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战刃骸的时间,确实停止了一瞬。
在周围空间里展开的全部,都仿佛停止了一般。
那是在被称呼为【超高校级的军人】之前。
那是在佣兵部队芬里尔所属期间,反复体验过的感觉。
在热带雨林的腹地,或是沙漠的废墟里,周围被可称得上是绝望的数目的敌人包围的时候――
迫近自己的敌人的攻击看上去好像静止了一般,从而能够确实地在战斗中获胜。
在不是战场的这个场所,不知为何那种感觉重新沸腾了起来。
战刃为了理解这些,在静止的时间中慢慢地开始回顾自己的状况。
和自己一样――不,身处在比自己更加遥不可及的、深远的黑暗中,【超高校级的绝望】之一的,江之岛盾子。
虽然姓名不同,和战刃骸确实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妹妹。
对妹妹盾子的,满载绝望的计划进行协力,自己装扮成江之岛盾子,与被消除了两年份的记忆的班级同学们一起,参加了这个『互相杀戮的游戏』。
最初的阶段要装成因为反抗妹妹所操纵的黑白熊,作为惩罚被关进了与外部无法接触的地下牢。
然后,从地下牢脱出,在暗中为了从学生们那里夺走希望而进行各种各样的间谍工作。
这曾经就是,自己被课予的使命。
苗木因为头痛而倒下的时候也是,从妹妹那里收到了『由于身体不舒服的影响有没有想到什么多余的事,去探探情况』这样的指令。
恰好在保健室里,轮到自己看护的时候醒了过来,就以闲谈为名进行了会话,但是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情况。
到此为止,应该什么问题都没有的。
任何、任何、任何问题都没有。
按照妹妹的指示踩住了黑白熊,记下来的台词也一字一句没有错误地说出来了。
剩下就是,从落穴里掉进地下牢,就这样和其他的学生们隔离开来。
这就是,自己的使命。任何错误都没有发生。
没有任何问题。
没有任何问题。
多少次,多少次地在心中重复着。
但是,在静止的事件中,在她的视界中映现出的是――
代替落穴出现的无数的枪,和――
被其中一根所贯穿侧腹的,苗木诚的身姿。
――为什么
――苗木君?
――为什么,是枪。
――刚格尼尔?
――那样的话会死的。
――盾子酱的机关配置错了?
――不会,盾子酱不会出错的。
――是想要杀死?
――我吗?
――苗木君他,救了我?
――为什么?
――呼唤了我的名字?
――记忆回来了?
――只是我没有注意到吗?
――我的疏忽?
――所以盾子酱……生气了?
――这是,惩罚?
――我做错了吗?
――盾子酱想要杀了我、
杀了我、
杀了我、
杀了我……。
缓慢地,时间回归了她的世界。
感受着自己的脸以飞快的速度开始发青,战刃骸慢慢地将双眼朝向了苗木所在的方向。
体育馆中,响彻了学生们的悲鸣。最先惊叫的,恐怕是舞园沙耶香吧。
但是,对于战刃骸来说,其他人的悲鸣什么的,已经是完全无所谓的事了
(苗木、君)
(为什么?)
【超高校级的幸运】的拥有者,苗木诚。
是两年里一起生活过的同班同学,也是作为奉献给绝望的祭品的少年。
然后也是,就在刚才,通过在保健室的会话,给予了自己一个『回答』那样的存在。
他应该只是妹妹准备的剧本的一个齿轮而已的――
战刃骸的心,不知什么时候产生了迷惘。
(我想要将、苗木君、怎么样、呢?)
驱动着嘎吱嘎吱互相碾压着、碰撞着的心的齿轮,她正在思考着。
――「作为回礼,就算我成了凶手,也不会杀你的哦!」
(那是,对盾子酱的……模仿?)
(还是说,我的真心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个『迷惘』产生的时候。
就是现在,自己被苗木所救的瞬间吗。
之前,在保健室里说话的时候开始的吗。
还是说,作为这个绝望游戏的参加者,与被消除了记忆的他会面的时候吗。
或者是――更加久远的时候吗?
在对于发生的一切完全理解不能,完全处于混乱状态的战刃的面前,侧腹被贯穿的苗木慢慢地睁开了眼。
「苗、苗木……君?」
战刃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了演出【超高校级的辣妹】这一角色的余地。
苗木就这样倒在了体育馆的地板上,向上看着这样的她――
「为什么……装扮成江之岛………的样子呢……?」
只是、笑了。
已经是无法感觉到疼痛的状态了吗,还是说,在别的什么驱动力的作用下――
叫做苗木诚的少年,无视着自己的生命的危机,向着战刃微笑了。
「太好了……战刃……没事……呢……」
那是,即使现在也像是快要消失不见的苗木的声音。在听见它的瞬间,战刃骸的心中有什么被弹了开来――
从包裹着她的心的【绝望】的硬壳内侧,激烈的感情与冲动汹涌而出。
「不是……这个,不是……」
身体,无法完全容纳这股冲动――
「啊……不要……」
战刃骸,从诞生瞬间开始的第一次,让自己的『绝叫』在世界中回荡。
就在双膝跪地,两手抱着头惨叫着的战刃骸的背后,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逐渐接近。
直到前一刻,还被她踩着的布偶
――黑白熊。
从圆圆的手部先端伸出了爪子,走路的方式也并不适合使用先前的『踢踏踢踏』这样的拟音来表示――像野生的兽类将要结果猎物时一样,完全地隐藏了足音,从对手的死角方向蹑手蹑脚地接近。
就在距离战刃背后还有一步之遥的距离上,黑白熊将磨得锋利镫亮的爪子高高举起,同时低低地弓起身体――就这样、向着她的脖颈扑了过去。
但是,比熊爪够到虚脱了的战刃还要快了那么一瞬――
从横方向出现的浅黑色的影子挡在了黑白熊的前方,以手刀挡住并挥开了熊爪的一击。
偏移了突进的方向,回转着身体在体育馆墙壁附近着地的黑白熊。
「可恶……。你这家伙,是什么意思……!」
阻止了现状以上的惨剧的发生,拥有这般技量的人物――【超高校级的格斗家】大神樱,如一道墙壁般挡在了黑白熊的面前,吼出了仿佛是从地底发出的隆隆声音。
「方才以校则违反为理由欲杀江之岛,却未想竟然染指毫无牵连的苗木诚……若此等之暴虐再三发生,更有何与汝行此儿戏的道理……」
看着这样的她,【超高校级的大少爷】十神白夜,浮现了轻蔑的笑容对大神放言。
「蠢货……。弄不好的话,你刚才的行为也算违反了校则了啊」
对于他来说,无论是处于相同境遇的学生们将要被杀,或是牵连到别的谁致死,似乎都不被认识为是重大的状况。
「啊拉,刚才的只是防御了学园长的攻击,并不能算是暴力行为吧?」
同样地,塞雷斯也没有显出十分慌乱的样子,抓住十神的失言进行吐槽。
但是,多亏这两人和平常一样的会话,让惊呆了的其他学生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判断力。
「苗、苗木君!」
向着腹部流血的苗木,虽然舞园想要第一个冲到他的身边――
黑白熊保持着原有的声调,却用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口吻大声地说道。
「危险!不要靠近那两个人!」
「诶……!?」
由于渗透着紧张气氛的黑白熊的话语,舞园他们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对着面面相觑的学生们,黑白熊一扫直到刚才还在使用的以突出可爱为目的的走路方式,迈着只以前进为目的的,事务性的步伐,逐渐接近。
然后――说出了,不论是对他们,还是对战刃骸来说,几乎无法置信的话。
「这么突然的事可能会让你们感到混乱吧。但是,希望你们协助我!」
「……?」
呼地一下,指着慢慢回过头来的战刃,黑白熊大叫着。
「这个凶恶的恐怖分子战刃骸,以及身为协力者的苗木诚这两人才是,将你们囚禁在这所学园里的罪魁祸首!」
再次地――战刃骸的时间停止了。
但是,这次不仅是她,在场的全员都像是被冰冻一般凝固在了那里。
数秒的静默之后,【超高校级的游泳选手】朝日奈葵开口了。
「诶……?说谎……说谎的吧?这是假的……。苗木是恐怖分子什么的……。而且啊,战刃是……谁?在那里的明明是,江之岛同学……」
对着因为思维混乱而视线飘忽不定的她,黑白熊慢慢地开始了解说。
「江之岛盾子的话,应该是被监禁在这所学园的某处了哦!最坏的情况下,有可能已经被杀害了也说不定……。彻底地调查过最接近自己相貌体格的江之岛盾子之后,恐怖分子里的一个,战刃骸化装成了她混进了你们之中。大概是,为了更加有效率地引发你们自相残杀吧」
然后,黑白熊以一种不自然而生硬的方式转动手脚,环视了一遍学生,同时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超高校级的骇客】,斑井别式。是你们的前辈呢。我从学校外部进行hacking,终于在刚才,夺取了这只黑白熊的控制权!」
「夺取了?到、到底是从谁那里?」
「从在外部操纵着这个机器人的,恐怖分子的老大那里!」
――什么啊……。
――这是在说什么啊?盾子酱?
战刃一边咔哒咔哒地浑身颤抖,一边听着从黑白熊口中说出的话。
只有一瞬,觉得想要杀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妹妹,还抱着这样的『希望』。但是冷静地考虑之后,却立刻变成了『绝望』。
江之岛盾子的话――拥有能将所有的希望涂染为绝望程度的能力的她,是不会这么轻易地被hacking的。
这样,能想到的情况就只有一种。
江之岛盾子伪装成『斑井别式』这个人,想要陷害自己和苗木。
没有杀死战刃的事,只不过是通往别的绝望的分歧点罢了。仿佛是想要展现这一点一样――
从黑白熊的口中,不断吐出充斥了恶意,妄图煽动学生们的话语。
「你们是在入学式的时候被喷洒了催眠瓦斯,就这么在失去意识的状态下笨被恐怖分子劫持为人质了哦。在学院内部活动的恐怖分子只有那边的战刃骸与苗木诚,那二人的话或许知道脱出的方法也说不定」
然后,把脸转向了战刃,用满是憎恶与不吉的语气说道。
「战刃骸是超美军级的佣兵集团『芬里尔』的一员,是已经杀了十人以上的学校负责人的凶恶犯,考虑生擒这种天真的想法什么的是不行的!……实际上,从警方那里也宣布了这样的命令,所以刚才露出破绽的时候,才想要通过操纵(hacking)她们自己布置的『陷阱』来结果她们的」
「那……苗木君呢?」
面对舞园的质问,黑白熊淡淡地回答道。
「……能够预想得到哦,光凭【超高校级の幸运】的话,是没办法反抗那样的家伙们的。恐怕,是在入学之前就被威胁要成为协力……。而且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是看刚才的样子,恐怕是被战刃骸以美色所诱骗了吧」
这个回答,让舞园脸色发青地沉默了――
转而,战刃却抬起头大声反驳。
「不对!苗木君才不是恐怖分子呢!」
shinn--地,顿时体育馆里一片沉默。
之后――石丸仿佛是要代言全员的心声一般,流着冷汗发问了。
「等、给我等等啊,『苗木君不是』……是怎么一回事啊?」
「……」
「这样简直,不就好像是在说你自己毫无疑问是恐怖分子一样吗!给我订正成『我们不是恐怖分子』啊!」
就好像是接着石丸的话语一样,塞蕾斯说出了自己的疑念。
「真是可疑呢。突然称呼苗木『君』难道不是很奇怪吗?明明一直到现在对于他的事从来都没有用过敬称呢」
「……」
保持沉默的战刃。
从周围射过来的视线,已经不是朝着『江之岛盾子』――而是对着『陌生的邻人』的,饱含着强烈疑念的视线。
十神将眼镜咯地向上推了推,用冷漠的声音淡淡地指摘起了可疑点。
「那叫做苗木的愚民,刚才不是用江之岛而是用『战刃』称呼了你吧。如果你不是身为杂志平面模特的江之岛,而确实是叫做战刃的话,为何方才与你相遇的苗木会知道这个?」
「那、那是……」
「有关于芬里尔的事我也知道。听说,身体的某处会刺着刺青的吧」
「……!」
由于十神的话,战刃的心反而逐渐平静下来了。
这大概是由于被投射了明确的敌意,她所拥有的【超高校级的军人】的防卫本能被强制性的唤起的原因吧。
自己拥有的刺青是在右手的背面,这种情况下应该不要将意识转向那里,从而尽量隐藏自己的本**,她这么想着。
但是,这些努力也立刻就化为泡影了。
「如果**方面的资料是正确的话,应该是在右手的背面吧!」
就像这样子,从黑白熊的口中轻而易举地就吐露出了情报。
「唔、唔呣!把右手背面展示一下,向我们证明你的清白吧!江之岛君!」
附和着情绪高涨的石丸的喊叫,黑白熊乘机落井下石。
「有可能用化妆品隐藏起来了,要仔细检查比较好哦!」
实际上,指示自己用化妆品掩盖起刺青的正是盾子本人,所以这份情报根本谈不上什么错误――
由于这么多的理由,战刃连分辩的机会也没有,只好选择了沉默。
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快要暴露。
而是因为觉察到了,作为妹妹的盾子,是认真地想要把自己逼上绝路。
「……」
「怎、怎么了啊!我可是相信着身为我们同班同学的你的啊!」
在愚直的石丸的背后,【超高校级的同人作家】山田一二三双颊淌着汗,用故作平静的语调一个人自言自语。
「啊咧~……,这个就是,所谓的『卡关了』的一种吧?」
「到底怎么了啦啊!白的还是黑的给我好好分清楚啊!」
发出和山田形成对照的愤怒的声音的是,【超高校级的暴走族】的大和田纹土。
一方面,也有并非对着战刃,而是向着黑白熊发问的学生存在。
「话说啊!救援从外面进不来吗!?赶快突入进来不就得了吗!」
对于【超高校级的棒球选手】桑田怜恩的话,黑白熊轻轻地摇了下头。
「现在是**无法出手的状态。除了你们被劫持为人质,在这所学园里设置了爆炸物和毒气瓦斯等等的可能性也不能被忽视!正是为了弄清楚这些事实,我才夺取了这只黑白熊来进行调查的!」
「那、那么、那张DVD映出的大家是……?在学园外的大家怎么样了呢!?」
想起昨日被放映的DVD的事,舞园急忙询问――但是黑白熊对此却只给出了暧昧的回答。
「虽然不清楚DVD的事,但是外面确实发生了许多恐怖活动哦。现在,全国的警察都在手忙脚乱呢」
「怎么这样……!」
咔哒咔哒地发着抖,双膝一软跪了下来的舞园。
「舞、舞园同学……」
在她的身旁,【超高校级的程序员】不二咲千寻不知所措地打着转,
而在他们身后,更有两名沉默着的少女。
一人是,拼命将视线从流着血的苗木身上移开的【超高校级的文学少女】腐川冬子――
另一人则是,从不提及自己经历的寡言少语的少女、雾切响子。
与背过脸去的腐川不同,雾切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现场的任何一个细节。
从苗木呼吸的样子,到战刃表情的变化,她滴水不漏地观察着。
这时,到现在为止都还在发着抖的腐川,对着大神说话了。
「总……总之,那个女人是犯人的事就这样不就好了么……。赶、赶赶、赶紧、扑杀或者别的什么的、干、干掉她吧……!」
「……现状甚不分明。吾之双拳,原非为行借臆测而断罪之事……」
大神本人,虽然想靠近苗木观察他的伤势,但被黑白熊以一副『暂时不要接近比较好!』的样子挡住了去路。
这样,离苗木最近的地方所在的,就变成了战刃――在战场上杀戮过为数众多的人类的她,凭借经验能够了解。
这样下去不进行任何抢救的话,苗木就会死的这件事。
虽然不是即死程度的伤势,但若继续流血下去的话立刻就会陷入休克状态,确实地失去生命吧。
「先去……抢救苗木君……」
「拒绝。将你拘束起来,确认右手背才是第一要务」
就像是从喉咙里挤压出来的她的声音,被十神毫不留情地遮断了。
「等、等等!苗木现在很危险啊!不是说这种事的场合吧……」
朝日奈发出了担心苗木的声音。
她还尚未能够跟上状况的变化,还处在连是否应该向苗木投去怀疑的目光都没有决定的状态。
十神虽然愤慨地向这样的朝日奈扔下了几句话,但他的话语,被接下来这一瞬间战刃所采取的行动硬生生地押回了喉咙深处。
战刃在深呼吸了一次之后――从自己的头部,将金色的假发脱了下来。
在假发下面出现的,是稍稍修短伸直的,华美地摇曳着的黑发。
表情从颜面上褪去――体育馆之中,回荡起了她凛然的声音。
「……我不是,江之岛盾子……我是,战刃骸」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学生们目瞪口呆。
取下假发,褪去表情。
仅仅是这样微不足道的事,就在自己眼前让名为江之岛盾子的存在消失了。
然后,作为替代出现的『恐怖分子』,淡淡地从口中纺织出了语线。
「同时也参与了,将你们囚禁在这里的事……」
「在悬崖边上自白的经典桥段来啦!」
「什……什什什!假、假发可是违反校则的啊!江之岛……不对,战刃君!?」
以山田与石丸兴奋的喊叫作为发端,体育馆里响起了学生们骚乱的嘈杂声。
「诶?啊嘞?苗木亲的那个伤势,莫不成是真的哒呗?这样的话,难不成,恐怖分子什么的……也是真的吗?在这儿几天里发生的事不是学校举办的活动啊!?」
对这种明摆着的事还骚动不已的叶隐,桑田「你给我闭嘴啊!」这样进行了吐槽。
在这样的氛围中,十神仍然一副冷静而尊大的态度,对战刃发问。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以金钱为目的的话应该早就和我进行交涉了。本来,如果只是给你们赎金就行这种程度的话,我以外的人质的性命早就被丢进垃圾堆了吧」
「……我们的目的是……给予这个世界以绝望」
对着慢慢的回答着的战刃,十神哼了一声后开了口。
「哼……原来如此。难怪黑白熊会说那样的事,是因为基于某种思想上而做出的恐怖活动吧。」
「确实,如果能让我有个万一的话,确实能给予世界以令人绝望的程度的损害吧。单凭你们来说确实是做不到的呢」
听了十神的话,旁边的朝日奈微颦双眉自言自语。
「话说啊,到底是有多自我中心啊,你这个人……」
战刃确认了十神的询问已经完毕,看着呼吸徐徐衰弱下去的苗木,声音里些许笼罩上了一抹不安的色彩。
「但是……与苗木诚没有关系。那只黑白熊说的事……不要相信」
「啊啊!?说什么话呢完全搞不懂啊我去!跟黑白熊说的一样,面前不就是犯人吗!」
面对大和田的吼叫,战刃仅是稍微垂下了目光,继续着她的反论。
「那是真的。不过、和苗木君没有关系……!」
但是、对着这样的她,塞雷斯冷冷地补了一刀。
「现在才想来包庇他,已经挽回不了什么了吧?苗木君刚才,对着你呼唤了『战刃同学』的本名,这已经是无可动摇的事实了」
「那、是……」
话语凝噎在了嘴边。
为了保护苗木的话语。
即使在这次的事件中,苗木是无辜的这一件,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战刃虽然身为【超高校级的军人】,但超越常人的能力主要是存在于战斗这一分野。
论及战略立案与交涉这一类接近参谋方面的能力,不如说会出现比普通的高校生还要残念的结果吧。
如果是【超高校级的交涉人】的话,或许能够将记忆消除的事也一并说明,从而说服对方也说不定――如果让现在的战刃去说明记忆消去的经纬,只会被当作是孩童胡言乱语般的借口吧。
关于这点,战刃也知道得很清楚。但是,即使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应该做什么却是很明确的。
「……现在……苗木君的治疗,优先」
然后,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开始向苗木走了过去的战刃。
理所当然,对于旁人来说这只能被看做是因为当前的形势恶化而强行打断话题的行为。
「且慢,苗木可由吾等即刻于保健室为之治疗。然则,汝需为我等拘禁之」
大神十分正当的要求。
但是,就这样轻易接受是不可能的。
自己离开苗木身边的话,黑白熊不知道会对苗木做什么。
在这之前,性格冷彻的十神和火爆脾气的大和田这二人,也有借寻问为名义对苗木施加危害的可能性。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恐怕,在这些成员之中,能够对苗木现在这种程度的严重伤势进行应急治疗的,也只有在芬里尔时代学习过紧急医疗处置技术的自己了吧。
