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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风与焰与雷 第一章「发泄够了吗?」

灼烧般的疼痛,使我清醒过来。

「透流……!」

模糊的视线最先聚焦的对象,是那个银色少女。

月光下的她如梦似幻。如果不是在这样的状况下,一定美得令我看呆了吧。

可是现在的我,却因剧痛与发热而意识混沌,没有那种闲情逸致。

「茱……莉……茱……?呜……」

胸口、左臂,这两个地方传来的疼痛令我发出呻吟。

「手……手指能动吗……?左手的手指……!」

「左手……?」

在不间断的痛楚之中,我望向自己的左手。

手上缠绕着白色绷带,一直固定到手肘处,只露出一点指尖。

「动得了吗?透流。」

没有多余的力气回答茱莉的问题,只能顺着她的话尝试。

首先,轻轻动了动中指——

接下来,虽然动作很微弱,将所有手指都轮流动了一遍。

「啊……」

始终注视我手指的茱莉,表情终于有些许放松。

「呜、唔唔……!」

相对之下,光是移动手指就令我疼痛剧增,表情扭曲了起来。

「太好了,还可以动。」

(为什么一直问能不能动……还有,这里是……我——我不是在和榊决斗吗……)

我本来应该在一斗流道场遗址和榊决斗,现在却在陌生的地方醒来,真是令人混乱至极。

不过——

「啊……对、了……我的手臂……被榊……」

断断续续的记忆——

最后那一瞬间清晰浮现脑海,我终于理解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别说为妹妹报仇,我甚至败给了榊。

「我、我……」

为了打断我这样的思绪,茱莉把她的小手轻轻放在我额头上。

脸上的表情既哀伤又痛苦。

「……现在请先好好休息吧,透流。」

茱莉的手冰冰的,很舒服。

总觉得那份冰凉,能稍微减缓疼痛。

「只有现在,忘了一切吧……」

忘了一切——

我还在反刍这句话,意识又渐渐模糊。

可是,直到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我都无法遗忘自己被榊打败的事实。

「可、恶……」

从败给榊的那天起,又过了六天。

这几天,我一直住在市区内的黎明机构关系医院里。今天总算能出院了。

虽然伤口还会痛,但我的恢复状况良好,医生说下周可以拆石膏。

之后只要好好做复健,左手臂就能恢复从前的灵活。

「谢谢您的照顾。」

向主治医生打过招呼后,我和茱莉相偕走出诊疗室。

茱莉从那天起一直留在医院,直到今天。

毕竟平常还有课得上,我曾问过她一次「不回学园吗?」,这才知道学园似乎命令她在我出院前都要留在医院待机。

虽然不明白学园方面这么做的意图,总之茱莉并无异议,陪伴我过了这几天。

「好了,我们回去吧。」

「好。」

当我催促茱莉,正要走出医院时——

我戛然停下脚步。

看见黑衣少女——「操焰魔女」九十九朔夜带着护卫站在那里。

「……你好,理事长。」

我想了想,决定装作镇定的样子打招呼。站在身边的茱莉也无言地低头行礼。

黑衣少女看着这样的我们,嘴角微微上扬。

「你好啊,九重透流。伤势怎么样了?」

「……只要完成复健,行动就能和以前一样了。」

「是吗。这真是个好消息。」

嘻嘻一笑,少女接着说:

「不过,我希望今后你不要再做出如此轻率的举动。既然已经和我『操焰魔女』签订契约,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事就必须是锻炼『灵魂之力』,以期抵达『最终领域』。」

「……是,这我明白。」

被说轻率,这部分令我有些不悦,但还是强忍着点头。

「对了,有件事想问你。」

「是什么事呢?」

「你被打败了——没错吧?」

我点点头,带着一丝戒心问: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要从一些迹象来判断我被某人打败,这并非难事。

我之所以有所戒心,是担心被理事长得知那个「某人」就是榊。因为我无法预测她将采取什么行动。

「必须对伤害自己作品的人采取报复行动」。要是理事长做出这种结论,那可就麻烦了。

我希望能亲手杀死那家伙。

「不用这么紧张没关系。我对打败你的对象是谁没有兴趣。再说刚才我只是想先确认罢了——问题现在才要开始问。」

隔了一秒,「魔女」这次正式对我提问:

「你还有战斗意志吗?」

「这是什么意思?」

「会这么问,是想知道是否还有跟你续约的必要。我追求的是不管处境再惨烈也能抱定觉悟活下去的人——不用说,要能做到这一点,条件是拥有坚强的意志力,即使眼前有再高的阻碍也能继续面对。如果你是那种遭逢苦难就立刻放弃的人,那就不必再说下去了。」

如果我是个因遭逢失败而灰心丧志的人,对她而言将是不必要的存在。

微微一笑后,「魔女」再次确认我的意志。

「我再问你一次。现在的你,还有战斗意志吗?」

在「魔女」的问句后,我暂停了一会儿才摇摇头说:

「……我的意志不曾改变过。」

「既然如此,这次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最后留下这句话,理事长结束了她的质问。

不过,能够打败身为「超越者」,而且还是已达到「位阶」足以解放「焰牙」,拥有真正「力量」的我。对于这样的对手,黑衣少女竟然表现得毫无兴趣,这点反而令我在意。

虽说,就算她追问了我也无法回答,也只能说幸好她没兴趣了……

此时,黑衣少女叫了站在她身旁的护卫——三国老师的名字。

于是他便代替理事长对我说:

「九重同学,西格图纳同学,关于这次的事,对外将宣称你们两位上周六外出后,因接获紧急命令直接随护陵卫士出任务,直到今天才回来。除了对此事知情的人以外,由于任务内容极端机密,所以无法告诉任何人,你们被问到时也这么回答——明白了吗?」

「咦……?」

「否则,如果有人问及你手臂的伤势,你打算如何回答?难道要告诉别人是自己私下与人决斗而受伤了吗?」

对我迟钝的反应,理事长轻声叹了口气后如此补充。

「啊……」

的确,若说是因为任务而受伤的话,对小虎和雅他们也比较好交待。

无论学园方面的意图是什么,这次的事若能和他们套好说词,对我来说确实比较方便。

同时,我也明白这段日子叫茱莉留在医院待机的理由了。

「就以我这边的判断来处理,可以吗?」

「是……谢谢。」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现在打算直接回学园,要不要一起走呢?」

「……谢谢你的好意,还是不了。」

听了我的回答,「魔女」嘀咕着说「我被甩了呢」,她似乎觉得很有趣,脸上露出笑容。

天空被乌云覆盖。

一看就令人心情沉重的天色,完全表达出我现在的心境。

我望着天空叹气,和银色少女一起走向车站。

走在拥挤的人群中,银色少女吸引了许多目光,也有不少人回头看她。

那彷佛洋娃娃的长相,在日本非常引人注目。

不过,这些注目礼在抵达直通学园的单轨电车站后也就消失了。

与学园无关的闲杂人等禁止进入车站,再加上现在是平日中午,等待发车的车内只有我们两人。

坐在安静的车内,我回想着与榊的那场战斗。

(完全没法相提并论……连用「位阶Ⅳ」击出「雷神之一击」,都无法打倒那家伙,为妹妹报仇……)

心里的伤,比身上的伤还要重。

我咬紧牙根。

心情沉重。

(我……什么时候才能变得那么强?)

清醒之后,不知这么想过多少次。

榊的「力量」,用「压倒性」来形容都不够。

「楯」与「牙爪」——

即使用上我得到的这两种「力量」,别说能对那家伙使出一击,甚至无法打掉他脸上的笑。

莫测高深。

要在哪里获得什么样的「力量」,才能抵达那样的领域。

该不会永远都没办法吧。

我感到背脊发凉。

因为想了不该想的事。

「透流……」

听见坐在对面的银色少女呼唤我的名字,才发现她正一脸担心地注视这边。

「啊、抱歉。我只是在想一点事情……你别担心。」

「…………」

然而,深红眼眸却始终凝视我不放。

只有眉头微微一动。

眉毛轻轻往上提,茱莉却什么都没说。

「……抱歉,茱莉。老实说,我还满——不、应该说非常沮丧。虽然早已预料两人之间实力会有差距,却没想到自己无用到这种地步……」

难过的时候请告诉我——想起以前茱莉曾说过的这句话,于是我继续对她吐露心中郁闷沉重的心事。

茱莉只是默默倾听。

不久,我终于说完了。

将抱持的不安与擅自想象的恐惧全说出口后,心里似乎轻松了点。

「谢谢你,茱莉。」

「没事——♪」

感谢她愿意听自己说,更重要的是感谢她告诉自己可以依赖她。茱莉听了,脸上浮现笑容。

她的笑容,却让人心痛。

为了自己无法将所有心情告诉她。

过了不久,电车终于即将启动,昏暗的天空开始落下啪答啪答的雨滴。

抵达学园前方时已经下起了小雨,地面被染成深色。

上周天气很好,我们出门时也没带伞,如今只能困在车站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淋湿就算了,还是跑回宿舍吧?」

