
咻!
宛如锐利钢丝劈开空气般的怪声拍打薇莉安的耳朵。
不是神裂火织。
真要说起来,声音也不是来自切割用的钢丝。
那个大大鼓起还反射阳光的东西,其实是为了避免缝合时产生排斥反应而调整过的丝线。丝线前端有形状类似钓钩的弯针,但是尾端没有往内勾。这种针同样是医疗用品。
所谓「眨眼之间」,就是这么回事。
这已经成了一场名为救人的风暴。
「嗯,差不多就这样吧?」
日语,口气平淡。
「……话又说回来,英国啊。真令人怀念呢。当初捡到亚雷斯塔也是在这样的冬天吧?」
步行、前进,只是从伤患旁边走过……只是这样,便救了一条又一条人命。正如靠近强力磁铁的铁制品,会静静地磁化那样。
「总之呢,米娜同学出发了,黄金猎犬也喊著浪漫什么的一直待在最前线。能顾实验器材的只剩下我。我想早点把事情解决回露营车那边啊。」
「那个,医生……」
「另外,我有件事要提醒你喔。」
贴近。
青蛙脸医生以平静却坚定的口气指出:
「无论救了多少人,刚救下来立刻阵亡还是没意义。我虽然打算把眼前的生命全救下来,但是我也很明白,不想清楚就延长人家的痛苦可算不上救命喔。」
然后薇莉安注意到了。
从灰色的不列颠女王号那里又来了新的!
(那边是漏洞百出的母亲大人她们……!都怪她们订那种随随便便的战斗计画!)
第三公主没管脸颊上的血迹,只是快速以消毒用酒精把手洗乾净。
「姊姊!补充树冰,要是包扎过的人被追击就没意义了!」
『我说啊薇莉安,我也有最大效率和容量的问题……』
「啰嗦,诱饵是拿来干嘛的!给我闭上嘴乖乖去干活─────────!」
船的方向接连冒出闪光。
纵横交织的光雨,加上看不见的横向打击,甚至还有冲击波。
如果没在周遭一带布下大量树冰,刚刚这一击势必会让应该保得住的人命全灭。
「以后时机由我这边判断。姊姊,你从现在起降级为炮台!」
『……真令人讨厌。果然把怪物养最大的不是凯莉莎而是你啊。虽然笼子很坚固,所以平常不会表现出来……』
「回答呢?」
『Yes,汪汪,妹妹大人。啧,果然行有余力的姊姊赢不了眼眶含泪的妹妹吗?』
神裂火织这边也和青蛙脸医生背靠著背。
刀刃与丝线。
擅长工具属于同类却又完全不一样的两人,平静地交谈。
「医师。」
「真是的,军人和医生到底哪边的罪孽比较深重啊?」
「还有些伤患没办法后撤被留在激战区。我会开路,请助我们一臂之力。」
「效法一下那边的公主殿下怎么样?毕竟你说的话没有半点需要道歉的地方,根本不必看别人脸色……这种时候,一句『闭上嘴跟我来』就好啦。」
远方发生很大的爆炸。
在那里大闹的,可能是背著异形机械的大型犬吧。虽然它在爱丁堡城似乎亲口(?)说过自己讨厌魔法,干起活来却很勤快。狗毕竟是狗,帮助英国应该没什么好处才对。或许,不管人类的得失损益伸手帮助敌人会让它得到爽快感也说不定。
饲主是谁呢?如果可以,之后希望能摸摸它的头──第三公主如是想。
「那么──」
「麻烦你带路喽?」
咻!
