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特洛的宣言持续动摇芬梅尔豪森,薇多莉亚的士兵采取更严厉的取缔动作,一部分反弹的民众投石子抵抗,这么做更招来士兵的取缔,造成民众的反感。
奥尔曼在书库翻找着古书,原本就堆得跟山一样的书,叠得愈来愈多,再放就会场下来似地。
「那个在哪里?好像在哪里看过啊。」
他不管书已散落一地,仍到处找来找去,灰尘扬起,几座书山塌下来了。
卡琳一进来就皱起眉头。
「我可以整理吗?」
女仆的血液似乎在蠢蠢欲动,他没有回答,反而指派别的事情。
「帮我找王室的家谱图,不是名子呈树形图的那种,而是连国王的个人特征都详细记载的图,应该在哪里的……」
「是这个吧?」
卡琳捡起脚下的一本书。
封面是木制的,将许多张纸装订起来的书,装订的部分使用的是可拆式零件,日后可再加纸进去的书。
「就是这个!」
奥尔曼没道谢就直接拿过来,将长机上散落的书挪开,摆上家谱后急忙地打开,
他想看的是鲁多尼亚三世的部分,这本书是由专门的记录员所记载,可信度极高,而且是以公文书的标准所记录的。
鲁多尼亚三世最近才驾崩,记录很详细,奥尔曼指着那条项目喃喃说:
「鲁多尼亚三世的瞳孔颜色是……深棕色,头发是……金色。」
果然没错,与他的记忆吻合。
相较之下,苏伊的瞳孔及发色。
「是深棕色和金色……卡琳,这里记录了鲁多尼亚三世历任的王后吧。」
「是,不过,一夜情的对象就没记载了,如果每个都要记上一笔不晓得会记到多少页。」
「苏伊的母亲没记在上头也是理所当然的……鲁多尼亚三世特别喜欢农家小姐与贵族千金。」
奥尔曼的母亲属于前者,他在视察国内时对她一见钟情。
「我的父亲似乎是士兵,名字是艾葛鲁,据说是南方人头发很黑。」
「奥尔曼殿下发色也是黑的,因为父亲的特征会出现在孩子身上,血缘就是这么回事。」
「苏伊是皇弟的可能性很高吗……」
「目前这阶段是的。」
奥尔曼闭上书,手抵着嘴唇。
「……不对,不可能会这样,冥玉并没有因为苏伊而发光,野心与决心似乎都是冥玉所喜爱的,没有发光代表不认同对方,所以他不是皇弟。」
与苏伊谈话的时候,他确认过几次自己的手,但没感觉到冥玉的存在,也不曾在少年的头上看到过。
「卡琳,苏伊的调查结果如何?」
「调查到很多,但每个都很笼统,只有在芬梅尔豪森出生是确定的。」
「出生后就马上被带回巴里斯顿了。」
「是这样吗?说不定并非如此。」
卡琳走向里头的书架并翻找着书,接着毫不犹豫地拿出一叠资料。
「访问过芬梅尔豪森的使者记录册。」
数据用粗绳子装订起来,她将里头打开。
奥尔曼略约看过去。
「廉察克王很常来芬梅尔豪森呢。」
「看来他很喜欢这里。」
他仔细研读女仆白皙的手所指的地方。
「……原来如此啊,这个说不定能用。」
奥尔曼只抽出这部分并卷起来。
「卡琳你继续帮我调查下去。」
「遵命。」
女仆正要退下时,奥尔曼叫住她。
「等等,卡琳,我现在要讲别的事……魔导能让尸体复活吗?」
她返问:
「尸体?」
「有没有从已死亡的肉体将灵魂取出的方法?还有,能够将灵魂移到别的人体中吗?」
卡琳没有马上回答他的疑问。
她稍微低着头沉思着,奥尔曼没有催她。
「……老实说我并不晓得。」
似乎一个个回想似地,她说:
「我们的种族几乎不会使用与人的精神有关的魔导,只会使用与远方的人隔空说话的技术,然而,据说在很久以前有个分出去的族群擅长使用这样的魔导,但那个族群应该早就灭亡才对。」
「若只有魔导残留下来呢?」
「这我无法确定。」
卡琳解释说。
会不会是弄错了,奥尔曼心想,魔导受双圣教的镇压,现在除了卡琳她们以外,应该没有其他人在使用。
既然如此,赫尔妮雅是用了什么方法得到那种颜色的瞳孔呢,那一瞬间散发出,希尔托露德似乎转移到她身上似的氛围。
(怎么回事……)
无法作出结论,卡琳似乎也没有答案。
娜莉雅来到书库,她也是一进来就对乱糟糟的书库皱起眉头。
「今早还没那么乱才对啊……」
「这里的时间流逝得特别快,有事吗?」
「苏伊一行人离开皇宫,移居德亚朵菈大教堂。」
「表明立场了吗?」
意思是他要和科特洛合作,科特洛身边也有特鲁西姆,而双圣教有众多的信徒,数大就是力量,只要有科特洛的支持,热情的双圣教信徒就会跟随他,准备走和逐渐世俗化的芬梅尔豪森王室不一样的路。
「卡琳,也同时调查科特洛,必须阻止皇姐……可能还不够,也得防范苏伊和赫尔妮雅的行动才行。」
他沉思了好一会儿。
「要使用刚刚的情报吗……」
这时卡琳说。
「身在当地的手下禀告了关于贝鲁兰多联合王国的情势,据说赫鲁帝亚王国的军队正在接近巴里斯顿王国的领土。」
赫鲁帝亚是现今的贝鲁兰多联合王国国王马克里尼五世的国家,若这么做是为了牵制巴里斯顿,代表有人向马克里尼五世出主意。
「还有,华布雷特使从前几天就没回到馆邸。」
「怪不得对于苏伊的事,贝鲁兰多什么也没说,他跑去哪里玩了吗?」
「听说他很爱女人。」
「怎么都是这种好色的男人,顺便帮我调查他吧,我要出去,娜莉雅一起来。」
不用说,娜莉雅当然会这么做。
「要去哪里?」
「德亚朵菈大教堂。」
两人驾马往白瓷皇宫出发,卡琳为了调查别的事而留在宫里。
他们往德亚朵菈大教堂直奔,途中在有摊贩的地方停下来,买了两件二手衣。
一件拿给娜莉雅要她穿上。
「用头巾遮住脸。」
「哥哥是代王,所以才隐藏身分吗?」
「是为了慎重起见。」
大教堂周边有薇多莉亚的士兵,先不提士兵,若是指挥官就有很多人知道两人的长相,如果被认出来而向上通报就麻烦了。
愈靠近大教堂士兵的人数就愈多,但同时,杀气腾腾的市民也变多。
「一触即发的气氛呢。」
娜莉雅喃喃说,奥尔曼附和。
「真不妙。」
他们骑马来到德亚朵菈大教堂附近,下马之后,未避免遭到怀疑而故意放慢脚步。
大教堂正面的信徒手持着手制长枪护卫着,他们是第一次自主性的要保护教堂吧,正因为无人领队,一旦受到刺激这些人就会变得很危险。
两人也被问了来历,回答「来巡礼的」后便放他们进去。
他们进到教堂里,这是两人白海尼尔与希尔托露德的葬礼后初次踏入教堂,教堂里的祭司正在祝祷,信徒们低头跟着同声祷告,所以没有人看到他们。
奥尔曼碎步往前。
「皇兄,要去哪儿?」
「去里面,那里应该有宾客用的大房间。」
小跑步地在走廊上,到了里头后打开门。
那里是宽敞的大房间,这里紧邻着科特格的私人房间,但奥尔曼他们并不晓得。
有两个人坐在椅子上,是少年和女人。
女人,赫尔妮雅站起来。
「奥尔曼……?」
「抱歉,变成这种形式来造访。」
奥尔曼拿掉头巾,娜莉雅也同样以真实样貌出现。
苏伊看到两人并不吃惊,反而热情款待的感觉。
「让您劳驾真是抱歉,赫尔妮雅,为两人送茶。」
苏伊劝坐,奥尔曼便坐下来。
「我也觉得你差不多该来了。」
苏伊说。
「愿意接受我的提议了?」
「错了,我不打算和合作,而是要劝你抽身。」
「为什么?」
奥尔曼拿出卷成圆筒状的纸,那是卡琳找出来的部分数据。
「你说过是在这里出生后再被带回巴里斯顿王国的,但事实并非如此,这上头记录的是造访芬梅尔豪森的使者,不只来访的也记录回国的使者,尤其是这一天。」
他摊开纸,指着下方说。
「王国历七百五十年雾夜月七日,廉察克王回巴里斯顿王国,当时随行人员增加一名,而且是个少年。」
奥尔曼视线看向苏伊。
「才两年前的事,你是在那时候才第一次去巴里斯顿的吧?那之前一直都是留布尔格的人,换句话说……」
「你想说的是,我跟两家王室都没有关系吗?」
苏伊咧嘴一笑。
「被发现了吗?」
「这表示你承认冒用王子的身分吗?」
「不是,我只是把身世形容得夸张一点。」
少年对赫尔妮雅窃窃私语后,她马上拿出厚厚一叠的资料。
「我在两年前第一次去巴里斯顿的确是真的,之前是在芬梅尔豪森的贵族托鲁古雷克公爵家长大,母亲拉拉菲莉生下我后就寄养在公爵家,因为是嫡子很难独自养育吧,这是当时的书信。」
书信摊开在奥尔曼面前,信上是用女性般优雅的笔迹写着孩子由托鲁古雷克公爵寄养。
他重复看了好几遍,虽然不知是否真为拉拉菲莉的笔迹,但感觉迸封信是真的。
「那信应该能成为出生证明。」
娜莉雅弯腰,对奥尔曼小声说。
(要让卡琳调查吗?)
