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你的心情,但是不要急,透流……」
时间刚过晚上八点不久——
莉莉丝抚摸我不知不觉握紧的拳头,我才惊觉。
「别那么在意。」莉莉丝说。
向她道谢后,莉莉丝仅是微微一笑。
不过,她的视线依然紧盯著约莫两百公尺前方的巨大仓库。
根据小虎五天前在街上获得的情报,今天二月一日晚上,贝拉多那将在那座巨大仓库里举行派对。
主办人是凉,派对内容也就大致预测得到。
出乎意料的,情报来源竟是「沉默之夜」。
当小虎在皐月打听樱发女孩的下落时,正巧遇到那个长发男,消息就是从他口中得知的。
后来,回到学园的小虎向校方报告这件事后,至今仍在追查凉行踪的护陵卫士和我们便决定采取行动。
派对地点不是皐月闹区——而是位于市中心北方的某座出租仓库。
仓库隶属凉老家经营的公司,调查发现,过去贝拉多那曾有多次在此举行大型派对的纪录。
在追查凉的行踪时,这座仓库也曾是搜索对象之一,只不过,当时并未在此发现任何他的蛛丝马迹。
这点现在依然不变。派对开始的时间已经到了,仍不见凉现身。
就连在仓库外待命的三十几名护陵卫士,也未传来发现凉身影的联络。
仓库中聚集了超过五十个参加者,主办人凉到底打算何时到场?
(……真的会来吗?也不能排除这是个陷阱的可能性……)
经过艾勒芙瑟利亚那场短暂的战斗,「兽魔」已经认得我了吧。
并得知我拥有常人所没有的「力量」。
这么说来,今晚的派对,自然很有可能是「666」假借凉的名字散播的假消息——
「透流,你看那个……!」
茱莉手指前方,打断我的思考。
那是一辆停在仓库前的汽车——我对车种有印象,圣诞夜那天,凉就是从这种车上下来的。
用望远镜确认过下车的人,虽然只是背影,但肯定是凉没错。从正面角度监视的护陵卫士也传来联络,证实了这一点。
「那又是谁……?」
令人疑惑的不是凉,也不是总跟在他身边那个女人。
第三个人——穿著黑西装的陌生男子,单手提著一个箱子,跟在两人身后。
「在『狂卖会』上当警卫的那群人,就是打扮成这个样子吧?说不定这人也是『兽』,最好当心一点。」
「好,不知道他拥有什么样的『力量』。」
根据过往经验,「兽」的体能几乎相当于「位阶Ⅲ」。
如果光是这样,凭「位阶Ⅳ」的我们来对付他,其实还绰绰有余。问题是,他们每个都拥有特殊的能力。
在与「兽」战斗时,不能不先厘清这个问题。
「进去了。」
凉进入仓库时,站在我们背后的园田队长同时如此低语。
这一句低语,促使队长身边的护陵卫士瞄了一眼手表。
若是立刻展开行动,会令对方察觉我们的存在。护陵卫士的对策是:隔一小段时间再包围仓库,之后由突击部队进入仓库压制敌人。
「时间到了,任务开始。」
背后的园田队长用无线电宣告任务开始,除了在其他位置监视仓库的护陵卫士外,待在附近各个位置上待命的队员也全力出动,包围仓库。
由于艾勒芙瑟利亚倶乐部那场战斗中出现的几乎可确定就是「兽魔」,突击部队便由「位阶Ⅳ」的我和茱莉、莉莉丝以及负责支援我们的园田队长及另一位护陵卫士组成。
发出全体行动命令三分钟后——
所有人已就预定位置,完成包围队形。
即使早已和护陵卫士共同出过几次任务,仍不禁佩服这受过全体行动特殊训练的部队,动作不但迅速更是正确,具有相当高的熟练度。
他们的个别战斗能力固然不及「位阶Ⅳ」以上的「超越者」,若没有他们的后援,我们也不可能心无旁鹜地对付敌人。
「时间到——突击!」
「是!」
队长一声号令下,突击部队立即展开行动。
打破二楼玻璃窗,在惊人的声响中冲进仓库。
我们站在设于两层楼高的通道上,从天井部分俯瞰一楼。
仓库内四处堆积著货物箱,还放了不少铁皮桶。即使如此,空间依然十足宽敞。