杀人与救人,两种不同的钢丝撕裂空气。
圣人与医生。
两人似乎将那里当成该去的最前线。只要他们站在那里,就不允许没道理的死伤。他们以身体力行这种生存方式。
(做得到……)
目送两人背影的第三公主,静静地这么想。
(尽管速度缓慢,但是这场塔防的局势已经渐渐倒向我方。这么一来就能重新振作,避免死亡骨牌倒下。)
就在这时。
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撼动了薇莉安的胸口。
不,应该不只她一个。
「刚刚的是……?」
『脚下在摇晃呢。不过似乎不是卡提纳造成的切割喔。』
16
低沉的「叽」声响起。
挑高三层楼的中空型歌剧厅。打从设计阶段就彻底调整成能以最佳形式让声音回荡的广大空间──的台上。
全身挂在绷带上。
简直就像坏掉的扯线木偶,或是困在蛛网里的蝴蝶。缠住舞台上方照明器材支撑杆的无数绷带,挤压银色长发褐肤美女身上的肉,吊著她微微摇晃。
「原来如此喵☆」
即使处于脚离地的状态,魔神奈芙徒丝依旧不为所动。
应该说,这个用眼泪攻击的女人,不能以外表的喜怒哀乐判断。
「……玩这招啊。没有成见果然很恐怖呢。」
浑身是血倚著舞台壁的,反倒是一方通行。
超能力者(等级5)委身于那个叫什么魔法的,所付出的代价。
某种近似于副作用的效果。
仔细一想,土御门元春也说过这种事。
即使如此依旧没坐倒在地,可能是因为第一名的自尊吧。
喘著气比出中指后,白色怪物张开被血腥味弄得黏答答的嘴巴。
「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对不起我不该弄哭女孩子。我觉得能用的东西就该加以利用,可是没想到人造恶魔会哇哇大哭。这个频率不行啊。青涩的吶喊会刺入人心。刺进去之后,就拔不出来了。」
听了吊著的奈芙徒丝说完这些,一方通行啧了一声。
帐算完了。
之后就是……
「逆源质拼图545。」
『呃,那个……谢谢主人……』
看见恶魔双手食指在以纤细身段来说大得不自然的胸部前互戳,排名第一的怪物只是轻轻啧了一声。
「绕个路而已。话说回来,主题怎样了?」
『嗯。实验姑且算是成功的感觉吧?虽然安全标准还很模糊所以好像有危险就是了。』
「……啰嗦。明白做得到就好。要正式上场喽。」
『了解。咿嘻☆』
考量到正常的强弱顺序,目前连把生命力精制成魔力都无法如愿的一方通行,要胜过已经将道钻研到极致的「魔神」,机率根本连万分之一都没有。
那么眼前的两败俱伤是怎么回事呢?
此刻,答案就要揭晓。
『吾乃恶魔。没有血肉之躯的影子。然不仅能守护邪恶树中诸力,亦能跨越生命树上阻碍欲攀升修行者之深渊赐予力量是也。』
嗡!
一方通行所见的世界,和别的东西重叠。
视野暗了下来,变得比血腥味更加强调自身存在。
但是无妨。
如果这真的是有必要的痛苦,白色怪物就承受得住。
过去害怕伤到大家而只是躲在别人背后的「搭档」,已经拋开了那个老旧的自己。她无言地表示这点程度应该没问题。既然如此,只能顺应她的期待。
最强,不会因为这点程度就受挫。
眼前的纯粹是不同「相位」重叠,并非别的世界。它和生命树、邪恶树──人们已经谈论两千年以上的小宇宙、大宇宙设计图,又有所不同。
生命树是阐述如何让人心健全成长的图面。用正确的方式去理解,就能净化自己的灵魂,一阶一阶往上爬。但如果从错误的角度去看,以为自己已经攀上顶端,就会让心灵失控,带来负面成果。它也有这么危险的一面。
邪恶树则是阐述嫉妒、愤怒等人心阴暗面如何产生、作用的图面。一般来说,它会操纵人类带来无序的破坏,但如果运用得宜,也能带来「愤怒的艺术」等正面成果。
不过,「这个」不一样。
不属于任何一边。
『吾乃人造恶魔。终究只是切割出来的矮小力量,但本质仍旧是与克伦佐同质的引路者!其数为真实之十一,其意为「名为邪恶之垫脚石将可支持善行」。看著无法纳入十的隐藏障碍吧,吾将潜入其中妨碍不需要之上升,仅授予真正符合资格者跨越深渊之力!』
没错。
照理说从开始的开始,它就已在身边。
它只是看不见,却一直支持著最强超能力者(等级5)的力量。
尽管散出无数枝叶,却全部合在一起成为巨大集合体的存在。
看不见的第三树。
由军用量产复制体的脑髓和电磁波连结构筑而成,一个非常非常大的情报体。
『其为出于人手之树,任何神话传承都未登场的新树!这个崭新神秘虽然仍为树苗,却具备不经神手而由人手控制的可能性,乃无善无恶的人造树(Clonoth)是也!吾将成为此树苗之向导。深渊的拒绝啊,即刻退去,吾与唯一认可之主同化跨越此线。直达王冠(Keter)的前方,即使是0在其上之未显领域亦无所惧!』