(不用了,托鲁古雷克公爵已经灭亡,吉蕾儿皇姐叛变的时候,我没救到的大贵族之一,薇多莉亚皇姐所灭的贵族,那栋宅邸最近已经准备改建了。)
吉蕾儿的行动未遂就结束时,奥尔曼虽然拯救了贫困的贵族,大的贵族却故意不救,他本以这样会强化自己的势力,这下要承担后果了。
似乎听到两人的谈话似地,苏伊笑了笑。
「应该了解了吧。」
「为何要撒谎说襁褓时期就回巴里斯顿呢?」
「那说法讨好巴里斯顿的贵族啦,那里和芬梅尔豪森不一样,既然不在皇宫里露面,对出身就会很挑剔。」
的确说得通,苏伊也确信自己这么做是正确的。
但这样反而令奥尔曼很难相信,冥玉没有发光,他应该是冥玉会喜欢的那种人,却什么反应也没有,君王虽然选择冥玉,冥玉也会挑选君王,如此一来不就代表苏伊不是君王?
没有更客观的证据,而且科特洛与特鲁西姆都当作苏伊就是鲁多尼亚三世的子嗣,具有王位继承权的人。
奥尔曼深深坐进椅子里。
「苏伊,你很了不起,还真的相信自己是鲁多尼亚三世之子。」
「事实不会改变。」
「我个人希望你能谨慎行动。」
「我只是走在自己所相信的路上。」
「我之前也说过那是陷阱。」
「是吗?」
「至少不要和科特洛联手,双圣教若入侵进到王国的领域里,将来会留下祸根。」
「我可以当作那是你的要求吗?」
听到苏伊的话,奥尔曼轻轻点头。
「我不否认。」
「那实在太可惜了,毕竟能充分利用双圣教的权威,我可是敬虔的信徒。」
「实在看不出来。」
听到奥尔曼说的话,少年呵呵笑着回答:
「我也打算利用教宗和宰相的力量,若对方也需要我的立场,利害关系便一致,更何况双圣教与宰相已经安排好要发表我是正式的芬梅尔豪森之王。」
自信满满的口气。
奥尔曼仍只是代王,苏伊却自称为国王,既没有经过继承的仪式,也不是正式的国王,但重点是由双圣教的教宗进行登基,看在民众的眼中就会认为是正当的加冕仪式了。
对科特洛来说也是件大事,他若亲手替苏伊戴上王冠,双圣教在王室的权威就会极速提高,也等于双圣教的地位在国王之上。
唯一有问题的是苏伊手上没有冥玉,不过人们即便晓得冥玉的传说,却不曾亲眼看过,构不成用来主张正当性的根据。
「……贝鲁兰多联合王国可不喜欢你哦,赫鲁帝亚王国的士兵正在接近巴里斯顿的领土内,想必是为了来牵制你,不让你的势力变强吧。」
「可能是教宗或宰相搞的鬼吧。」
苏伊点头,似乎也心里有数。
「的确很麻烦,跟他们保持距离也不错啦,只不过我对皇兄也有一事相求。」
「要我公开承认你是弟弟吗?」
「请你阻止薇多莉亚皇姐。」
奥尔曼眯起眼睛。
「那人拥有武力,一旦爆发起来很不得了,目前大教堂附近的士兵也在逐渐增加。」
「要我去摆平性情激刚烈的皇姐吗?那个勇猛却急躁的人。」
「若是皇兄就一定办得到。」
苏伊肯定地说。
奥尔曼沉默半晌,这少年打的盘算是自己不出手,而由他人的手排除异已,不是杀死对方,而是让对方失去势力落在自己之下。
嘴上说是拜托,实际接近命令,奥尔曼若能因苏伊一句话就削弱薇多莉亚的势力,就是了不起的部下。
奥尔曼觉得这计谋很厉害,是少年自己想出来的吗?
他瞄了眼守在旁边的女性。
「……好吧。」
奥尔曼回答。
「皇姐的事我来想办法。」
「很好。」
苏伊大气地点头,那动作也有点像鲁多尼亚三世。
「但我不会屈就于你。」
「你坐的可是副王的位子哦。」
「我仍是芬梅尔豪森的代王。」
他起身,并命娜莉雅先出出去。
「可以回去了吧,赫尔妮雅借我一下。」
苏伊没有回答,奥尔曼也走出房间。
或许是为了警戒四周,娜莉雅在稍远处等着奥尔曼,她谨慎地握着剑柄。
没多久赫尔妮雅出来,脸上露出狂妄的表情。
「连奥尔曼也向苏伊举白旗了吗?」
「我才不是输了……倒是你为何黏着苏伊不放?」
「可能是因为我们两人好不容易从维塔利亚国历劫归来,你却马上不见人影吧。」
赫尔妮雅揶揄地说,奥尔曼嘴角向下。
「你就那么爱玩弄计策吗?」
「我是见习了你的方法,再动动头脑想出来的哦。」
「那你成功了,那是你出的主意吧?」
「这代表你输给我啰。」
「你的目的是什么,那么想要权力吗?」
「对啊,若奥尔曼成为副王,我不当个宰相不是很不配吗?」
他本想回「你说什么?」,赫尔妮雅立刻小声说:
「当我的丈夫吧。」
奥尔曼讶异地回头看她。
「我……?」
「丈夫是副王妻子是宰相,不觉得很匹配吗?」
「别说傻话了。」
「是吗?再这样下去苏伊的地位会变得很稳固哦。」
「我不可能结婚。」
「会的,若想为芬梅尔豪森带来和平的话。」
奥尔曼再次看着赫尔妮雅的脸。
那眼眸中看不见皇姐的颜色,不对,隐约看得出来,与赫尔妮雅的意识混杂在一起,散发出独特的光彩。
这是赫尔妮雅自己的意思还是皇姐的?