确认了这些事的她,咝、地微阖双目――静静地,明确了自己的觉悟。
为了从这里与苗木一起脱出,不惜与大千世界中的森罗万象一战的觉悟。
「对不住了,暂时睡一会罢……」
大神这么说着,身影一转,一瞬间就绕到了战刃的背后。
完全是瞄准了战刃的死角的移动。
常人只会认为大神是消失了吧。
然后,同样以常人的眼睛无法跟上的速度放出的大神的手刀,向着战刃的颈部袭去。
但是――「对不起……我要强行通过了哦,大神同学」
战刃放出的后回旋踢,从手刀的下方向上突袭。
「呶……!?」
由于意想不到的反击,扬起了一边眉毛的大神。
战刃利用回转的余势,向着大神的膝盖发动了侧踢。
但是,这次大神躲了过去,反射性地挥击对手的支撑足。
抢先一瞬向上跃起的战刃,以转身回旋踢狙击大神的颚部。
战刃的舍身攻击被大神以单手防住――二人在一瞬间相互分开之后,同时向着对方突进。
她们以连击来迎击彼此的连击,虽然双方都是空手,肢体冲突发出的激烈的爆音还是响彻了整间体育馆。
简直就像被压缩到小型汽车大小的台风,在体育馆中疯狂肆虐。
周围的人们无法插手也无法将视线挪开,仅仅只能,大气不敢出地注视着二人的舞蹈死斗。
从开始大约经过10秒,响起一声格外强烈的冲突音――
二人互相拉开距离,边调整着呼吸边瞪视着对方。
「大意了……。虽说仅只数日,却连汝这般猛者身处左近亦未觉察……」
大神在感到惊讶的同时,也产生了细微的高扬感。
一方面战刃由于最后所吃到的那一击,确认到了手臂受伤。她思考着。
(好强。大概……大神同学还没有,使出全力)
芬里尔时代,被众多的铳器和刀具、陷阱和爆炸物等等围绕而毫发无损的自己,第一次受到了能够称得上是负伤的伤害。
确认了那是赤手空拳的人类所带来的伤害之后,战刃重新感受到了作为【超高校级的格斗家】的被称为『史上最强的生物』的女人的恐怖。
(果然,大神同学的话……空手是赢不了的)
如果因为事务上的原因要杀死大神的话,战刃应该会选择长距离的狙击或者毒杀吧。
在这个距离上,装备了突击步枪的话也许总算能够进行互角的战斗吧。
(……做这些事的时间……明明没有)
扫了一眼苗木的情况,确认呼吸比先前更浅了。
(不快点的话……)
但是,这种状况下还能够好好听自己说话的味方什么的根本没有。
就在这一瞬间――
战刃的脑海里,闪现了某件事。
确实,增加味方的数量是几乎不可能的。
但是――敌人的敌人的话,存在着创造出那么一人的可能性。注意到了这件事。
战刃她,咝、地吸了一口气――做了一个要迎击大神的假动作,向着某位少女冲去。
向着因为害怕大神与战刃的战斗,逃到了体育馆的角落的――腐川冬子的方向。
「呶!不好……!」
扑了个空的大神也迅速地飞驰了过来,但仍然晚了一步,战刃快了那么一瞬抵达了腐川的身边。
「诶?为、为什么是我?」
「……对不起」
「等、给、给我等……#@!#×%&¥!?」
鸠尾轻轻地吃了这么一击,无力地靠在了战刃身上的腐川。
看到这样的光景,石丸和朝日奈发出了悲鸣声。
「糟、糟了!肯定是想要把腐川君拿来做人质不会有错的!」
「腐、腐川酱!」
与脸色发青的二人形成对照的是,十神库斯库斯地笑着冷彻地说。
「蠢货。刚刚认识没几天的人怎么可能成为人质」
但是,瞟了一眼那样的十神,战刃静静地述说道。
「才不是只有这几天呢……」
「什么?」
「二年,哟」
「?」
无视皱起眉头的十神,
战刃将从自己的手臂流出的血,展示在了浑身无力倒下的腐川的眼前――
然后,在她的耳际叫喊着。
「醒来吧……。灭族者翔!」
「!?」
突然说出的,像是弄错场合的词语。
为什么,在大街小巷造成骚动的连续杀人鬼的名字,会在这个场合出现?
虽然学生们面面相觑地混乱着――接下来的瞬间,应该还在呻吟着的腐川突然飞速地蹬了下体育馆的地板。
超越常人的跳跃。高度达到了数米,同时还进行着花式滑冰选手所望尘莫及的高速回转的腐川。
离心力令裙子上下翻飞,在裙子里侧,大量的剪刀熠熠生辉。
在大腿上以伤痕的形式刻着数个『正』字,就好像是刻在战斗机上的击坠记录一般。
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之下,那将会是多么华丽的,令人恍惚的跳跃与回转。而将此重复数度之后――
曾经是腐川冬子的东西,闪耀着赤色的双瞳,伸出怪物似的细长的舌头,愉快地,愉快地发出咆哮。
「被呼唤了就跳出来扑了个sha!的说!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腐、腐川同学……?」
面对这出其不意的事态,连直到刚才都还茫然自失的舞园都不由得大惊失色。
「喂喂那边的菜鸟偶像!不要把我这个灭族者翔大人跟那个阴沉肮脏不洁的眼镜娘相提并论啦!为了弥补那家伙不洗澡的份,我可是比那家伙认真五倍地在冲澡的时候跟泡泡玩耍的啊!」
「唏!?」
只能认为是成为了另外一个人的腐川的话语,再次在学生们中沸腾起了一片骚乱。
「喂、喂喂,那玩意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桑田向着黑白熊大叫,黑白熊却只是小小地摇了下头。
「就算我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哟」
面对着这些层出不穷的异常事态,就在学生们焦躁不安的时候――
不断开合着从裙子里侧取出的剪刀,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自称是灭族者翔的腐川环视周围,咧开嘴笑着歪了歪头。
「啊唻?话说啊,我可是好久没出来了,大家在我呼呼大睡的时候在体育馆做什么呢?
乱交大会吗?
呼呣呼呣,我懂,我懂啊,为了将背德感发挥到顶点,想让我来把大家的衣服大卸八块是吧……
谁会去这么做啊傻瓜!
我的剪刀只会去刻划可爱的男孩子的柔软肌肤的说!」
一个人吵闹着的的灭族者,察觉到了倒在地上的苗木,再次倾了倾小首。
「啊唻唻唻?苗木亲快要死翘翘了?什么什么?大家终于对这个世界绝望了,想要同归于尽了吗?那样的话也算是既燃又萌激动人心啦,但是为啥在我不在的时候自作主张地就开始了啊!?」
「腐、腐川酱?清醒一点啊腐川酱!」
朝日奈的呼唤声也没有能够听进去的样子,灭族者的眼睛呈现出疯狂的螺旋状,漩涡中挟卷着的各色各样的感情一齐爆发,手持剪刀兴奋地手舞足蹈。
「啊啊真是的!苗木小亲亲的那稍稍浮出肋骨的侧腹,我还想亲手剪个四分五裂的呢!连悲鸣什么的都不给我听这这这这这是人干的事吗!?但是话说回来这个疏外感也简直是让人欲罢不能呢。唔呼……唔呼呼呼呼呼呼呼」
「啊ー!已经不完全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这个一定,是宇宙人干的好事不会有错的呗!」
抱头大叫的叶隐。
就在他大叫的时候,学生们的意识完全地被灭族者翔吸引住了。
借着这场混乱的机会,战刃悄无声息地向着苗木的方向潜行。
轻轻地抱起他的身体,仔细确认了体温下降的程度。
(还……来得及)
怀里抱着一人,还能消除自己的足音,向着体育馆的门扉奔跑的绝技。
她开门的声音被学生们捕捉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战刃骸就这样双手抱着苗木,成功地脱出了体育馆。
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对她的行动一无觉察。
黑白熊虽然凭借传感器的余光察知到了她的行动,却故意不主动告知学生们。
而另外一人――雾切响子虽然也目击了战刃开始搬运苗木的瞬间,但是她也没有就此提醒周围的学生,而是默不作声地目送着他们的背影。
不同的人,分别抱着不同的想法――希望之峰学院,开始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混乱的明天。
就这么背负着苗木,战刃手持着数个装饰在体育馆门口的奖杯,在走出连接着走廊的入口的时候,从外侧将把手夹住,使得圆形门把无法回转打开。
虽然是大神的话大概立刻就会被破坏了,
但至少能够争取到数秒的时间吧。
然后,战刃骸开始奔跑。
为了进行应急处置的必需品一应俱全――向着与苗木最后一次聊天的场所,保健室的方向。
敌人是自己的实妹。
敌人是超高校级的学生们。
味方的话,只有气若游丝的苗木诚一人。
甚至自己自身都不是味方这件事,战刃骸也知道得很清楚。
即使变成这种状况,被妹妹背叛、被妹妹追杀的现在――
她还是相信着。
相信着能够理解妹妹的,只有自己的事。
相信着正因如此,自己才必须守护妹妹的事。
(是的……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吧,盾子酱)
(盾子酱只是,想要尝试一下绝望的滋味吧?)
(因为喜欢着我……所以想要杀了我、让自己体验绝望的快乐吧?)
(对不起。没办法让你绝望,
我是这么讨厌的姐姐真是对不起)
同时,她从另一方面思考着。
如果。如果自己就这样救了苗木诚,背叛了妹妹,从而让计划产生破绽――
妹妹的话,会不会产生更加强烈的绝望感呢?
难道这不会让她感到更加愉悦吗?
(但是……背叛盾子酱什么的……)
(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耳际感受着从背上传来的,由轻微的呼吸产生的沁柔气息,
战刃骸俯下了双瞳。
(到底怎么办才好呢……苗木君……)
如果是在杀戮与求生主宰一切的战场的话,战刃骸是无敌的。
完全地控制着自己的感情,
她将自己彻底地贯彻成一具为杀戮而生的机械。
但是――
虽然有点扭曲,但是在这个名为学院生活的战场之中,
自从妹妹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开始,就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了。
作为【超高校级的军人】的技能拥有者,对自己同时身为【超高校级的绝望】这件事开始产生疑问的战刃骸――源自自我的,那纯粹的『高校生』的碎片所孕育的冲动,
完全地束缚住了她的心灵。
即使如此,拥抱着充满矛盾的自己的存在,
残念的少女仍然穿行在仄暗的回廊,一往无前。
脚下是那,被名为苗木诚的『希望』,与名为江之岛盾子的『绝望』所夹击的,
细如发丝的小道。
另一方面――留在体育馆里的人们,陷入了极度的混乱。
身为【超高校级的文学少女】,并且作为现役的小说家人气颇高的腐川冬子。
从举止来看,从来只给过个性阴暗,不善于与人交往的印象的她,发生了惊心动魄的蜕变。
「腐川同学是……灭族者……翔?」
面对着咔哒咔哒地颤抖着,艰难地挤出这句话的舞园,
翔耷拉着伸长了的舌头,把脑袋扭转了四十五度。
「啊唻唻唻,大家这是什么反应啊?
大家都不知道我的事么?
这种情况难道是被看光光了?
不如说,是我主动暴露了?
话说啊,为啥那个三无武士,会穿成那翔一样不搭调的样子啊?」
话中的三无武士,恐怕指的是战刃骸吧。
腐川之前就应该知道骸的事。
但在这惊愕的事实以前,可以吐槽的地方太多了
以至于到底从什么地方开始指摘比较好,学生们已经完全不明白了。
正确地说,在这种状况下虽然还是有数名比较冷静的学生,
但是以雾切与十神为首的一部分面孔,
还是选择了优先观察一下状况。
「话说啊,给我老实报上名来吧。弄出小诚诚的那个伤的是谁呢?……
不管是刺的还是切的,用那样完全没有美感的的方法玷污了亲亲小诚诚的侧腹
真是绝对不能原谅的事!」
感情与表情即使单单在一句台词中亦变幻不定,
手中的剪刀也在咕噜咕噜不停旋转的腐川――否,灭族者翔。
与其说是因为剪刀的危险性,不如说是因为自身所缠绕着的险恶的氛围让她变得难以接近。
「小诚子这样的青臭少年的侧腹呢,对我来说就跟会产金蛋的青鸟一样啊!交给我的话啊,琪尔琪尔跟米琪露也killkill一起晕乎乎,****的说呢!那么杂乱的,就像是要把诚诚小兔兔的身心践踏得一塌糊涂的下手手法…………这样也有这样的好处啊难道我能够兴奋起来吗!?但是我拒绝!」
「腐、腐川酱!?你说的是什么啊!到底是怎么了!?」
对朝日奈的叫喊起了反应,用剪刀啪刷地直直指着她的翔。
「你问我咋了?啥也没干啥也没做啊!那个阴暗女,从好几天前开始就突然把我关了起来,还想着那家伙气绝了终于能够出来了,结果一看,把我扔在一边诚诚小兔兔自己浑身是血地升天了是怎么回事啊!莫名其妙得我忍不住想笑啊!咄吓吓吓吓吓吓吓吓吓!」
看到了似乎完全无法与之进行会话交流的翔,山田成一团哆嗦着提案。
「……本人也算是在二次元攻略过不少病娇系的角色了,不过这个已经是病娇以前的问题,而且攻略难易度感觉像是SSS级这样的哦?」
「……就算这样还姑且当成攻略对象来看的你碉堡了啊……」
桑田的自言自语暂且不论,对于这样下去完全无法解决问题这一点大家似乎达成了共识,
就像是在回应着周围期待的视线,大神向前迈进了一步。
「呶……其人或者已心生混乱也。总而言之,且让吾抑其之锋锐」
听大神这么一说,她停止了动作,伸长了如同爬虫类一般细长的舌头,浮现出凶恶的笑容。
「嘿~,什么什么?想要跟我干上一架嘛? 大怪兽酱?但是真遗憾。我已经决定了我的剪刀会斩的只有又萌又燃的可爱的男孩子!女的给我滚回去! 别脏了我的剪刀!」
「呶……果然,凭会话无法沟通呐」
面对着试图强行将其制服而摆出战斗架势的大神,是由于判断正面交手无法取胜吗,灭族者翔则采取了独特的闪避姿势。双方进行正面冲突的话当然无法敌得住鬼神一般的对手,但是如果翔专念于躲闪的话则胜负之数尚未明了。
而且本来,能够看破灭族者翔的身体能力的,实在是屈指可数。
在这奇妙的气氛之中,周围的学生们紧张得连大气也不敢出,专注地凝视着仿佛已经碰撞出火花的两名少女。
但是,只有一人。
只有雾切响子一人,观察着截然不同的事物。
在体育馆的角落,发出着单调的电子噪音且一动不动的黑白熊。
在全员的视线集中于大神和腐川身上的那一瞬间开始,
便突然停止了一切动作。
骇客行为被妨害了,如果这么说的话这个疑问也就到此为止了――在她的脑海里,如漩涡般涌动着能够从现状推测出来的无限的『可能性』。
她用戴着黑手套的手把玩着自己的长发,一边持续着自己的『观察』行为。
虽然还无法完全回想起自己的本质,但也许是刻印在身体里的本能,
让她采取了这样的行动也说不定。
接连不断发生的『异常事态』,确实地在她脑海深处产生了震动。
为了从名为自身记忆的广大的深渊里,浚取出几许情报。
然后,仿佛是与在她的脑细胞树突内驰骋的信号节奏进行呼应一般――大神与腐川完全同时地向后用力蹬踏地板,
体育馆内响彻了激烈的冲突音。
由于在体育馆内展开的激烈战斗,
战刃骸争取到了她所未曾预料到的大量时间。
在进入保健室的同时她就开始物色治疗器具,对苗木施行了最低限度的止血处置。
确认了呼吸虽然依旧很虚弱,但却逐渐安定下来之后,
战刃轻轻地抚摸着胸口,稍稍放下了悬着的心。
但是,虽然好不容易止住了血,就这样下去的话苗木仍然不能脱离危险期。
奇迹般地主要的动脉与内脏没有受到损伤,
是该说发挥了【超高校级的幸运】的本领吗,
还是应该悲叹因为只能接受这么不够彻底的治疗,而不得不继续在痛苦中挣扎的『不幸』呢,
战刃没有办法对此进行判断。
「能够进行输血的话……」
保健室应该是储备着复数的输血用血包的。
就在她想着苗木的血型应该在他学生手册的资料里有记录,而将手伸向他的学生服的瞬间――
「哈啊哈啊……把手伸向睡着的男孩子的衣服,这之后,到底两人会变成什么关系呢……!大人可以继续观看,小孩子就要B键退出哦?唔噗噗噗噗……」
「!」
听到熟悉的声音而回过头去,站在那里的是一只黑白熊。
「撒,现在这里是跟苗木君的二人空间哦?就把我当成可爱的野生动物,顺从着欲望行动吧!作为学园长也许不得不取缔不纯异性交友行为,但是保健体育的授课的话倒是可以合法地来上一发哦旦那!」
虽然与在体育馆的那只有着同样的外形,但明显是不同的个体吧。
由于在学园中有着许多同样类型的个体,无论在何时何地出现也不奇怪。
但是,操纵它们的是同一人物。
实际上,在对苗木进行应急处置的途中,战刃一直在警戒着黑白熊的突然袭击――
但在这个时机出现实在是意想不到。
「……盾子,酱?」
面对着战战兢兢寻问的她,黑白熊将小首――
不如说,
将整个上半身一歪。
「dunzijiang? 那是谁啊,那是? dunzijiang? 一股国籍不明的感觉呢!」
「……这样的玩笑到此为止,回答我吧,盾子酱……。刚才的那个……是想要杀了我,吧……?」
「dunzijiangdunzijiang的烦不烦啊。我的名字明明叫黑白熊的呢!这种事也记不清楚,你真是个残念的孩子哟!简直是超越了残念的残念姐! 简称残姐哟!身材是平的! 头脑是一根筋! 整个就是一副熊样!」
「诶……那、那个……对不起」
虽然没有任何需要道歉的地方,大概是平常总是被妹妹训斥自己太『残念』
的缘故吧,只是听到那个关键字就蔫了的【超高校级的军人】。
连同她的谢罪和无精打采的样子一起无视掉,黑白熊噗呢噗呢地戳着失去意识微弱地呼吸着的苗木的脸颊。
「那么,接下来想怎么玩弄苗木君?我可是对人类的生殖行为兴趣十足的哟?」
「怎么样是……」
对着迷惑着的战刃,黑白熊稍微降低了音调嘟嚷道。
「唔噗噗噗噗……。苗木君啊,真是非常温柔呢。不如说啊,是已经到了绝望般程度的老好人呢。居然甘愿成为别人的挡箭牌死掉什么的撒! 唔噗噗噗噗……」
「还……还没、死掉呢!」
虽然战刃激烈地否定,
但她的声音里却隐隐约约透露出恐惧的音色。
「唔噗噗噗……这个地方啊,没办法断言『我不会让他死的』,就是你残念的地方呢」
「啊……我、我不会让他死的、哟,盾子酱」
战刃慌乱地说着马后炮的话语。黑白熊则唔噗唔噗地嘲笑着,用辛辣的词汇凌辱着这样的她。
「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你只有残念后悔明天再见的下场呢!噗吓吓吓!对了对了,像你这样残念的冷淡三无少女,女孩子该有的气质连一丁点碎片都看不见,不仅如此甚至是个连活人气息都没有的杀戮机器,不过在班里,第一个对着这样的你微笑的就是苗木君呢」
明明直到刚才还在忽悠自己不是盾子而是黑白熊的,却突然开始回忆起战刃的过去的肉食兽机器人。
虽说这样没有起承转合的风格才像是江之岛盾子——黑白熊,战刃则被那股气势完全地压倒,内心正在激烈地动摇挣扎中。
「不过,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老好人可是必死无疑的哟……?作为证据,从现在开始,他马上就会死翘翘啦!唔噗噗噗噗……」
「才、才不会死的说」
从取下江之岛盾子的假发开始,口吻就变得不安定的战刃。
至今为止作为江之岛盾子而说出的话语,除了与苗木的会话,基本上都是『照本宣科』,
但是现在,曾经那么依赖着的『妹妹准备的剧本』什么的
已经完全失去意义了。
面对着黑白熊,战刃已经完全变成了面对妹妹时的样子和态度。
如果是先前看见过在体育馆里,与大神进行过战斗的那个她的学生们的话,会感到她变得令人无法置信得孱弱吧。
更不用说,对于知道她曾经作为【超高校级的军人】,在学园外进行佣兵活动的人而言,如此大相径庭的态度的变化,足够让人怀疑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对于这样的少女,黑白熊再度以言语将她逼入绝境。
「不不,会死掉哦。虽然很悲哀但这可是现实呢」
黑白熊在咕扭咕扭地手舞足蹈后,用爪子直直地指着战刃的脸。
「因为,苗木君是死在你的手上的哦」
「诶……?」
「恐怖分子同伙之间的内讧。在意志薄弱的苗木君泄露出情报之前,冷酷的恐怖分子的成员将他封口了。」
「不觉得这是经常有的桥段吗?这么一来,你刚才在体育馆里拼命所想要传达的事实,也全部成为了想要从那个场合脱身而捏造的借口了呢!唔噗噗噗噗……」
黑白熊的话语,让战刃绷紧了表情。
「不行哦,盾子酱。……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以颤抖的声音说出这些话语的同时,
战刃的心中混乱不堪。
――我,刚才……违抗了盾子酱?