生命树是正面的心,邪恶树是负面的心。
既然如此,人造树所代表的便两者皆非。
只要指尖轻触一下就会加算的社群网站赞同数,愈是严格律己就愈受赞扬的健身房,美食网站的星数,以及照能力等级受管理的学园都市。遭到过去从不曾存在的新价值观扭曲、遭到人类自己所创尖端文明摆布的心灵样貌。如果没有得到火打铁、没有透过蒸汽与石油支配电力就不会产生,网罗了「后世灵魂变化」的图面。
『……哼。/return』
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傻眼的声音。
不是逆源质拼图545。
而是另一种,或者说从开始的开始就已在王座上的另一个存在。
『御坂们不只是量产军用复制体而已。/backspace 面对没有以御坂网路相连的人,已经不需要由御坂们走过去,/backspace你自己也能做到了。/return』
「……」
『关于这点就夸奖一下你吧。/return反正心情不错,/return只有今天是特例喔。/escape快点把事情解决。/returnm御坂也想给那个摆出嚣张表情粉碎上条的混蛋一点教训。/return为了这件事,要暂时助你一臂之力也无妨。/return』
一方通行无言地把手放上电极的开关。
只要用手指轻轻弹一下就好。
瞬间从他背后窜出的,既不是黑也不是白。
带有透明感的,白金。
匹敌圣守护天使爱华斯的鲜艳羽翼,让世界风景褪色成过去的东西。
低沉的声响。
不是拍动翅膀、射出某样东西之类的浅薄话题。
表层的流血无关紧要。
真要说起来,现世的痛觉老早就扔掉了。
那双红眼盯著更为深沉的地方。
『主人。确认到大恶魔克伦佐的思念。毕竟我是她创造的恶魔嘛,连过去很简单。要言语化吗?』
「随你高兴,反正要做的事都一样。」
宛如铁砂从耳朵灌进脑袋里的不快噪音,消散了。
今天的「客人」很多。一方通行的脑里,又闯进了别的声音。
『你这家伙……!你干了什么好事,这不是生命树也不是邪恶树。居然有这种事,要是把这个……把这种东西埋进世界,可就不只是「天使坠落(Angel Fall)」那种程度的变质了……!』
「虽然不晓得你在扯什么,不过跟你讲结论吧。逆源质拼图545大致上都告诉我了。你是因为有了血肉构成的实体才麻烦。所以我要把那玩意儿错开,和你切割。」
『你想从外侧施加巨大压力,把我的灵魂从临时的实体里拿出来?』
人体小宇宙和天体大宇宙彼此有连结。
任一边发生的事,都会影响到另一边。
这种理论,一般用法是以小的影响大的。如果要讲得简单点,就是透过在体内聚集魔力挥动手脚,扭曲庞大的物理世界让火焰和冰块从手掌冒出来。就是这么回事。
但是,这个怪物不一样。
以大的影响小的。
不惜特地在这个宇宙里追加一棵大树,彻底震撼到银河尽头,也要对区区一具血与肉的集合体造成打击。
简直就像──
外界的第三者,刻意逼目标灵魂出窍。
好啦,其实这和长期封印在「没有窗户的大楼」里,藉由雷神索尔之手解放的不死怪物所建构的整体论能力看起来很像,第一名有注意到吗?
『嘎──』
「这么一来你的『特别』就没了。『最强』这种东西很无聊啊,它就像会麻痹痛觉的毒素。这玩意儿剥掉之后,就会看见真正的自己。看清楚吧克伦佐,看看你原形毕露的样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17
叩。
不列颠女王号的直升机起降场,非常宽广的神殿里,传出一声闷响。
蓝天之下。
大恶魔克伦佐像根棒子一样瘫倒在地。那是她额头撞到地板的声音。
然后。
『……』
另外有个颤抖的身影,看向自己的双手。
只能眼睁睁看著自己肉体往前倒下的另一个克伦佐。不,这种说法恐怕不对。那是失去了实体,变成纯恶魔的克伦佐。
身上没有衣服。
只以长长金发缠住身躯,赤身裸体的克伦佐。
她的本质和逆源质拼图545一样,是由和「天使之力」似是而非的力量集合而成。
即使像泳装一样缠在身上依然太过庞大的头发,此刻成了萤幕,浮出不祥的脸。
既然是在生命树上妨碍全人类,就算人类用普通的方法把灵魂纯化再挑战,仍旧赢不了克伦佐。即使应用邪恶树也无法达到神的领域。但是那个不一样。既然生命树和邪恶树都派不上用场,就另外制造一棵新的树。从树外施力,像冰壶运动那样把坐镇深渊的大恶魔撞出去。
谁做得到?