他拉开身体的距离。
「……别这样,苏伊会嫉妒的。」
「找个跟他年龄相仿的公主就好啦。」
「我……不可能结婚的。」
他背过去,因为赫尔妮雅的眼神中有不同于希尔托露德的恐惧感。
快马步来到娜莉雅所在之处后马上说「回去吧」。
「不管做什么都没用的,奥尔曼。」
赫尔妮雅的声音刺向背部。
「早早死心吧。」
娜莉雅担心地望着他,奥尔曼极力掩饰心中的情感。
回到停马的地方后,奥尔曼对皇妹说:
「我要绕去别的地方,有件事非调查不可。」
「我也一起去。」
娜莉雅理所当然想要跟着他,却被制止,
「我一个人没问题,你先回白瓷皇宫吧。」
妹妹有些迟疑。
「这样就无法保护皇兄了。」
「那地方我很熟没事的,那可不是罗迪亚骑士会去的地方哦,你先回去吧。」
「是我会错意吗?肯定是这样没错。」
意料之外的反应令奥尔曼很伤脑筋。
「我是觉得不用连娜莉雅都跟着来啦。」
娜莉雅不悦地说:
「皇兄不在的期间我一直锻炼武艺,所以不论在哪种地方都不会吓到我的。」
「可是……」
「皇兄!」
被娜莉雅这么一逼,他只好不情愿地答应。
「知道了啦,立刻出发吧。」
「早就准备好了。」
她睹气地说,奥尔曼无奈地耸耸肩。
两人再度骑着马,驰骋在大马路上往西南方奔驰而去,离开大马路后进到窄路里。
这里路小人潮却很多,本来就没想过马能够通过,又不可能用马蹄踢散人潮,所以速度跟走路差不了多少。
他们来到贫民窟的一角,狭窄的路地上建了大批的建筑物,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他们随便在一个地方下马,走在杂乱的环境中。
奥尔曼对这样的状况很习惯了,毕竟从以前就住在这里,娜莉雅也毫不犹豫地跟着他。
他们来到贫民窟的尽头,保护城市的城墙那里,这个角落林立着有别于当地环境的气派建筑物,建筑物像是旅馆一样,大大小小的琳琅满目,那是配合来访者的荷包所建造的。
娜莉雅询问走在前面的奥尔曼:
「这次不用遮住脸没关系吗?」
「这里不需要,没人会在意我。」
「真怪。」
如奥尔曼所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只关心自己的事,没注意到两人。
「的确是在这附近……啊,到了。」
奥尔曼眼前有个木制广告牌,上头画着泡泡满出来似的啤酒杯,那是为了文盲所画的图案,正下方写着「蒙哥啤酒」。
「是……酒吧吗?」
「算是吧。」
他含糊地回答妹妹的问题并入内。
店内充满闷热的热气,天花板没有很高,左边有往楼上的楼梯,从白天就在喝啤酒的男人们每个都满脸通红,笑声未曾停歇。
几个人看向奥尔曼他们,其中一人大喊:
「喂,喂喂,客人来啰!」
这句话令全场笑声嘎然而止,男人们放下酒杯,起身走过来。
或许做的是劳力的工作,每个身体都很结实,浑身充满肌肉,也有人赤裸着上半身。
前排的一个秃头男弯着指头昧啦作响。
「你们想干嘛?」
察觉到杀气的娜莉雅挡在前面。
「不准动。」
「小姐,我可不是在问你哦。」
「再过来就砍下去。」
「哈,你要砍我?问问看那男的吧,他说别管小姐说的话哦。」
「不准出言不逊!」
「来真的啊?」
娜莉雅的杀气高涨,奥尔曼却制止妹妹,走向前面露笑容。
「得古利克,好久不见了。」
「奥尔曼!」
名叫得古利克的秃头男,两只大手抱起奥尔曼。
「哈哈!这家伙终于来了!」
「我跟你不一样忙得很。」
「你出头啦!」
得古利克往后方大喊:
「喂,奥尔曼来啰!是代王大人啊!」
这句话令店内喧闹起来。
男人们一个个冲上来,奥尔曼被浑身酒气的男人们围绕,挤得快不能呼吸。
「真是好久不见你这个混账东西!」
「还以为你瞧不起穷人了呢!」
「虽然还是一样脏兮兮的啊!」
奥尔曼也笑着回应。
「真抱歉,若和野蛮人打交道被发现的话,可是会被扔进伦特河里的哦!」
「还用说啊!」
「总之,给我来一杯吧,对了,那边那个是我妹,一个不小心你们就会人头落地,给我小心点。」
好可怕哦,男人们笑着说,娜莉雅这才终于放下戒心。
两人被劝坐,奥尔曼虽然坐下来,娜莉雅却仍站着。
倒着满满啤酒的杯子放在眼前,店长说.,「我请的。」
娜莉雅小声说:
「皇兄,这里是什么地方?」
「看就知道,附近是我以前住的老房子,我没有工作时常常跑来这里,大家都是老朋友了。」
「为何要特地来这里?」
「留布尔格市内大部分的事都能在这里问得到,有时也会比卡琳她们的情报更快。」
他就着酒杯喝酒。
「要喝吗?这口感烈得刚刚好哦,老板蒙哥用水稀释过了。」
里头传来「而且比其他地方便宜哦。」的声音。
奥尔曼却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就是因为喝多少杯都不会醉,结果还不是付了同样的钱……得古利克,我有事想问你,可以吗?」
「可以啊,想问什么?」
得古利克坐在圆凳上,由于身体庞大,地板发出吱嘎的声音。
奥尔曼将啤酒杯放到圆桌上。
「赫尔妮雅,你还记得吧?」
「那女的吗?不就是跟你一起从维塔利亚回来的那个,眼神很性感,我觉得啊她迷上你了哦。」
「……那不重要啦。」
隔壁的娜莉雅在生气,但他没发现继续问下去。
「我想知道她和我分开后做了什么,有人清楚吗?」
「若说最知道状况的就属我了。」
得古利克回答说,奥尔曼高举着一只手,向老板示意。
「蒙哥,给得古利克一杯,我请客。」
「别见外啦,那之后你不是去古杰尔赫夫工作了吗?赫尔妮雅一直在找你,知道你应该不会回来时,有够难过的。」
「这部分也免吧。」
「那就不清楚了,总之你离开后,她在这里放纵喝酒好一阵子,结果似乎也没做什么大事,然后皇宫有人过来找她啰。」
「白瓷皇宫的人吗?」
奥尔曼回问,得古利克摸摸光溜溜的头顶说:
「你竟然不晓得这件事啊?」
「我最近才开始在那里生活啊,工作是谁派的?特鲁西姆?」
「对方不是男的哦,我竖起耳朵来听,好像说是希尔托露德的使者,后来两人就不知上哪儿去了。」
奥尔曼不自觉地吞了口水。
那位皇姐的名字竟然出现在这种地方,希尔托露德无论是正面攻击或背地动手脚之类的方式都很擅长,所以在贫民窟见到她也不奇怪,但和赫尔妮雅接触就另当别论了。
得古利克大口喝着杯中酒。
「这个没啰。」
「喝多少我都请,使者是什么样的家伙?」
「都过了几百年了……本想这么说,但仍记得很清楚呢,是这附近没看过的打扮,而且是个女仆哦。」
隔壁的女仆很紧张,奥尔曼吃了一惊,犹豫半晌后开口。
「……难不成是蓝色的头发?」
得古利克摇摇头。
「不是,是黑发。」
奥尔曼松了口气,喃喃说「不是她啊。」并不是跟着他的那个女仆。
娜莉雅表情有些复杂,得古和克沉默了半晌后,露出害怕的神情摇摇头。
「这么说来那女仆很可怕呢,想说她在好人家家里工作,这种龙蛇杂处的地方竟也毫不畏惧,像洋娃娃一样的脸……不过,赫尔妮雅就这样跟着对方走,几天后才回来,然后就常常往上跑哦。」
他往头上指。
天花板上方是店里的二楼,刚刚有几名男人上楼,就没再下来了。
奥尔曼惊讶地问道:
「楼上,赫尔妮雅吗?」
「不是卖春,而是在打探事情的样子。」
「这样的话我也得上楼去问问……」
他嫌弃地眉头一皱,以垮着脸的表情喝啤酒。
「真不想去啊。」
「那就由我上去。」
娜莉雅说。
「不用……算了,拜托得古利克好了。」
「请相信我,您要问什么呢?」
「啊……这样的话,你把记得赫尔妮雅的人带过来。」
回答了解后,娜莉雅往二楼上去。
得古利克问奥尔曼:
「你竟然让妹妹上去啊?」
「说出来她就不会听了吧。」
过了一会儿。
传来奔跑着下楼的声音,娜莉雅满脸通红,喘着气地跑回来。
「啊,皇兄。」
「我就说吧。」
「楼上不是妓院吗!」
「蒙哥啤酒」其实不只卖酒,也贩卖女性,在楼下喝得爽起来就去楼上谈价钱,顺利的话就直接窝在上头了。
两样生意都很便宜,所以这家店对没钱的男人们如同救世主一般,经常在那里逗留。
奥尔曼委婉地反驳妹妹。
「说不上是妓院啦,主要还是以酒吧为主,卖春是副业。」
「哪有这回事!」
「这里有取得许可,在留布尔格雇用妓女是许可制的,这你晓得吧?」
发行许可证,就能收税金,由于卖春是绝对不能消失的生意,也能因此来稳固财源。
「下流。」
听到娜莉雅的叫声,得古利克打趣地回应。
「这家伙在这里时,是给楼上的中年妓女养的哦,但他真没出息,一个人在里头的床铺睡。」
「皇兄!」
看到妹妹火冒三丈,奥尔曼身体不自觉地往后。
「别激动啦娜莉雅,自古以来没钱的男人能待的地方都是女人那里啊。」
「当时我还在白瓷皇宫苦苦等您回来!」
「我不想回宫啊。」
因为希尔托露德还活着,但他实在说不出口。
「话说回来,你从楼上把人带下来了吗?」
「请自行处理。」
「饶了我吧。」
「无论如何都得这么做的话我照办,但我对皇兄的敬意愈来愈稀薄了,请别忘记。」
冷冷地说完,娜莉雅再度上楼。
等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妹妹带了一名妓女回来,对方是个年纪一大把,身材魁梧的中年妇女。
「这位知道赫尔妮雅的事。」
「就是你这男人有话要问我啊?」
女人碰地一声坐到椅子上。
「我是做生意的,只摸摸手可不干哦。」
「不是握手,你收下这个吧。」
奥尔曼拿出一枚银币滑到女人面前。
银币瞬间消失在女人手中。
「讨厌啦,我有好多话想说了。」
「赫尔妮雅问了什么事?」
「就是以前在这里的妓女啦,她似乎在找那个人的样子。」
「年轻的妓女吗?」
「不是,她找的是无亲无故像是一个人生活的那种女人。」
奥尔曼不由得和娜莉雅面面相观,赫尔妮雅究竟在做什么?