播放嘈杂音乐的仓库里烟雾弥漫,各种颜色的镭射光朝四面八方交错投射。
然而,这里却充斥著一股不协调的感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超过五十人的派对参加者,外表显得非常奇怪。
他们不发一语,沉默且面无表情地抬头望著我们。
没有一个人因为我们的闯入而表现吃惊。
那种诡异的气氛,告诉了我们这里有多么异样。
就在此时。
「嗨,好久不见呢,欢迎欢迎。」
声音的主人就在设置于一楼最后方,比周围高出一层的舞台上。
是凉。
两边分别站著小堇和黑西装男。
(那家伙——没记错的话应该是……)
刚才只看见背影,现在看到他的脸,我才发现。
如果记忆无误,他就是「狂卖会」上和我交手过的那只「灰熊兽」。
视线从黑西装男身上转移,我再次打量这场派对的主宰。
凉也正在打量我们,举起一只手。
随著这个信号,周围嘈杂的音乐声静止,仓库内忽然一片鸦雀无声。
凉放下手,脸上带著与以前一样的笑容,对我们说:
「嗨,好久不见。真没想到你们竟是『超越者』。潜入这个城市掌握了那么多情报,真是好本事。」
「我们老大虽然个性很差,但确实有两把刷子啦。我是不知道她从哪得到的消息,总之应该掌握了各种『666』的情报吧。」
我这么回答。从他开门见山的口吻即可得知,今晚的派对果然是个陷阱。
「队长,麻烦你按照预定计画行动。」
我小声对园田队长这么说,眼角瞥见他微微点头。
对「位阶Ⅲ」的那两人来说,和「兽魔」对峙是相当危险的事。
因此,我请他们两人负责引导一般人避难,以免被卷入战斗之中。这同时也是为了让我们能够安心战斗。
然而——
由于入口处门户洞开,园田队长他们便朝一楼跃下,就在这个瞬间,凉弹响手指,随后发生了我们意想不到的事。
站在两人周围的几个派对参加者,忽然扑向园田队长他们。
「什么……?」
就这样将两人扑倒,压制在地。
「唔、唔唔……这力量是…怎么回事……?」
「队长!」
虽说对方人多势众,拥有超越常人「力量」的护陵卫士,被普通人压制时,不应该出现如此扭曲的表情。这异常的状况,使我们难掩震惊。
「难得准备好了舞台,可不能让你们乱来呢。」
看到动弹不得的园田队长他们,舞台上的凉笑了。
只见凉的手水平一挥,派对参加者就鱼贯地朝角落移动,让仓库中央空出一块区域。
这很明显是要我们往下跳的意思,于是,我们三人便朝那块区域跃下。
「……没想到,参加者全都是你的手下啊,凉。」
「呵呵,其实倒也不是这样喔。」
「透流,那些人的样子怪怪的。」
我们三人背对背朝三个方向展开戒备时,背后的茱莉这么说。
保持用眼角盯住凉的警戒姿势,同时探查周遭的状况——
我发现每一个参加者的眼神都很空洞。
那身体微微晃动的站姿,令人联想起礓尸集团。
(是被下药了?不,可是——)
尽管眼前完全是引诱我们入瓮的局面,表面上,今晚举行的仍是一场嗑药派对。
因此,参加者出现药物中毒症状的可能性确实很高。可是,我仍抱持怀疑的念头。
「我已命令他们不准对你们出手,请放心。J
看著我们,笑容不变的凉这么说——
「……这就是你的『力量』吗?」
莉莉丝的反问,将我内心的怀疑说出口。
「任凭想像啰。」
没错,若这是药物中毒的症状,便无法解释园田队长被他们压制的理由。
能够想到的可能性,就是他们受到凉拥有的某种「力量」操纵。
「那么,派对也差不多该开始了。你们黎明机构和我们『666』,不是可以和乐融融谈天说地的关系吧。」
「我同意。」
「在开始之前我先说清楚,如果外面那些家伙敢闯进来,我可不保证这些派对参加者的下场喔。」
「反过来说,只要在这里战斗的只有我们,你就不会对普通人出手,是吗?」
「对。我可以答应你们,只要那样,我绝对不会对他们出手。」