讨论可行性之前需要先面对别的问题。拘泥于自己的顺位只想著提升源质位阶的马瑟斯和维斯考特,有办法这么异想天开吗?亚雷斯塔在学园都市准备的「计画」已经粉碎四散。难道单纯把那些碎片重新拼起来能做到这种地步?
克伦佐只能颤抖著咕哝。
已经没有实体的保护。
『……所以说,那又怎么样?』
她缓缓抬起头。
『亚雷斯塔已经倒下,米娜·马瑟斯反正也碰不到我!还是说你们打算在这里消耗掉婴儿莉莉丝?特地拋弃自己的信念?』
『不。』
说话的是黑猫魔女怀里的婴儿莉莉丝。
她嘴里还咬著喇叭玩具。
『希望已经延续到了这里。想来「他」不会允许在最后的最后留下这种污点,得到一个半吊子结局吧。』
莉莉丝说了「他」。
是指倒在血泊里的银色少女吗?从莉莉丝的角度来看,大概还是把亚雷斯塔当成父亲吧。
然而并不是。
变化随之而来。
锵!嘎哩嘎哩嘎哩嘎哩!
与神秘实在离得太远的粗鲁金属破坏声。形似开罐器和钩爪的厚重刀刃,撕扯、粉碎、拓宽裂痕,以高速回转一再重复。
链锯。
实在太过巨大的武器,毫不留情地劈开了神殿地板。
但主格也不是背后有A.A.A.的御坂美琴。
婴儿莉莉丝确实说了是「他」。
换言之──
踩在御坂美琴的武装臂上,从切开的裂痕探头,出现在直升机起降场的是……
上条当麻。
同样在船内最上层。穿越塞满驾船设备的操舵室所属甲板,从正下方直接闯进现场的大恶魔天敌,只是一名少年。
『……………………………………………………………………不可能。』
想来。
她已经看见了自己的下场。即使如此,大恶魔克伦佐依旧在亮到发白的冬阳之下,挪动发抖的嘴唇。
『就凭你、就凭你要和我凑对!荷鲁斯的时代,只要一招magick就能粉碎你。别自以为是了人类,大恶魔才不会败给那种右手──!』
『那一招不管用。』
有个傻眼的声音。
来自同样能从别处观察的婴儿莉莉丝。
『先前之所以能粉碎那名少年,原因在于大恶魔克伦佐当时仍保有血肉之躯。变回飘荡的幻想──单纯的克伦佐之后,你以为你还能压过他吗?』
『……』
『如果要说「自然分解是理所当然,不要害怕消灭」,那你就亲身体验一下。只是不会连同整个世界一起消灭。如果你受得了只有自己一个什么都没留下就消失的恐惧,那请便……真是悲哀啊。明明有可以不需要这样的路,也有笨拙却还是拚命伸向你的手,救赎的分歧确实存在啊。』
长长金发有如蝎子尾巴「咻咻!」地撕裂空气。
即使像泳装般裹住娇嫩肌肤依旧多出不少的大量金发上,浮现不祥的脸孔。
平凡无奇的高中生,也握紧了右拳。
即使彻底败北过一次,让友军从肩膀处把手臂砍掉也一样。
毫不畏惧。
冲突将至。但是……
(什么都……留不下来?)
大恶魔克伦佐的意识,根本没放在区区的矮小少年身上。
真要说起来,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神殿。
十边形直升机起降场。
将一切灵装增幅·转化为攻击的巨大设施。抢走三样宝物以及司康石摆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操舵室被控制住,代表到头来还是没抵达定点。神殿的地板──阵形本身也严重破裂。照现在这样,别说抢下整个英国,就连拿它点火触发的莫·阿赛亚仪式也没办法充分发挥效果。)
叽哩哩。
将血肉之躯丢在一边的克伦佐,以裸露在外的本质部分咬牙切齿。
(就算这样,半吊子状态好歹还是能炸掉半个宇宙。只要这颗行星也包含在内就没问题!总之先排除明确的敌人,剩下没毁掉的源质再分别想办法破坏,就能达到目的!)
