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银色闪光迅雷不及掩耳地撞进怀中。
压低姿势,将距离拉近得不到一剑之遥的茱莉,从斜下方往上斩击。
「咕呜……!」
斩击的方向从我的角度看出去是从右下到左上——换言之,就是我左臂上的「楯」最难防守的角度。
仓皇之间我扭转身体,勉强得以防御。
铿!激烈的撞击声——接着是朝上挥开的左手臂。
「平分秋色,透流……!」
与刚才斩击相反的另一只手,握着另一把剑向我突刺而来。
(躲不开……)
刹那之间做出判断的我——
放弃了闪躲。
锐利的剑尖刺入后,没入腹部直到剑身中段位置。
「咕、呜……!」
「灵魂」受到的冲击之大,令我喘气呻吟。
然而,还没结束。
「……唔?」
茱莉脸上惊讶的表情,与我的嘴角上扬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
我收紧全身肌肉,使她无法拔剑。
同时,我握住拳头,摆出拉弓的架势。
「雷神之一击」,产生在累积的力量与释放的力量拉锯之间。
摆出拉弓的姿势时,正是两股力量拉锯时,也因此全身肌肉都会以超乎寻常的力道紧缩。
所谓「斩己身之肉以断对方之骨」。
我正是运用了「雷神之一击」的特性来实践这句话。
「喝啊啊啊啊啊!」
银色少女闪避不及,在仓促之间做出判断,伸出交错的双手试图抵挡我的拳头。
以女孩手臂纤细的程度,就算她是「超越者」,想必也无法抵御「雷神之一击」的威力。
所以我途中停止了出拳,即使如此,随之而来的冲击波仍震得茱莉娇小的身体往后飞去。
「你没事吗?茱莉。」
「这么一来就是二胜一败了。」
扶着我的手站起来,茱莉承认自己落败。
那个雨天里的战斗过后,至今已两个星期了。
我们在这两星期中战斗了三次,直到这次我才赢得胜利。
「可是,最后那一招我不赞同。在那样的状况下选择释放『雷神之一击』确实了不起,但若我的武器不是『焰牙』,你可能已经死了。」
「唔……」
「话虽如此,输了就是输了。恭喜你,透流。」
「谢谢你,茱莉。下星期再麻烦你了。」
「好……下次我不会输的。」
夺走我的时间——尽管内心有所犹豫,茱莉下手却毫不留情,展现出她坚定不移的意志。
「其实,这次应该说是几乎平手。」
茱莉最后那一击造成「灵魂」的损伤太大,我差点失去意识。
(即使「焰牙」不会真的取人性命,以后还是不要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战术吧……)
正当我如此思考时,忽然发现茱莉皱着眉。
「茱莉?…………最后一击该不会伤到你了吧?」
「没有,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在想,透流输了就得接受失去时间的惩罚,我输了却什么处罚都没有,这样好像不公平。」
「不、茱莉是为了我才战斗,就算输了也不用接受处罚啊,你想太多了……」
可是,茱莉却摇头说:
「我也得和透流一样背负失败的风险才行。」
「和我一样?」
「嗯,今天一整天我什么都不做,就这样过。」
银色少女轻轻点头,如此宣布。
「什么都不做?吃饭呢?」
「不吃。」
「可、可是那样对身体不好吧。」
「又不是每天,周末一天不吃东西不要紧的。」
「就算你说不要紧,我还是会担心,不好吧……」
看到我面有难色,茱莉似乎也很困扰。
「希望你能选择对身体没有影响的风险——不,你一定要这么做才行。」
「好吧……」
手放在嘴边,茱莉一脸认真地烦恼着。
「我决定了。」
「咦,应该先告诉我内容吧?」
「好,不过如果是这个的话,相信透流也能接受。」
茱莉似乎很有把握,用力握住双手,说出她想的方案。
「今天一天,禁止我和透流说话。」
……这个惩罚怎么有点可爱。
到了晚上,大家一起吃晚餐时——
「茱莉,帮我拿一下酱油好吗?」
点点头。
茱莉伸手将酱油拿给我。
「谢谢,啊、茱莉也要用吗?」
摇摇头。
茱莉用摇头表示不需要。
「……呃,你是喉咙痛吗?茱莉?」
「没有,我的喉咙没问题。」
「这、这样啊,没问题就好……」
察觉我与茱莉之间不自然地对话,雅提出疑问。
……也是啦,如果我是雅,应该也会觉得奇怪吧。
不久,吃完了晚餐,大家又坐在桌边闲聊了三十分分钟左右,我便起身离席。
「好啰……我差不多要去训练室了,茱莉也要去吗?」
点点头。
茱莉跟着我一起走。
雅始终睁圆了眼睛看着这样的我们。
……嗯,我明白你的心情。
经过两个小时活动筋骨的训练后,我和茱莉一起回到房间,不知为何,我床上的毛巾被呈现不自然的隆起。
觉得可疑,观察了好一会儿,终于发现毛巾被角落露出的耳朵。
……兔耳朵。
「你在别人床上做什么啊,月见——!」
我一边大叫,一边用力掀开毛巾被——
忍不住惊呼。
「欸!裸、裸、裸、裸体——?」
一只肤色率达到百分之百的坏心眼兔子,正睁大湿润的双眼看着我:
「九重同学……对人家温柔一点唷……」
「你白痴啊,讲什么鬼话啊,快把衣服穿上————!」
我慌乱地看了肤色的部分一眼,立刻把掀开的毛巾被丢回去。
「总之就是这样。」
坐在床脚的月见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衣服穿上。」
「不是有穿吗?」
「披着毛巾被哪叫有穿衣服啊!」
「别管这个了,先让我说完。」
「是谁不让谁说话啊!」
不管我怎么怒吼,月见就是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还跷起二郎腿。