「那她有找到了吗?」
「有是有但不是这里,是在角边的那家店,而且是在以前。」
得古利克告诉他角边的那家店店名是「贵妇的长发」,那里跟「蒙哥啤酒」不一样,纯粹就是个妓院。
「就是一直在那里工作的女人,我们也想彼此关照一下,但『贵妇的长发』姿态很高,根本不理我们,总之就是在那里工作了。」
「那么赫尔妮雅找到了吗?」
中年妓女耸耸肩。
「可以说是找到了吗?毕竟人死了。」
「死了?」
「嗯,赫尔妮雅这么说的,虽然那女的看来并没有很失望的样子。」
奥尔曼只说了「是吗?」
找的人已经不在世上了,等于赫尔妮雅找人的这件事没有意义。
同时他心中有个问题猜不透,那就是希尔托露德为何要和赫尔妮雅接触,之后她开始找人对方死了也不觉得怎么样。
奥尔曼向中年妓女道谢。
「哎呀,这样就结束了吗?你不上来吗?」
「不了。」
「你是以前老窝在这里的奥尔曼吧?你的老相好也在楼上哦。」
「替我向她问好。」
奥尔曼站起来,将装满银币的钱袋交给老板并且交代说:「给大家买酒喝吧。」
「什么,你要回去啰?」
得古利克口气很失落。
「抱歉,这里我请客,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代王还真不好玩呢,欢迎你随时回来哦。」
听到这句话,奥尔曼露出舍不得的表情。
「我也常这么想呢。」
他带着娜莉雅离开「蒙哥啤酒」。
他们没有回白瓷皇宫,而是往马路的角边走去,娜莉雅紧张地询问。
「皇兄,难道你……」
「嗯,我要去『贵妇的长发』。」
妹妹不悦地手插腰。
「又是妓院吗?」
「你很期待吧。」
「您以为我是那种女人吗?」
「我有事想调查。」
走着走着,周围逐渐蕴酿出的景象。
「贵妇的长发」位于留布尔格内妓院林立的地区,从高级到廉价应有尽有,有贵族人士乘着马车驾临的店,也有每天做工都拿现金的男人窝着的店,更没钱的那些人就去「蒙哥啤酒」的那种店。
他们停在角落很大间的一家店前,虽然不是顶气派的,但已经很大了,隔壁也有同样等级的店,但那只是普通的旅馆。
「进去吗?」
「若让我们进去的话。」
奥尔曼在入口处大喊「叫老板出来」。
不久后传来咔哒咔哒的声音,一名肥胖的老板从里头出现,是个女人,脸上涂着白粉,脖子挂着的宝石锵啦作响,手里还拿着烟管,那东方地区的名产。
女老板盯着奥尔曼和娜莉雅。
「哪边是来工作?哪边是小白脸啊?女人是上等货呢,订金想收多少?」
「太、太没礼貌了!」
娜莉雅激动地想拔剑,却被奥尔曼以手制止。
「可惜不是这样的,我有点事想请教你,你愿意帮我吗?」
「什么?像你这种家伙我拒绝。」
女人想回里头去,奥尔曼却留住她。
「等等,我想找的是以前在这里工作的女人,她已经死了,也有别的女人找过她。」
「啥?这种不着边际的事我怎么可能帮你。」
「找人的那女人叫赫尔妮雅。」
「给我回去!」
「我可不想采取强硬的手段,让我进去,我自己来问。」
「别开玩笑了!」
女老板把烟管伸向奥尔曼。
「我们有上头发行的许可证,是个优良店家哦,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也常来这里,没有关系的人即便是公务员也不得进入。」
「代王也一样吗?」
「天王老子也不准进来!」
大门在眼前被关上。
奥尔曼打消开门的念头,他问娜莉雅:
「你知道妓院的许可证是哪里发行的吗?」
「……不知道。」
「或许是宰相的管辖下吧。」
猛然抬起头,因为他听到了声响。
声音来自德亚朵菈大教堂的方向,吵杂声乘着风传了过来。
他不禁咋舌,决定放弃去妓院并对妹妹说:
「回皇宫吧,状况似乎不妙。」
卡琳等待着回到白瓷皇宫的奥尔曼。
「收到紧急通知,市内各地都爆发薇多莉亚殿下士兵与民众间的冲突。」
女仆补充说。
「也有人死亡。」
「果然。」
隔壁的娜莉雅叹息地说。
「拜托您了皇兄,求您快点阻止薇多莉亚皇姐,只要您借兵给我,我就直接出面对抗。」
娜莉雅对于市民受到伤害感到心痛,身为罗迪亚骑士,同情弱者是理所当然的想法。
奥尔曼摇头说:
「我没兵力啊。」
「那就出动禁卫军。」
「他们是专门保护皇宫的,就算平息得了士兵,但真能阻止姐姐吗……先摆平科特洛如何?」
卡琳回答:
「我认为优先处理薇多莉亚殿下的事比较妥当,她是军务卿,又有士兵的指挥权,那位个性激烈,若有个万一就不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市街炸掉一半。」
女仆的确言之有理。
「现在势头似乎也更强了。」
「该怎么办?」
「就算不出手也是可以啦。」
目前表面上起冲突的是苏伊和薇多莉亚,最好两人一起上,然后一起玉石俱焚是再好不过的结果。
但奥尔曼答应过苏伊要阻止薇多莉亚,若预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称得上被漂亮地摆了一道吧。
这也是赫尔妮雅出的主意吧。
「巴里斯顿士兵若过来就会演变成市街战了……」
「部分民众已寻求巴里斯顿的援助。」
「没提是贝鲁兰多的军队,苏伊真有一套。」
若说是进驻的是贝鲁兰多联合王国的军队民众也会反弹,但因为是巴里斯顿兵所以厌恶感没那么大,这是因为苏伊是巴里斯顿国王,所以自以为军队是站在芬梅尔豪森这边。
「卡琳,古杰尔赫夫的状况呢?」
女仆没看报告书直接禀报。
「仍在静观其变,动员已经准备好了吧,待巴里斯顿的士兵一到达留布尔格,就会威胁国界也说不定。」
「双面受敌的状态吗,去监视巴里斯顿王国的动向,若有动作立刻通知。」
「是。」
卡琳眼神似乎在望着远方,她正在使用隔空传话,那是能在脑中与远处的部下对话的魔导,距离太远时,会由几名女仆来接驳。
「对外只能这么做,情况不对时也要威胁华布雷大使,他目前仍行踪不明吗?」
「没收到找到人的消息。」
「那么该如何阻止薇多莉亚皇姐……」
「皇兄。」
话声未歇娜莉雅便插嘴进来。
「无论如何,都得阻止薇多莉亚皇姐才行。」
「嗯,市街战逐渐形成,我也答应苏伊,现在只能阻止她了,但我手上没有兵力。」
「我有话跟您说,请清场。」
「只有我跟卡琳。」
「我想单独相处。」
如此坚持的口气令奥尔曼有些讶异,但旁边的女仆立刻点头。
于是卡琳离开房间,只剩奥尔曼和娜莉雅独处。
他直接坐到桌上。
「好了,只剩我们两人要谈什么?」
「关于薇多莉亚皇姐的事……能交给我处理吗?」
「之前也说过,我没有兵力。」
「不是,是我一个人去阻止薇多莉亚皇姐。」
听到这话连奥尔曼也大吃一惊。
「你有办法吗?」
「是的……」
听到这没什么自信的回答,奥尔曼沉着脸说:
「办不到的话就别勉强了。」
「不会的,我能够阻止薇多莉亚皇姐,只不过……以罗迪亚骑士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方法,毕竟不是光明正大的。」