「不行,不能让你的伤口恶化。」

「这种程度不会怎样的。」

「不,不行。」

茱莉的语气有点强硬,我也只好退让。

然而——

「话虽如此,还是不知道雨什么时候会停,我回宿舍去拿伞来。」

这次,轮到我驳回茱莉的提议。

她的脚程再快,这种雨势还是会将她淋湿。因为这样而感冒的可能性很高。

可是——

「…………」

我因某个理由而思考了一下,决定用交换条件来让步。

「那你得答应我,回宿舍后先换掉湿衣服才能再回来。还有,一定要撑着伞,在不让自己淋湿的状况下慢慢走回来。」

「好,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留下这句话,茱莉便飘动一头银发,奔进雨中。

看着那瞬间变小的背影,我只能苦笑目送。

一等她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之中——

(……抱歉了,茱莉。)

我一边在心中道歉,一边走出车站,踏入小雨中。

当然,雨势并没有变小,反而还比刚才更大了。

雨打在身上,身体愈来愈冰冷。即使如此我还是不在乎地往前走。

对担心我伤势的茱莉虽然很抱歉,我会接受她的提议,其实为的就是这个目的。

这是无法告诉茱莉的行动。

为了接下来自己想做的某件事。

通往宿舍的路上有一片草地,踏入其中,靠近一棵大树。

(这只是我好面子罢了……不想被她看见这么没用的样子……无聊的虚荣心。)