别看她个性那么差,身材却是相当不错,害我视线忍不住跟随……
可是呢,月见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完全没忽略我这样的反应——应该说,这根本就是她的目的吧。
「唷唷唷♪,想看吗?想看吧〜?」
很明显地,她的目的就是来调侃我。月见打开双腿重新交叉,再打开再交叉,我的眼神一直不知该看哪里才好。
「……你有什么事吗,请快点说一说。」
茱莉替我打抱不平,语气里飘着一股怒气。
「咕哈,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不过是开个小玩笑而已嘛,干嘛这么生气。」
月见终于放弃跷腿,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说:
「我是来带话的……帮理事长那个大小姐。」
「「……什么!」」
我和茱莉同时倒抽了一口气。
立刻明白,「魔女的考验」即将来临。
隔天一早,我们依照指示的时间前往理事长室。
一敲理事长室那扇厚重的门,三国老师便为我们从里面打开。
室内不见月见的身影,在场的只有我和茱莉、理事长及三国老师四个人。
「早安,『异能』九重透流,『觉醒者』茱莉·西格图纳。」
隔着大办公桌,我站在桌前瞪着支配昊陵学园的娇小少女——「操焰魔女」九十九朔夜。
「我听说最近两位热衷于交手,幸亏对你的伤势似乎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是,托您的福。虽然迟了点,还是要感谢你答应让我们使用『焰牙』。」
「这是对彼此有利的重大要求,我没有理由不答应。」
虽然有一定条件的限制,对我而言仍是与死亡的战斗——不能让时间被夺走。
只有置之于死地而后生的意志,才有可能将「灵魂」提升至更高的境界。
那正是「绝对双刃」的境界——
在将「灵魂」的「力量」淬炼极致后,就能踏上通往「最终领域」的道路。这正是理事长的想法,为此她才会答应茱莉使用「焰牙」的请求。
「好吧,让我们言归正传。」
「考验是吗……你打算给我们什么样的考验?」
「当然是某种得拼命去做的事啰。」
这么说着,发出嘲弄般窃笑的少女,令我有一丝火大。
「我也想过让你们和『高位阶』的『超越者』交手,像过去跟璃兔决斗那样——不过那实在太没创意了……所以,我打算让你们去出一趟特殊任务。」
「……像上次护陵卫士的研习那样的吗?」
「不一样。这次是要你们潜入某饭店暗中侦查……不过,这件事等演员都到齐了再说吧。」
(到齐?什么意思?)
我还来不及提出疑问,又有人敲门了。这次进来的是两个女生。
「呼……星期天一大早叫我来做什么,朔夜……」
或许是时间太早的关系,莉莉丝一副慵懒的样子走进来,还有——
「打扰了……咦?你们也被叫来了吗?」
看到我们也在,露出些许讶异表情的橘。
「为、为什么连橘也……」
莉莉丝是熟知理事长目的与真面目的人,她被叫来很容易理解。
可是橘应该和这次考验毫无关系才对啊。
如果是和上次护陵卫士研习同样性质的任务,或许还可另当别论。然而,这次被召集的目的是「魔女的考验」,为什么连橘也被叫来了,实在令我相当讶异。
「为什么?因为我跟你们一样被叫来出特殊任务啊?」
「什么……!」
和约定的不一样——
我回头望向理事长,差点脱口而出这句话。
「也难怪你会担心,九重透流。正如我刚才所说,这次的任务极可能伴随相当高的危险,不过——既然她们两人也来了,很抱歉,我还是从头再说一次吧。」
黑衣少女满不在乎地说谎,这才开始说明任务内容。
「我现在正式命令九重透流与其他三位,近期内将请你们出一趟特殊任务,任务的内容是暗中潜入调查与伪装欺敌,并加以牵制。」
「潜入调查与伪装欺敌是吗。任务详情又是怎么样呢?顺便想请教理事长,在明明有护陵卫士的状况下刻意选择我们几位学生成员的理由,不知是否能够告知呢?」
难道是察觉到我内心的想法了吗。
姑且不论莉莉丝,橘对理事长提出召集理由的问题。
「这次潜入调查的地方是位于山梨县的某饭店。那间饭店背后有违法组织撑腰,我获得的情报是近日将举行某种活动。活动的名称是——『狂卖会』。」
「狂卖会」——
那是名为「666」的秘密结社所举行的拍卖会。
从相关人士的背景可知,拍卖标的物都是性质特殊的东西,而且大多是在地下社会所流通的物品。
站在国家的立场,既然知道有这种性质的犯罪行为在国内发生,当然希望能采取因应对策。然而,参加这场拍卖会的不乏来自各国的大人物,若是贸然出手,很有可能引起政治问题。
因此需要有人潜入调查——视状况发展来决定是否揭穿这场秘密活动。
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出违法交易的证据。
若有所发现,为了让在附近待命的护陵卫士直接冲入会场压制,我们还必须刻意引起骚动。
进入饭店之后的一切行动都得靠自己判断,光听叙述就知道这会是难度非常高的任务。
「黎明机构会把这件事交给我们,理由是『666』并非普通的犯罪组织。还有——在他们之中有非人的存在。」
「非人……不是人类吗?」
「『兽』——听说他们是这样自称的。根据与他们对峙过的护陵卫士报告,那是身上蕴藏有野兽力量的非人类。」
听了三国老师的补充,莉莉丝耸耸肩。
「换言之,就是可能必须与怪物战斗啰?」
「这就是机构找上『超越者』的原因。不过——」
「不派护陵卫士而改派身为学生的你们,这原因也很简单。一言以蔽之,就是长相有没有曝光的问题。」