她从正面盯着奥尔曼。
「可是,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皇兄,只要能帮助到皇兄的话……」
从皇妹的表情看得出她的决心,但奥尔曼却无法看出她内心深处的打算,她应该是很有自信吧,而且对她而言,那方法不是很正当。
奥尔曼瞬间有些犹豫但旋即点头。
「懂了,那不问方法,就交给你吧。」
「谢谢皇兄,还有……」
娜莉雅有些尴尬地接着说:
「……要求这种事对效忠皇兄的骑士很不得体,可、可是,既然要用的不是骑士该用的方法,至少可以有一点点的回报……」
皇妹吞吞吐吐地说,相较之下奥尔曼则是感到诧异。
「什么样的回报?」
「皇兄……您可以抱我吗?」
「我抱你?」
「是的……」
望着自己的娜莉雅眼里充满悲情,他原想用玩笑话唬咙过去却没办法。
反而问她:
「为何要……这么做?」
「这、这是我下了好大的决心,平常都只有梅妮卡和卡琳能碰触皇兄,我……我好羡慕……」
妹妹的双眼逐渐湿润。
「连赫尔妮雅都对皇兄的事了如指掌,只有我被晾在一边,实在受不了了……」
的确看得出来她的决心,娜莉雅自尊心很强。不论对男人或女人都不会谄媚奉承,冷静又禁欲,更不可能像个小女孩一样讨抱抱。
她却希望奥尔曼这么做,这么形容并不夸张,娜莉雅应该是将自尊全豁出去了吧。
奥尔曼同样也下了好大的决心。
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很紧崩。
「抱你……没关系吗?」
「是的,我的身分是不充许要求奖赏的……可是我无论如何都想被皇兄……」
娜莉雅露出央求的表情。
这障碍对奥尔曼来说难度太高,毕竟希尔托露德的行为所造成的伤害尚未治愈,正因为不能让别人看出这创伤,反而更加麻烦。
然而,也很难去拒绝表情苦恼的妹妹。
「……我懂了。」
「谢谢您,皇兄。」
他笨拙地张开双手,娜莉雅慢慢靠过去。
接着就扑到奥尔曼怀里,比想象中还要纤细瘦弱的身躯,令他感到困惑。
双手慢慢合上,仿佛在确认蛋一样小心翼翼触碰着,靠在胸口的感觉很柔软,手碰到的背部也很柔软。
「啊……」
娜莉雅发出呢喃,奥尔曼吓得差点松手。
低着头的娜莉雅说:
「皇兄……再抱紧一点……」
他的背上冒汗,不只背,连额头、脖子都是汗,心脏急速跳动,喉咙觉得干渴。
但仍回应妹妹的要求,抱着她。
娜莉雅埋着脸,虽然看不见表情,但飘来甘甜的香气,既不是骑士也非皇妹,纯粹是一个女人的姿态。
他仰望着天花板。
「皇兄……皇兄……啊……」
微弱的声音搔弄着耳际。
「从小……被皇兄拥抱一直是我的梦想……」
单纯的爱慕之情,令人感到心痛。
然而,这样反而更令奥尔曼恐惧。
对女性的恐惧,婀娜多姿令人陶醉的举止,悦耳娇俏沁人心屝的声音,这些对他来说都是锋利无比的利刃,正因为感受不到痛,反而更伤得体无完肤。
之所以忍耐得住是不想随便冷漠地对待娜莉雅,身为亲人的体贴之外别无其他。
时间静静地流逝,他一边边缓缓松开手,同时身体往后退。
娜莉雅神情迷蒙地抬起头。
「……皇兄……」
「娜、娜莉雅,够了吗?」
「……是。」
妹妹回答时表情有些舍不得。
旋即又立刻恢复成护卫的角色。
礼貌过了头地深深一鞠躬。
「我这就去皇姐那里。」
「拜托了。」
娜莉雅的长剑锵地一响,随即退下。
奥尔曼确认门已关上后,立刻开窗户再深呼吸,精疲力尽地靠在窗襦边。
对女性的厌恶感的确比以前少一些,仍然很辛苦却能够拥抱娜莉雅了,应该说是习惯了吧。
而且没有呕吐真是奇迹了,他想。
薇多莉亚底下的士兵与民众间的冲突逐渐扩大,受轻伤是想尔然耳的事,也有人受到重伤或死亡。
事及至此,德亚朵菈大教堂也发出声明。
「市民们举剑对抗吧。」
提议这么做的人是科特洛。
「薇多莉亚代王的士兵污染信仰破坏和平的生活,以牙还牙,以剑还剑,各位身后有双圣教撑腰。」
他是在力劝民众武装起义,加上既然宣告了薇多莉亚没有资格继承王位,理应举剑奋战,提出这种想法的是宰相特鲁西姆,但人们都相信科特洛的话。
事实上民众的确有勇气与士兵对战,因此虽然仍有许多人努力跟平常一样过生活,但也有部分信仰虔诚的人真的装戴起武器,开始聚集在德亚朵菈大教堂前。
「保护教宗!」
带刀带枪的信徒同声吶喊。
「身为私生女又与信仰为敌的薇多莉亚无法拯救双圣教,所以要靠我们自己来守护圣下,双神会保佑所有人。」
先不管神明究竟会不会出手相助,但信徒们坚信一定会受到神明保佑,其中甚至有人说出「有双神的保佑赤手空拳都打得赢」这样的话。
收到这些消息的薇多莉亚立刻做出处理,而且是带着震怒的情绪。
「派兵前往德亚朵菈大教堂,其他人先不管,给我去把科特洛和苏伊拉出来!」
意思是将他们从教堂里给拖出来,当然是以物理性的方式。
此令一出,部下也提出慎重行事的意见。
「士兵中也有很多是双圣教虔诚的信徒,一旦攻击德亚朵菈大教堂,或许有人会趁机谋反。」
听到罗耶尔米娜的话,薇多莉亚不悦地回道:
「那就包围起来吧,若有人要走出教堂就一个也不留地抓起来,不过……」,独眼的女性没有掩饰愤恨接着说:
「竟然污辱母后和我,我绝不会放过他们,我要让他们看看信仰在刀剑面前有多脆弱。」
她下令派军前往德亚朵菈大教堂,并将周围封锁起来。
宛如围攻城寨一样,虽然尚未引发战争,但紧张的气氛高涨一触及发,每个人都在传不用太久就会爆发浴血的战争。
娜莉雅造访薇多莉亚的将军府是在当天的下午过后。
或许因为隔壁是兵营,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大阵仗地来来往往,士兵还组织成庞大的队伍出击。
她瞬间蹙起眉头后打开门。
一楼有好几名军官,其中几位抬头看到是娜莉雅,晓得是代王的妹妹就没多说半句。
娜莉雅要求上楼会见薇多莉亚,独眼的姐姐同意她的求见。
薇多莉亚邀她进到房里。
「你竟然会来我这儿啊,终于要作我的手下了吗?将军的职位已经备妥啰。」
「不是,我是皇兄的使者。」
「哼,是奥尔曼啊,那就不用跟你太正式了,站着谈就可以了。」
「明白了,我想薇多莉亚皇姐也不会想公开。」
娜莉雅说。
「呵,跟皇弟的口气简直一模一样呢。」
薇多莉亚打趣地眯起一只眼。
「我来猜猜你为何事而来,是要我撤兵吧?」
「是的。」
娜莉雅点头说,薇多莉亚咧嘴一笑。
「果然是这样啊,但我可没心胸宽大到对那样的侮辱听听就算了,发表那样的声明根本就是逼我退位的计谋,我要让苏伊和双圣教受到相对的报应。」
「说三道四是民众的娱乐,不理会就行了,若进行镇压状况就会变得很紧张。」
「别的传闻我不管,但这个就是不行。」
「……请您务必要撤兵。」
娜莉雅挑明着说,薇多莉亚一直眼眨了一下。
「为什么?」
「……薇多莉亚皇姐,我很尊敬皇姐。」
娜莉雅静静地说。