『启动吧……』
于是。
于是。
于是。
金色长发表面浮现的脸进一步强调自我。
既不祥,又纯粹。
『神殿听令!现在开始执行苏格兰典礼,占据英国全土。目的是触发莫·阿赛亚仪式!』
18
如果实际执行「那个」,英国全权大概会由卡提纳二世转移到苏格兰的荣誉上吧。而且这里是魔法国度。支配英国会成为开端,大混乱接踵而来,引发全球规模的纷争。接著打破不分天堂地狱一切相位的底中之底,亚雷斯塔唯一想留下的「科学·物理阶层」,洞穿底部,照理说就能将包含各种神话宗教在内的所有相位同时破坏。
滨面仕上先前与大恶魔克伦佐共同行动。
实际上,他根本没想过该怎么划下句点。
总之要救出狄翁·弗琼,和泷壶理后一起回去。只有这样。他别过头不去看大问题,一直拖延到现在。
所以──
老实说,他根本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以善恶区分,大恶魔克伦佐毫无疑问属于恶。但如果没有她提供建议,救不了狄翁·弗琼。
「要怎么办?」
回归的少女这么问道。
透过手机让安内莉传递的内容不会错。
拖延的时间结束了。
想必她不会把吶喊听进去。
正如滨面仕上坚持己见一样,长长金发的拥有者也绝对不会弄错自己的路。
无法互相了解。
两人的目标,有决定性的差距。
渺小的不良少年在粉红夹克配毛衣的女友搀扶下,静静地咬紧牙关。
一阵漫长的沉默。
即使只是任性。
即使当不成任何救赎。
滨面仕上依旧下定了决心,这么喊道。
自己扛起责任。
少年透过拥有优秀翻译功能的安内莉,扣下扳机。
「拜托。别让这个大恶魔克伦佐诞生的世界毁掉!」
19
听到这句话之后,魔法师狄翁·弗琼只是将手高高举起。
这样就已绰绰有余。
举起的手上,有个固定一角的黑盒子像地球仪那样转动。
她的本质是塔罗牌,七十八张一组的魔导书。但是,不只弗琼。照理说曾经有过。即使是为了某人方便才创造出来的存在。在英国的夜晚嚣张,随著天亮消失的传说级魔法师们。就算他们消失,也不代表什么都没留下。即使失去了人的外表和心灵,魔导书仍旧会以大量纸牌的形式留存。无人回收的他们,宛如洒在空中的纸片般飞舞。
亚雷斯塔·克劳利造成的破坏行为,主要是影响苏格兰地区。
没错。
合称「苏格兰的荣誉」的三样宝物,以及加冕用的司康石──原先保管这些东西的英国北方地区。
英文词语的排列流泄而过。
「献身于魔法的灵魂之一在此宣告。『黄金』的魔法师啊,展现你们的骄傲,纵使没有形体我等精髓依旧在。统整牌张排出记号,在此阻止邪恶之力流入。」
以「黄金」整体来看,狄翁·弗琼属于后世的魔法师。
她的知名度,比不上创设期的维斯考特、马瑟斯,以及粉碎结社的克劳利。尽管著有好几本魔导书,以「抄本」复制的机会却不多,入手难度也相当高。
但是。
布莱斯路之战胜出的亚雷斯塔·克劳利,植入了失败与败北的诅咒,不管怎么做都没办法让「黄金」重新集结──在这个前提之下,依旧不断努力的是谁?在亚雷斯塔将世界分为科学与魔法时,持续挣扎想保留纯正知识的魔法师又是谁?
她并非创设期的魔法师。
却是在一切结束之后,试著尽可能将魔法保留至现代的魔法师代表。某人制造的防卫装置里头也具备这个性质。
谁都能简单地运用、轻易地理解──梦想著完成这种工具组时的性质。
于是,指引者在此宣言。
为了领著全体往前走。
既非拉丁语也非希伯来语。
新时代的魔法师,一般来说是用这种语言记录里侧的法则。若是为了这个从英国开始的救世仪式,不要有什么奇怪的坚持直接用英语,应该也很有意思吧。
「我等为『黄金』。摒除长年以来的恶习,解开对于神秘的误会,真正授予人们渊博智慧与富足生活的世界最大魔法结社是也!面临邪恶之力侵袭的民众就在眼前。不受限制自由组合术式的时机已经到来。我在此编纂各位,成为让任何人都可以保护身边人的术式the Hermetic Order of der Golden Dawn!」
20
唰──!