如前所述,黎明机构以及护陵卫士至今已与「666」有过几次交手的经验。
因此,某种程度上(到何种程度则不得而知),或许对方已掌握到不少护陵卫士的情报,这次才会派出身为学生的我们当箭靶吧。
「虽然你们是缺乏经验的学生,但有『位阶Ⅳ』的你在,相信仍是值得信赖的人选。」
「……可是,橘和莉莉丝都还只是『位阶Ⅲ』啊。怎么能让她们参加这种可能会与怪物交手的任务——」
「你别忘了,只要有『位阶Ⅲ』就有资格从本学园毕业,成为护陵卫士。」
「这……!」
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令我顿时为之语塞。
可是,这次的任务同时也是「魔女的考验」啊。
让对此毫不知情的人——也就是橘卷入其中,只能说是违反契约。
我咬牙切齿,狠狠瞪着理事长。
「可是——」
以往总会用愉悦的态度看着我的「操焰魔女」,此时以不带特别情感的语气继续说:
「刚才我也说过,你们还是学生。因此没有必要勉强,我也不会勉强你们。任务主要由身为『位阶Ⅳ』的你来执行,其他三人只要从旁支持即可。」
黑衣少女的言下之意是,不会让橘卷入其中。
前提当然是我必须一个人完成任务。
「……要这么说的话,我也是『位阶Ⅳ』。」
这时,和我一样察觉理事长话中含意的茱莉提出疑问。
「很可惜,你这样的外表并不适合担任潜入搜查的任务。因此,这一趟任务中,我要你和莉莉丝·布里斯托共同行动。」
「要我和这孩子一起……?」
「你是黎明机构的『三巨头』家族,布里斯托家的千金。『666』不可能不认识有这种身份地位的你。不如好好利用这一点,让你和茱莉·西格图纳负责担任引开众人目光的任务。」
「……的确,只要她们两位一起行动,所有人的目光都会不由得受到吸引……那么,我又该用什么方式提供支持呢?」
到目前为止,唯一还不清楚自己任务内容的橘也发问了。
「橘巴,我要你和九重透流一起行动。对了……就用夫妻的形式吧。」
「夫……」「夫……」「夫……」
先是我,然后是橘,后是莉莉丝——
「「「咦咦咦咦咦咦咦」?」」
接着,三人同时发出惊讶的声音。
隔周,我们一大早就出发赴任。
并非直接前往潜入调查的饭店,而是先搭新干线到名古屋一趟,在那里用事先准备好的服装与假发换装后,再搭汽车移动。
「那么透流,你要小心喔。」
「嗯,茱莉也是。」
「哼,这次没有我在,你们都要充分小心行动。」
在没有掩饰身份的状态下行动的莉莉丝与茱莉(茱莉以布里斯托家女仆的身份随行),必须从现在开始和我们分头行动。这次不参加任务的雅和小虎等四人则到车站来送行。
「透流和巴听好了,这只是出任务,再怎么样也别当真了喔。」
「好羡慕小巴喔,都可以当透流同学的未婚妻……」
莉莉丝提出忠告,雅则在一旁羡慕叹息。
最后,我和橘决定以恋人取代夫妻关系——设定上则是已誓言共度未来的未婚夫妻——潜入调查现场。
「不用担心,我和九重只是好朋友。」
「男女只要同房一个晚上,那条界线很容易就跨越了吧?」
没错,由于「狂卖会」连续举行两天,虽说也要视潜入调查的状况而定,不过我们暂定将会同房一个晚上。
「好好喔,小巴可以和透流同学在饭店过夜……」
要是只听到这句话,不知情的人绝对会误会吧。
……至少我就会误会。
「如果我也是『位阶Ⅳ』,是不是也可以扮演透流同学未婚妻的角色啊?……嗯,一定可以。那我要再加油才行了……!」
虽然雅自行得出这样的结论,也为自己加油打气,可是今后是否还会有这样的任务,当然是未知数。
(算了,也不用特地戳破她,是吧……?)
身为她的努力动机,我的心情相当复杂——不是讨厌的意思——只是也没有理由在她下定决心努力时泼冷水吧……大概。
「好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九重。」
「好的。那我们这就出发。」
这么对大家宣布之后,我们正想走进剪票口时——
「啊……!」
雅的声音又让我们停下脚步。
「透、透流同学……这个给你。」
说着,雅从口袋里拿出某样东西。
是护身符。
「我上星期外出时买的。因为透流同学每次都受伤回来……所以,希望这个能保佑你平安归来。」
「雅……」
她口中的「每次」教人不由得苦笑,不过,她的心意还是令人欣慰。
「这是……旅途平安护身符?」
「嗯、嗯……祈求你旅途平安,安全回来。」
不过这不是旅行是出任务喔?这次轮到雅自己苦笑起来,之后——
「小心出发吧,透流同学。一定要平安回来喔。」
正打算将护身符交给我,雅又「啊」了一声。
接着——
「…………」
她亲吻了护身符。
「给你,透流同学。」
「啊……啊、呃……这……谢谢你。」
面对红着脸递出护身符的雅,收下的我也害羞到了极点。
「啧!真有你的啊,雅……下次我也得准备个什么才行……」
「哼,人家是好意准备,你却是出自竞争意识才准备,心意的份量差太多了吧。连这都不懂,真肤浅。」
「……你竟敢这么说!」
不知为何莉莉丝和小虎开始了场外战,害我只好匆匆介入排解。
「对了九重,有件事我想先着手进行……」
在新干线上,橘对任务做出一个提案。
「这次的任务,我和你都使用假名行动,关于这件事,我有些想法。」
橘说得没错,我们这次将以伪装过的身份潜入饭店。
不让真实身份泄漏,是这次任务的基本条件。
「我在想,是不是该从现在开始叫对方的名字呢?」
「喔,你说得对。」
其实这次任务中,我们只有使用假姓,名字还是维持原样。