――为什么?
那是种,奇妙的感觉。
从高处向下俯视的时候感觉到的,『如果从这里跳下去的话』这样的想象。
抱着友人的婴孩的时候闪现的,『假如,自己在这个时候跌倒的话』这样的通往破灭的妄想。
简直就像是想要去实现这些幻想一般的,瞬间的恐怖与不安,支配了战刃的心。
至今为止作为『芬里尔』的一员,抑或是作为【超高校级的绝望】的一人,双手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
处理去掉了保险栓的手榴弹的事,在对空炮火的火线交错之际进行伞降的事,都只不过是家常便饭。
在战场上,无论何时何地都未曾动摇过的她的心,现在正面临着随时都会分崩离析的状态。
另一方面,黑白熊保持着如同巨树一般无可动摇的心态,只是把头歪了歪。
「哈唻? 我说的话,你没有听见吗?」
「……?」
「所以说啊,杀掉他的不是我,而是你哦」
「……你说、什么呢? 盾子酱……」
对着混乱着的战刃,黑白熊说出了奇妙的事情。
「吊桥效应的真正的意味,是把喜欢的对象从吊桥上推下去,
使他永远成为自己的东西的意思哟?」
「……!? 这个,和我知道的事实不一样……不一样哦?」
「人生这回事啊,不可能完全跟教科书上写的一模一样的……虽然很伤感但这才是恋爱呢」
话语中满是荒诞无稽的诡辩,却由于战刃的思维完全停滞的缘故,连反论也做不到。
就在这期间,黑白熊仍然继续从口中冠冕堂皇而又接连不断地,吐出挑拨离间的话语。
「简单地说,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哟?现在在这里杀了苗木君的话,谁都无法从自己这里夺走苗木君了……。苗木诚,破晓之死。他最后所呼唤的名字是战刃骸。他最后的笑容也只为战刃骸所展现。这是多么美妙的事啊?」
战刃骸在这样的挑拨下,内心果然动摇起来,开始对自己自身的想法失去了确信的把握。
――那样的,不对。不可能是正确的。
――但是,因为是盾子酱说的,所以是对的吗?
――不对,这不是盾子酱。是黑白熊。
――黑白熊,黑白熊,黑白熊,黑白熊……。
「而且啊,把苗木君治好真的好嘛?恢复健康的话,会被苗木君知道的哦?你对同班同学,做了什么事」
「……!」
「消除掉与朋友一起度过的青春的记忆,让他们互相杀戮什么的,真是太差劲了。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真正恐怖的不是黑白熊什么的,而是人类啊!……就像这样,被苗木君责骂也可以吗?」
「这个……」
脸色越来越青的战刃。
「唔噗噗噗噗……。还是说,干脆把其他的学生们杀个鸡犬不留?你和苗木君以外的全员都死掉的话,就能过上至死为止的二人学园生活了哦?因为剩下两个人的话学级裁判也不能成立了,让你们两人一起『毕业』也可以,或者一直在这所安全的学园里生活也不错呢」
「应该……哪里不对。这样的……」
「就算你们取回失去了的记忆又怎么样?你又不是,在跟苗木君交往。只不过是你对苗木君的单相思罢了嘛!哎呀哎呀,你还真是晚熟呐。能够简单地射穿人类的心脏与大脑的你,居然连那么单纯的一个男孩子的心都射不中什么的!记忆被消除前的苗木君到底喜欢谁,要不要我告诉你呢? 唔噗噗噗噗……」
「啊……啊啊……」
配合着咔哒咔哒颤抖的身体,心灵的螺丝就好像要全部脱落了。对着这样的少女,虽然黑白熊继续在毫无容赦地动摇着她的信念――
「……」
战刃所选择的,是装作对这些事充耳不闻。
从脸上褪除了表情,一言不发地默默寻找着苗木的学生手册。
「血型的话,那本手册里没有记载哦」
「……!」
无视作战仅仅持续了5秒就产生了破绽,她脸色发青地停止了动作。
「不过,就让我这个身体的一半是由善良组成的学园长来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好了。
就是说,苗木君的血液型是B型哦!」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战刃的心中,至今为止积累起来的不安、恐怖、敌意、畏怖―― 诸如此类的负面感情在一瞬间全部云消雾散。
「! 谢、谢谢你,盾子酱!」
没有任何踯躅,双颊生辉的战刃, 毫无怀疑地背对着黑白熊,就这样向着保存着输血包的冷藏架走去。
――输血制剂的话……应该是在计划实行日的前一天,准备好了的新品才对。
――这个类型的保存期间是21日……。还可以用。
在脑海中勾勒起芬里尔所属时代获得的知识的她,取下了一包输血制剂。
虽然脸上表现得不动声色,心中却微微洋溢起了欢快的波纹。
看着这样的她,基本上没有表情的黑白熊的眼睛,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如果有第三者――特别是,认识黑白熊的学生们中如果有谁,看见现在的黑白熊的脸色的话,一定会这样说吧。
――「黑白熊……被吓到了……?」
就像是他们自己最初见到黑白熊的时候那样的,惊讶的表情。
下一个瞬间,从表情完全消失的黑白熊的口中,小小的一段声音零落了出来。
「……就算是残念也要有个限度吧」
这句低声啜语甚至比蚊虫振翅的羽音还要轻微,以至于无法传达到,拥有在战场上饱经锻炼的听觉的战刃的耳中。
黑白熊在小小地摇了摇头之后,从口内的扬声器中发出了正常的音量。
「……身为【超高校级的绝望】的你居然心中还抱有希望这件事,倒也是无所谓啦?从最初开始就没有谁期待过你,而且我也可以把这件事一起编织进我的绝望里面哦」
「?」
「但是呢,你让我失望了。我先说在前面,『绝望』与『失望』啊,完全不是一个次元的问题哦?就像是熊和熊猫的差别程度一样的问题哦?」
「什么啊……。……!?」
因为黑白熊的声音而转过身来的战刃,身体却不由得咯噔地颤抖了一下。
并不是口吻与平常相比发生了变化。
也没有切换了音声变换装置,发出盾子本来的声线。
但是,即便如此战刃还是,被『恐怖』贯穿了全身。
让她产生颤抖的是,自己的本能。
那并不是来源于自己军人的属性。
一半是身为【超高校级的绝望】的一人所拥有的本能。
然后,另一半是――作为天灾等级的绝望的少女,
江之岛盾子的双胞胎姐姐的本能,让她从根源那里直接受到震动。
隐藏在黑白熊之中的盾子,对于自己开始感到烦躁的这一事实。
「盾子……酱?为什么……这么焦躁不安呢?果、果然,是因为我背叛了盾子酱的原因吗?因为刚才,没有按照盾子酱的期待……没有完美地被杀掉的原因吗?」
「呜呜ー。才不是焦躁不安这种程度的呢!我现在,非常地非常地生气,非常地非常地失望哦!我已经出离愤怒了,开始幻想些工口的事情了哦!」
虽然是与黑白熊在对学生们发脾气时一样的调子,从话语的里侧,战刃的本能却感知到了混合着烦躁的,妹妹的某种感情。
失望。
那是,到达了绝望程度的失望。
虽然失去了希望才意味着通常的人类的失望,但是对作为【超高校级的绝望】的她们来说,情况就不一样了。
对于她们来说,失望这件事,只有失去绝望这一种含义。
战刃也是【超高校级的绝望】的一人。
为了妹妹的愿望,她早已无数次亲手将这个世界以绝望的色彩玷污。
但是,她虽然确实有着身为【超高校级的绝望】的一人的自负,却与江之岛盾子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江之岛盾子,无论在何处都是绝望的神子。
从绝望里诞生,侵染他人的希望,从内侧开始将希望腐蚀成自己的颜色。她是只有这一个生存意义的存在。
对于盾子来说抱有希望这件事自身就意味着绝望,达成名为绝望的目的这件事,或者说『实现了名为绝望的希望』这件事毫无疑问,同时意味着无上的欢喜和激烈的苦痛。
就在这由互相矛盾的快乐与苦痛筑就的深渊里,旁若无人地一路走来的少女。
她身后的深渊终有一天会将万物吞灭,将这个世界本身从希望与绝望的正中间撕裂吧。
另一方面,战刃骸自己,对世界并不抱有希望或是绝望任何一种感情。
至少,直到加入佣兵部队『芬里尔』的时候。
从孩提时代开始,她就相信着与妹妹相同,『自己是给予这个世界绝望的一侧』而一路走来的。
并不是憎恨着这个世界,单纯只是认为「自己就是这样的存在」,才盲从着『绝望』一直走到了今天。
产生疑问的是,直到最近的事。
妹妹向自己披露这个计划的时候,看着头戴黑白熊面罩的野兽们使这个世界崩坏的时候,内心并没有特别地动摇过。
但是,从听到要让以苗木为首的同班同学们进行互相残杀这一计划的瞬间开始,奇妙的违和感,在她的心中蠢蠢欲动。
违和感终于成长为了带有棘刺的藤蔓,渐渐地缠绕住了她的双脚。
变装成江之岛盾子,实现了与大家虚假的再会的时候。
确认到他们的记忆完全失去了的瞬间――那些藤蔓,一齐勒紧了战刃的心。
――全部,消失了。
――知道我的人,这样就,只剩下盾子酱了。
只是,这样而已。
――什么问题都没有。只是回到过去罢了。
――已经,什么都回不来了。这样就好。
这样就可以…了吗。
失去与伙伴们一起度过的两年,在背叛那些伙伴们的同时给予他们死亡与绝望。
因为这种程度的实感所产生的纠葛,战刃的心中就会涌上罪恶感,就会悔过自忏什么的,完全无从谈起。
但是,『为什么,心会有点痛呢?』
还是残留下了这样的疑问。
所以,与苗木在保健室长谈的时候,才会一不小心说了各种各样的事也说不定。
然后,在从苗木那里得到那一个『答案』的瞬间,她的心中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作为回礼,就算我成了凶手,也不会杀你的哦!」
对苗木吐露出的这句话,虽然经过了自己作为江之岛这个身份的掩饰――
毫无疑问地,同时也是她的真心。
怎样做才能让苗木得以离开这里,甚至都有过这样向妹妹诘问的想法。
不过,在这么做之前就陷入了如今这样的事态。
这两年间萌生的,在妹妹的事之外的『对于世界产生的兴趣』。
在其中,第一个向她绽露微笑的,作为将战刃与这个世界联系起来的纽带的苗木诚,
如同他的名字一样――仿佛是不知道谎言,不知道虚伪为何物的纯洁无暇的小树苗,在战刃的世界里扎下了根也说不定。
但是,在战刃终于注意到这点时,木苗却已然面临朽枯的绝境。
黑白熊对着因为直面这样的事态而混乱着的战刃,以混杂着叹息的口吻嘲笑。
「你到底哪一点像狼啊。你只是盲目跟从着江之岛盾子的话语的一条单纯的狗罢了吧。你手上的印记是那个吧。向江之岛盾子主人宣誓忠诚的母狗,是这个意味么?腐川君的话大概会这么说的哟?绝对会这么说的哟?」
「……?」
对着已经混乱的战刃,黑白熊继续展开追击。
「苗木君的血液型是B型什么的,当然是随便说说的吧!」
「! 那、那是谎言吗? 盾子酱……」
「正常人的话,当然会去怀疑的啦!谁能想到你在这种状况下还能把我的话囫囵吞枣深信不疑啊!予想GUY也会大吃一惊的啊! (某番组的cara)某种意义上,与其说是变成了超过我的未来预测能力的事态,还不如说直接给了我一个晴天霹雳。大shock的说。这简直是让我想扑在猫型未来机器人身上,哟哟哟地大哭一场了的等级啊,真是的!」
「没、没问题的哦,盾子酱。虽然变成了现在这种情况,我还是,一直会站在盾子酱这一方的……。发生了什么讨厌的事吗?那样的话,我什么都会做的……」
「啪叽!(什么东西断掉的声音)」
从黑白熊的口中,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刚才的是,我的回路断掉了一根的声音。给老子上房顶啊……这么想发飙真是好久没有的事了啊……把你的乳牙全部打断掉!」
在开始打起空气拳击的黑白熊面前,战刃保持着手拿输血包的姿势愣在当场。看到战刃还是一副迷糊不解的样子,黑白熊高举双手投降。
「我在说你那残念程度啊,连我都已经预测不能了哦!kuma~!」
就好像是在威吓一般大声吼叫,保持着两手高举着的姿势亮出锐利的爪子扑向战刃。
「!」
刹那之间,表情从她的脸上消失。
并不是由于理性。在芬里尔的佣兵生活期间身染的防卫本能,
将她的感情暂时抹消,以她的身体对于熊爪作出了迎击。
一把抓起手边用于输液的固定杆,来抵挡熊爪的战刃。
不过,是因为黑白熊的爪是特殊合金制的原因吗,铁棒很轻松地被斜斜地一切两断。
但是,黑白熊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原地停下对战刃说道。
「真是的,碰到战斗的事情就一点也不残念了呢。不如说,如果你只有能被刚才区区的一击就干掉的这种程度的话,那样也有那样有趣的地方啊。真是的,什么地方都是半吊子呢,现在的你啊!」
「对、对不起。不小心就防御了……。但、但是、果然我的话,和盾子酱战斗什么的办不到啊」
「……」
「因为,盾子酱只有我哦……。能理解盾子酱的事的,只有我一个哦?」
无论是什么状况都继续说着残念的发言的战刃。
面对着妹妹的她,与平时的那个在仿佛是冰雪一般的内心上罩上一层铁假面的她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几乎要让人怀疑是多重人格者。
但是,看到这样的她,黑白熊却什么回应都没有。
几乎纹丝不动,给人一种自身机能已经停止了的感觉。
战刃则对着这样的黑白熊,吐露着自己的心声。
「我,没有办法让盾子酱变成孤身一人……」
不过,黑白熊仍然持续沉默了一会――
接下来一个瞬间,从保健室的显示屏上,映出了一名少女――真正的江之岛盾子的姿态。
同时,显示屏的扬声器里,传出了与黑白熊完全不同的声音。
「呐,骸姐姐」
「! 盾、盾子酱」数日未闻的妹妹的声音,让战刃无表情的脸上双目放光,几乎有星星冒了出来。
但是――那片光辉立刻就被蒙上了一层阴霾。
「我啊,一直以来都非常感谢姐姐哦。真的哦?」
恐怕是这个显示屏单独流出的吧,盾子的声音听上去显得那么平稳,那么温柔。
「……盾子酱?」
「真的对不起呢。我啊,一直以来都对姐姐说着过分的话呢。刚才也是想杀了姐姐……现在也,想要让你做这么残酷的事。明明知道姐姐你,对苗木的事是多么地思念着」
「我、我才没有……」
「不要勉强自己也行哦。
虽然姐姐自己可能还没有意识到,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可是一目了然哦。
平时明明都会无视班级写真的,只有在苗木来拍写真的时候,会好好地看着镜头呢」
非常适合纯真无垢这个词语,浮现出温柔的微笑的【超高校级的绝望】。
光看这段映像的话,大概只会听成是哪里都有的普通女子高生在对姐姐开玩笑吧,但是这反而,让战刃陷入了绝望般的不安。
「其实呢,虽然我觉得不是在苗木拍照的时候,而是和苗木一起拍照的时候更加努力一点会比较好,像这样的地方还真是残念呢,姐姐你」
「……」
「但是呢,包括所有这些残念的让人郁闷的地方,
都最喜欢你哦,姐姐」
这句话语,让战刃的全身震悚。
最喜欢了。
不管多少遍,都想从妹妹口中听到的话语。
一直相信着。
虽然妹妹总是,嘴上把自己骂得体无完肤,但其实最喜欢自己了。
要说为什么的话,是因为相信着只有自己才能理解,名为江之岛盾子的绝望。
但还是,太天真了。
听见了盾子的『最喜欢』这句话语,战刃终于痛切地感受到。
自己至今为止,还没有能够完全理解她的事。
要说为什么的话,战刃直到现在这一刻,才终于理解了妹妹的心情。
刚刚,她说出的是,温情脉脉的话语。
恐怕,这份温柔是真心的吧。
最喜欢什么的也可能是肺腑之言。
但是,正因如此――
那是,对于江之岛盾子这个存在而言,
既是为了诀别所做的仪式,也是为了绝缘所说的话语,战刃终于觉察到了这件事。
然后―― 就在战刃想要说些什么之前,
显示屏中的少女说出了残酷的话语。
「姐姐的话,我相信一定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的」
【超高校级的绝望】同伴之间,绝对不会使用的话语。
这句单纯的事实,像一把刀子刺进了战刃的心。
对于江之岛盾子来说,自己已经,是不被需要的人。
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妹妹说出的,那别离的话语,如重锤一般扣来。
这一瞬间,作为【超高校级的绝望】所度过的,自己所奉献给妹妹的十数年,全部成为了过眼云烟。
但是,自己的十数年什么的,对于战刃来说已经是无法羁心了。
被妹妹拒绝这件事,就足以将战刃推入绝望的无底深渊。
但正因如此,战刃骸还抱着一丝『希望』。
映在显示屏上的妹妹还会对自己说出,『期待这样温~柔的话语什么的吗?