即使不能完全相信凉,我仍与在外待命的护陵卫士通讯,简短告知现在的状况,请他们不要攻进来。
「这么一来,事情的发展就如你所愿了。」
「可以吧——礼次!」
凉再次用手指弹出响亮的声音,黑西装男便朝舞台地面一跺,飞身跃起。
咚……!随著比外表还沉重的巨响,男人在空地中央著地。
「果然是你……没记错的话——你叫三岛礼次吧?」
「真是荣幸,上次的交手不过是短短一击,你却还记得我啊,『超越者』。」
「因为你太令人印象深刻了啊。与战斗结果无关,我很讶异『666』中竟然也有你这样的人。」
他拥有的真挚性格,实在不适合隶属这种潜伏黑暗世界的非法组织,是我想忘也忘不掉的对手。
「听到你这么说还真感动。不过,希望这次是战斗结果让你难忘……」
礼次脸上浮现狰狞的笑容,话却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等一下嘛小凉~今天的活动是什么?怎么好像很无聊~」
「……哈哈,抱歉让你觉得无趣了,小堇。不过,令人血脉贲张的秀马上就要开始啰。」
凉苦笑著回应过那不会看场合说话,令人不耐的女人后,再次转向我们。
「礼次,话说到这里就好。」
「啧,算了……动手吧,『超越者』!」
呸了一口口水,礼次开始暴露出真面目。
转眼间,他的身体开始产生质变,化为三公尺高的巨灵之躯。
看著他的外表,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思考却被足以震碎玻璃的尖叫声强制打断。
「呀啊啊啊啊!怪、怪物!有怪物啊啊啊啊啊!」
发出尖叫声的是小堇。
她正伸出颤抖的手,指著现出「兽」之本性的礼次,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从这情形看来,她应该是与「666」无关的闲杂人等。
「吵死了,安静点在一旁看著就好。算了,没关系——」
脸上浮现一丝残酷笑容的凉,看了小堇一眼,这才对礼次下令。
「上吧礼次!完成你的任务!」
「知道啦!」
礼次下盘一沉,摆出架式。
这时,我终于察觉刚才觉得不对劲的原因是什么了。
「你的外表——和上次有微妙的不同?」
「兽」的外表除了留下该物种的特徵外,皮肤还会形成一层坚硬的铠甲。
原以为礼次的外表应该留下灰熊的特徵,仔细一看却有些不同。
此外,他的体格比上次还高壮,尤其是手臂的粗壮程度更是完全不同。
「观察力很好嘛,不愧是见识过地狱的人。」
礼次的声音也和刚才不同,含混不清的,听起来很诡异。同时,他摇晃著那巨大的身躯。
「败在你手下之后,老大说不需要我了……可是,有别人给了我机会……给了我新的『力量』——大猩猩的力量。」
「难怪外表不一样了,这么说来,你——」
灰熊与大猩猩——
一个身体里潜藏著两种能力,这意味著——
「没错,我已经不是『兽』了……是更高阶的——『兽魔』礼次!」
礼次咆哮的声音甚至能撼动空气。
周围的参加者——不、已经形同围观者的人群开始跺地踏步。
似乎还有人铿铿敲响了铁皮桶,仓库内比我们突击进来前还要嘈杂。
在一片噪音之中,我不禁有些慌乱。
(糟了,没想到礼次也成为「兽魔」……)
不是没想过除了「蚁兽魔」外出现其他「兽魔」的可能性。
然而,上次在艾勒芙瑟利亚时,除了「兽魔」之外仅有一只「兽」,我原本料定这次存在其他兽魔的可能性极低。
幸好,状况并非全由不安要素构成。
那就是——
「透流,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对方不会同时攻击上来。」
「是啊,对我们来说这是值得庆幸的事。」