原因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亲密,不会用姓氏或连名带姓称呼对方。另一方面,保留原本的名字称呼起来较不容易搞错,所以我们只用了假姓。
话说回来,我和橘平常都用彼此的姓氏称呼对方,这层考虑倒显得有点多余了。
总之,我赞成橘的提案。
从进入饭店前就开始练习以名字称呼对方,可以避免到时候因习惯性而犯下用姓氏称呼对方的失误。
「呃……那我就叫你巴吗?」
「嗯,那我就叫你透流。彼此都要注意,别和平时的叫法搞混了喔。」
「哈哈,我知道啦!那就拜托你啰,巴。」
听我如此回应,橘苦笑起来。
「怎么了?」
「呵呵,被你用名字而不是姓氏称呼,感觉好别扭啊。」
「因为入学之后我们都一直用姓氏称呼对方嘛。」
虽说是为了任务,突然改变对彼此的称呼,难免会觉得怪怪的。
「没关系,只要习惯就好。在老家时,大家也用名字称呼你吧?」
我说的老家,指的是橘流的道场。
她虽出身领导道场的家族,为了方便区别,想来众人应该还是用名字称呼她。
「的确是这样没错……不过,这还是第一次有同年龄的男生直接称呼我名字呢。该怎么说啊,总觉得有点尴尬——不、不准笑,九重!」
「叫我名字。」
「唔……不准笑,透流。」
微微嘟起嘴,橘重复了一次抱怨。
「抱歉抱歉,真没想到呢,我原本还以为以巴的个性应该不会在意这个。」
「我、我自己也这么以为啊……」
看来,她意外发现自己未曾察觉的一面了。
「反正只要在抵达饭店前适应就好啰,巴。」
「嗯,我知道。」
看橘脸上浮现些许对自己失望的表情,心想得让她尽快习惯用名字称呼才行。
「……巴。」
「什、什么事,透流?」
「没事,叫一下而已。」
「没事就不要随便乱叫好吗……」
「只是想让你多习惯一点嘛。」
「这样讲也是没错……」
虽然不服气,也只能照做了吧。
脸上彷佛这么写着的橘叹了一口气。
「巴。」
「什、什么事啦。」
「没事,叫一下而已。」
「……怎么觉得你好像乐在其中,不是我的错觉吧?」
有一点啦——要是我敢这么说,她一定会生气,所以我没说什么。
后来又重复了三次左右相同的对话,终于把橘惹怒,气得骂我「够了没啊」。
「大概再十分钟就到了。」
黎明机构派来的司机如此告知后,我和橘不由得一阵紧张。
傍晚时分——
我和橘已搭上轿车。
一看就很高级的黑色轿车,座垫坐起来非常舒适,反而令人感到浑身不对劲。不过这也只限于刚上车时,搭了几小时后,渐渐就不那么在意了。
服装与发型经过改变,我们散发出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氛围,正互相为任务中很可能派上用场的暗号手势做最终确认。
事实上,需要确认的只有上课时老是在发呆的我,橘可是早就背得非常完美。
「马上就要到了,九重同学、橘同学,任务虽然很重要,但也绝对不要勉强自己。」
「是,谢谢您。」
「还有——这是九十九理事长要我转交的。」
一边驾驶,司机先生一边交给我一个小盒子。
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戒指。
(对了,之前曾说是为了任务而量过指围。)
这件事早就被我遗忘在记忆的另一端,看到这个才想起来,一般未婚夫妻手上有戒指是很正常的。
我拿起戒围较大的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
将另一个较小的拿给橘。
「……」
「你怎么了,巴?」
「不、没、没什么……」
表情明明就是「有什么」的橘拿起戒指——却不戴上,只是猛盯着戒指看。
「你想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吗?」
不知为何噗哧一笑的,是正在开车的司机。
「那个,是真的喔……」
这么告诉她的司机,肩膀和声音都在抖动。
「人家都这样讲了,你可得小心别弄掉了喔。」
「嗯、嗯嗯,对耶……」
橘点点头,正想把戒指戴上时——
车子猛烈摇晃,戒指掉落,滚到我脚边。
「你在做什么啊。」
我无奈地笑着捡起戒指,抓起橘的手。
「唔!九、九、九重……?」
「叫我透流。」
「啊……透、透流,那个,我的手……」
「别动啊,万一掉到座位底下就难找了。」
「唔唔、嗯……」
或许因为汽车一直在震动,我只好用力抓住她微微颤抖的手——
将镶嵌了宝石的戒指戴在橘左手无名指上。
「…………」
「你刚才是怎么了?我当然知道会很紧张……」
即将抵达的饭店,完全在「666」这个组织的控制下。
这个组织拥有被称为「兽」的怪物,而我们将对它展开潜入调查,不知道有多少危险等在前方。
「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的,放心吧。我用『灵魂』发誓,绝对。」
我将拳头举在胸前,如此宣誓——
「「噗……!」」
司机就算了,不知为何连橘都笑了。
「不、不是这样的啦!对任务当然也有些紧张——但我在意的是最近老是跟你一起做这种事啦!」
「这种事?」
「……就、就是像恋人一样的事啊。上次庆生会时也是吧……」
听她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好像有这么回事。
那时我们一起吹熄蛋糕上的蜡烛,后来又一起切蛋糕。
而且还是婚礼上会出现的那种心型蛋糕。
这次的任务则是设定为扮演一对恋人——
就算原本没想那么多,一想到刚才我甚至连戒指都帮橘戴上了……
「………………」
突然觉得很难为情。
「你、你不要讲那种奇怪的话啦。」