真是恶心,赶快从这个世界上给我消失可以吗?』
或许会再一次这样的毒舌。
或许会再一次,恍如那逝去的日常,开始责骂自己的无能与无力。
她虽然不是M,但与其忍受现在这种状况的话,
却不禁要觉得沐浴于嘲弄与铳弹之雨中会好得多了。
但是――
「我爱你哦,姐姐。BYBY」
显示屏的扬声器流出了最绝望的话语,就这样画面暗淡了下来。
接着,黑白熊重新开始动作,
「家族爱真是好东西呢。话说,杀人事件有近一半都是家族里的亲人犯案你知道吗?」
这样,以一如既往的声音吐出了依然如故的恶意。
但是,这样的黑白熊的声音是否能传到耳中――
战刃用右手紧紧地握住了刚才还是用于点滴的固定杆的铁棒,左手所持的输血包则掉落在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盾子酱……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小声地重复着仿佛咒文一般的喃语,她并没有拾起输血包,
就这样手持铁棒恍惚地接近了苗木横躺着的病床。
「好好地……会好好地做的……我,会好好做的。所以……所以……」
「啊唻啊唻?拿着那么粗的棒子,接近了苗木君……会好好地做什么呢?会YO了他吗? 还是说会杀了他嘛!?不管哪边,都不禁让人兴奋兴奋心跳心跳呢!」
面对只能让人觉得是坏掉了的战刃,黑白熊反而开始兴奋起来向她走去。
但是――
黑白熊的身体,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地突然浮上了空中。
「噢咯咯?」
在保持着面无表情,想要确认自己遭遇了什么事的黑白熊身上――被一根铁棒以肉眼不可视的速度刺穿了。
铁棒被斜斜地切断,变得尖锐的前端部分,顺势将天井附近的监视摄像头的镜头突了个粉碎,扎进了深处。
啪叽啪叽的声音爆裂开来,乱暴地被破坏了的监视摄像头。
铁棒维持着穿刺在摄像头上的姿势,反对侧则悬挂着软绵绵的黑白熊的身体。
黑白熊虽然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从扬声器里却只传来单调的噪音――数秒后,机能完全停止了。
熊型机器人内部的主动力装置和,
同样存在于黑白熊内部的爆弹启动回路。
还有,保健室里设置的监视摄像头。
战刃悄无声息地一脚踢起黑白熊,在这三点并列于一条直线上的瞬间以铁棒全部贯穿。
常人无法拥有的技巧,以及将其化为可能的力量。
不用说是超高校级,展现了甚至超越人类极限的秘技的少女――如同明镜止水一般的内心,眼睛就像在黑暗里狙击猎物的豹一般熠熠发光。
与先前和大神对峙的时候相比还要更胜一筹,缠绕着锐利的气流的战刃骸。
她对停止动作的黑白熊视若无睹,
目光凝注在呼吸尚浅的苗木的睡颜上,
回想起刚才妹妹那如同刀刃般锋利的绝缘的话语。
「这就是,绝望呢」
吐出冰冷的气息,她喃喃独语。
「真的对不起哦,盾子酱。我,过去不了解绝望是什么」如同机械一般,淡淡地,淡淡地。
「但是,现在已经理解了,没问题」
在话语里侧,秘藏着炽热的思念。
「所以……我啊,一定会好好地让盾子酱高兴起来的。好好地,让盾子酱绝望。也会救出苗木君……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死的,大家一起脱出这个学园……。『外面的家伙们』也,我会把他们全部清除掉……。盾子酱用了好多年,杀了好多人所准备的计划……全部全部,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把它破坏掉」
不是对于舍弃自己之人所燃起的复仇心――
而是纯粹地,为了妹妹着想所作出的发言。
超高校级的绝望与,苗木诚所孕育的希望。
挟卷于这两者之间那狭缝中的她――
正在成长为并非绝望,也并非希望,却纯粹无比的某样东西精炼而成的结晶。
连自己脚步前方的场所,到底是希望还是绝望也不知道。
十几分钟后。
廊下回响起从体育馆出来的学生们的脚步声,
渐渐靠近了保健室。
那之后,虽然灭族者翔用诡异的动作持续回避着大神的攻击——
途中却被十神恼怒的说了句『够了没有!你这个变态女!』,
然后就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哎呀呀呀?被杂鱼眼镜白夜君说成这样我身体里的第十三个
字母会感到心痒难忍的哦……!都说虐待狂和受虐狂只隔了一层纸,
不过我的性癖是瓦楞纸哦!在正面和反面之间有着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
的热情波动在蠢蠢欲动!」
趁对着十神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时大家把她压制住,现在她正被体育馆里的麦克风线绑住并监禁在自己的房间里。
看来是在学生们的一半看管她的同时,剩下的集中在一起开始搜索学校的样子。
「……」
映在打开保健室门的雾切眼里的是,胸部被贯穿机能停止的黑白熊和被破坏了的监视摄像机的残骸。
不只这里如此。
根据观察到的来看,到这里的途中就有复数的监视摄像机被破坏了,其中还有好几个黑白熊的残骸散落在地上。
虽然这是将校规第五条,『对于校长黑白熊的暴力是禁止的。破坏监视摄像机是禁止的』这一规则彻底无视掉的行动,但如果战刃原本就是和黑白熊一伙的话,事已至此,再去遵守这条规定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体育馆里的黑白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动了,与那个自称入侵了黑白熊系统的外来黑客也没法联络上――
学生们认为看这样子,恐怕是单独一人操作着黑白熊和战刃进行了战斗。
将此事作为前提,雾切再次往保健室里看去。
保健室里一片寂静。虽然床上一个人都没有,但可以从血痕之类的推测出不久之前有谁躺在上面过这件事。
「切。果然是已经逃走了的样子啊……」
大和田这么说着脚后跟一转就想回去的样子,但却被雾切从背后叫住了。
「……我会和不二咲一起留下,找找看这里有没有落下什么线索」
「诶? 线索……?」
被唐突地点了名的不二咲不安地睁大了双眼,雾切则冷静的说道。
「是的,黑白熊或许留下了什么线索也说不定。和机械有关的事的话,我判断让不二咲来是最适任的。」
「然而,此事岂非以身涉险乎」
提出疑问的是,大神。
能够压制住战刃的似乎也只有大神了,这样的她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探索队的一员。
对她的疑问,雾切摇着头回答道。
「抱歉,但我和不二咲在进行战斗的时候只能成为累赘。比起什么都不做,不如在这里寻找线索更加合理。而且,从黑白熊的部件里,或许可以找到能够与外面连接的无线机也说不定」
「唔呣……汝言确有其理。承知。因暂时在此层搜索之故,若有何不测,当即刻晓以吾等」
这么说完,大神一行离开了保健室。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破坏成这种样子……」
撇下战战兢兢察看着黑白熊残骸的不二咲,雾切开始对房间几个地方的情况进行探查――
她在经过某张床的旁边时驻足,观察了床周围的情况。
下一个瞬间,她像确认了『某个事实』一般――
轻轻地吐出口气,站直说道。
「首先,我要向你道歉。不二咲」
「诶?」
「从结果上来看是将你卷进了这场『赌博』,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希望你立刻跑到走廊上呼叫援助」
「怎,怎么回事?」
不二咲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
相反,雾切对着没有任何人的床开始说道。
「我先说在前面。我的话,已经做好听你发『言』的准备。就算那是多么荒唐无稽的言论,是真是假我保证会听完你的话再去判断」
「? ?」
无法理解雾切所说的话的意味,混乱着的不二咲。
对着超高校级的程序员,作为超高校级的『未知』的少女,垂下视线做出了一个协力的请求。
「不二咲同学。你所持有的电脑,
有配置麦克风与录音功能吧?」
「诶? 呃,恩」
「那么……接下来的会话,希望你能够全部进行录音」
「……?」
――会话是,谁和谁的?
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疑问,不二咲一边试图将黑白熊的部品与自己电脑的回路连接上,一边使用别的进程开始了麦克风的录音作业。
「我想这样就,可以录下房间里所有的声音了……」
尽管不二咲的语气有点不自信,雾切满足地颌了下首,再次向着『空无一人的病床』开始说话。
「然后呢,如果我刚才,大喊着说是发现了苗木君的话,你会怎么办呢?」
由于雾切的发言不由得回过头来的不二咲,因为看见了那里发生的某件事而愣住了。
超高校级的程序员,现在,为了调查黑白熊的残骸而双膝跪坐在地上。
从这个状态,才终于能够确认这件事。
无数地并列着的病床其中的一张。
从入口附近看来形成死角处的那张床的底下,苗木正无力地横躺在那里。
病床的旁边隐藏着打点滴用的包,处于正在向位于低处的苗木进行一点一点的输液的状态。
点滴包的里面是透明的,恐怕不是血液,而是在紧急时用于补给水分的生理用食盐水之类的吧。
虽然与直接输血相比效果要差,但是对于防止休克状态还是有一定效果的。
虽然仅凭自己的医疗知识并不能了解详细的情况――
在更进一步进行分析之前,苗木在这个房间的事实自身对于不二咲而言不啻于一次强烈的冲击。
在这之上的,是注意到了雾切发话的方向,并不是朝向着苗木所在的病床这一点,更使得不二咲全身震悚着。
不过,作为雾切目标的床铺下空空如也。
在产生这一想法的瞬间――
「如果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苗木君吸引过去的话……原本是准备乘隙瞄准其中的一人,作为人质使用的」
看那,这不是从病床那里传来话音了么。
不二咲心惊胆颤地更加低下头,
在快要贴近地板的位置,终于确认到了发出声音的真身。
出人意料地,身处那里的人影,虽然说是隐藏在了病床的里侧,但并不是趴在了地板上,而是紧贴着床板的背面。
就好像是吸附在天井上的忍者一般的姿态。
恐怕,要是随便地偷窥一眼那张床的底下的话根本无法注意到那个存在的吧。
虽然到底是怎样的构造还不清楚,但是考虑到从他们进来至今为止一直贴在床底,至少能够理解潜伏者的体力非同寻常这件事。
然后,从床下传来的,毫无疑问是战刃骸的声音。
「但是,你却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为什么?」
凝结着寒冰一般的冷澈,战刃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但雾切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堂堂回答道。
「因为我想冷静地听一下,战刃同学的说法」
「……」
「你藏在那张床底下的事,我一开始就知道了。因为与其他的床相比,骨架稍微有一点弯曲了的样子」
听到这句话,不二咲比较了一下周围的病床与战刃所隐藏的那张床,但丝毫感觉不到差异。
恐怕,能够发现这一点是因为雾切天生所拥有的观察眼吧。
战刃大概也做出了同样的判断,并未继续追究如何发现自己的事,无声无息地从床下出现了。
她的脸上完全没有表情,比起黑白熊内藏的爆弹来,不如说战刃才是恐怖的兵器,不二咲似乎是这样认为地身体咔哒咔哒发着抖。
但是,对于这样的不二咲的样子战刃并没有特别在意,而是将目光射向了雾切。
她保持着这个姿势将背部靠在了墙壁上,放松地垂下双手提出了另外的问题。
「为什么……想要听听我的话呢」
面对这单纯的询问,雾切暂时考虑了一会,就好像是在寻找自己的内心一般回答道。
「……硬要说的话,应该是我想保持自己处于中立的立场吧」
雾切静静地阖起双目,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常作为手牌打了出去。
「现在的我,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甚至连自己是谁,凭借什么特性才能进入这所学园也不知道」
虽然感觉到背后的不二咲屏住了呼吸,雾切旁若无人地继续着她的述说。
「即使是在这种状态下,我仍然认为必须平等地从你那里听取说法……。就算你是罪恶,还是别的什么,为了明白真实的话必须公平地听取你的说法。与善恶无关,凭借自己的所见所闻判断一切。好像这就是根植在我内心的思考方式呢」
「……是吗。确实,是这样的呢。雾切同学,就是这样的人呢」
「作为听取你的说法的前提,我想首先提出一个问题」
「……什么?」
对于这几乎不带感情的反应,雾切仿佛是要将战刃与自己自身
追根究底一般吐出了这句话语。
「我是,因为什么才能而被这所学园选中的?」
战刃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意外地干脆。
「雾切同学是……【超高校级的侦探】哦」
这样,无论是对于雾切还是对与战刃都是一个重要的转机的回答。
「……谢谢。有了这个回答,就能够在某种程度上把握现状了」
雾切缓缓地抬起头,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我的记忆消失掉如果不是偶然的话,你……不对,你们,拥有消除人的记忆的技术。这样假定的话,与刚才在体育馆里发生的状况结合起来,就可以导出某种可能性」
「……可能性?」
「是的。你对正想要抛弃腐川同学的十神君所说的话语。『才不是只有几天。已经有两年了』的那句话,有可能确有其事……」
苗木呼唤了战刃的真名这件事。
战刃所肯定的事与否定的事。
灭族者翔的话语。
雾切以她所特有的观察眼察觉到的种种『特异点』,在她的脑海里凝聚并导向了某一个『答案』。
「十神君和腐川同学的记忆也是,虽然有着和我同样被消除的可能性,但应该不是和我相同的状况。即使如此,如果假定可以随心所欲地进行记忆操作……甚至黑白熊出现的那天是入学式当天这一事实,也变得动摇了起来。这样的话毫无疑问,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从两年前就认识腐川冬子这一可能性也是有的」
「怎、怎么、回事?」
如此唐突的发言,让持续着将黑白熊部品接续到电脑上的作业的不二咲也不由得扬起了声音。
雾切面对着不二咲与战刃,继续说明道。
「我们过去认为是在来到这个学园的瞬间,被瓦斯催眠了……不对,也有着我们是被灌输了这样的想法的可能性。例如,我们已经度过了两年的高校生活,而在那期间的记忆全部被消除这种事也是有可能的。反过来,我们根本就不是什么超高校级的学生,只不过是被植入了16年份的虚假的记忆的『路人甲』这种可能性也有……」
雾切口中的言论是如此的异想天开,但她却带着无比认真的表情,将俯伏的视线移回到了战刃的脸上,说出了关键的结论。
「就是说,如果只有这种程度的荒唐无稽,那么此言当真的可能性我认为也是有的,只是这么回事哦」
雾切如此简洁明了地说出的话语,让保健室被静寂所包围了。
但是,雾切并没有被那股静寂所压倒,而是用自己的话语再次切裂了沉重的氛围。
「没有收集到足够的证据的话,我所说的一切都还无法超出假定的领域。所以,我才想听听你的说法。战刃骸。无论是那个自称骇客的黑白熊所说的话,还是你接下来所要叙述的事情,我都没有不假思索地一概而信的意思」
她在这里暂时停顿了话头,在轻轻地阖上了一次双目之后,以灌注了强烈意志的声音断言道。
「即使如此,我也会在能做到的范围内进行公平判断的。如果你能够相信我,将真实对我言明的话」
清澈至毫无沉淀的声音,证明着她无可动摇的信念。
战刃在一瞬间微眯双目之后,以百感交集的视线投向了雾切――
即便如此,她依然无表情地,不动声色地开了口。
「是呢……是这样的呢。雾切同学,真的……一直是这样的人呢」
半分是自言自语地,喃喃着与先前同样的话语,战刃清晰地对雾切说道。
「就是因为警戒着你这样的地方,盾子酱才特别细致地消除了你的记忆呢」
「……」
「好的哦……我会全部,说出来的……」
然后,她将苗木抱上病床,仔细地让他重新躺好之后――机械地开始讲述。
沉溺于以绝望翻弄着这个世界,同时自己也以绝大的快感被绝望玩弄着的,一名少女的人生。
两年前,或者更久之前开始的,『绝望』的计略。
连同现在,支配着这个世界的正是『绝望』本身这件事也一起。
将自己所知道的计划的全部,尽量简洁地和盘托出。