「但也不能大意,还是要盯紧凉,预设他可能采取出其不意的奇袭或设下陷阱。毕竟,那群人连光明正大四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过去曾因「兽魔」的卑劣手段而落入窘迫境地的莉莉丝,目光盯紧舞台这么说。
「我知道……茱莉,莉莉丝!」
「是!」「好!」
「「「焰牙!」」」
手中具现出「楯」、「双剑」与「来福枪」,以我为中心,莉莉丝和茱莉往左右两侧散开。
其实应该采取三方面包围的队形更为理想,因为必须同时注意凉的动向,只能分别从前方及左右两侧发动攻击了。
看到我们采取的行动,礼次他——
高举双臂保护头部,拉开马步,站得四平八稳。
照理说,这时应该缩起四肢,才能保持更敏捷的动作。
(难道他没有要攻击的意思吗……)
过去总是主动攻击的礼次,这次明显摆出重视防御的架势。
从他的姿势可做出两种推测——
第一个推测,是在多对一的情况下,他希望尽可能不露出破绽,以防我们趁隙攻击。
另一个推测,是他身上还保留了某种能力。
甚至,更可能两种推测都是对的。
当然也有其他可能,但是只要凉——「蚁兽魔」仍因某种理由留守在礼次身后,我们就不能继续保持对峙。
「我们上!」
我用怒吼斩断犹豫,朝地面一蹬。
茱莉几乎与我同时采取行动,莉莉丝则扣下扳机。
从那庞大的身躯,实难想像礼次的动作竟能如此之快,只见他往后一跳,躲开枪弹的攻击。
接著是茱莉,一边挥舞手中的剑刃,一边缩短和礼次的距离。
手中的剑先是水平一劈,再直击他的上臂——
「这是在帮我抓痒吗!」
茱莉的剑没能挥到底,想必无法对他造成太大损伤。
礼次再次咆哮,同时挥舞原本防御的双臂,茱莉低下头躲开攻击,再次挥剑——同时,我也抢近礼次身边,加入贴身搏斗。
茱莉的剑刃只浅浅砍进礼次侧腹,和刚才一样无法挥到底。
这时,我也给了礼次一拳。
「不错的攻击——可惜,上次那沉重的一击上哪去啦?」
伴随著礼次的嘶吼,几个犀利的短上钩拳袭击了我的腹部。
「咕……唔……!」
仓促之际我虽以「楯」格挡,身体还是被打得腾空,硬是吐出一口气。
「喝!」
趁我腾空的身体无法回避时,礼次紧接著施展一记直拳。剎那间,枪声响起。
金发少女发射的子弹命中礼次手臂,改变了这记直拳的路线。同时,茱莉抱起我,迅速飞身后退。
「谢谢你们,茱莉、莉莉丝。」
我擦拭嘴角道谢,可是——
「……哎呀,你顺序弄错了吧?」
「多亏有莉莉丝出手相助,也谢谢茱莉的帮忙——这样行了吧?」
在这种情势之下——或许正因在这种情势之下,才更要刻意用轻松的语气说话吧。我苦笑著如此回应,莉莉丝笑著说「这样就没问题了」。
只不过,她马上换回严肃的表情。
「话说回来,不愧是『兽魔』呢。照普通的攻击方法,恐怕无法造成他太大损伤。」
见礼次并不追击,只当场摆回防御姿势,莉莉丝这么说。
被「来福枪」子弹打中的手臂看似不痛不痒——即使从他的表情无法得知,但从手臂依然高举无碍这点看来,子弹并未造成太大损伤。
「灰熊和大猩猩结合的力量不可小觑啊。要是被他击中,后果说不定不堪设想,大家要当心点。」
虽是仅仅一次的攻击,十足的威力已足以使我们抱持警戒心。
要是再次被他挥舞的手臂击中,下场将会很可怕。
「……还有,也不排除他还保留其他种类『力量』的可能性。」
「不、我想应该没有这个可能。」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莉莉丝问摇头否认的我。
「因为这家伙不是那种人。」
「这是什么答案啊。」
「我在『狂卖会』上和他对战过,也有过短暂交谈。他不像是『666』组织里的那种人。无法说明得很清楚——总之这家伙不一样。J
「真是的,这根本不构成说明嘛……不过,既然透流这么说,那我就相信你。只是——另一个家伙肯定绝不是省油的灯。」