如果让我说真心话,不是办不到——只是不想被看到。

所以我才想独处。刚好利用了茱莉的好意,真的对她过意不去。

至于怀着自私的罪恶感,怀着想痛骂自己一顿的心情,即使如此仍不想被茱莉看见的到底是什么事——

「可恶……」

想起自己拿榊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不禁痛切低喃。

「混账……」

各种心思翻涌,化作吶喊。

我的拳头像槌子般在树上敲打,发出钝重的声响。

「我……我……可恶!啊啊啊啊啊!」

愤怒与不甘心的感情爆发,变成咆哮。

无数次、无数次大叫、痛殴。

我输了。

好不容易遇到追寻已久的仇敌,我却不中用地落败了。

不只如此。

我竟然还怕了。

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懊悔,觉得没用透顶,凄惨无比。

跪在地上,我仰望天空,嘶喊。

只是这样,不断嘶喊。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

当我茫然的眼神望向脚下时。

「……发泄够了吗?」

突然有人这么对我说。

「咦……?」

望向脚下的视野中,出现一双鞋子。

抬起头,站在那里的是——

「莉莉丝……?」

拥有金黄色的头发与蓝宝石双瞳的那位英国女孩。

站在她身后距离几步之处的,还有她的随从兼管家——莎拉。

「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现在不是上课中吗?」

我问不知为何穿着便服的莉莉丝,到底在这里看了多久。

「从头看到尾喔。打从你跪在这里开始,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唔唔……」

我为之语塞。

被看到那实在太丢脸的模样,这事实让我不知该接什么话才好。

「与其管我看了多久——莎拉,给我毛巾。」

「……好的。」

在主子的命令下,莎拉从皮制手提箱中拿出一看就知道很高级的毛巾。

莉莉丝接过毛巾,走到我身边——

「你可以帮我拿伞吗?透流。」

「喔、好……」

总觉得一切都被莉莉丝牵着走——我一边这么想,一边替她撑伞。

接着,金黄少女便用那条看起来非常柔软,还散发一股淡淡香气的毛巾,放在我头上。

「虽然只擦头发也好不到哪去,多少可以让你舒服一点。」

说着,双手开始为我擦拭濡湿的头发。

「啊……没、没关系。我自己来……!」

「不行。只用单手擦不好。乖一点,不要乱动。」

的确,现在我的左手不能用,总不能丢下右手撑着的伞。结果只好听莉莉丝的。

「后脑勺也要擦,你把头低下去。」

照她说的做了,让莉莉丝为我擦拭后脑。

她温柔地将毛巾放在我湿淋淋的头发上。

这彷佛母亲为孩子做的事,使我感到些许羞赧——

擦了一会儿之后,她用双手轻拍我的头。

「应该好多了。等你回宿舍后马上换衣服,最好喝点热的东西暖暖身……当然,来我房间暖身也是选择之一喔♪」

「不、不用了。你的好意我心领……」

莉莉丝虽然做出喝奶茶的邀请,然而对于刚才丑态毕露的我来说,只想尽量回避和她面对面的机会。

说声「那还真可惜」,莉莉丝便从我手中接过雨伞。

「对了莉莉丝,这个时间你怎么会在这里?」

虽说金黄少女做出这种任性的举止并不稀奇,既然我那不愿让茱莉看到的行为都被她看见了,我也想知道一下原因——

「为了庆祝透流出院,我订了蛋糕喔。心想差不多要去拿了,却看到那孩子一个人回宿舍——」

看来,她是听茱莉说了我在车站等待的事,来迎接我时正好目击了我出丑的那一幕。

「或许该像那孩子一样装作没看到比较好——毕竟是在发生过那种事之后。」

那种事——

没错。从她说出要为我庆祝出院这点也该知道,我住院的事莉莉丝是知情的人之一。

败在榊手下那天,将我送到医院的正是她家——布里斯托家的直升机。

当我意识清醒,恢复到能够交谈时,她曾问过我一次,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个人的决斗」。

我只回答了这句话。

对手是谁,为了什么理由,还有决斗的结果。这些我都没有说。

然而,只要看了我的样子,就算不说她一定也推测得到。

正因如此,她才无法对仰天长啸的我视而不见。

「这样啊……谢、谢谢你,莉莉丝。」

刻意用开朗的声音跟我说话,让我心里能够舒坦一点,莉莉丝这份心意我察觉到了,也心存感谢。

同时,也感谢她一直守护那一幕,直到最后才对我开口。

「……等等,你说『像那孩子一样』?」

她指的不是莎拉。

既然莎拉和她一起现身了,当然不可能是「装作没看到」的人。

「…………」

没有回答我的问话,莉莉丝的表情微微一动,眼神投向我身后的树木。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我看见躲在树后,只露出半张脸窥视的银色少女。

「茱、茱莉……?」

「——唔!」

虽然她身子一震,反射性地往树影下躲。

最后似乎还是决定放弃,低下头走出来。

「……对不起,透流。」

尽管听莉莉丝那么说时我已心知肚明,一旦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证实茱莉也看见了我的丑态,我不由得仰头长叹。

「呃……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那个人说要来接透流……」

吞吞吐吐的茱莉,头发还是湿的。

固然撑了伞,但她肯定是一听莉莉丝那么说,就匆忙跟着追上来的吧。

「该道歉的是我……让、让你看见那么逊的样子,还找理由先把你支回去。」

「透流……」

「男人就是爱面子。算了,女人更是。」

说着,莉莉丝叹了口气。

「这样,你稍微发泄了吗?透流。」

「是啊,算是吧。只不过,我现在——」

一样的问题让我无力地笑起来。说下面这句话时,刻意不看她们任何一方。

「不知道该说是害羞还是丢脸,心情糟透了。」

「哎呀,毕竟是知道自己那种样子被人看到的日子嘛。不过这也好啦,跌到谷底后,接下来只需要往上爬就行了。」莉莉丝这么说。

「……其实我很不想这么说,但我跟那个人意见相同。」茱莉也这么说。

「也对……或许吧……哈哈……」

我苦笑点头,同意两个女孩的话。

虽是苦笑,或许该庆幸心情已恢复到笑得出来的程度了。

要是就这样直接回宿舍,刚才的事也一直隐瞒茱莉——而莉莉丝和茱莉也隐瞒我她们看到的事实——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我不会这么快恢复笑容。

「那个……谢谢你,莉莉丝。当然,也谢谢你,茱莉。」

「不用客气,透流。」「我什么也没做……」

「托你们两个的福,我有精神多了。所以,要谢谢你们。」

「好。如果是这样的话。」

茱莉点点头。看到水滴沿着她头发滑落,我才再次想起。

「对了,茱莉。你还没把身体擦干呢,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透流现在有资格说人家吗?」

莉莉丝这句话,又让我为之语塞。

「总、总之你赶快回房间,看是要泡澡还是淋浴,快点暖暖身子,否则……!」

「透流自己也该这么做吧。」

我又无言以对了。

无视于这样的我,莉莉丝出乎意料地对茱莉提议:

「算了,我们快点回去吧……还有,你到我房间来。」

「……为什么呢?」

「你和透流不管谁先洗澡,总不能让另一个人湿着身体等啊。所以我才叫你来用我房间的浴室。」

「这……」

总是针锋相对的对象对她展现的体贴,让茱莉感到困惑。

「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透流。还是说,你宁可让透流来我房间洗澡?」

「……那还不如我去。」

(厉害……)

最后以我为饵,成功引诱银色少女答应的莉莉丝,令我佩服不已。

只要故意提和我有关的事,茱莉就会上钩——莉莉丝运用这一点的话术真是高明。

「那就这么决定了。快点回去吧——我很想这么说,但是你这样湿答答的实在不行。」

「啊……」

莉莉丝将手中的毛巾放在银发上。

「刚才用过了,所以还有点湿。不过总比湿透还要好。」

「好、好的——」

尽管困惑,茱莉还是拿起毛巾擦拭头发。

「……谢谢你。」

口中小声道谢。

「麻烦你啰,莎拉。」

「明白了,大小姐。」

回到宿舍后,我回自己房间,茱莉则随莉莉丝前往女生楼层。莎拉不知被她主子托付了什么事,再次往外走。

……走出门外前,还回头瞪了我一眼。

「你要她去做什么?」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为了庆祝透流出院,我打算去买蛋糕。」

「啊、是这件事……」

明白了这个,也就不难理解莎拉瞪我的理由——因为她得去为我做这件事。

「蛋糕的事我也跟巴她们提了,晚餐后大家一起吃吧♪」

「好——等等、你跟橘她们说了……?」

「放心吧,我只说是要慰劳透流和那孩子啦。」

我松了一口气,说完「等会见」便打算回自己房间——

「啊、莉莉丝……!」

忽然想起某事,又将金黄少女叫住。

「呃……谢谢你。不管是今天的事也好,或是生日那时候,都谢谢你的好意。」

「……哎呀,你发现啦?」

「毕竟是第二次了。」

「呵呵,这样啊。哎呀,总之你就吃点好吃的蛋糕,打起精神吧!」

说着,莉莉丝对我眨眨眼,往停下脚步等候的茱莉身边奔去。

(下次送她什么当作回报吧。)

目送她甩动那头金发离开的身影,我也一边烦恼该送什么给她,一边朝自己房间走去。

晚餐后的慰劳会上。

看到我被绷带吊起的左臂,雅和橘显得很担心,小虎则露出讶异的表情说「我怎么不知道你已经开始出那种任务了」。

手臂的伤就说是骨折,关于任务,则设定为和小虎分开后紧急接获的联络,所以是直接到护陵卫士队报到,没有先回宿舍。

说谎令我心痛,但也不能说出事实,只能在心中对朋友抱歉。

除了这件事外,和久违的友人们共度的时光还是很欢乐,一眨眼就过了。

接近熄灯时间时,大家各自回房,我也和茱莉两人静静度过在房内的夜晚时光——

气氛却明显与往常不同。

平常我们的对话也绝对称不上多,然而今天的安静却跟平常完全不同。

开了电视,节目内容却完全没进入脑中,坐在身边的茱莉也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从旁瞥了她一眼,银色少女脸上浮现几许沉重的表情,不知在沉思什么。