正因如此,在雾切的耳中,那是远远超越预想的荒唐无稽。
况且,在这些叙述中,战刃甚至将有关雾切自身的事也正确地说明了。
包括她是谁,为了什么来到了这所学园。
然后是,真正的学园长――
也就是说,她的父亲所到达的末路。
「……」
雾切响子在叙述的中途,一次也没有惊慌失措。
虽说在听到有关自己父亲的故事的时候,表情到底还是从脸上消失了――那是因为失去记忆的事,以及想象以上的荒诞无稽的程度,缓和了内心的冲击也说不定。
只是,即便如此,那恐怕也不是能够简单地就相信了的内容吧。
雾切在听毕之后也持续了一段沉默。
不如说,正是因为她有着比类无双的精神力,才能够不把战刃的证言当做是单纯的妄言而逃避、悲鸣,不以移开视线这种单纯的形式来拒绝接近真相吧。
对着这样的雾切,战刃宣告道。
「不用相信也是可以的哦。持有着作为证据的写真之类的……是盾子酱。我的话……只能做到挑明这些而已……」
她这么说完后,悄无声息地走向了保健室的入口。
在到达门扉的时候驻足,头也不回地道出了余言。
「不过,即使无法被你们信任……因为你们听到最后了,那个……谢谢,雾切同学,不二咲同学」
以自己独特的风格行了一礼之后,她将目光投向了仍然躺在病床上持续着微弱地呼吸的苗木。
「……苗木君的话,就这样让他安静地躺着……醒来之后,就用食堂和储藏室里的运动饮料进行经口输液……啊,那个……请喂他喝下去……」
「那倒是没关系……战刃同学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面对雾切的询问,她的背影稍微僵硬了一下――
然后回答道。
「绝望……」
「?」
「盾子酱……不好好地让她绝望是不行的……」
推开门扉,战刃果然还是以自言自语的口调小声地说着。
「我,其他什么也做不到……」
「不对,你还有着可以做到的事」
「?」
对着停下脚步的战刃的背影,雾切投出了自己的言刃。
「至少,在你作为黑白熊对手的期间,无论那只黑白熊是江之岛盾子也好斑井别式也好,对苗木君都是无法出手的哦」
「……」
「并不是就这样完全的相信你了,但是以都不想让苗木君死去这一点为前提,我们可以共同奋斗。这是和以抛弃苗木君为前提的斑井别式不一样的。是这样的吧?」
「……对不起。共同奋斗什么的,我,不是非常明白……」
带着似乎是非常抱歉的表情移开目光之后,她礼貌地低头行了一礼,离开了保健室。
「但是,那个……我会努力的」
在门扉再次被合上,战刃已经离去的保健室中。
「……对不起。不二咲同学。让你遭遇了危险的情况了呢」
一边在脑中整理着战刃所给出的庞大的情报,雾切向着在黑白熊的残骸前持续着作业的不二咲说道。
不二咲本人则咔哒咔哒地发着抖,慢慢地朝着雾切所在的方向转过身来。
「那,那个啊,雾切同学……。刚才的……叫做战刃同学的那个人所说的事情……」
听着脸色发青的不二咲那颤抖的声音,雾切为了让他冷静下来而安慰道。
「她说的事,还不是能够判断是真是假的状态哦。你没有必要杞人忧天」
但是,不二咲摇着头,目光落在了自己的电脑画面上。
「那个……我、我觉得是真实的事……」
「……? 你有什么根据么?」
「那个呢,黑白熊的话……虽然我觉得,还是从外面进行操作的……」
将黑白熊内部存在的机构的一部分与电脑连接上,看到了它制御芯片里资料的不二咲――作为【超高校级的程序员】,在那里觉察到了某件异常。
「在其中所应用的制御程序的一部分……这个是……将距离完成估计还有一年的系统……就这样使用了……」
接下来的话语,看来是由于过度的恐惧造成身体发抖而无法继续下去的样子。
「……还不能就这样断言吧。有可能是在暗中极秘地完成了与之很相似的程序……」
想凭借别的可能性这一借口,避免轻易地得出『确定』的雾切。
但是,不二咲更加强烈地摇着头说道。
「那个……不是这么回事……应该说是非常眼熟吧……」
看着拼命抑制自己的颤抖,战战兢兢地凝视着画面的不二咲,
雾切终于恍然大悟地问道。
「难道说,做出这个程序的就是……」
「……」
「不二咲同学,就是你吗……?」
雾切的话语,让【超高校级的程序员】,
弱弱地点了点头。
1F 正门前
战刃骸行走在通路上,幸运地没有遭遇到大神或是大和田等人。
没有受到任何人的妨害,正当她到达了面积之大仅次于体育馆的,被封闭了的学园正门的时候――黑白熊从阴影里不经意地跳了出来,挡在了她的面前。
与周遭建筑物那仿佛是核避难所一般雄伟的外观,以及从天井垂吊下来的外敌排除用重火器相比,让人不禁产生倒错感的小小的轮廓。
咕扭咕扭地摇晃着这样玩偶风的身体,黑白熊发出了细小的哄笑。
「唔噗噗噗噗……在保健室里做了神马?总之是排除了恋爱的对手?还是去给她送盐了?不管怎么说,如果是雾切的话,在这种状况下与苗木这样的老好人组合起来,你不觉得这是一幅超级美妙的图画吗?如果这是恐怖电影的话,他们很可能会成为生存到最后的两人呢!」
「……」
「嘛,如果是恐怖电影的话结局还是得死掉的啦!本以为已经干掉的杀人鬼复苏了,血噗嗤地一下!肉片嘟噜地一下!就算觉得会活下来最终的墓的地也只会是墓地!这样的结局我倒是比较喜欢的说……墓的地是什么啊!什么东西啊!」
面对着胡乱发着脾气大声咆哮的黑白熊,战刃身体上缠绕着的氛围完全没有变化。
如同冰针一般冷酷而锐利的眼神俯视着黑白熊,似乎是在等待着对手话语的终结。
「唔噗噗噗……嘛,比起这种事,我现在正悲伤得无法自拔。在如此和平的学园里,居然出现了接连不断地破坏校则的不良少女……。我已经跟无法阻止学生暴走的那个身为不及格学园长的自己说再见了哦。经过黑白熊这一阶段终于进化成了big magnum的学园长,就让我来让你重生成为一个正经的学生吧!」
话音未落――黑白熊伸出钢铁的爪牙,踢踏踢踏地跑向战刃。
「就是这样,为了让你重生,首先要给你好好地选一个葬身之处!」
就在那话语将完未完的时间点上,黑白熊突然开始急加速,用如同被扣杀的排球一般的速度向着战刃飞速突进。
但是,这种速度对战刃来说毫无威胁可言。
虽然为了预防利爪突然伸长的可能性,稍许保持了一些距离向后飞跃退去――从她的身侧,其他黑影迫近而来。
「!」
将身体扭转至极限,战刃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那道黑影所发出的一击。
下一个瞬间,在廊下着地的她所看见的是――
「「唔噗噗噗噗……那么,这位不死身的杀人鬼的目的是什么呢?让大家知道真实,然后把他们放出去吗?把他们放到那种状态下的外面?」」
那是如同左右声道一般同时响起声音的,两只黑白熊的身姿。
「「实际上呢,对于我来说那其实无所谓哦?想着自己得救了然后不得不面对悲惨的现实,痛苦地挣扎着想要回到学园中的大家的表情,那也是能让我兴奋得心跳不止呢!」」
两只黑白熊从两方的口中,以立体声的形式发出声音。
「「你虽然说要完全破坏计划,但,无论是走哪条路线都已经不可能到达HAPPYEND的了哦?然后,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也有你一份哦?」」
「……」
「「不会是,自以为能得到大家的感谢吧?假设大家在去到外面之后,就算你在脏污不堪的天空下摆出一副『怎么样』的得意表情,你所做的事情就会得到原谅么?大吵大闹着想要回到学院里的学生。觉得还是一无所知比较好而反过来开始怨恨你的学生。果然还是会有这种人吧。啊,但是,因为罪魁祸首就是你所以称不上是好心没好报呢。黑白熊稍微搞错了一下下!」」
本来就很棘手的黑白熊一下子增加到了两只,但面无表情的战刃却毫不动摇。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同时操纵两只黑白熊这种事,对于江之岛盾子来说就好像是探囊取物一般轻而易举。
她取出不知道是藏在何处的,有着胁差长度的铁棒,摆好了架势。那是曾经的输血用器具走到的末路吧。
手持着一端已经被削得锋快尖锐的利器,战刃淡淡地返答。
「没关系的。那样的事……早就已经习惯了」
此时她的脸上,在先前被黑白熊『让苗木君责备你也行吗?』
这么说的时候所展现的焦躁的神色,已经荡然无存了。
斩断六根杂念的她,以真正淡薄的语气对着黑白熊提出了要求。
「将通往外面的门扉打开,盾子酱」
「「……」」
面对如此直截了当的要求,黑白熊×2在沉默了一瞬间之后,用仿佛是突然察觉到一般的语气惊讶道。
「「诶,为什么?」」
「这样做的话,大家就可以出去了」
对于这果然还是直球突击正中的回答,两只黑白熊背过身去把脸凑到了一起,摆出一副叽叽咕咕说悄悄话的姿势。
无视了这种完全是想要把自己当笨蛋耍的小动作,战刃对着潜藏在黑白熊深处的盾子继续淡淡地说着。
「看到外面的世界的话,我想大家就会明白一切了的。苗木君被怀疑这种事……肯定也不会再有了」
「「那个呢。在那边的残念姐姐。这里配置空气清新机的意义,你明白吗?」」
「外面的空气确实对身体不好,但是应该不会立刻致死……的说。比起在这里继续着自相残杀的生活要远远好得多……我这么觉得」
「「但大家可不一定都这么想哦?因为,你也知道的吧?在与将灵魂留在宇宙里自己成为了star adult的原学园长的面谈中,失去记忆之前的大家可是清楚地说出了『留在这里』的话呢?做出背叛那个时候大家的心情的事也没问题吗?」」
听了黑白熊的话语,战刃在眨了眨眼之后,缓缓地踏出一步回答道。
「无所谓……大家的心情什么的一点关系也没有……」
「「诶?」」
「因为,对于我来说,果然只有盾子酱啊。所以,安心吧盾子酱。我会好好地只爱着盾子酱你一个人的……所以,为了让盾子酱能够真正地绝望,我,一定会让苗木君……会试着让班里的大家一起得到幸福的……。如果能让盾子酱获得绝望的喜悦的话,我,会相信着苗木君给予我的希望,也会尝试着去爱上盾子酱之外的人吧……」
饱含着笨拙但却无比坚定的意志,战刃如此断言。
两只黑白熊再度面面相觑,这次交互着从口中发出声音。
「哦哟哟,这下可不好办咯黑白熊A君。这孩子,没有注意到自己话语的矛盾之处哟?」
「她的残念性格向着奇怪的方向全力全开了耶,黑白熊B君」
两只黑白熊一起,对着迫近意图破坏自己的战刃转过身来――说道。
「「C君是怎么想的?」」
「……?」
这句朝着自己方向说出的话的意味,虽然使战刃迷惑不解――激灵、地,被本能警告了自己,她瞬间横向跳了开来。
接着,直到刚才为止自己的头所处的位置,挥舞着钢铁利爪的第三只黑白熊一闪而过。
黑白熊三号华丽地一边回转着一边着地,对着抓住监视摄像头的残骸紧贴住天井的战刃重新摆好了架势。
「当然,跟A君与B君是同样的心情哦?」
三只黑白熊一字排开。对于被封闭在这所学园的人们来说,这只能说是噩梦般的光景吧。
「「「就是呢! 唔噗噗噗噗……」」」
最终三只黑白熊同时和声着,六只眼瞳一起向上看着战刃。
下一个瞬间,他们分别向着三个方向跳跃,飞踢各自前进方向的墙壁。
它们各自的三角踢所指向的收束点,不用说自然是紧贴着天井的战刃骸。
从不同的方向袭来仿佛是要将她吞没一般的无数的利爪。
但是,对于她来说,这种程度的状况离噩梦还天差地远。
比起芬里尔所属时代,自己露宿的时候击退藏身于暗夜中袭击自己的杀手三人组的时候,完全不算什么。
战刃如此判断着,灵活着运动着仿佛是单独的生物的手足,保持着以单手抓住摄像机,身体从天井上垂下的姿势,龙卷风一般地旋转着拳脚。
黑白熊们被战刃的武力所迎击,发出声音滚落在了廊下。
战刃就像是为了追击它们一样降临到了地面,挥舞着作为武器的铁棒。
但是,她在这时停止了脚步,飞快地向后跳了开来。
下一个瞬间,一只黑白熊伴随着轰音发生了爆炸。
大概是启动了体内的爆弹,想要让战刃卷入它的自爆吧。
不过,在战场上培养出来的直感发挥了作用,在千钧一发之际战刃躲开了炸弹引发的爆风。
或许是认为听到这场爆发的大神他们会向这里赶来,她将意识向走廊的方向集中,但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往这里奔来的足音。
耳中听到的,反而是从弥漫的硝烟中传来的黑白熊的声音。
「「啊啊,你可以放心哦?其他的学生们啊,我让他们都在食堂等待了。我来解除毒气瓦斯的发生装置之后,特殊部队就会突入进来。这么一说他们立马就相信了哦。现在,正与雾切同学他们一起滞留在食堂中吧。不用说,苗木君也一起哦!」」
「!」
「「「嘛,大神同学应该不会乱暴地对待他,但是十神君什么的,等到苗木君苏醒之后大概会进行拷问吧?在伤口上涂上盐末滴上酱油,只是稍微想象一下……就让人兴奋不已呢!噗吓吓吓……」」」
黑白熊们重复的声音,让战刃面无表情地稍微侧了侧头,问道。
「……说是特殊部队什么的,之后应该会露出马脚的说……? 这样可以么?」
「「「「没问题哦。反正,在这里能够把你干掉的话,就算谎言被拆穿也没有关系了。唔噗噗噗噗……」」」」
「……?」
「「「「「还不明白吗?你啊,真是残念呢!」」」」」
然后,战刃觉察到了。
并不是黑白熊的谎言即使暴露也无关紧要的理由――
从烟幕深处响起的黑白熊的声音,从先前开始就徐徐地持续增加着的事。
「「「「「「「「「「唔噗噗噗噗噗……唔噗噗噗噗噗噗噗……」」」」」」」」」」
从渐渐散去的硝烟之中出现的是,三只黑白熊的身影。
并不是刚才应该自爆了的一只复活了,而是出现了新的个体吧。
但是,在大门前回响的黑白熊的声音,怎么想也不觉得只是单单三只所能发出的。
然后,仿佛是为了证明她的听觉的正确性――黑白熊们一起开始了行动。
三只黑白熊当场低下重心,咕噜咕噜地回转起了上半身。
这样一来,仿佛是残像一般,从黑白熊的背后出现了新的黑白熊。它们做着与1帧前的黑白熊同样的动作,但是从阴影之中再次出现了更多的黑白熊――最终能够判明,一条行列大概排列着十只左右的黑白熊。
『『『唔噗噗噗……顺便一说这种动作,叫做【圆环之舞】哦,你知道吗?』』』
三十只份的声音合奏着,说明着与状况完全不符合的豆知识的黑白熊们。
学园各种各样的场所都布置了黑白熊这种事,战刃也把握得很好。
但是,清楚最终配备数目的只有江之岛一人,甚至连这三十只到底占全体的几成也不知道。
黑白双色的旋风咕噜咕噜地持续回转着,战刃虽然陷入了被强制观看从三方向迫近的催眠动画一般的错觉,但是,她的表情依旧凛然如冰。不如说,因为面临这种异样的状况,【超高校级的军人】的内心更加地平静了下来。
与那在体育馆中目击苗木被刺的一幕而陷入恐慌的少女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她静静地整理着呼吸,面对着三十重的绝望,逐渐加速着心脏的鼓动。
不是恐怖或者是焦躁,而是在她的身体里刻印着的本能,为了将更多地血液送到全身――加速了构成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在研磨得逐渐澄澈的感觉之中,黑白熊们的声音回响着。
『你可以安心哦。因为我决定去帮助苗木君了』
「……?」
『全员生存的话,记忆不论几次都可以【reset】的呢』
「……!」
『唔噗噗噗噗……是的,不论是你的努力还是希望还是梦想还是决意,全部会变成一张白纸哦?』
以十只为单位交替着发出声音的黑白熊群。
似乎是那在阴影中潜藏着的人物,在展示她能够完美操纵黑白熊群的技术。
但是――【超高校级的军人】,注意到了其背后更深一步的意图。
集中至极限的她的听觉,捕捉到了试图混杂在黑白熊们声音中的,某种物体的驱动音。
「……」
保持着无表情的姿态,战刃重重地一脚蹬在了地上。
在向着横方向移动的瞬间,爆轰音响彻了大门前方的空间。
学园正门前的天井上所设置的重火器,对着战刃的方向开始投射铅与火之雨。
黑白熊只是单纯的诱饵,对于黑幕来说的本命,其实是外敌排除用的固定兵装。
而就像是要更进一步追击似的,填补着铳弹之雨的空隙,黑白熊成群地向着战刃袭扑而来。
黑白熊完全没有被铳弹之雨所波及,恐怕是事前精密地计算了各自的移动轨迹,将动作进行了程式化的结果吧。
战刃在学园正门前,驰骋于铳弹与利爪的岚雨之中这么想着。
在某种程度上预测到了她的回避路线,并将三十只以上的黑白熊与两具重火器的动作在事前进行编程。
虽然是只能以神技来形容的所为,战刃却确信着『盾子酱的话,就能够做到』。
正是因为能够驱使这样的,只能被认为是超越了人类范畴的绝望般的能力,江之岛盾子才能成为【超高校级的绝望】。
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绝望而已,江之岛盾子就发挥了超过人类限界的力量。
绝望。
毫无疑问,那确实是与绝望一词匹配得天衣无缝的光景。
兼具可爱与阴森恐怖的黑白熊群,以弹幕为背景化为死神,踏着疯狂的舞步讥嘲百般。
只能令人觉得是荒诞无稽之绘画的这般绝望,全部都只是为了战刃骸一人的狂演。
不过,在如此的绝望面前――
战刃骸令人惊讶地沉浸在了安宁平和的心情中。
――是为了,我?