「对——我也这么认为。」
「是啊,我也是。」
我们三人的视线越过礼次——
望著舞台上,正乐在其中地观赏这场战斗的凉。
「……老实说,我真的不想这样,可是——莉莉丝,麻烦你啰。」
「无论如何都必须耗时装填,所以我需要双重防卫——你们帮我好吗?」
莉莉丝问我和茱莉。
她问的不是「办不办得到」,显示了对我们的信任。
「交给我们吧,对不对?茱莉。」
「……其实我也想秀自己的新招式,不过这次就交给你吧。」
「就是这样啰,莉莉丝——等等,新招式?」
「……为了让透流吃惊而创的,目前还是企业机密。」
在我锻炼魔术这段期间,茱莉似乎也获得了新「力量」。
话说回来,自己将新招式的存在说出来,这还算什么企业机密啊。
再说,既然她已经说出这件事,我也不会再更吃惊了。
「好、好吧,万一有需要,再请你施展你的企业机密啰,茱莉。」
茱莉点头带动的铃铛声,瞬间被周遭围观者跺地与敲打铁皮桶的声音掩盖。
「好,开始第二回合吧!」
我和茱莉、莉莉丝再次朝地面一蹬,冲向礼次。
「喔喔喔喔喔喔!」
发出怒吼,第一个冲出去的虽然是我,最先发动攻势的却是莉莉丝。
比音速还快的子弹越过我,呼啸向前。
数发子弹击中在保留野兽特徵的同时,皮肤硬化而形成的体表铠甲。
可是,礼次丝毫无惧,不为所动。
利用体格差异的优势抢先进入攻击范围的礼次,熊爪豪迈地朝我袭击。
我翻身脱离熊爪的攻击路径,闪过这一击。站起身时,眼前面对的正好是巨兽的侧面。
由于刚才的攻击落空,这时礼次出现了几处破绽——
「——吼!」
在我采取行动前,本该躲过的熊爪却将我抓回,从头顶横扫而过——我瞬间做出防御姿势,只有被削断的几根头发在空中飞舞。
随后,轮到我发动攻击。
雷鸣疾吼——同时之间,十几拳打向异形的铠甲。
然而已成「兽魔」,提升了威力的礼次仍是不动如山,随著第三次的咆哮,恶爪朝我袭来。
虽然这次我顺利用「楯」承受了这一击,只要有任何一丝大意,说不定会被他就此击飞。
此时,算准我们双方停下动作的时机,茱莉从空中采取攻势。
「你还太嫩了!」
礼次大挥双臂,迎向茱莉的攻击——不过,力道比攻击我时轻了些,也如这场战斗一开始时一样,他并未对茱莉亮出熊爪。从这些地方看来,他还是「狂卖会」上那个礼次,无意取女人和小孩的性命。
即使如此,「兽魔」的攻击还是具有相当大的威力。
原本以为,从天而降的银发少女将躲不过这一击,不料——
「宛如疾风——『天翔飒』!」
「——咦?」
娇小的少女本该躲不过大力挥舞的巨兽双臂。
然而,秉持著自身「焰牙」的能力,茱莉以足蹬空气的方式向上攀升。
改变行进轨道,再次朝上空飞去的茱莉一个转身,双腿转而朝天空一蹬。
藉由连续蹬踏「天翔飒」创造的空气力场加速。运用这样的能力,茱莉变成一支从天而降的银箭。
啉!茱莉手中挥落的剑刃,插进礼次肩头。
「……这样还太嫩吗?」
「咕呜、有一套嘛……喝!」
礼次用力扭动上半身,挥手想甩开茱莉时,她已经不在那里了。
银发少女一边踢蹬力场,一边后空翻,缩短与礼次的距离,就在这个瞬间——
「『击射承·廓』!」
金发少女释放「来福枪」的「力量」。
第一枪击出后不久,她立刻将贴身战交给我和茱莉,自己前往二楼通道。
从高处射下的子弹一离开枪口就扩散成雨——不,是如冰雹般笼罩礼次。
和一般子弹相比,雹弹的威力虽然较为减弱,这时的目的却不是要造成他的损伤。
只是要阻止他的动作。
「透流!」「透流!」
「击碎吧——雷神之一击!」
握拳做出拉弓的动作,再释放积蓄的力量。
用尽全身力量的一击,没入覆盖铠甲的身体。
从拳头感觉到的重量,可以肯定这一拳已成功直击。
然而,我依然无法撼动那座山一样的躯体。
(可恶,果然……!)