「奇、奇怪是什么意思啊九——透流!你对我扮演你的女朋友有什么不满吗!」
「我又不是那个意思,橘长得这么漂亮,跟我个性又很合,怎么会有不满——顶多就是不让我吃肉这一点……」
「漂、漂亮……你、你干嘛突然说这个!说这种不知羞耻的话,难、难道不会觉得对不起小雅和莉莉丝吗!」
我后半句话还没嘀咕完,橘已经同时涨红了一张脸大喊了。
「刚才那只是客观叙述——不、虽然也可以说是我的主观感想,总之我只是陈述事实……再、再说一开始先误会我有所不满的人明明就是你自己——」
「两人都安静一点好吗?已经抵达会场了,请快点把心情切换好,准备展开任务。」
「「啊……」」
在司机先生的指责下,我们同时转头向前,伫立于湖畔的饭店已近在眼前。
附近没有别的建筑物,饭店周围环绕着一堵高墙。
一排身穿黑西装的男人背对那堵高墙,维持一定间隔站在那里的样子,教人不难想象接下来这里即将发生什么事。
我默默吞了一口口水。
今晚以及明晚,连续举行两天「狂卖会」的会场就在这里。我们的表情也自然严肃起来。
不久,车在饭店大厅前方停住,司机下车为我们开门。
「巴,手给我。」
「……唔、嗯。」
我先下车后,对正要下车的橘伸出手。
橘一脸紧张地握住我的手下了车。
我们手牵手环顾四周确认环境,除了工作人员外还看到不少其他人。
其中当然也有来参加「狂卖会」的宾客,但更多的是刚才在外面看到的那种黑衣人。
光是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人数就已不少,可以想见饭店现在的警备有多森严。
进入饭店后,映入眼帘的是只能用奢华来形容的装潢,使我差点当场胆怯脱逃——
「……这位来宾,从今天起即将在此举行两天的特别盛会,参加者只限持有邀请函的宾客。恕我失礼,请问两位持有邀请函吗?」
「是,有的。有这个就可以了吧?」
被站在入口的饭店工作人员叫住,我取出怀中的邀请函。
当然,这是真的——应该是真的。
虽然未曾被告知对方是谁,总之这是某位协助本次任务的人士提供的真正邀请函——不过,紧张与否和有没有邀请函是两回事。
「…………失礼了,请容我带您到柜台登记。」
一阵沉默后,饭店员工的这句话总算使我和橘松了一口气。
很快地,我们被带到柜台,领了钥匙,正准备前往住宿的房间时——
我发现饭店里来了熟悉的面孔。
身穿高雅洗练洋装,有着一头金发的外国少女——是莉莉丝。
在她身后,因为变装的缘故,穿着一身可爱女仆装的则是茱莉。
茱莉绑起头发,给人的印象和平时大不相同,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这位来宾,从今起即将……」
迎上前去的饭店员工,又搬出刚才对我和橘说的那句话。
「邀请函是吗?我没有。」
在这次的任务中,并没有为莉莉丝准备邀请函。
对立组织的重要人物突然现身——
重点在于丢下她这颗震撼弹所产生的效果。
不过,莉莉丝的长相和名字,区区饭店员工是不会知道的。
「若您未持有邀请函,非常抱歉——」
对方拒绝让莉莉丝入内。
「去告诉你们经理,就说莉莉丝·布里斯托来了。」
然而,金黄少女不让工作人员把话说完,只简单扼要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可、可是……」
「别让我说第二次。」
被莉莉丝的气势压倒,饭店员工带着困惑的表情走向柜台。
包括我在内,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吸引了大厅里大多数人的注意。
除了内容引人侧目之外,像莉莉丝·布里斯托这样的美少女,只要站在那里就已散发一种教人移不开目光的魅力。
更别说如太阳般耀眼的她身边带着一个气质完全相反,包裹在神秘氛围之中的银发女仆美少女,自然吸引了旁人更多的注意力。
我也因为将视线放在她们身上,注意力涣散,结果与人相撞。
肩膀的碰撞使我回过神来,匆忙道歉。对方很大方地说着「别介意」,并未多所追究。
再度望向莉莉丝时,她已站在看似经理的人面前,不知说些什么。
「狂卖会」定在夜晚——舞会结束后举行。
舞会开始之前的空档,我们待在房间里打发时间。
一进房间,我就倒在床上。
才刚潜入内部,突破第一道关卡而已,我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紧张。
「呵呵,我不是不明白你的心情,不过这样衣服会皱的,九重。」
「啊、也对……还有,这次任务结束之前,我们还是用名字称呼彼此吧。你刚才是不是又叫我九重了?」
「嗯,说得也是……看来一进房间精神就松懈的人不只有你呢。」
「还有一件事,虽然跟任务无关——」
看到橘点头,我拿出冰箱里的果汁,继续下一个话题。
「是刚才那件事……我没有什么不满。」
我指的是在车内的那件事。
「刚才哪件事啊?」
「就、就是在车上说的事。你问我有哪里不满……对于你扮演我女朋友这件事。」
「…………」
我不知道橘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
因为当着她本人的面说有点不好意思,我背对着她,一边将果汁倒进玻璃杯一边说。
「不是客套话,我真的觉得巴很漂亮,我们个性也很合,而且你武功高强,我很佩服你。对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不满的话,岂不是太奇怪了吗?」
至于不让我吃肉的事,就先放在一边吧。
(……咦?)