老实说,这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茱莉出现这种表情。

茱莉陷入沉思的原因,我也知道是为什么。

输给榊那天——

「楯」粉碎了,我也受了重伤。

救了我这条命的,不是在身边目睹我们决斗的茱莉,而是当榊离去后,正巧造访道场遗址的王城先生。

王城先生指示茱莉如何帮我急救,也是他联络学园请求救援,莉莉丝才会派直升机来送我就医。到了医院接受紧急治疗的我,好不容易才捡回这条命。

清醒之后,茱莉向我道歉。因为事发时的她,把父亲的死与我重叠,因而陷入混乱,差点害我有生命危险。为此向我赔罪的茱莉看起来非常痛苦。

在和榊的那场决斗中负伤的人不只有我。

虽然茱莉之所以无法做出任何帮助我的举动,是因为她的心伤被触发的缘故,在她心中,还是留下名为「后悔」的巨大伤痕。

都是我把她拖下水的。

那场决斗,明明是我个人的战斗。

曾说过要用自己的「楯」保护茱莉的我,却做出伤害她的事。

「……透流?」

我难以排遣的心情化为行动,自然而然把手朝茱莉伸去。

忽然被我摸摸头,原本陷入沉思的茱莉不明就里地看着我。

「抱歉哪。」

我开口道歉。

为了不让自己丑态毕露而对茱莉说了谎。我为此道歉。

「没事。请别在意。」

轻轻微笑,茱莉这么说。

可是那张笑脸却有着说不出的落寞,看到那样的表情,我的心又痛了起来。

「圣厅」——

这是在世界各地拥有信徒的某宗教大本营之名。

该宗教的势力范围集中在西欧诸国,其中一个国家并以此信仰为国教。

位于东西欧边境的那个王权国家,是个以致力提升医疗制度而闻名邻近地区的国家。

只不过在日本,人们注意到这个国家的原因并非医疗制度,而是推动制度的人物——这个国家的美丽公主。

现在,在这个国家的中心地,做为政治中心同时也是国家象征的宫殿一角,正响起绵绵不绝的掌声。

在议事厅内,接受众人掌声的正是一位美女。

她就是上面提到的公主,名叫毕翠克丝。

除了公主的身份之外,她还有另一个身份。

毕翠克丝乃是「七曜」之一的「洌游对姬」。

话虽如此,现在对她报以掌声的众人之中,没有人知道「七曜」的存在。

这只是在为她提议的新政策进行鼓掌表决罢了。

将近一小时过后,议会结束。

毕翠克丝走出议事厅,正准备为下一件公务前往另一个会场时,途中叹了一口气。

为了让政策通过,需要花费时间说服各界人士。

花了两年进行的案件,今天终于在议会上获得通过,她才得以从紧张的情绪中解脱。

「……面有忧色的美女,真像是一幅画。」

某人对她的叹息发表了如上感言。

毕翠克丝抬起头,看见一名背靠在墙上站立的青年。

他并非这座城——不、他甚至不是这个国家的人。

他的名字叫做克洛维。

身上穿着华美的军服,他是「七曜」之一——「曜业」为「飓炼裁者」的男人。

「……虚伪的赞美如果不分时地,听起来就像讽刺喔,克洛维先生。」

「呵呵,我说的可是真心话,您不满意吗?」

青年笑着耸肩,相对地,毕翠克丝脸上却蒙上一丝阴霾。

「总之,我以前应该说过,你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会对我造成困扰。」

身穿军服的青年是「圣厅」追缉的对象。

毕翠克丝当然也明白,克洛维不会轻易现身。

周遭没有不自然的人影,这自然是青年设下排除他人的魔法结界之故——即使如此,还是必须防范未然,避免让「圣厅」得知两人之间有所联系。

「放心吧。现在的『圣厅』人才匮乏,连派个能察觉这种程度结界的人到各国驻守都办不到。」

(也不想想这是谁造成的。)

即使想起传言中「圣厅」陷入混乱的原因,「对姬」也没有说出口。

「那么,你来此地的原因是?」

「是他请我来传话的。」

「……榊大人吗?」

毕翠克丝口中说的,正是斩了透流左臂那个闇夜少年的名字。

过去,鸣皇榊被克洛维带走,远离日本移居欧洲。

军服青年笑着对毕翠克丝说:

「请让『红莲演者』站上舞台。」

听见传话的内容,散发清纯氛围的美女瞬间皱了皱眉。

「我知道了。那么我就此告辞……」

表示已经明白传话内容后,毕翠克丝从青年身边走过,当场就要离开。

不过,克洛维似乎还有其他话要说。

「差不多该考虑为『第四圆』那件事采取行动了喔。」

彼此背对背,军服青年这么说。

「……关于那件事,我从以前的回答就是不干涉。」

「帮助我就等于不干涉,这你也很清楚。我应该可以这么认为吧?」

戴着各种假面具的青年这句话,令美女「洌游对姬」陷入沉默。

无言代表那正是答案。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另外,我将暂时离开这里,他就拜托你了。」

不用他说,毕翠克丝也有此意。一边这么暗忖一边追问「你要去哪里?」

「因为收到情书,所以我要去回信。」

明明是自己说出口的话,青年「飓炼裁者」却似乎觉得滑稽而笑了起来。同时,身体开始被光团包围。

「下次见——在『七曜』之名下。」

「下次见——在『666』之名下。」

两人同时说出不同的句子时,军服青年的身影消失在光中。

现场只留下毕翠克丝,周遭是一片静默降临。

只有远处传来的清脆鸟啭是唯一的声音。

毕翠克丝轻轻发出一声叹息,低喃道:

「『红莲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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