「皇兄一离开,替不知所措的我开路的人是皇姐,锻炼使剑的功夫,甚至教我领军,还有竭尽心力替我组禁卫军的事,我没有忘记,所以我只希望皇姐能够撤兵。」
「别开玩笑了,我绝不容许有人侮辱我。」
「市民是无罪的。」
「说我闲话这件事,就是死罪。」
「……我曾发誓要效忠皇兄,若需与皇姐对决,我会毫不犹豫跟随皇兄,因此还是希望皇姐能够妥协。」
「呵。」
薇多莉亚嘲笑娜莉雅的想法。
「你无权置喙我要怎么做。」
「可是……」
「简直跟奥尔曼一样,听说那个皇弟擅长无聊的工作,现在连皇妹都堕落了,阻挡我霸业的人,即使是亲人也不会手下留情。」
一只眼睛充满了愤怒,因为这句话,对方不再是支持年幼妹妹的姐姐,只是一名执着于权力的女性,娜莉雅如此感觉。
她闭了下眼睛,下定决心后抬起头来。
「我不晓得皇姐的异性关系,我以为你很早就会结婚,却没有这样的迹象,所以或许是哪里不满意。」
「你想说什么?」
「其实是某个偶尔的机会我发现了皇姐在寝室内所做的事,然后进行了调查,调查皇姐之前在寝室内过着怎样的生活,最近数个月内您在深夜召见近十名的女性,也就是所有的部下。」
「什么……!」
独眼顿时睁大,薇多莉亚脸色铁青,红发猛将露出至今从未见过的狼狈模样。
「目前对象只有一人,一直由依蕾克莉丝负责侍寝,她是个美女,既然是那样的大美人,虽说是女性也会沉溺于她吧?」
「为何你会知道!?」
「我看到的。」
娜莉雅冷冷回道。
薇多莉亚脸色发青,双眼里燃烧着怒火,手紧握着拳头还咬牙切齿。
终于咀咒似地从嘴里吐出话。
「……你想要什么?」
「撤兵,而且今后请收好代王的野心。」
「若我拒绝呢。」
「我会让所有人知道皇姐的事,想必丑闻会传遍整个罗迪亚大陆吧,由那些女仆们传出去。」
如此一来薇多莉亚势必会曝露在好奇的目光中,成为众矢之的,并在酒吧里聊起她的性癖好吧,薇多莉亚的自尊心很强,所以绝不希望人们口中的她不是骁勇善战的女将军,而是猥亵话题中的色女。
「……没要我支持苏伊,自以为很有良心吗?」
「你说呢?」
「……你把嘴巴给我管好。」
「我不会干涉皇姐的性趣,皇姐就是皇姐。」
薇多莉亚鼻气慌乱地睨着娜莉雅。
最后脸转向旁边。
「……好吧,马上就撤兵。」
「谢谢皇姐。」
「不需道谢,快滚!」
「我并不想跟皇姐提出这种交易的。」
「住口!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叫你回军队,不要脸!忘记罗迪亚骑士精神的女人……!」
「……我发誓要为皇兄工作的。」
独眼的女人怒吼道:
「快给我消失!」
不用她说,娜莉雅也很想尽速离开这个地方,所以下一秒便从她眼前消失。
娜莉雅的谈判发挥了戏剧般的威力,薇多莉亚旗下的部队很快就从德亚朵菈大教堂周围消失,同时也避开了冲突。
民众间充满安心的气氛,果然同时也传出这代表薇多莉亚承认苏伊的谣言。
白瓷皇宫的娜莉雅只向奥尔曼禀告「一切都结束了」,却没说谈了什么,而他也没问。
「国界那边的状况怎样?」
被奥尔曼一问,卡琳简洁地回答。
「没有动静,由于赫鲁帝亚军的牵制,巴里斯顿的士兵似乎无法移动,军队逐渐回国,古杰尔赫夫帝国虽也动员出兵,却是往帝都移动,该国的权力斗争来到这里后变得很明显。」
「这样刚刚好。」
他国没有出手真是万幸,虽然芬梅尔豪森具备长久的历史和传统,但与四周比起来却是个小国。
危险的情势终于结束,在这件事上赚到最多分的果然还是苏伊。
不知从哪里传出是因为苏伊的功劳才避开战争的传闻,「那位果然适合当国王」的意见也到处可见,那是从德亚朵菈大教堂周围传出来的。
「造谣者似乎是科特洛教宗与特鲁西姆宰相。」
卡琳报告。
「双圣教的信徒积极袒护他,苏伊一世的评价应该更高了。」
「薇多莉亚皇姐的心情我多少能够理解了。」
奥尔曼说,话虽如此,又不到逮捕造谣者的地步。
这种状况要针对根源下手比较快,譬如漏水时,必须把裂缝填好后才能掏水出来。
「苏伊不打算切断和科特洛的合作吗?想让我做白工吗?」
奥尔曼自言自语地抱怨着,卡琳回答他:
「关于刚刚巴里斯顿王国的士兵没有动静这件事,似乎是因为留布尔格市内的贝鲁兰多大使馆送了书信过去,可能直接送交给马克里尼五世王了,不过这和一般的外交书信程序上有些不一样。」
奥尔曼不由得拍了下大腿。
「我晓得了!看来不知是科特洛还是特鲁西姆唆使马克里尼五世这么做,来阻止苏伊的行动,因为再这样下去苏伊的力量愈来愈强,所以故意炫耀他们的存在,应该也是想掌握主导权。」
这时一名女仆进到书库,在卡琳耳边窃窃私语。
女仆的首领点点头。
「苏伊大人的登基仪式似乎会在后天举行。」
「真快!」
「在德亚朵菈大教堂的露台,教宗表演亲手为苏伊大人戴上王冠的戏码,是为了给民众看吧。」
奥尔曼低吟几声。
「苏伊那家伙,巴里斯顿军被挡下来了只好依他吧。」
果然只好盯住科特洛和特鲁西姆,漏水的元凶就是那老人吧。
「要阻止他吗?」
「虽然调查过科特洛教宗的生活,但他很少离开德亚朵菈大教堂,生活起居全都是在大教堂里。」
「我不认为那家伙会满足于那样的生活,他世俗得很呢。」
「我也这么想所以让手下调查周边的状况,发现科特洛教宗经常召见外面的人进来。」
卡琳直接将部下拿来的便条给奥尔曼看。
奥尔曼大致看过去,然后咧口一笑。
「原来是这样啊,双神的代理人毕竟也只是凡人。」
「您要过去吗?」
「当然,卡琳,招集几个能力好的手下,代王要亲自到那些店去。」
卡琳答应了,但站在旁边的娜莉雅却不高兴。
「我也要去。」
「是上次那个地方哦。」
娜莉雅一脸不解的表情,于是将便条给她看。
妹妹的脸颊泛红。
「……我要跟随您,既然皇兄要去的话。」
「那地方我晓得,就驾马过去吧。」
一行人自白瓷皇宫出发。
有个人一直暗地在观察奥尔曼、娜莉雅以及卡琳与那些女仆们,那就是前一阵子被娜莉雅削掉耳朵的女性,由于她行事小心,所以连卡琳也没察觉到她。
「最近奥尔曼代王很常外出呢。」
耶儿拉妮雅喃喃说。
「要不要去目的地堵他们,这样或许会成为科特洛与宰相的阻碍。」
话虽如此,她又不是非得防范这阻碍不可,耶儿拉妮雅只会考虑自己的利益。
(卖点人情给科特洛也无妨,况且仍有些事没从那家伙问出来,)
首先是奥尔曼他们的行踪,思及至此,她便立刻追在后头。
奥尔曼一行人奔驰在熟悉的道路上,最后停下马,那里是最近才造访过的地方。
妓院「贵妇的长发」与邻接的旅店似乎已有许多客人在里头,喧闹声漏到外头,有时也混杂着娇嗔的声音。
奥尔曼一下马便对卡琳说:
「将附近包围起来。」
卡琳口号一下,手下那些女仆们便将「贵妇的长发」团团包围起来。
「一个都不许放过,店里的人有可能混杂在客人中将账簿或单据给带出去。」
「包在我身上。」
「娜莉雅,要进去啰,对妓院仍然感冒吗?」
「拒绝的话你就会带卡琳吧?那我要去。」
于是奥尔曼和卡琳一起大摇大摆地从前门进到店里。