不知为何她完全没反应。
该不会她根本不在那里或是睡着了吧。这么想着,我回头一看——
橘脸红到脖子上,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
平常那个绝对会一边大喊「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人」一边跑掉的少女,现在却只是红着脸凝视我。
我也因为这出乎意料的反应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与她四目交接,无法动弹。
「你、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九重……」
「我刚才不是说这不是客套话了吗?还有,要叫我透流才对。」
「唔、唔唔……对喔……可是……即、即使是我做你女朋友也没有不满……?」
「嗯?对啊,虽然是以男女朋友这样尴尬的形式行动,可是有巴来支持我,我一点不满也没有啊。」
「咦?」
「就是这么回事啦,总之就拜托你啰。」
「…………」
没有回答。
「巴?」
「唔!说、说、说得也是!哈哈哈!说得也是,你只是把我当成支持的队友而已嘛,啊哈哈哈!」
我一喊她,橘就像受到什么刺激似的突然放声大笑。
「嗯嗯,我只是来支持你的。既然如此,就算是搭泥船出航,也要乘风破浪向前行啦,哈哈哈哈哈!」
那样会沉船的。
她情绪突然变得很激昂——虽然方向有点莫名其妙——就在我对这样的橘产生些许不安时,舞会即将开始。
为了换上参加舞会的服装,我们暂时分开行动——
很快地,我换上燕尾服来到约定集合的地方。
橘还没到,我背靠在墙上观察前往会场的人群。
有各种人种、年龄、性别,都是些所谓上流社会人士,原本只是个学生的我或许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接触。
(……不,莉莉丝应该算是那个世界的人,她甚至拥有私家直升机呢。)
还有,虽然动不动就忘了他,小虎也算是那个世界的人。
否则一般家庭哪可能雇用司机。
穿着华美礼服的美女;外表和蔼可亲的绅士;画着大浓妆、涂上大红唇膏,让人看了不舒服的老太婆;粗短的手指上戴着好几枚宝石戒指的微胖男人……
各式各样的人陆续进入会场。
无论交情深浅,这些人都和「666」有某种程度的关系。
(「666」……)
在世界各地暗中活跃,地下社会最大的一股势力——秘密组织「666」。
组织的起源可追溯至数百年前,是个连黎明机构都无法掌握其全貌的巨大组织。
坏事与犯罪就不用说了,听三国老师说,必要的话「666」甚至可以介入操纵一个国家的历史。
(没想到竟然会被派来潜入调查这样一个组织举办的拍卖会……)
「魔女的考验」——
虽然知道这不会是个普通的考验,但也没想到必须以这种形式面临这样的危险。
话虽如此,还是不能屈服。
就算等在前方的是怪物,我也一定要完成任务回到学园。
和茱莉、莉莉丝及橘一起。
「你不是刚才那个小哥吗?是我咧,刚才在大厅撞到你的,还记得呗?」
突然一个操关西方言的男人向我搭话,打断了思考。
原来是刚才我在大厅撞到的年轻男人,这时看来,他的年龄与我相差无几。
「你在这里做什么?不进会场吗?」
「啊、不是……我在等朋——我在等我的女伴……」
「喔,那个水姑娘喔?你的心情我不是不能理解,不过这种时候是男人就要好好忍耐咩!」
「啥?我的什么心情……?」
我不由得反问以一副狎暱的样子把手肘搭在我肩上的年轻男人。
「你从刚才表情就很吓人呗!女生换衣服的时间太久,不耐烦了对吧?可是女生就是这样咩,需要多花点时间准备咩!」
被说「表情很吓人」,令我心头一惊。
(难道是紧张表露在脸上了吗……)
「小哥,你怎么了?」
「啊……对、对啊,你说得有道理。啊哈哈……」
当我配合着他的说词,苦笑打哈哈时——
「透流。」
换好衣服的橘出现了。
「喔,那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啦。我先进去啰,在会场遇到再聊呗〜」
男人意外识相,嘻皮笑脸地走进舞会会场。
目送他走远,我在心里默默道谢。
「笑」这件事,就算只是表面也能带来放松的效果。
刚才紧张得身体僵硬的我,拜他与我说话时的笑容所赐,已经稍微放轻松了。
「那个人是……?」
「嗯,我在大厅撞到的人。他向我搭话,又跟我道歉。先不管这个了——」
我迅速说明之后,目不转睛地看着换上礼服的橘。
「…………」
「你、你说点什么啊!」
因为我光是看却不说话,结果又激怒她了。
「不、不是啦,那个——你好漂亮……」
黑发的橘穿上对比色的白色华丽礼服,散发一股楚楚动人的清纯。这套礼服非常适合她。
「……怎、怎么又是这个。你、你、你的词……词汇不会太少了点吗?啊?」
橘说到一半咬到舌头,连我都替她觉得痛。
「呃……平常给人的感觉英气十足,现在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感受。那套雪白的礼服……该怎么说呢,对了,很像新娘礼服,也给人清纯千金的感觉呢。」
「欸?」
「啊、不过并不全是衣服的功劳喔。梳高的公主头也很适合你,再说巴原本就是大美人啊——哎呀,说得连我自己都难为情起来了,可不可以饶了我,到此为止就好?」
虽然最后我还是苦笑了,不知道这番话是否符合橘的期望呢。
不知她会有什么反应,忐忑不安地望向她时——
只见橘羞红了脸,微微低下头。
「你、你赞美过头了啦,透流……」
「抱、抱歉……」
即使我嘴上这么道歉,心里还是认为害羞的橘和平常不一样,非常可爱。
(或许橘只是不习惯被赞美罢了。)