我的「必倒一击」对于已超越「兽」的对手起不了作用,这个事实使我露出苦涩的表情。
「咕、呼……就是、这个……上次被你这一拳……可是、这次——轮到你吃我一拳了啊啊啊!这就是!我要的!我得到的!更新!更强大的『力量』——」
啪叽……!礼次的右手臂发出异质的声响——变成刚才的两倍粗。
「『凶兽豪击掌』!」
用尽全力而超越全力的一掌朝我袭来。
(糟糕……!)
除了亲眼所见之外,本能也使我察知危险的程度。
背后一阵寒意掠过的同时,我也解放了「楯」的「力量」。
「阻绝牙爪——『绝刃圏』!」
叽噫噫噫!礼次的攻击「力量」和我的防御「力量」激烈冲击,产生气爆。
眼角瞥见站在距离我们不远处的围观者被轰走,不过,即使败在这样的攻击力量之下,似乎仍不会受到太大伤害。
「你竟然接得住这招吗?有两下子!既然如此——再吃我一击!」
礼次的左手也变成两倍粗了。
使出第二次的「凶兽豪击掌」。
叽噫!尖锐的声音响起,「绝刃圈」出现一条大裂缝,就在这个剎那之后——
我阻绝恶意牙爪的「力量」粉碎四散。
「咕唔唔唔唔唔!」
虽然在仓促之间用「楯」承受了「凶兽豪击掌」的攻击,整个身体却被朝后方击飞。
幸亏这一击并非直击,减轻了伤害程度。即使如此,我的背还是重重撞击在水泥地上。
「透流……我要过去了!」
被水泥地反弹了两次,重新站起身来时,一道银色的风正好飞奔到我身边。
「收到!」
虽然膝盖还有些发软,我仍岔开双腿,挺直背脊站稳。
「来啊!」
礼次左右张开双臂,只做出防御姿势,而非迎击茱莉。
「当然,我可不会客气!」
继从二楼朝下的攻击之后,莉莉丝如此低喃,再次移动位置,站在我正后方预备。
由茱莉和我组成的「双重防卫」、架起「来福枪」的莉莉丝以及礼次他们,当这三者连成一直线的瞬间——
金发少女发出她最强的一击。
「狙击吧——『击射承·彗』!」
扣下扳机的那一刻,我和茱莉从射程中逃离——
散发眩目光芒的子弹立刻贯穿空出的空间。
「什、么……?」
光弹令礼次惊叫,固守防御。
然而,那毫无意义。
子弹拖著彗星般发光的尾巴贯穿他的手臂与胸膛,视表面那层坚硬的铠甲于无物。
子弹贯穿的是锁骨附近的位置,因此这一击并未打倒礼次——
可是,「打倒他」并不是这一击的真正目的。
在莉莉丝这颗子弹射程内的,除了我们之外,就是礼次他们。
「——唔!」
凉连一声都来不及吭,光弹已贯穿他的头部。
代替他发出声音的,是身体倒在舞台上发出的声响。
「呀啊啊啊啊啊啊!小凉?小凉——!」
小堇发出哀号,摇晃凉的身体,他却没有睁开眼睛。
看到这一幕,礼次挤出痛苦的声音:
「你们挺有一套的嘛……」
「老实说,我真的不想对你动手。」
「很遗憾,我们人还没好到认为那种私下散播毒品的人会遵守承诺。」
「啧,说的也没错。」
礼次摇晃著肩膀,认同我们说的话。
「这么一来,剩下的就只有你——」
「不用说,我会尽可能抵抗到底,因为我还有该做的工作。」
「……如果问那工作是什么,想必你人也没好到愿意回答吧?」
「因为我不是人,是『兽魔』啊。」
礼次露齿一笑,我们也摆出攻击架势。
「那就开始第三回合——不,最终回合吧!」
为了一决胜负,我们再次展开战斗。
只不过,这是一场已可预见结局的战斗。
三对一——加上礼次刚才已被「击射承·彗」撂倒,被射穿的一侧手臂只能挂在那里晃荡。
尽管莉莉丝和礼次分别拥有能以一击定胜负的「击射承·彗」和「凶兽豪击掌」,在双方保持警戒的战斗中,这种大绝招反而难以施展。
我们三人采取一旦击中立刻拉开距离的打带跑战术,礼次则以防御为主,只偶尔加以反击。