店内一片昏暗,那是为了不让客人们碰面尴尬吧,不过大家倒也没压低声音,每个房间都传来娇喘声,娜莉雅的表情很尴尬。
奥尔曼扯着喉咙大喊:
「所有人都不准动!本店已受到内务局的盘查!」
妓院属于许可制,负责这部分的是宰相底下的内务局,想当然耳,奥尔曼并没有获得特鲁西姆的许可。
娇喘声嘎然而止,同时爆发激烈的吵闹声,全身赤裸的男男女女飞奔出来想逃走,却被外头包围的女仆们给推回去,
娜莉雅脸一皱,只在腰上缠了块布的男人拿出银币说:「用这个有没有办法?」却遭到怒吼:「马上给我滚回去」。
「我们查出这间店派女人到科特洛那里。」
奥尔曼向皇妹解释。
「证据扣押下来,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单据或证人。」
奥尔曼接着再下达指示:
「娜莉雅去监视妓女和客人,工作人员让他们在那边排好。」
「可以让他们穿上衣服吗?」
「在妓院穿衣服很奇怪吧?」
娜莉雅似乎想抱怨,但奥尔曼很快往里头走去。
这时,上次那个女人从楼上走下来,睨了奥尔曼一眼。
「又是你啊,你是公务人员吗?我们可是拥有公开的会计许可的优质店家唷。」
「许可证昨天已经失效,现在要进行检查。」
「什么!?不是已经更新了吗?」
「就是没有更新啊。」
奥尔曼往楼上去,目标是女老板走出来的房间。
女老板慌张地追过去。
「等等,你真是公务员吗!?」
「不是说了吗,我是代王。」
他掀起当作门的布帘,进到房里,室内乱七八糟,账本上散乱着金币与银币。
奥尔曼不客气地开始搜查室内,女老板甩动着烟管大喊:
「喂,就算你只拿一多朗我也不会放过你喔!」
「钱我不要放心吧。」
需要的是证据,「贵妇的长发」里的妓女也会作出场的工作,如此一来,出场到哪里应该会留下记录才对,最好是能够找到出场到德亚朵菈大教堂的记录。
然而。
「混账……都找不到。」
奥尔曼将每本账本仔细找过却都没找着,虽然有出场的记录,却不是德亚朵菈大教堂的,有可能是用暗号来处理,但也没有找到。
他很紧张,宝贵的时间正在消耗中,卡琳没有弄错店名,那么究竟在哪里呢?
「科特洛不可能来店里,绝对会有记录的……」
「不知为何会找不到,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时听到女老板的声音。
「我不管你是负责人还是代王,可以快点离开吗?造成我们的困扰了。」
于是奥尔曼逼问女老板:
「为避免留下记录而在背地里进行吗?」
「别开玩笑,做这种事被发现的话,永远都领不到许可证了。」
往房外一看,女老板露出得意洋洋的样子,想必觉得自己比奥尔曼早一步下手了吧。
他将整叠资料一扔。
无奈地摇摇头,的确没有从这家店派妓女过去的证据。
奥尔曼走出房间,女老板得意地呵呵笑。
「对啦对啦,快回去,打扰人家做生意呢,之后我可是会申请赔偿的。」
「随便……唔?」
奥尔曼忽然往左边看去,墙边有张大门。
他随意将门把一拉,门后出现一条通路。
「旅馆吗……」
「不要随便开门啦,那是为了让住在隔壁旅馆的人方便过来。」
「是业者吗?」
「我老公啦。」
娜莉雅走过来,奥尔曼说:
「去找找吧。」
「没那必要。」
妹妹一脸吃惊的样子说。
「我在对面的房间找到证据,祭司和妓女一起睡觉的证据,太惊人了。」
奥尔曼看向她所指的房间。
「祭司?双圣教的吗?」
「不只这样,隔壁房的是枢机主教,真恶心,那些人身负指引人们的责任,却沉沦在这种事上……」
娜莉雅一副想挥剑砍人的样子,对奥尔曼来说倒称了他的意。
「很好,就用这些吧,跟卡琳说祭司与枢机主教的名字要保密,身分也不能泄露出去。」
他一踏出店便往马上一骑,打算直接去见科特洛。
奥尔曼和科特洛只交谈过几次,小时候不晓得教宗是什么,长大懂事时又离开王国,最近一次见到面是在海尼尔、希尔托露德的葬礼上,也只是形式上打个招呼。
即使如此他仍对科特洛的性格一清二楚,虽为双神的代理人,但他对于俗事的执着与权力的欲望,在皇宫时也时有耳闻。
奥尔曼在德亚朵菈大教求见科特洛时,强调了自己是代王,若非如此科特洛不会理他。
他跟着随从来到的房里,科特洛泰然自若地等待着。
「奥尔曼代王,您莅临此地真是喜悦之至。」
看似表达了敬意,却未从椅子上站起来。
「有什么事吗?」
奥尔曼看着墙边,虽然布帘拉下来却有人在的样子,可能有人藏在那里。
「奥尔曼代王?」
「……关于苏伊登基一事。」
听到他的话,科特洛笑了起来。
「若是那件事已经在筹备了,这几天苏伊一世就会成为芬梅尔豪森的国王吧。」
「本国还有代王,薇多莉亚皇姐也在。」
「我当然知道,但双神的心是在苏伊一世的头上,登基也是双神的呼召,奥尔曼代王该不会是来要求中止的吧。」
奥尔曼眯起眼。
「我认为双圣教的问题比苏伊严重,在道德方面。」
「双神教是为了拯救人们而存在,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教宗觉得自己说的是真话吗?」
「指引信徒也是理所当然的,代王。」
奥尔曼没把话听完便向屋外一喊。
门一开,娜莉雅走进来,她带了两个人。
科特洛的脸动了一下,奥尔曼说。
「教宗认识这两人吧,他们是祭司和枢机主教,我是在妓院发现他们两人的。」
两名男性都面无血色地低着头。
「根据调查他们似乎是常客哦,这几年常常过去。」
科特洛怅然地表示:
「……听说这两人从很久以前就品性不良,所以也不意外了。」
「如果公开这件事你觉得会怎样?」
「……」
「双圣教和教宗的权威都会扫地吧。」
房里一片沉默,似乎只是在等待时间过去。
率先开口的是科特洛。
「……撤掉两人祭司与枢机主教的位子,让他们去偏远地区传教重新开始吧。」
「不能这样就算了。」
「代王的意思是什么?」
「登基仪式要延期。」
奥尔曼直接说。
「这样丑闻就不会外漏。」
科特洛身子向前倾。
「只因为在妓院的行为就这样太过分了,也违反双神的心意。」
「所以延期就好。」
奥尔曼没有提出期限,也就是跟无限延期一样的意思。
他交叉着双脚。
「赫鲁帝亚军队牵制了巴里斯顿王国吧,我想那应该是特鲁西姆的把戏,虽然是为了让苏伊瞧瞧你们的力量才这么做,但动作稍快了点,多亏你们我才不需要担心国界的情势。」
乍看之下科特洛没有显露出情绪,但显然他内心正气得牙痒痒。
「……好吧。」
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
「暂时先延期,等情势稳定后再进行登基仪式。」
「很好,这是双神代理人亲口说的,我相信不会骗人。」
他一站起来,娜莉雅便跟着他走出去。
科特洛没有目送两人,愤怒终于表现出来,但奥尔曼不在乎。
奥尔曼一走,科特洛便不客气地大声说:
「气死了,可恶的男人!」
料到奥尔曼他们已经离开,墙边的布帘便升起。
出现的是特鲁西姆,他向科特洛深深一鞠躬。