整个苏格兰不知有多少纸牌飞上天。
总之,就在此时──
掀起了一个连气象卫星都辨识得一清二楚的大漩涡。
21
没生效。
什么事都没发生。
然而,这不是单纯因为没抵达指定座标。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明确地弹开了克伦佐下达的指令。它透过地脉和龙脉,发送确切的情报。即使手握至宝、即使由该处发布命令,苏格兰地区本身依旧拒绝了仪式。
遭到巨大的障壁弹开。
夺取英国失败。
理应跟著启动的莫·阿赛亚仪式也失败。
『……哈。』
拥有金发的女子笑了出来。
『我创造的东西,在最后关头反咬我一口啊。』
虽然讲得像自己不多事就不会演变成这样,但是不可以忘记,所谓「魔法」就是为了自身目标扭曲世界因果的手段。它不是只会在面前引发简单易懂的现象,经过层层传递,将来会在施术者本人也不晓得的地方带来意料之外的变化,是种危险的技术。亚雷斯塔·克劳利憎恨这些意料外变化,称呼它们为火花和飞沫。布莱斯路之战也是因此爆发。小看魔法者会遭到魔法吞噬。术士西门、约翰·迪、卡利奥斯特罗、拉斯普钦……如果列出历史上知名的魔法师,就能发现其实他们大部分或者下场凄惨,或者孤独死去,或者下落不明之后人家给了「想必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过著幸福生活吧」这种随便的结语──从这点来看应该很清楚。愈是学有专精的行家愈重视基础也是同理。愈是了解它的恐怖,就愈会慎重行事。魔法的火花,会在当事者忘记之后才以看不出原形的样貌来访。这也是个真理。
不能小看。
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最终盘,那只右手连大天使「神之力」带来的大灾厄也能打消,更逼得那个存在撤离。
「要求有三个,克伦佐。」
『……』
「第一,把手放到你的头上。第二,说已经没事了,你不会再为恶。第三,对这些话和所有行动负责。我要你照单全收,大恶魔。」
『你忘记我之前一招就杀掉你吗,你有什么脸命令我?别笑死我了蠢
「不要给我随便带过,克伦佐……!我是为了这件事才赌命来到这里。是啊,我很清楚,因为我已经被你杀了一次!」
『呜……』
「右方之火也是、魔神欧提努斯也是、上里翔流也是、亚雷斯塔·克劳利也不例外。若要论是不是对手,我没有一次是他们的对手。即使如此我还是走到了今天,撑到现在!换句话说强的不是我。看样子,这个放眼望去坑坑疤疤的世界,似乎比我们想像的还要温柔一点。既然如此,决定给不给机会的也不是我。你已经明白了吧,克伦佐,要划下句点的是你自己啊!」
向前。
以前都是大恶魔克伦佐深入敌阵。
但是,这次换成平凡无奇的少年往前踏了一步。
「让事情结束吧,克伦佐。绝对恶的大恶魔?万象的自然分解?开什么玩笑。有资格原谅你的,想必不是我。脑海里浮现画面了吗?如果有办法浮现,代表你根本不算不幸。所以让它结束吧。现在还来得及让事情结束!」
没有回答。
咻!蝎尾般的金发呼啸而过。
上条当麻把头往旁边一甩。
然后,用力往前踏出去。
大恶魔彷佛要对抗一般,长长金发的表面明确地浮出不祥面孔。
『……吾乃恶魔,然非置身邪恶诸力四起的邪恶树,乃是与神秘生命树所藏知识源质潜伏于同一深渊之大恶魔。』
这个魔法始于自报名号。
过去曾正面粉碎上条当麻的极限魔法。
但是仔细一听,就会发现克伦佐或许也是在贯彻自己的本分。排除违规与例外,修复世界的堵塞,恢复正确的循环。三三三,扩散。和烙印在魔法师胸口的魔法名一样,不管她再怎么恶毒,唯有这个部分无法说谎。
『一切数字皆等价。吾之右手为复活的努伊特,见识超越有限领域开展的价数吧。吾之左手为复仇的哈迪特,所有力量收敛·集束于极小点创造意义。吾将在此以拉·胡尔·奎特之圆,令解放自无限加速的一击于现世表层显现。』
看似刺剑即将往前刺出的姿势。
将惯用手往后拉,彷佛在蓄积手臂的力量。
想必克伦佐有上条当麻没看见的东西,而上条也有克伦佐没看见的东西。
所以两种信念绝对不会妥协、混合。
对彼此的必杀。
仰赖这种手段的双方,此刻,再度正面冲突。
『Magick:FLAMING_SWORD。迎接源质下降因而显现的力量吧!』
轰──!