和周遭敲击铁皮桶与跺步的噪音相比,这样的攻防战可说相当单调无聊。即使如此,礼次每一次的攻击力道依然扎实而强力。
只要不小心被击中一次,整个形势可能瞬间逆转。如此一来,在面对他这令人畏惧的强大力量时,只能集中精神,专注于闪躲,适时以攻击造成损伤。
战斗愈拖愈长,此时,我渐渐产生某种异样的感觉。
(身体……好重……)
赌上性命的战斗和比赛或练习不同,体力和集中力都会轻易被剥夺。
不只是我,眼前茱莉和莉莉丝的动作比起刚才也开始显得迟钝。
即使如此,消耗得这么快也太不正常。
「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放声嘶吼,想甩开这无以名状的不安,纵身朝礼次一踢,还是被他挡下了。
不过,茱莉趁机冲上前,以「天翔飒」瞬间缩短距离,朝礼次挥剑。
加速后的一击威力比平常还大,剑光并未停留在铠甲表面,而是打横划出一道弧线——从这场战斗开始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看到那巨大的身躯被撼动。
同时,金发少女也没有放过这个瞬间。
「狙击吧——『击射承·彗』!」
发射出的光弹,贯穿礼次腹部中央。
巨躯如山崩,不支跪地。
面对头顶反手握著「双剑」的茱莉,礼次一个滚地闪躲——
「……我该做的工作,可都做完了喔。」
只见他视线微微朝上,语带嫌恶地这么说。
「——唔!茱莉,上面——」
「咦……?」
看见那个从超过两公尺高度处往下跳的影子,我赶紧大叫。
从影子看来,对方似乎长有尾巴,正用尾尖对准茱莉攻击。
刚结束攻击,身体还处于僵硬状态的茱莉,遭受和刚才自己相同路线的攻击,除了难掩震惊外,闪避的动作也略显迟钝。
啪叽!虽然闪过直击,裙子还是被撕裂了。
然而,那神秘袭击者的奇袭并未就此结束,又从口中喷出某种类似液体的东西。
「——唔!」
这次闪避不及,比心脏略高处的衬衫被液体泼中。
耳边传来水分瞬间蒸发的声音,同一剎那,茱莉已毫不犹豫地撕破衬衫丢弃。
(是强酸……?难道——)
银发少女丢在一旁的衬衫布料已化为破布,正伴随著一阵白烟发出滋滋声。不出几秒,布料完全溶化消失。
茱莉娇小的身上也冒出一丝白烟,不过刚才那种液体——强酸似乎只有少量沾到她,并未造成太大伤害。
「茱莉!」
「我没事。」
听到我的呼喊,茱莉目光仍紧盯袭击者,这么回答我。
「没中~真可惜呢♥」
那神秘的袭击者,发出机械般的声音。
「你是……」
从交织的镭射光中俯瞰茱莉的那个人,我是见过的。
这也是理所当然,毕竟——那正是我们来此之前预设的战斗对象。
背上长出蝴蝶翅膀,皮肤化为硬质铠甲,脸孔具有蚂蚁的特徵,毫无疑问,这神秘的袭击者,正是在艾勒芙瑟利亚俱乐部与我交手过的「蚁兽魔」。
「自从艾勒芙瑟利亚那次之后,我还是第一次以这个姿态出现呢。」
大颚上上下下蠕动,喀嚓作响。原本娇滴滴的说话声虽改变为机械式的声音,从语气上的特徵还是可以察觉她的真面目。
「没想到『蚁兽魔』竟然是你,不是凉……」
总是待在凉身边的小堇,不知何时从舞台上消失。
「答对了~♥你们完全被我骗过,好几次都忍不住笑出来呢~♪」
——这时,我才终于察觉一件事。
「原来如此,因为你还留在这里,所以周围那些人才会一直在那里吵闹啊。」
她只瞄了那群依然不断跺脚的围观者一眼,对我点头回应:
「又答对了~♥人家我拥有蝴蝶的『力量』,在这种狭窄的空间里,就能用鳞粉操纵人的思考了呢~」
「……应该还有其他效果吧?」