――为了我的缘故,盾子酱……做到了这个地步吗?
――盾子酱……正在,注视着我?
结果,她果然还是只能用『残念』来形容也说不定。
咕、地一下,战刃向紧握的拳中注入了力量。
「谢谢你……盾子酱」
喃喃地,在最后留下这句湮灭于铳声之中的悄然细语――她终于完全地缄默了。
作为姐姐,然后作为【超高校级的绝望】的一人,战刃骸的心中满溢着欢喜的华彩――与心中激荡着的感情成正比,她双瞳中光消影霁。
周围的空气瞬间锵的一下凝结成冰,铳声戛然而止。
但是,那只不过是藏身于黑白熊之中的『观测者』所感受到的错觉。
使几乎超越了传感器的感度的轰音,也不得不臣服于脚下的某种东西,正在以战刃骸为中心在全校舍内扩散了开来。
――我也会……好好做的。
平息了这最后荡起的思念的涟漪,不仅仅是话语――感情也完全地被封闭住了。
她的身形穿梭在带着摩擦热的铳弹所形成的弹幕间隙中,她的周围绷紧着逐渐冰冷结冻的空气。
自己的内心也呼应着身体,机械地染上了冷气。
于是仅仅数秒之后。
战刃骸的身体与精神,与周围的空气完全同调,溶合,融为一体――她的『温度』,支配了战场。
被弹幕与黑白熊群所包围的绝望的空间。
将空间中所有物体的一举一动钜细靡遗地掌握着的战刃,没有丝毫迷惑地跳跃起来。然后,毫无困难地闪躲过仿佛预测到她的举动一般地,跳起扑向她的一只黑白熊的利爪,利用踢在它身上
产生的反作用力在空中进行移动。
一瞬之前她还身处的空间被弹幕割裂,因为被踢到而失去平衡的黑白熊的身体连同内藏的爆弹一起被贯穿。
弹丸的热量与冲击引发了诱爆,一只黑白熊播撒着火炎炸裂并弹飞了开来。
利用这股爆风,战刃进一步在空中调整了自己的姿势,连续地踢飞了第二只、第三只试图迫近自己的黑白熊的身体。
如此华丽地在空中移动着的姿态,仿佛是能够在云天里自由自在地飞翔回旋。
与她那流丽的动作形成对照的是,黑白熊们一个接一个被打入弹幕所前进的方向,以飞快的节奏重复着单纯的爆发。
有几只虽然在正门的至近距离内产生了爆炸,但是重厚的门扉却毫发无伤。
掌握着这片空间的一切,战刃一边穿梭浮沉于弹幕火网之中,一边确信了只凭储存于黑白熊中的炸弹,还并不足以达到能够破坏门扉的程度。
但是,她已经不会停止了。
怎样做才能从这所学园里脱出,不将这点问出来是不行的。
将江之岛盾子――将妹妹杀死这件事并不是目的。
让她陷入绝望,从苗木诚开始,给予学生们的希望以真正的未来。
这才是,战刃骸最终的目的。
问出来。
与这份决意相反,她的双唇紧紧地抿着。
但是,在这一刻,却并不代表着她没有在与江之岛盾子进行会话。
正是这种状况――
这死亡与破坏的剑拔弩张,对于战刃来说除了『会话』之外不作他想。
战刃骸这名少女,除了战斗其他一无所知。
一直没有能够对别的什么事物产生兴趣,一直以为自己不会需要其他的什么东西。
单纯地,只是要为了满足妹妹的绝望而化身剑戟,只是要这样就好了。
那才是自己存在的全部意义,
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到。
一直这么说服着自己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只因如此,这份『力量』本身,对于她正是用以述说的言语。
以双臂抱拥着死亡的斗争本身,正是能够以无与伦比的雄辩证明战刃内心的『语言』。
在战场上掀起的暴虐漩涡里编织进无声的话语,向着与自己同样将语言诉诸暴力的人们正面冲撞。
哪怕,对手是与自己骨肉相连的妹妹。
沐浴在江之岛盾子的责骂中时,并未能够进行任何的反驳,自己只有,瑟瑟发抖地持续着道歉。
但是,现已今非昔比。
恐怕是,第一次的――妹妹她,操控着与自己相同的『语言』来面对自己。
以千变万化的手段使这个世界产生崩坏的神子,现在,正借诸与自己相同的话语向自己倾诉。
在战刃骸心中浮现出的是喜悦。
但是,正因如此『会话』越是深入,面庞上染上的感情的颜色却越发稀薄。
在这炽烈燃烧着的冰冷战场,战刃骸只是,心无旁骛地持续着自己的倾诉。
从作为学校设备的重火器的炮口,倾吐出了与绝望之名相称的无数的<弹丸>绝望。
足以摧垮身体与心灵的无限暴力。
但是,她将那一切以自己独有的话语完全<论破>迎击。
终于,她注意到了持续被破坏着的黑白熊的数量,根本没有被削减半分的事实。
不仅如此,接二连三现形的玩偶型兵器的数目,已经超越了五十只。
不过,现在战刃的内心,已经不会为这种程度的事而动摇了。
不断挥洒着自己的力量的少女,她的内心已经满溢着绝非希望也并非绝望的『某物』。
由于被妹妹抛弃而染上了绝望,却又由于妹妹施加于自己的暴力而窥见了希望。
对于对这个世界毫无兴味的战刃骸来说,限定于这扇门扉之前的这片空间,或许可以说,就是她至今所度过的人生,就是她那已经完结的世界。
只能以这种方式存在着的,无比残念的少女,正孤身一人独自起舞。
她演奏起了充满着希望的音乐谱面,随波逐流地徜徉在绝望的旋律之中。
电脑室最深处 黑白熊的房间
到底,经过了多长的时间呢。
正门前的监视摄像头,映出了一名魔女和无数的黑白熊。
黑白熊群还在进一步地增加着自己的数量,现在已经有近百只个体向着战刃骸亮出利爪蠢蠢欲动。
尽管它们之中绝大多数的操控,是根据战刃的行为进行反应的自动制御,抑或是对她的动作进行预想,而事先植入了的人工编程――
虽然是单调机械的举动,但面对着上百只黑白熊肆虐的暴威,战刃骸丝毫没有胆怯的意思。
至今为止,仍然毫发无损的那副英姿之于所见、所闻者,恍如天神下凡一般庄严凛然。
虽然这同时也体现出了,先前在她的手臂上刻下伤痕的大神樱所拥有的,超越规则之外的强大――
如果是现在的,将自己五感的敏锐度提升到了极限般澄明的战刃的话,
即使不使用铳器,大概也能与使出全力的大神樱进行互角的战斗吧。
战刃完全支配了这片战场,简直就像将空间本身吞入,化作了自己的一部分。
仿佛是背生双目一般,准确地闪避着来自背后的攻击,手中的铁棒冷酷而精准地贯穿着每一只黑白熊的要害。
不仅仅是背后,犹如全身的肌肤都能感知到万物的变幻一般,将从所有死角方向袭来的攻击完美地一一卸去。
这已经不足以用超高校级的言语来形容了,战刃骸甚至超越了人类的领域,化身为只是为了播撒暴力的纯粹的『装置』。
不过――
即使是完全理解了那份无与伦比的力量的现在,身为黑幕的少女,江之岛盾子仍然了无怯意。
不曾抱有过哪怕最细微的一丝恐怖。
因为在她的里面,只存在着绝望。
甚至,她觉得想要给予自己绝望的姐姐也开始变得可爱起来,同时也对于抱着这种感情的自己感到绝望,被一种无以言表的快感囚禁住了。
江之岛盾子已经明白。
此刻的战刃骸,没有掺杂丝毫的绝望或是希望。
只不过是作为单纯的现象而存在。
连自己的心情也开始弄不清楚,只有将自己唯一信赖的事物――暴力本身纯粹地发挥到极致,
只不过是作为一名残念的少女而存在。
不是武力也不是军事力,化身为播洒着纯粹的暴力的装置的战刃,已经不能说是『军人』了吧。
与台风和龙卷同等级的自然灾害。
或者说,就像将苹果吸引向地面的引力一般,只是为了将江之岛盾子吞没入绝望而存在的『装置』,
可以说战刃已经成为了这样一般的存在也不为过。
望着这样,已经抛下了一切杂念的姐姐,暂时享受了一会快乐的身为黑幕的少女。
就这样被战刃蹂躏掉自己的一切,将自己的人生变成一场泡影什么的,这样的话大概也能够享受到宛如天国般的绝望吧。
那么,就这样被她击溃的话也没有关系。
直到短短数秒前,甚至还抱有这样的想法的少女――但她所拥有的绝望般的恶癖其中之一。
那病态般容易玩腻的习惯,此时却再露端倪。
至今为止双颊还满溢笑容地注视着显示屏的少女,脸上忽然浮现出了大梦初醒一般的表情,然后握住了直接连通至黑白熊扩音器的麦克风。
战刃已经脱离了人类的领域。
那么,让她变回人类就可以了。
就是这么单纯之极――
胸中秘藏着对于战刃来说无比绝望的思念,身为黑幕的少女却喃喃地道出了与之有天壤之别的一言。
「――骸姐姐」
大门前
「――骸姐姐」
有声音。
有呼唤着自己名字的声音。
没有启用黑白熊的变声机能,纯粹地只是通过麦克风传来的江之岛盾子本人的声音,从一只黑白熊那里响彻了这片空间。
「……!」
只是,这么简单的事。
只是这么简单的事,引导着名为战刃骸的『装置』,重新成为了一名少女。
当然,黑白熊不会放过这份破绽。
如同遭受了惑乱的鼓动一般,钢铁的利爪纷至沓来地蹂躏着战刃的身体。
但是,战刃追从着自己的本能,满负荷驱动着全身的筋肉,通过反复地扭曲身体避开要害,即使受到了无数的连击
也成功地在只不过数处部位留下了仅仅是擦伤程度的伤口。
但是――绝望,是不会在此终结的。
『超高校级的绝望』,间不容发地发出了下一个声音。
『危险啊,战刃!』
「……诶」
在听到那个声音的一刻,战刃的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
毫无疑问,那正是苗木的呼唤。
将自己从刚格尼尔之枪救出,改变了自己生命轨迹的命运之音。
――不对。
那其实是,防范摄像头在先前所记录的呼喊的再生之音。注意到这点为止,只用了0.1秒。
但是,这对于将取回人类性的战刃堕入绝望的深渊来说已经是过于充足的时间了。
从刹那的空白恢复过来的同时,从背后出现的黑白熊对着战刃的颞部放出了回旋踢。
瞬间地回过头颈,就在以为卸去了攻势的时候,另一只的黑白熊以头槌从反对侧迫近而来。
虽然想要再次躲避,但背后却沐浴在三只黑白熊同时发出的下坠踢之中,无情地被击坠到了地面。
「呜……」
因为不是使用熊爪进行的攻击,看来没有立刻要杀死自己的意思。
不等战刃重新摆正自己的架式,早已在地面待机的数十只黑白熊一拥而上压住了她的身体,分工明确地完美压制住了手足的关节。之后,在俯伏于地无法动弹的她面前,一只黑白熊踢踏踢踏地走了过来――嗤笑道。
「唔噗噗噗噗……。被这么多的我压在身下的美少女什么的,这里应该是能够兴奋起来的场景吧?」
「……」
「不要露出这么一副可怕的表情嘛。想要杀了你的话,在这里就让你沐浴在机铳之下了。但是,这样就完结的话电视前面的观众们恐怕也不会接受呢。不好好地重来一次是不行的呢」
「要把我……怎么样……?」
面对着战刃不带任何感情的质问,黑白熊噗吓噗吓地笑着回答道。
「没啥哦? 只是按照最初的计划,让你参加学园的互相残杀生活而已哦?消去大家的记忆,再一次从自我介绍和入学式那里重新开始而已哦?」
黑白熊看来是要将黑白熊的举手投足坚持到底的样子,把脸凑近战刃。
「不过,绝对不会是重炒冷饭哦!
这次会让你啊,真正地以战刃骸的身份参加呢!」
「……?」
「就和那个麻烦的侦探娘一样,把你的记忆从孩提时代开始抹个一干二净,让你以可怜的记忆丧失少女的身份参加进去」
在这个咕扭咕扭地蠢动着身体喋喋不休的个体背后,空闲着的黑白熊们咕噜咕噜地转动着身体跳舞。
在这充满异种幻想的光景之中,黑白熊淡淡地继续述说着那绝望的计划。
「最初作为可怜的被害者,被大家关心爱护着的记忆丧失的少女……。但是,越是迫近这所学园的谜团的真相,你的真实身份就暴露得越快……到那时候,大家到底会怎样反目成仇,真是令人兴奋不已心跳不止呢!嘛但是,你也许会凭借本能反戈一击杀掉大家也说不定,这下要将关于正当防卫的学级裁判条款重新加以考虑呢。唔噗噗噗噗……」
「不行、啊。那样的……」
记忆会被消除。
自己会被其他学生们怨恨这件事虽然无可奈何,连同孩提时代的记忆一并失去的话,即是意味着与江之岛盾子的羁绊会被完全斩断这件事。
即便是对于世界毫无兴趣的战刃来说,只有这个是无法忍受的一点。
「继承了一周目存档开始的二周目newgame虽然到处都有,但是弱体化了再进行二周目可是难得一见呢!哈啊哈啊,这就是传说中的挑战式破关?但是,既然要做的话就做得更加变态一点怎么样?干脆跳过hard模式和veryhard模式什么的,直接进入inferno模式或是impossible模式吧?」
「……?」
「例如,用摩托车在校舍内少少地拖上几圈后,用千本棒球稍稍地浑身打烂一下,用小小的火灾烧个全身重度灼伤,最后用挖掘机轻轻地拨弄个几下后再消除掉记忆什么的!」
「……!」
刚才的话语,早已心知肚明。
那是为了迎合学生们的特长所准备的各种各样的『处刑』道具的一部分。
「重新开始完成自我介绍之后的大家在校内步行的时候,出现了全身缠挂着绷带的记忆丧失者,而且是右手刻着佣兵集团芬里尔标志的贫乳少女,这是对于一部分的狂热者来说可是完全无法抵挡的场景哦!如果是游戏的话销量大概会增加五份差不多呢!」
虽然到底还是用着开玩笑的语气,但黑白熊的话语应该全是真心的吧。
作为证据,战刃的听觉已经捕捉到了从远方传来的某种声音。
「那么,就让我以最高级的雇车将您引领至处刑之屋吧!」
从独特的排气音来看,恐怕是(惩罚)处刑用的大型摩托车。
「我可是特意从处刑之屋弄来的喔,要好好感谢我哦」
从远方传来的隆隆引擎声,如同死神的足音一般确实地向着这里接近。
虽然有点在意光凭黑白熊的短小手足是如何驾驶的,但无论怎么说对方是【超高校级的绝望】。
为了绝望的话是能将任何不可能的事化为可能的吧。
然后,自己被那样的『绝望』掌握着生命与命运。
――我……失败了?
――没能给盾子酱……带去绝望吗?
――苗木君他们……已经救不了了吗?