面对正面来袭的怒涛奔流,上条当麻能做的还是以前那一套。相信自己的拳头,挥出最大威力的一击。
如果是上一次,少年大概会惨遭粉碎血肉横飞吧。
但是这次不一样。
失去了血肉之躯──为了在表层世界活动准备的实体,事情发展便不会和之前一样。
尖锐的声音响起,一切威胁随之飞散。
当然这并非他一个人的力量。来到这里之前,已经有了种种累积。上条只是恰好站在最后而已。
眼前是克伦佐惊讶的表情。
不能在这种地方结束。上条当麻又往前踏出一步。瞄准对方的鼻梁,用力握紧拳头。
就在这时。
长长金发带来的压力增加,连她自己的脸都挤不出来了。
『不曾留下记载的隐匿召唤文,亦即*****。****************************************』
以人类发声方式无法制造的声音。
看起来像天使也好、代表三十种埃提尔全体也罢,这些效果都只是学说分出来的一句。
而且克伦佐视线所及、伸手所向,对准的并非直接敌对者。
这个魔法瞄准了别的地方。
『!需要防护,关闭窗口!』
婴儿透过喇叭玩具喊道,但是对方想必听不懂吧。
没错。
克伦佐和已经倒地的亚雷斯塔,魔法有同质性。
至于御坂美琴背上的A.A.A.原本是用来撑起谁的术式呢?
进一步来说,要是它不在银色少女的控制之下,处于自由开放的状态丢著没人管……
「啊。」
当武装机械臂有所动作时,事态已经发生。
轰──!
七色闪光喷出,毫不留情地突袭上条当麻背后。
束手无策。
蒸发声响起。
咕噜。
上条当麻的右臂被从肩膀处强行砍下,飞到半空中。即使那只手带有世界基准点的效果,脱离身体之后依旧无法转化为充分的破坏力。就算克伦佐的脸近在眼前也打不了。
「呜!」
少年咬紧牙关忍耐,彷佛在压抑内侧的某种东西。
但是──
『哪能让你们拦住。我乃大恶魔克伦佐,让世界正确循环的破坏之力是也!』
如果这时再一发「Magick:FLAMING_SWORD」零距离释放就完蛋了。上条当麻连防御都做不到,剩下的身体全都会变成绞肉。
但是。
所谓「魔法」就是为了自身目标扭曲世界因果的手段。它的火花和飞沫,经过层层传递之后,会在施术者也不知道的地方带来影响,这点方才已经说明过了。看上去能实现目标的行为,或许会在更深处毁了那个目标。
换言之。
啵!
令人不舒服的声音响起,恐怖的「某种东西」自上条当麻右肩冒出。
看起来就像暗红色的鱼卵,却是由许多漂亮的三角面聚合而成,有如人造物的象徵。看似电玩游戏多边形的人造物。无数大大小小的三角面相连、组合,显得像只巨大的手臂。
不是痛楚。
少年拚了命试图压抑的东西。它的真面目是……
『什……』
惊人的声响。现在已经不只是断臂的问题了。上条当麻的全身上下都爆出了人类不可能会有的巨响。转移到控制。不是少年使用右手的力量,而是隐藏的力量在少年全身流窜。
身体违背自己的意志行动,当事者是怎么想的呢?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客观地审视当前状况。
「不行,已经出来了……你也有能求助的对象吧?快去找救兵,克伦佐──!」
紧接著。
一阵有如泡泡破裂的液体声。
某样东西,从近似巨大鱼卵的三角面集合体内侧钻出来。而且不只一个。那个显然比少年个子还要大的「群体」,动了。不是少年操纵力量,而是力量吊著少年。它的含意如此。
于是。
于是。
于是。
22
随著一声巨响。
爆出恐怖闪光。
神殿从内炸开,整艘不列颠女王号断成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