对身为武家门派继承人,在严苛训练中长大的橘而言,这是很有可能的事。
「喔喔,一直站在这里说话反而惹人注目,我们赶紧进去吧。」
「嗯嗯,说得也是……那、勾着手吧?」
这是我们讨论过后的决定,这么做是为了向周遭的人强调我们未婚夫妻的亲密关系。
我点点头伸出手,橘便轻轻勾上我的手臂。
重点是这个「轻轻」。
不管怎么说,橘的身材还是很好。
说得更直接一点,虽然没有雅那么大,但她胸前宏伟的程度也是不输莉莉丝的。
若是双臂紧紧交缠,我脑中怎么可能没有任何遐想。
然而,橘却只是轻轻把手挽上来。
于是,我也松了一口气,和橘一起步入舞会会场。
一进入会场,映入眼帘的是宽敞的舞池空间,已有几对男女随着场内优雅的乐曲跳起舞来。
墙边设有桌椅座位,可以在那里享用轻食。
附近站着一排女仆,不时将新的餐点端上桌并收拾空杯。
从女仆们的制服并不统一看来,场内除了主办单位雇用的女仆之外,还有参加者自己带来的女仆。
「呃……我们是否也下去跳舞比较好?」
「不跳舞只吃东西的人也很多,就这样不下场跳舞或许比较不会露出破绽。」
从事前收集的情报中已得知今日有这场舞会,所以我们也练习过舞步了。
不过,那毕竟只是临时抱佛脚。
橘说得没错,如果能不跳舞是最好的。
「明白了,那就先这样吧。」
正当我如此回复时,会场内忽然掀起一阵骚动。
然而,这阵骚动随即又如退潮般散去。
连原本正在跳舞的人都停下脚步,我也狐疑地朝门口一看——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种状况,过去我也曾见过。
只是,这次和过去有两点大不同。
第一点是现场并非完全静默,当在场众人安静下来时,场内还有舞曲的乐音流泄。
另一点,则是对象人物不同。
少女的头发从银色换成了金黄色。
身穿大红色礼服,带着银发女仆,集众人注目于一身的少女,正是莉莉丝·布里斯托。
对「狂卖会」主办单位「666」而言,是来自敌对组织的存在。这位身上流有黎明机构「三巨头」之血的少女,顿时成为场内所有人的目光焦点。
认识她的人,不认识她的人——无论是谁,大家的心都被盛装打扮的金黄少女夺走,对她行注目礼。
然而,她们两人却丝毫不显畏惧。
莉莉丝对这种场合应该很熟悉了吧。
从她脸上随时挂着笑容,游刃有余的样子就能看得出来。
跟在她身后的茱莉则是好奇地东张西望。
虽然一点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这豪华绚烂的会场倒是令她兴致勃勃。
莉莉丝不知对这样的银色少女说了什么,只见茱莉点点头,走入墙边的女仆群中。
接着,莉莉丝微微欠身行礼,踏入会场内。
代表热情的红色礼服与金黄色的头发搭配得天衣无缝,场内没有别人比她更亮丽,也没有人比她更吸引人。
话虽如此,莉莉丝的装扮绝不低俗,走路的姿态更是堪称优雅,从对周遭行礼的方式,看得出她从小接受的是一流的教育。
兼具美丽与高雅,盛开的艳丽花朵——
这样的她,一举手一投足都吸引了会场众人的注意,当然也包括我在内。
(不愧是真正的大小姐啊……和我们这种临阵磨枪的果然完全不一样……)
一边这么想着,我也挤在人群里凝视莉莉丝。
不久,莉莉丝开始和其中一人跳舞,我则继续和橘坐在场边座位上吃东西,顺便观察会场内的情况。
几首曲目过后。
或许是和好几个人跳舞跳累了,又或许是想喝点饮料润喉,莉莉丝停止跳舞,走向桌席。
当然,我们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莉莉丝也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径自从身旁走过——应该说,是正要走过。
「啊……!」
就在我们身边,莉莉丝绊住了脚。
「唔……!」
瞬间,我反射性地踢翻椅子,向她伸出手。
抓住莉莉丝的肩膀,将她拉过来——我抱住了她。
(好险——不、啊……)
这时,我才察觉不妙。
我该做的是极力避免受到瞩目,现在居然和负责吸引众人目光的莉莉丝有所接触,简直是本末倒置。
「谢谢。差点被人看见跌倒的丢脸模样了呢。」
我在脑中拼命思考接下来该做的事,金黄少女则用平常绝对不用的遣词用字向我道谢。
「不、不客气……幸好没受伤。」
扶她站稳后,莉莉丝轻轻拉起裙摆向我行礼致谢。
虽然引起一场小风波,只要莉莉丝赶紧离开,周遭的视线想必也会追随她而去。
没想到——
「耽误您一点时间好吗?」
「咦?」
本该迅速离开的莉莉丝却留下不走,还对我开口搭讪。
「我叫莉莉丝·布里斯托,请教您尊姓大名?」
「我、我叫大泷透流。」
莉莉丝装出初次见面的样子自报姓名,我虽然不知所措,暂且还是响应了她。
看在旁人眼中,或许会以为我是太紧张了吧。
我一报上姓名,莉莉丝就扬起嘴角,用充满诱惑的笑容这么说:
「大泷先生,刚才真是多谢您。若您不嫌弃,是否愿意与我共舞一曲?当然,得先征求您女伴的同意。」
「欸……?」
不用说,她当然是在对我邀舞。
(可以吗……?)
我无法判断,看了橘一眼。
「……我无所谓喔。只要你郑重对戒指发誓,不会因为这位美丽的公主而变心。」
与其在此拒绝,不如接受莉莉丝的邀请比较安全。
橘或许是这么判断的吧,静静笑着说出答应的话。
「嗯,那是当然……你不介意吧,巴?」
橘一点头,我便亲吻无名指上的戒指,取得她的认可——
(呜哇啊啊啊啊,好想死!)
虽说这只是演技,我还是满心想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呵呵,谢谢您大方的同意。不过请您放心,我已经有彼此誓言共度未来的对象了。」
(……彼此誓言共度未来的对象?谁啊?)