以疑问的形式,种种的悲剧结果浮现在了脑海中。
但是,没有办法给出答案。
绝对不能如此简单地就给出答案。
自己生命的鼓动,还没有消失。
就像是要折断她内心中残存的最后的斗志一般,摩托的轰音徐徐地接近了――
「……?」
不经意之中,黑白熊停止了动作。
在持续着会话的那一只黑白熊背后,自动地动作着的黑白熊群仍然在继续着舞蹈。
就算在这不断漫延开来的奇妙的光景之中,战刃也能,察觉到了某个异变。
虽然以为是摩托的行驶音在一瞬间停止了,但是下一个瞬间,简直足以被称为爆炸音的排气管的颤抖声响彻了廊下,
开始以直到刚才为止的速度的数倍开始向这里接近。
仅仅数秒之后。在正门前出现的是――气势如猛兽追逐猎物一般,将黑白熊群像割草一般碾平的,一台巨大的摩托。
然后,驾驭着它的一名青年――那是大和田纹土的身姿。
「……!?」
「!」
战刃与黑白熊,同时露出了震惊的反应。
而大和田不等向他们打声招呼,就驾驶着从负责搬运的黑白熊那里夺来的摩托,对着战刃的方向冲了过去。
就在轮胎快要撞上战刃的时候,忽然猛力刹车,保持着后轮浮空的状态,以前轮为支点驱使着摩托车全体快速回旋。
后轮挟带着惊雷疾雨之势,以毫厘之差掠过了战刃的后背,将压制住她的黑白熊群如风卷残云般地纷纷撞飞。
「……喂,站得起来吗混蛋」即便是一脸不爽的表情,仍然向战刃伸出了手的大和田。
「……? ? ?」
虽然是一头雾水,但战刃还是握住大和田的手站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啊大和田君!明明还差一点就能够制服她了的!」
一只黑白熊发出了抗议声。
虽然那自然不是以黑白熊,而是以斑井别式的口吻说出来的话――
「你这家伙,好像自称斑井吧……」
「是的啊!为什么做出帮助那个恐怖分子的这种事情啊!」
「……我啊……不是自吹自擂,你这货和那个女人,谁在说谎还真看不出来」
大和田哔哩哔哩地搔着自己的脸颊与鬓角,仿佛是在重新确认自己的决意一般开了口。
「但是啊……你们一拥而上围攻一个女人,这我可是完全不能忍啊……」
「说什么傻话呢! 给我冷静点!你只是陷入了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罢了!出现了在挟持事件中人质与犯人会结下友情这种错觉……」
虽然黑白熊拿出专业用语试图说服大和田,但他却毫不理睬地拉着战刃的手,将她托上了摩托车的后座。
「啊! 啰嗦!管你刚才说的是斯多摩克拳还是商店药八刀什么的,管你这家伙是谁都别给老子指手画脚!」
就像要抛开什么似的大喊着,猛蹬一脚油门的大和田。
虽然天井的机铳已经开始作动,但是在铳口捕捉到摩托之前,他们就从大门前消失了。
就在驱使着摩托在廊下疾驰的大和田他们的背后,无数的黑白熊毛骨悚然地边跑边跳,挥舞着利爪追赶着。
「……为什么?」
「啊啊!?」
对着坐在后座上发问的战刃,大和田以不输给摩托引擎的音量大声回答到。
「你可别搞错了啊! 我啊,可不是因为相信你这家伙才来救你的!」
然后,稍稍放低了音调,自言自语般地喃喃道。
「但是啊……那家伙所说的话,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敢相信呢」
「……那家伙?」
战刃虽然想要进一步询问,但看来已经没有回答的余暇了。
以骇人的气势不断的跳跃着追击的黑白熊群的先锋,
已经离摩托车近在咫尺。
然后,如同一匹巨大的生物的大颚一般,完美地同步着挥起利爪的数十只的黑白熊。
下一个瞬间――
摩托车与一名少女擦身而过。
但那却是拥有着与少女这个称呼不相称的庞大身躯,身缠人外等级的斗气,可以说是地上最强的生物。
「――――」
裹卷着无以言表的力量,一股澎湃的丹田之气喷薄而出,
【超高校级的格斗家】飞身而起。
刹那,远远盖过摩托引擎声的冲击音回荡在整个学园里。
下一刻,回身一瞥的战刃所见到的是――屹立在大地的大神樱的身姿与,一瞬之后被吹飞至数十米之外的七零八落的黑白熊群。
「……大神、同学?」
虽然不知道是否听见了战刃的轻声细语――大神仿佛仁王金刚一般耸立在黑白熊们面前,
调整着呼吸进入了战斗态势。
「……先前所用追击之法……与汝所谓【超高校级的骇客】之名何其不相容乎」
从她的身体渗透而出的威压感充满了走廊,从她的肌肤升腾而起的热气在身周形成了一层舞动着的阳炎。
与战刃的暴力不同,那是纯然至极的武力。
仿佛冰冻了时间的绝对零度,与战刃的冷冽形成对照的,是那足以沸腾了空间的火热,大神樱以一夫当关的气势挡在了上百只黑白熊的面前。
后背被那份热量哔哩哔哩地温暖着,战刃在摩托指向的前方所看见的是――从连接着学生寮区域的门扉的阴影里,战战兢兢地窥探着
这边的情况的山田与不二咲,以及从门扉踏入校舍内,注视着这里的朝日奈与石丸的身姿。
从他们之间的空隙穿过,在抵达学生寮的食堂门口时大和田开始减速,强行地将摩托旋转着急停了下来。
在周围的是,带着一层警戒心注目着战刃的学生们。
但是,战刃在这样的学生们中,却也发现了用着与警戒不同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人。
一人是,以一如既往的聪慧目光注视着这里的雾切响子。
另一人则是――偎依在雾切肩膀上的,面容纤细的少年。
「苗木……君?」
坐在摩托车的后席,忘我地颤抖着双唇的战刃。
对着这样的她,苗木承受了流窜于全身的苦痛露出了微笑,说出了那对于战刃来说记忆犹新的话语。
「太好了……你没有事呢,战刃同学……」
战刃骸。
虽然对于她来说残念的是,并没有实现自己名为给予妹妹绝望的这份希望――
作为代替,却成功地在他人心中生发了希望的芽根。
战刃骸在学园大门前与无数的黑白熊展开死斗的同时――终于艰难地取回了意识的苗木所做的事,其实单纯至极。
叙述回忆。
只是,如此单纯。
就算听了不二咲的电脑录下的战刃的告白,仍然有多数的学生不敢相信真相。
当然地,他们最初对于刚刚苏醒的苗木的话语,也是半信半疑――但是以大神的某个质问为契机,
这样的氛围瞬间就被颠覆了。
「呶……若诚如君言,则此学园之外,岂非已完全破灭……?生还者岂非一人也无……?」
听到大神以不可思议的表情发问,苗木慢慢地坐起身来说道。
「……没事的哦。拳一郎先生……肯定……会平安的哦……。与大神同学的约定……肯定,会遵守的……」
在呼吸的间隔中缓慢地挤出的话语,
让大神呼地倒吸一口冷气。
拳一郎乃是,大神唯一没有战胜过的对手,同时也是与她定下了再战的誓约的男人。
「为何……汝能得知此名……汝能得知约定之事……?」
「大神同学……告诉我了……这一切……不……」
苗木在说到这里时抿紧双唇,缓缓地订正道。
「……是告诉了、大家……」
「……」
听闻此言,大神在暂时的沉默之后――
转向了周围的学生们,断言道。
「吾,决意采信苗木之所言……」
「小、小樱!?」
就像是在回答因惊讶而音调高了八度的朝日奈一样,大神以毅然的态度继续说道。
「方才,苗木所言之事……于吾之记忆中,乃吾从未晓以任何一人之过往。
……甚而,更是吾原本决意一生秘藏于心中之回忆……。
若此事确为吾亲口告知汝等,则吾与苗木,乃至与汝等之间,必已建立起深厚之羁绊……」
在那之后,苗木只是,继续缓缓地述说着。
从体力上来看完全不是能够勉强下去的状态,但仿佛是看着走马灯一般,他缓缓地述说着,大家那已忘却了的『回忆』。
「为、为什么苗木诚殿会知道在下构想的同人本的内容!?难、难道是、苗木诚殿是小五萝莉系的特质系能力者……!?」
「那本同人……已经、完成了哦……。涂色什么的……我曾经帮过忙呢……」
「喔哇ー!? 稍微等等呗!?为啥苗木亲,会知道俺靠威胁跟暴力团伙有关系的女孩子来拿黑钱这种事哒呗!?」
「……因为连我……的内脏……也差点被你卖掉了啊……」
侧腹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
即使如此,苗木还是用所能做出的最为灿烂的笑容,
无比快乐地回忆着与大家在一起的那日日夜夜。
仿佛那就是,对于取回了记忆的自己所课予的义务一般地叙述着。
终于,苗木话语中的种种,让他们渐渐觉察到了。
在他所叙述的回忆中展现的自己,有着单单凭借知识是绝无可能说明的,被栩栩如生地描写下来的形象。
以及在那话语里,存在着已经被忘却的某种『羁绊』这件事。
要说例外的话,只有十神一人,『跟我如此熟稔绝无可能。也有你们全员都是共谋者这种选项呢』
这样的,想要否定苗木回忆的发言――
但至少,不再试图将苗木作为单纯的恐怖分子的同伙来加以拷问。
牵制住黑白熊,争取到了直到苗木苏醒,能够对大家说出自己的回忆的这一小段时间。
即使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行动的价值――那毫无疑问地,可以说是战刃骸所抓住的,最后的一丝璀璨的希望。
于是、现在――望着由于见到自己平安的身姿,浮现出安心的笑容的少年,战刃哽咽了。
到底该用何种表情与语言去面对,在这咄嗟之间,刹那之时,她到底还是没能够作出决定。
离开了战场,变回了普普通通的残念系少女的战刃。
她羞怯地躲避着在场所有人向她射来的目光,带着一副十分抱歉的表情,畏手畏脚地从摩托后部的座位上降了下来。
对着这样的她,苗木缓缓地开了口。
「谢谢你……多亏了战刃……我才得救哦」
「……!」
伴随着孱弱的呼吸,从苗木那里送来了纯粹的感谢的话语。
甚至不敢与这样的他目光交汇,战刃吐出了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声音。
「……为什么……?」
「诶?」
「如果听了雾切同学的话……我到底做了些什么,你应该知道的吧……?」
对于取回了自己的记忆,知晓了一切真相的少年来说,自己本应该是被唾弃的背叛者。
面对这样的自己,为何还能够呈现笑容呢。
看着伏下目光,螓首微垂的战刃,苗木脸上浮现出了,仿佛是在说自已也弄不清楚的苦笑。
「这么一说确实也有几分道理……。但是……这两年间我也被战刃救了很多次……而且……」
苗木静静地整理好自己的呼吸,再次面向战刃展颜欢笑。
「果然还是……因为是在一起生活过的同伴吧……不要再追求什么绝望了……能够寻找到别的道路的话我也会很高兴的……。如果为此有什么我能够做得到的事……请让我帮忙吧……」
「你认为这样的我,现在还会有别的路可以前进吗……?」
「我也不知道……战刃现在应该怎么做才好,自己又能够做什么才能帮助到你……。但是,我觉得重要的不是找到答案……而是寻找寻找答案这件事本身才是最有意义的」
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插柳呢。
在苗木取回记忆的前一刻。在保健室里,与扮演江之岛盾子的自己所进行的会话中,苗木也曾说过似曾相识的话语。
无论是保有着,或者是失去了记忆,只有这句言语才是苗木的本质吧。
就在如此确信的战刃的面前,苗木天真地道出了圣母一般的台词。
「所以,不仅是战刃。江之岛同学也是,就算从现在开始……」
但是,那句话在说到一半的时候就被打断了。
『唔噗噗噗噗噗噗…… 唔噗噗噗噗噗噗噗……』
遍布学园内所有角落的显示屏映出了黑白熊的脸,
与此同时,扬声器也一齐流出了那已耳熟能详的令人悚惧的哄笑。
『再扮演一会【超高校级的骇客】,进行一点恶作剧虽然也不错,但一直要模仿连实际是否存在都不知道的人,已经玩腻了。这样下去的话黑白熊就会变成模仿熊,一不留神熊格就会崩坏的哦』
听着黑白熊大言不惭的声音,雾切转向了监视摄像头的方向回答道。
「……还真是,爽快的承认方式呢」
『像我一样飒爽的熊可是没有第二只了哦?而且无论如何,从其他那些我的身体残骸那里,不二咲君大概也会识破控制程式的秘密吧』
「……果然,那个程序是故意嵌入进去的呢」
从战刃那里听到江之岛盾子的事情开始,雾切就有了某种预感。
拥有着如此空前绝后的恶意的人,不经过篡改,故意以可能成为提示的这种形式将程序原型残留在黑白熊之中,如果有这种可能性的话,可以想到的理由有两种。
一种是,经由学生们自己的双手,使他们亲自导出『外面的世界已经灭亡,自相残杀着的我们其实是亲友』这样的回答,让大家的希望转变为绝望。
另一种是,以这条线索作为起点,使自己的计划产生破绽,期待着大家在自己的脖颈上套上绝望的绞索。甚至将降临到自身的绝望也变换成为悦乐,以自己为中心,向世界播撒破灭般绝望的常暗之神子。
这样的人,现在还在扮演黑白熊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企图呢。
『按照原定计划,还想在剩下大约五人的时候,如果不二咲还活着的话,就会做些手脚让他发现的说呢。虽然现在因为全部努力化为竹篮打水一场空,而深深地陷入悲伤与空虚感的包围之中,但是我还是会乐观地活下去的哟。黑白熊的字典里可是没有后退这两个字的呢』
与戒慎戒惧地警戒着的学生们成为对照的是,从扬声器发出的充满着无限明朗的声音。
『那么那么,这样一来,算上被捆绑着丢在房间里的腐川同学,大家也终于到齐了……兴奋不已心跳不止的,特别毕业试验就要开始啦!』
「诶……?」无视了开始骚动不已的学生们,黑白熊继续说道。
『不用考虑得那么一本正经也是可以的哦? 放轻松放轻松。把松字换成熊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要论起可爱程度的话我可是绝对不会输的熊熊!』
面对说着一些完全莫名其妙的话语的黑白熊,十神烦躁地开了口。
「……你这家伙的真身也早就暴露了。给我赶快停止这些无聊的小把戏,直接出来面对怎么样?」
『哦呀哦呀,你不知道吗?要把黑幕从天之岩户中揪出来,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哦?还不够呢。全然不够呢。就凭这种程度的半吊子的希望和绝望,黑幕怎么可能露脸嘛?噗吓吓吓吓……』
如此一通嗤笑之后,黑白熊重新就『特别毕业试验』开始进行说明。
『虽然如果能在接下来给出的测试中合格的话,大家就能从这所学园毕业……但如果落第的话,就要请大家一起留级了。心念一转,把记忆也重置一遍,让你们再一次地从入学式的自我介绍重新开始。虽然都说人生没有重启键,但我可不是人哦。不管是硬启动还是软启动都是自由自在哦?』
重启这个单词表述的是什么,在场全员除了叶隐之外恐怕都已经理解了吧。就是说,要让大家将这数日之内的学院生活重来一次。
无视了心神不定地环顾着四周想要寻求说明的叶隐,石丸啪刷地直指最近的一块显示屏,大叫道。
「给我差不多一点! 在这数日内你也应该明白了吧!
我们不论是怎样的状况也都不会做出自相残杀这种事的!」
『什么!? 真的吗?』
「当然了! 不管有着怎样的理由,想要夺取他人性命的家伙这里根本没有!」
听着石丸如此的叫喊,在稍稍远离大家的地方,有一名脸色发青偏过头去,不敢与大家对上目光的少女。【超高校级的偶像】舞园沙耶香。
在瑟瑟地颤抖着,俯下身紧抱自己身体的舞园背后,阴影中传来了鬼鬼祟祟的声音。
「呐,舞园同学是怎么想的呢?」
「!?」
对于这突然涌出的恐怖,虽然没能回过头去看上哪怕一眼,舞园还是确信了。在自己的背后,正站立着一只黑白熊。
「真的认为,大家不会变成杀人凶手吗?」
黑白熊面对舞园,倾斜着小首,用着只有她能够听见的声音问道。
「话说回来舞园同学。为什么昨夜,明明没有任何要紧的事情却跑到了苗木的房间里去了呢?」
「……!」
「难道是不纯异性交游?由女孩子这一边来进行夜袭什么的,你不觉得对于全国的粉丝来说这简直是无法容忍的背叛吗?果然还是,隐藏了什么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这个……」
连从喉咙里挤出一丝悲鸣也做不到,身体的颤抖咔哒咔哒地逐渐剧烈起来的舞园。
将她追逼至如此境地,破坏了她的内心,对于黑白熊来说并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好处。
只是,单纯地想看到,身为世界级偶像的她,因为自己被剥去外壳所暴露出的本性而逐渐陷入绝望的凄惨模样。仅仅只是因为这样的理由,黑白熊进一步地将她的精神逼迫到了崩毁的边缘。
「呐呐。那可是在一起生活过两年的重要的朋友,到底舞园同学想对他做什么呢?」
「啊……啊……」
自己昨夜所坚定的『决意』与,苗木先前所讲述的『回忆』交错溶合,侵蚀着舞园的心。
然后,就在她的心将要被切得支离破碎,双膝一软就快跪倒在地的瞬间――以时速168㎞飞来的透明球体,狠狠地撞上了黑白熊的嘴,深深地陷进了它的身体。
口内的扬声器被瞬间破坏,黑白熊被余波冲击滚落到了墙角,再也不动了。
终于回过神来的舞园,将目光投向了球体飞来的方向――在那里的是,粗重地喘着气,凶狠地瞪着黑白熊的桑田的身姿。
而站在旁边的叶隐,猛地扑上来揪住了他。
「咄啊ー! 你干了啥哒呗桑田亲!我心爱的水晶球啊!」
看起来,大概是桑田从身旁的叶隐那里抢来了水晶球,然后扔向了黑白熊。
「没办法啊! 黑白熊那个混蛋想要把舞园劫为人质不是吗!」
「你在说啥啊! 那可是三亿哦三亿!