「圣下的怒气,在下特鲁西姆也深感痛心。」
「那个臭小子,竟敢做这种无谓的事。」
科特洛对仍留着这里的祭司与枢机主教怒吼:「快滚出去!」
这男人出身贫困的环境,后来成为双圣教的传道者,最后爬到了顶点,丰富的经验与自负支撑着现在的地位。
因此对自己以外的权力人士有强烈的妒意,尤其对比自己年幼的妒意更深,所以奥尔曼冒出头的确足以伤了他的自尊心。
「买女人就算了,被发现简直蠢到极点!」
「才这样就了事算不错了吧。」
「哪里不错!!」
「圣下的地位仍安然无恙,若连其他的事也被发现……」
「唔……」
听到特鲁西姆的话,科特洛收敛怒气,但恨意仍未消解。
「那个臭小子,搞不好比薇多莉亚还麻烦。」
「奥尔曼代王与直性子的薇多莉亚代王不一样,有时会不晓得他在暗处做什么。」
「嚣张的家伙,胆敢跟老夫谈条件,一定要让他悔不当初,老夫一定要抓住那小子的尾巴,把他给赶出去。」
对科特洛而言,权力能操控世俗与天界这两个世界,双圣教的顶点是巅峰,下一步当然就是君王的权力,因此非得除去障碍物不可。
科特洛的愿望之一是成立双圣教与芬梅尔豪森政教合一的王国,并在那个顶点君临天下,他坚信能实现这愿望,如今正是最好的机会。
特鲁特姆说:
「和苏伊在一块儿的赫尔妮雅,那女的是个参谋,如果说服她这一切都是为了苏伊,说不定她会为我们献计策。」
「唔……」
科特洛深深坐进奢华的椅子里,他坚决地相信,有朝一日肯定会让这椅子会超越国王的宝座。
那日的深夜。
留布尔格市内的雷纳伍城以前是作为城寨使用,现在则是座监狱,时间虽然很短,但奥尔曼也曾被关在最高的塔里过。
一般的犯人是被收监在面向中庭的建筑物里,那里照得到阳光,依状况有时也允许犯人运动,凶恶的犯人则关在日照差又潮湿的地方。
更凶残的或重要的犯人则关在地牢里,因为担心他们会逃狱,犯人在看不见太阳,甚至无法重见天日的地方老死去,虽然是在市内,却是个与市民生活完全回异的世界。
管理雷纳伍城的是专业的军队,因为违反军规的人也会关起来,薇多莉亚对规定很严格,违反规定的人就斩首,所以最近被带来这里的犯人数量日益减少。
一般的犯罪者由公务人员来管理,而指挥这些公务人员的是宰相。
因此雷纳伍城的地下有个薇多莉亚不知道的地方,不对,甚至也有连宰相都不晓得的秘密房间。
管理那个地方的是「白瓷气息」,耶儿拉妮雅率领的情报集团。
在一间间地牢最里边,没有任何人知道甚至听不到声音的一个房间里,耶儿拉妮雅就在里头。
室内的天花板虽低却很宽,且墙上垂挂着铁锁炼。
耶儿拉妮雅在房子中间,旁边有个木制长桌,桌上放着各式各样的器具。
如果有不知情的第三者在这里,看到那些器具肯定会吓一大跳吧,因为那些是钳子、小刀、火钳、钩爪,而且都已经发黑,到处沾有干掉的血。
一个男人被铁链捆绑着,不对,从姿势来看说是吊着比较正确,男人遗体鳞伤,全身都流着血,正下方铺着的稻草是为了吸收滴下来的血,事情结束后就会跟着尸体一起烧掉。
男人状态跟尸体差不多,只是还活着而已,有意识,也能够说话。
是耶儿拉妮雅把他搞成这样的。
她扶起垂着头的男人下巴,把脸朝上。
「唔……」
「想说了吗?」
「唔……」
男人呻吟着。
耶儿拉妮雅只穿着一件薄纱,她在这间房里时,一向跟全裸差不多,跟虐待特鲁西姆时一样,用整个身体来感受对方的痛苦,她一拿起有菱角的粗针,就往男人胁腹刺进去。
「呜哇哇哇……!」
沙哑的惨叫声,男人尝到死不了,身体却像撕裂一般的痛苦。
男人名字是华布雷,贝鲁兰多联合王国的特使,耶儿拉妮雅正在拷问这男人。
不久之前她诱骗了这男人,放着让他饿个几天后,再盘问问题,不过,反正直接问他也不会回答,于是使出这种手段是她的作风。
耶儿拉妮雅将针一转,菱角挑着肉。
「呃啊啊啊啊……」
「要不要快点说?」
「我……我可是……贝鲁兰多的大使哦……」
「我知道。」
「竟对大使做这种事,不会轻易……」
「我对那种事没兴趣啦,快回答我的问题。」
这次是将针压进去。
「呃哇……痛痛痛痛……」
「连叫声都像猪,跟那家伙一模一样。」
这句话指的显然是宰相,但华布雷不可能知道。
「痛楚与快感只是一线之隔,但我不要给你快感,只给你痛楚,如何?要讲了吗?」
华布雷抬起头,眼睛流下止不住的泪水。
「……我、我照着你的话……送信给陛下了啊……」
华布雷送信给马克里尼五世的信上写着「出动赫鲁帝亚军,牵制巴里斯顿王国」,不用说,那封信是在耶儿拉妮雅严刑拷打下被迫写下来的,但这件事没被发现,为避免华布雷失踪一事传到贝鲁兰多联合王国而收买了大使馆员,还杀掉信差。
「你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吗?」
耶儿拉妮雅手指弹了下针。
「呃呀……」
就算挣扎,也因手脚被固定住而无法挣脱。
「你……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巴里斯顿国王的事情。」
「国、国王的事……我效忠的只有赫鲁帝亚王国国王兼任鲁兰多联合王国国王的马克里尼五世……」
「要试试你的忠诚吗?」
「住、住手!」
光只是动动针的动作,华布雷就痛得想死。
「……陛下交待我别过问苏伊一世的行动,哪怕他在芬梅尔豪森领土内死亡也不要出手……」
「原因?」
「苏伊是巴里斯顿的国王……下任的联合王国国王……但再下一次接任的是利刳伊姆王国的国王……」
以利刳伊姆王来说,苏伊死亡自己就能更加靠近联合王国的王冠,想必他是对赫鲁帝亚王恳求苏伊不论做什么事都不要过问吧。
「可是先不提利刳伊姆王,苏伊死亡对贝鲁兰多联合王国本身并无益处啊。」
耶儿拉妮雅将针使劲地插入体内,每次都令华布雷痛苦得大叫。
「呜哇哇哇哇……」
「快给我回答。」
「苏、苏伊一死……就有借口攻打……」
「啊,原来如此,若顺利就是整个土地,不然至少能到手包含留布尔格的首都地区,如此一来德亚朵菈大教堂就会跟着过来了,不过,马克里尼五世会如此轻易接受要求吗?那人不是更谨慎吗?」
「……」
「哎呀,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她拿起更粗的针,玩弄华布雷的胯下。
「不觉得刺这里挺好玩吗?」
「住……住手!我说!那不是国王的意思……应该说是……那个女仆的建言……」
耶儿拉妮雅眉毛跳动。
「你说谁?」
「经常待在……国王身边的……不老的……」
华布雷的声音愈来愈微弱,为了逃避剧痛造成的痛苦,脑部开始阻断感觉。
「那些人……国王……和帝国……」
「昏倒就伤脑筋啰。」
耶儿拉妮雅拔出针,插到虽然不会死但会更痛的部位,发出惨叫的华布雷跟着醒来。
「醒啦,那就继续吧。」
宰相的秘书官奸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