莉莉丝对我眨了眨眼,我则在心中吐槽。
欠身行礼之后,我牵起莉莉丝的手走向宽敞的舞池,另一只手放在她的纤腰上,配合乐曲跳起舞来。
「你该不会是为了这个才故意跌倒的吧?」
「当然是啊。难得来参加舞会,只有巴能和透流跳舞,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我低声向她确认,莉莉丝也笑着大方承认。
「我说你啊……我们只是在吃东西,又不打算跳舞。」
「哎呀,是这样吗?可是一对情侣光吃东西不跳舞还满引人侧目的喔。等一下你们还是下场跳个舞比较好。」
尽管对她的说法抱持怀疑,我还是点头表示明白。
「对了透流,为了怕你误会,我还是把话说清楚好了。」
「误会?」
「刚才我不是和好几个人跳了舞吗?可是,我真正想要的舞伴只有透流一个人,只是因为任务在身,所以没有办法。」
别说误会了,我根本就没注意到——要是这么说的话,莉莉丝一定会生气吧。
「嗳,透流,今天的我怎么样?」
「咦?喔……呃——这件礼服,很适合你。」
突然被她这么一问,我说出毫无创意的感想。
「就这样?发型和平常也不一样吧?你的感想就只有『礼服很适合你』,没别的了吗?」
「呃、呃……很成熟,很性感,我没有别的意思喔。该说这是成熟女人的韵味吗……?啊!我说了两次成熟喔?」
拜发型之赐,莉莉丝露出平常看不到的后颈,强调了她的性感。
「呵呵,算是有七十五分吧♪」
从莉莉丝的反应看来,至少我这次的回答及格了。
「好了,那你就暂时享受一下跳舞的乐趣吧,透流。」
「享受……别说这么强人所难的话。我可是紧张得要命,哪有心情享受。」
「因为任务吗?还是因为和我跳舞让你害羞了?」
一番思考之后,我回答「……任务。」
「讨厌!你就不能说一点让淑女开心的话吗?小心遭到报应。」
在不被别人发现的程度内轻轻鼓起脸颊,莉莉丝对我强调她的不满。
「不然,我来对你施展不会紧张的魔法好了。」
「魔法?」
「当透流遇到危险时,我会保护你。」
莉莉丝又用力眨了眨眼,我不禁笑了。
「这样啊,好喔,那就拜托你了。」
「呵呵,交给我就对了♪来吧,尽情享受跳舞的乐趣。」
「喔,也对……不过我大概会跳错,还是饶了我吧。」
「跳错也没有关系,只要随心所欲摆动身体就好。只要不做出太诡异的动作,我都能配合你。」
她特殊的用词让我忍不住笑了。
「你说我动作奇怪就算了,诡异是什么意思啊。」
「总之没有关系,别让我说第二次。反正现在你开心跳舞就对了,这位老爷❤」
莉莉丝说着,对我展现开心的笑容。
我听从她的建议,用轻松的舞步跳舞。
老实说,我觉得自己跳得很难看,莉莉丝却不失优雅,看似打从心底享受跳舞的乐趣。
转个圈,彼此交换位子,我们继续跳舞。
明明身在敌人的地盘,之后也还有危险的任务等着我们——我却暂时忘却那一切,一如金发少女所言,尽情享受与她共舞的快乐。
舞曲结束后,我和莉莉丝分开,听莉莉丝的建议改与扮演我恋人的橘共舞。
起初橘虽然表现出困惑,跳起舞之后,僵硬的表情逐渐消失,看得出她也很乐在其中。
◇
三岛礼次——
身为「666」成员的他现在满心愤忾。
因为看见即将被放上「狂卖会」拍卖的「标的物」。
是小孩子。
被称为「丽奴」的孩子共有三人,分别是西方面孔的少年少女和一个日本少女。每个孩子都长得很漂亮。
他们被带到这里来,是为了放在第二天的「狂卖会」上拍卖。
除了被囚禁之外,他们获得的待遇并不坏。
在看守之下,三餐都吃得很丰盛,只要不抵抗也不会被暴力相向。
虽然随时都被监视着,但住的也是和其他宾客相同等级的房间。
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们做为商品的价值。
三个人是人,也是商品。
我想回家,救救我,妈妈——
听见孩子们低喃的当下,礼次冲出房间。
目的地是位于十三楼的经理室。
这里原本是饭店经理和秘书使用的房间,现在则用来招待组织中为参加「狂卖会」而来的大人物。
「……『兽』有什么事……不准……进入里面……」
礼次正想进入经理室时,一个光头黑衣人阻止了他。
「我有话要跟老大说啦!」
「……不允许……」
「你给我闭嘴!老大、听我说!放了那些小鬼吧!贩卖人口是垃圾才做的事啊——!」
用力敲了那扇厚重的门好几下,礼次被人从后领揪起拉开,整个人往墙上摔。
「谁阻止我,我就打倒谁!」
礼次怒气冲冲地瞪着光头,这时——
门从里面打开了。
「『兽』找我有什么事。」
以礼次的身份,原本并不被允许和从门内现身的男人说话。
这也无可厚非,因为男人正是「666」组织高层——「圆冥主」的领袖。
男人的名字是莫卓,他还有个外号叫做「第四圆」。
「拜、拜托!不、求求您了!放了他们,放了那些小鬼吧!」
「可以啊。」
莫卓静静点头。
「真、真的假的?不——您说的是真的吗?」
「无所谓。」
出乎意料的回答,令礼次脸上浮现又惊又喜的表情。
——然而,那维持不了多久。
「……等你能取代我时再说吧。」
「这、这是什么意思?」
「对组织的作法如果不满意,那就展示自己的『力量』,站上顶点,以力服人。这就是我的意思。没有『力量』的人,谁都不会听你的——『666』就是这样的地方。」
「那我该怎么做……」
礼次的问题,令这个被称为「第四圆」的男人露出得意的笑容。
「打倒我就行了。」
简单明了的答案,使礼次瞠目结舌。随后——
「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愿啦!」
礼次下定决心,冲上前殴打莫卓。
然而,他的拳头还没碰到莫卓的身体,光头男已挡在两人中间,擒住礼次的喉咙。
「——唔!咕、咳!」
礼次狂乱地想剥开脖子上逐渐收紧的手指,却一点也拉不动。
「你……为……什么……」
礼次最有自信的就是腕力,没想到竟完全比不上光头男。
只要再持续抓住五秒不放手,礼次的喉咙就会被捏断了吧。
「到此为止。」
解救礼次的不是别人,正是莫卓。
首领一声令下,光头男松开手指。
对着跪在地上呛咳的礼次,掌控高层「圆冥主」的领袖这么说:
「谁都可以对组织或对这个世界吐口水。可是——唯有拥有『力量』的人才能改革。想改革,就去获得『力量』,去展现『力量』。如此一来,『666』总有一天会成为你希望的『力量』。」
言语成为楔子——
后来,楔子则成为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