谕吉的人口数都快要超越日本的呗!」
「超过才有鬼啦!话说啊,如果外面真的出了啥大事的话,金钱什么的早就没意义了吧!如果外面风平浪静的话,就这三亿不管是去美国职棒大联盟还是别的什么的我都会赚来赔给你的啊!……啊,不过,可以的话还是想用棒球之外的方式赚钱啊……」
看着因为这事夹缠不清的两人,舞园仿佛脱力一般啪嗒一下轻轻地跪在了地上。
「! 喂、喂喂,没事吧舞园同学!」
看着向自己奔来的桑田,舞园呆呆地张开口漏出了声音。
「桑田君……」
然后,面对近在咫尺的桑田,她在一瞬间俯下视线之后,仿佛是坚定了某个决意一般仰起脸说道。
「那个……我……之后有想要向桑田君告白的事……」
「啥!? 真的!? 等、诶、真的!?」
被【超高校级的偶像】以真挚的目光注视着,一瞬间忘记了现在状况的桑田。
「不只是桑田君……苗木君……还有大家……」
虽然舞园做好了要把自己内心所怀抱的罪恶感对大家告白的觉悟,台词的后半却完全没能钻进飘飘欲仙的桑田的耳中。
桑田踏着轻快的步子回到了大家的身边,兴奋地拍着山田和叶隐的背发出啪啪啪的声音,向周围大叫道。
「哦耶! 赶快把试验什么的干掉马上出去吧!?现在要把我这么HAPPY的记忆给重置掉什么的就别想啦!」
应和着桑田的叫喊,显示屏中的黑白熊有了反应。
『好好。那么就趁着现在气氛已经被适当炒热了,开始毕业试验吧』
这时,在学生寮外面的大神露了面,告诉了大家某个事实。
「……身处廊下之黑白熊群的举动似有异状」
为了确认大神的话语,学生们陆陆续续地移动到了校舍――
在幽深的廊下,左右各有五十只黑白熊如长蛇一般排成一列,
在那行列的终点,可以确认到一只黑白熊如仁王金刚一般傲立于中央。
极目远眺所能见到的最深处的黑白熊,头上顶着一个奇妙的东西。
那是,比起苗木从购买部的黑白扭蛋机那里入手的『脱出开关』来,要整整大上一圈的物体。
就在大家看到那个物体的时候,响起了校内广播的声音。
『那个,放在最深处的那个我的头上的,就是用来打开正面大门的开关哦。如果从我喊开始的15秒以内拿到的话,就把那个代替毕业证书交给你们吧』
过于直白的说明,让学生们之间产生了一阵骚动。
只有塞雷斯独自一人镇定自若,冷眼睥睨着显示屏上的黑白熊发问。
「……当然,像只要单纯地跑过去取来就行这种好事,是不会有的吧」
『呜哟哟哟,真是过分呐。
我看上去像是想要阻止你们毕业的坏心眼的学园长嘛?明明是想要给面临毕业的你们,用来代替礼炮而燃放的烟火呢。合计百发。将会持续20秒的盛大嘉年华哦!』
只用寥寥数语,在场那些直感敏锐的人就都已理解了。
黑白熊中设置的,自爆用爆弹。
让它们反复交替产生爆发,在启动的瞬间,就会将走廊埋葬在爆炎之下吧。
『经过十五秒之后我会让最深处的自己也牺牲掉为你们献上「祝福的花火」哦?虽然大概没什么关系但是顺便一说,那个开关可不是那么坚固的东西哦。唔噗噗噗……』
故意绕了个圈子说出的相当于『你们永远别想出去啦』这句话的『毕业试验』。
比起普通的学校来虽说要来得更为宽敞,但是根据入学式的时候所披露的爆发威力来看,恐怕廊下会被爆炎轻而易举地蹂躏殆尽吧。
即使幸运地突破了走廊,仅仅因为全身被火炎燎伤而休克致死的可能性亦不容忽视。
而且在这之前,肺部或许就因为吸入灼热的烟气而被烧伤了。
就算做好为了突破而牺牲一人的准备,这仍然是一场赢面极小的赌博。
不过一想到即使全员一起进行突破也没有什么意义,学生们的脸笼罩上了一层绝望的阴影。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这种绝望的表情,美到让我禁不住想给你们拍张纪念写真啊』
在显示屏哄响着的黑白熊的嘲笑声中,大神踏出了一步。
「……吾可往矣。虽只见过一度爆发,但以此区区威力,吾或得以忍耐也未可知」
「怎么这样! 不、不行啊! 就算是小樱,那样的爆炸如果要承受一百次的话……」
听了朝日奈的话,大神轻轻地摇了摇头。
「虽然,要行此非常之事,吾责无旁贷……」
话音未落,大和田猛然想起了尚停泊在寮内的摩托车,于是说道。
「等等,凭那辆摩托的话,说不定可以突破炸弹的爆发啊。……就让我来大干一票吧」
「且慢。便使机车无事,汝身为驭手却未必能全身而退」
就在大神他们在持续着议论的时候――一旁的某道身姿,向着熊影幢幢的廊下更进一步。
「……让我,来去」
「战、战刃同学!」
少女用孱弱的后背承受着苗木细微的悲鸣,身体稍稍侧向了他――低头行了一礼。
对于她来说,早已明白。
为何,黑白熊会做出这种单方面的,只能被认为是欺负人的行动。
――盾子酱,已经开始构筑『下一次(游戏)绝望』。
――……无论如何,都是准备要消除掉,大家和我的记忆呢……。
――在那之前……出于恶作剧的心理,只是单纯地想看到大家的绝望吧。
然后,正因为清楚那就是盾子的性格,战刃才能如此确信。那个脱出开关,真实性毋庸置疑。
江之岛盾子在给予他人绝望的同时,应该也会在计划的蓝图中埋下能够让自己绝望的破绽。
假设学生们阴错阳差地赢下了这场赌博的场合,就会真的脱出学园。
那对于江之岛盾子来说,毫无疑问地属于绝望之一。
就好像她在黑白熊的程式中留下线索一般,一定要在某处留下能够致使自己破灭的选项才会息事宁人。
这就是自己的妹妹之所以是【超高校级的绝望】的本源,战刃心知肚明。
正因为这样,她立下决意。
遂此心愿,舍我其谁。
纵有一死,无怨无悔。
但是――
现在的战刃却祈求着,如果可以的话,想要继续活下去。
伸出的指尖,希望还能够到,这个原本应该是兴味索然的世界那最后的边缘。
这份迷惘用『残念』来表现是否恰当,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迷惘的理由,是她还想继续活下去,想要继续找寻那还不知存在于何方的『另一条道路』。
舍弃那曾经委身于绝望的过去,探寻那能够接受自己,甚至自己过去所犯下的罪孽的未来。
一直以来都被旁人称呼为战斗机器的她的心,一瞬间被猛烈的不安与恐怖囚禁住了。
活下去也需要觉悟这种事,至今为止战刃从来没有思考过。
为了从脑海中挥去这份不安,她以快要消失的声音细语道。
「那个……。谢谢你……苗木君」
曾经向自己展示了『可能性』的少年,战刃所纺织出来的语线,虽然非常残念的,并没有能飘至苗木的耳际――作为代替者听到这份声音的大神,皱起眉头问道。
「……若欲以赎罪之名牺牲己身,吾必将不惜全力制止汝」
在这句话语中,在严格的训斥之外,毫无疑问地包含着慈爱的意味。
虽然同样经历过将自我全部奉献给斗争的境遇,
但对于大神拥有自己所无之物这点,却略微羡慕着――战刃对着她,轻声地说了些什么。
「――――――……――――――――――」
「且慢汝所言为真耶?」
几乎是在大神更加皱紧眉头的同时,黑白熊的声音响彻了走廊。
『那么就,开始试验了哦~。预备,开始!』
不用说批评责难,就连发出疑问的声音的时间都没有了。
处在最前面的黑白熊已经爆炸,轰音与热风吞没了廊下。
但是,战刃并没有把目光从这场爆风上移开――心怀着坚定的决意,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黑白熊房间
就在『毕业测试』开始的同时,身为黑幕的少女,将操作集中在仅仅一只,持有着脱出开关的黑白熊身上,
使自己的视界完全地与黑白熊同步。
这是因为她已经,预知到了未来。
战刃骸――自己的姐姐,在这种状况下到底会采取怎样的行动。
到底会将她那远超人类的武器使用能力,向何处注入这种事。
然后,通过黑白熊展现出来的视界,出现了完全符合预测的光景。
从黑白熊的连锁自爆所产生的爆炎中,先端削尖的铁棒突出火海,向着头顶脱出开关的黑白熊的急所――
换言之,就是向着爆弹启动系统与本体维持装置所重合的那一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了袭击。
铁棒如同职业选手所射出的利箭一般,在空中划出正确的轨道。
但是,能够射出铁棒的西洋弓什么的这世上根本不可能存在。
那是名为战刃骸的超越常人领域的少女,为了给黑白熊,即是那名身为黑幕的少女带去绝望――
意图贯穿那与在保健室中所破坏的黑白熊相同的位置,以投射标枪的要领掷了出去。
远远超过通常投枪的速度与精密性。
而且若考虑到这是在爆炎覆盖了视野的情况下所作出的投掷,已经可以说是超越了常识的范围了吧。身为黑幕的少女非常清楚。
战刃骸一直以来,只能凭藉着这股力量为世界带去绝望。
因为她是除了力量之外一无所有,无比残念的存在。
不过,即使是这股力量在黑白熊面前也不能为所欲为。
早已分毫不差地预想到了这次孤注一掷的黑幕,完美地操纵着黑白熊的身体,以空手入白刃的方式将铁棒真刀真枪地挡了下来。
即使被强大的冲击力击飞了数米之远,但铁棒那锐利的先端却没能刺入黑白熊的胸口。
――残念,到此为止。
然后,身为黑幕的少女切换到了视点,将目光转向了别的屏幕。
在寮前扔出铁棒的战刃,看到毫发无伤的黑白熊,到底会是怎样一副让人如痴如醉的表情呢。更进一步说,在这样的她面前,使最后的黑白熊自爆,展示出脱出开关被炸为齑粉的光景,又将会让她的脸上浮现出多么凄惨的绝望呢。
沉浸在与自己同样程度的绝望之黑暗中,却找出了似乎是名为希望的残影,这样残念的姐姐的末路,想要确实地烙印在自己脑海中。
顺从着这样本能的冲动,她将目光向着应该映出战刃他们的还没有被毁坏的监视摄像头的映像画面投去――画面中映出的只有,令人觉得是作出了某种攻击后姿势的,大神的背影。
「……?」
脑海中浮现的疑问,仅仅持续了一秒。
令人绝望般万能的黑幕少女,一瞬间便把握了事态,将视点切回了黑白熊那边。
然后,在那一秒失去的时间里——出现了为江之岛盾子带来小小的绝望的结果。
剩余3秒。
在吞没了走廊的硝烟与火炎与热浪中,『那个』如同炮弹一般无可阻挡地突进。
在寒冰的表情中所浮现出的,那炽热滚烫的双瞳,直刺黑白熊的存在。
更加锐利(激烈)地。
更加快速(激烈)地。
更加强力(激烈)地。
将全身化为了切裂万物的兵器,『那个』在这充满绝望的空间里如同初生的婴孩一般坦身露体。
剩余2秒。
就在以空手入白刃的状态抓住铁棒的黑白熊,刚想要采取什么行动的时候――
几乎同时,以盘古开天的气势劈裂爆炎的一片混沌――
『那个』降临在了黑白熊的面前。
生涯经历了无数的战场,却毫发无损的『那个』的肌肤暴露在了爆风下,被无情地刻上了众多的伤痕与灼斑。
但是,即使这样『那个』也无所畏惧,双瞳中寄宿的光辉分毫没有过动摇。
剩余1秒。
『那个』――战刃骸,将自己已经化为兵器的膝盖,轰向了黑白熊格挡下来的铁棒的后部。
如同被打桩机打入一般,铁棒的先端侵入了黑白熊的内部,将起爆装置与主控制系统不留形迹地撕成粉碎。
剩余0秒。
百回爆发终了之后,在朦朦胧胧地弥漫着烟尘的走廊之中。
形成了与黑白熊相互拥抱的姿势,滚落在地面上的战刃的手中,握着安然无恙的脱出开关。
总而言之,就结局来说,她与希望之峰学园的学生们,平安地通过了毕业试验。
这就是,在这3秒之内黑白熊所品尝到的,那一小杯绝望的苦酒的颠末。
1F 廊下
「……盾子酱」
已经无法自爆,动弹不得的黑白熊。
俯视着这样的它,战刃呼唤道。
于是,是因为只有通信机能还存活的缘故吗,从黑白熊的口中听到了混入了杂音的声音。
「唔噗噗噗噗……没想到,你会使用那样的方法呢」
变声机能似乎也安然无事的样子,吐出来的结果还是黑白熊的声音。
「我稍微对你的事有些过高评价了呢。没想到,在战斗这个分野里你居然会去借助别人的手什么的啊」
――『等我发出信号之后……。请借助回旋踢,把我用尽全力地向前弹射出去』
这是,在爆发开始之前,战刃向大神说出的话。
战刃在投掷铁棒后凌空跃起,与大神向着自己发出的回旋踢足底相合――
在飞踢的劲道上辅以自己的脚力,以黑白熊为标的『发射』出了自己的身体。
以【超高校级的格斗家】那远超常人的攻击本身作为弹射器,将自己的身体宛如一颗浑然天成的炮弹一般击出。
沐浴在仿佛是被加农炮所击出所造成的强烈G力之中也未能够使她失去意识,承受着扑面袭来的热波与破片之雨,她突破了被爆风与绝望所支配着的廊下。
她相信着,江之岛盾子。
江之岛盾子的话,一定能预测到自己会投掷出铁棒,并能够阻挡下来吧。
然后,大概会想要来欣赏自己那绝望的神色吧。
如果是自己所知道的江之岛盾子的话,肯定会这么做。
虽然想用冈格尼尔之枪杀死变装为妹妹的自己这件事实在没能料到――但是这次,她正确地『理解』了妹妹。
面对这样的战刃,黑白熊投去的依旧是嘲笑。
「居然会在以命相搏的胜负中将自己的背后与命运寄托给别人,真不知道是说你天真好呢还是不天真好呢……。无论什么地方都是半途而废的残念哦。这次是,输给了没有能够预想到你这股残念劲的自己,我就用这个理由来自我安慰吧。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但是,面对还要逞强的黑白熊,战刃轻轻地左右晃了晃小首。
「这样……不对哦。盾子酱」
「嚯诶?」
「如果要说胜负的话……那个……
我想……我们一定,从最初开始就已经输了……」
似乎是连自己也还没有很好地咀嚼反刍的话语,战刃的目光一边游离着一边腼腆地断断续续道。
「无论对世界怎样绝望……因为相信着如果是现在的大家的话绝对不会互相残杀的,所以才消去了大家的记忆的吧……?与至今为止盾子酱让他们互相残杀的人们不同,如果不消除记忆的话,是绝对不会互相残杀的……一定是这么相信着的吧?」
「在说什么呢?」
「所以说,那个……没关系的哦,盾子酱。总有一天大家的记忆会恢复过来,会让盾子酱看到大家的幸福什么的……那个……应该叫做羁绊吗……总之就是会给盾子酱看到这样的东西,会让你更加地更加地……绝望哦」
终于说到最后的战刃,用简直就像是在鼓励一般的方式笨笨地点了点头,而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的黑白熊,经过数秒的沉默,终于回话道。
「虽说仅仅是一回,但明明好不容易才超过了我,居然只能说出这么冷场的话……。你还真是个残念的孩子呢!你所带给我的根本不是什么绝望。只是,永无止尽的残念的感觉罢了」
如同是不肯认输一般逞强的自言自语之后,黑白熊以一如既往的调子继续说道。
「你们啊,肯定会重新回到这里来的哦?」
「……」
「到那时候,会招待你们去一个美妙的场所的哦。在这里各种折腾的期间,发现了有趣的『岛』呢……。
唔噗噗噗噗噗……唔噗噗噗噗噗噗……」
在黑白熊特有的笑声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就连电子音也中断了,黑白熊的残骸陷入了完全的沉默。
已经,在一段时间里无论呼喊什么都不会做出反应了吧。
她已经,面对着包括这所学园的学生们在内的世界中的一切,然后也是对于江之岛盾子自身而言,开始准备策划起全新的『绝望』了吧。
结果,黑幕直到最后还是贯彻着黑白熊的形象,再也没有以江之岛盾子的身份展现出素颜。
简直就像是,对于给她带去绝望的自己的一点小小的复仇一般。
战刃这么想着,虽然有些绝望――在听到了从背后呼唤自己名字的同班同学们的声音之后,将这份绝望封入了内心最深处的渊薮。
她从今以后,也会将降临于自己身上的绝望在心之里侧一点一滴堆积起来的吧。
总有一天,当能够奉献给江之岛盾子以至高的绝望之时来临之际――解放出潜伏于内心的无尽绝望,为了与妹妹一起堕落进那绝望的深渊尽头。不会让妹妹孤单一人。
结果――因为这就是,残念的姐姐从孩提时代开始一直怀抱着的,原初的希望。
数小时后 正门前
「战刃同学……那个假发,要戴着出去吗?」
通过与自己相同血型的输血,苗木看上去渐渐有了回复的征兆。
听到了他的询问,戴着为了变装成江之岛盾子而制作的假发的战刃点了点头。
「……扮演成盾子酱的话……盾子酱的心情,也许可以更加地理解一点……」
虽然她是这么说,但可能是心里还没有做好整理吧,语气还是战刃骸的样子。
「而且……我决定了。在去到外面这段时间里……对我的憎恨……以及对盾子酱的憎恨,都全部由我来承受……。虽然等到大家全部解决盾子所扩散的(绝望)黑白熊为止……我还不能被杀死……」
【超高校级的绝望】给世界带来的损害,包括金钱与文化,连同所有的生命在内,已是罄竹难书。通过电视节目放送,江之岛盾子和战刃正是其中枢这件事已经大白于天下了。
在外面幸存着的人类之中,也还有没被绝望所浸染的人存在。
从这些人的角度来看,就算战刃解放了苗木他们,她毫无疑问地还是『世界公敌』的其中一人。
更进一步说的话,对于被江之岛盾子的绝望传染上,披着黑白熊的假面持续地破坏着世界的集团来说,战刃只是个背叛者。
几乎成了全人类的敌人的她所身处的状况,完全可以说就是绝望——但对战刃来说,说不定这些都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是……为了不杀掉前来复仇的人……我会努力」
「这样的话,还不如老老实实去自首还更加安全呗……?啊不,虽然是可能会被判死刑啦……。那啥,把判决的时间拖长一点的话说不定可以活到老死哦?」
听了叶隐的话,战刃慢慢地摇了摇头。
「无论是警察……还是法律……都已经没有了……」
「……情、情况真的那么糟糕哇!?果、果然还是别出去了吧?」
看着狼狈的叶隐,十神投去轻蔑的目光说道。
「愚民给我闭嘴。像你这种档次的男人,在里面也好出去也好命运都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变化」
虽然听闻十神财阀已经崩坏的时候有过动摇,但现在的他面对战刃也能流露出底气十足、而且威严高傲的举手投足。
「因为你这家伙是贵重的战力啊。现在暂时放你一条生路吧。视你活跃的成果,等我建立起新世界的时候将你的罪行一笔勾销也不是不可以的啊。」
抹消掉毁灭了这个世界的罪行,果然是只有十神才会说出的话。
「……无所谓。我没有自己苟活下来……的打算」
战刃从十神那样的提案上移开目光之后,
向着周围的一张张面庞投去视线。
从已经领悟了一切,一直默不作声地雾切开始,到刚刚由灭族者翔变回来,因为完全没有掌握住事情概貌而惊慌失措的腐川,同学们给出了各不相同的反应。
回味着与这样的他们所度过的两年时光的战刃――面对与她共有着同样回忆的苗木,亲手递出了脱出开关。
「苗木君来……按下它」
「诶? 我来?」
「比起我……由苗木君来按下它会比较好」
凝视着虽然有些困惑但还是接过了开关的苗木,战刃回想起黑白熊说过的话语。
――『你们一定会,回到这里的哦?
黑白熊的话语是无可辩驳的真实这点,战刃洞若观火。
为了让大家失去的记忆完全恢复而不可或缺之物,还残留在这所学园之中。
【超高校级的神经学者】――松田夜助的研究资料。
他所遗留在这所学园的资料正是,大家记忆的再生之键。
即使记忆丢失了,所失落的两年间的羁绊也许还能够取回来。
但是,只要不将治疗方法在世界中推广开来,同样的悲剧还是会一再重演的吧。
【岛】这个单词的意味虽然也有些在意,但无论面对怎样的绝望,都不会再闭上双眼来逃避了。
那么就……要上了哦……
全部回忆起了学院外现状的苗木。
曾经选择了“一直留在这所学院”这条路的少年,再次立下了逃出生天的决意。
到底,在抵达这个结论之前,内心度过了多少次的斗争,又经历了多少回的愁肠百结呢?
但是,选择了不将自己心中的曲折与软弱暴露出来,少年决心勇敢地面对学院之外汹涌而来的绝望。
对于战刃来说,自己的目的的前方所到达的场所,到底满溢着希望还是充斥着绝望,仍然一无所知。
她将假发的刘海按住,为了不让任何人看到现在的表情,而用手臂将自己的容颜遮挡隐藏起来。
是在因为选择的道路铺满了希望的花瓣而微笑吗,还是因为阻塞着绝望的荆棘而哭泣呢?
再次放下双手时,她的脸上沉静如水,似乎是连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应该呈现出怎样的表情才好。
与此同时,通过苗木的手,脱出开关终于被按下。
随着激烈的警报音响起,铳器被收纳进了天花板。
渐渐地,光芒从重厚的门扉彼方流溢而出——
无限的(可能性)IF,将他们与整个世界安然环抱。
希望,绝望,甚至是那残念少女心中的思念,全部平等地包容在自己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