提出这个疑问的,是差点遭到她偷袭的茱莉。
「讨厌~你们一直答对,一点都不惊讶,真是不好玩~」
小堇双手叉腰,态度显得很不满意。
「我的任务就是拖延时间,直到仓库里充满这家伙的鳞粉。这种鳞粉里混了某种对『兽魔』或『兽』起不了作用,对你们而言却很不妙的毒药。」
依然跪在地上的礼次,解答了茱莉的疑惑。
(体力急速消耗的原因就是这个吧……)
蔓延整座仓库的毒药,现在仍侵蚀著我们的身体。
体力不及我们的园田队长等人早已意识不清。
「抱歉了,『超越者』。我这次只是来支援的。」
「没必要对敌人道歉吧……算了,这的确很像你会做的事。」
「啧,你还真敢说。不过,我需要更多『力量』,比现在更多更强大……为了达到目的,这是我不得不做的工作之一。」
他那不耐烦的脸色,正说明了做这种事并非出于他本愿。
即使是敌人,即使只有一面之缘,我认识的三岛礼次就是这样。
「谢啦,小礼♥接下来你可以慢慢休息了♪」
大颚持续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说话的口气还是和平常一样娇媚,这诡异的「兽魔」看了我们每个人一眼后,发出宣言:
「那么,再追加一回合——动手吧♥」
「好啊,我们就接下你的战书。只不过,别以为让我们吸毒你就会有胜算,等著后悔吧!」
我移动沉重的身躯,摆出架势。
茱莉和莉莉丝也是。
「两位还行吧!」
「可——!」「当然!」
听了她们坚定的回应,我微微一笑。
(哈哈,真是令人安心的伙伴。)
以我为「绊双刃」的少女,和想做我「绊双刃」的少女——
她们拥有坚强的心与强大的力量,我和如此值得信赖的伙伴携手,对小堇展开攻击。
迎击我们三人的「兽魔」具备三种「力量」——
除了蚂蚁和蝴蝶外,还有蝎子。
刚才袭击茱莉的尾巴就是蝎子的毒尾,上面也有锐利的毒针。
尖锐度就不用说了,要是被毒针刺中,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当然,不用我说,茱莉她们也明白。
叽叽,吼!毒针扫过地面,从低处一口气往上高举,银发少女单手挥剑格开毒针,同时挥舞另一只手上的剑展开攻击——然而,蚂蚁与蝎子两种「力量」融合,使小堇拥有比礼次更坚硬的铠甲皮肤,轻易便令砍上的「片刃剑」反弹。
(至少和「犀兽魔」同等级啊……!)
在「狂卖会」的战斗上初次遭遇的「犀兽魔」也拥有相当坚硬的铠甲。
既然能使茱莉的剑刃反弹,「蚁兽魔」可能与「犀兽魔」同等级,甚至更强。
喀嚓!「兽魔」张开强力的大颚咬上来,茱莉赏了她一腿,同时拉开距离——然而,小堇紧追不舍,继续进击。
才刚用手腕附近长出的钩爪攻击银发少女,超过两公尺半的异形怪物就以超乎想像的灵活速度向后飞退。与此同时,一颗光弹掠过一秒前怪物头部所在的位置。
「没中♥因为人家可是有警觉心的嘛~」
几乎可想见她吐著舌头这么说的样子,令莉莉丝皱眉。
「……情势对我们似乎不利。」
冷静压抑内心的烦躁,莉莉丝低声说道。
和我的「绝刃圏」一样,莉莉丝的「击射承」也有使用次数的限制。
「大概只剩三发了。」
在「兽魔」的警戒下,这三发子弹一定得确实看准时机才行。
「这样的话,我来制造无论对方如何戒备也防不了的破绽吧!」
即使无法达成「必倒一击」,我的「雷神之一击」还是能给予敌人某种程度的损伤,至少能阻止她的动作。
所以,我缩短与小堇的距离,试图挑起贴身战。
一边留意「蝎子」的毒针,一边用「楯」防御。配合我的战斗,茱莉以「天翔飒」施展巧妙的斩击掩护我,莉莉丝再看准敌人破绽发射枪弹。
毒药确实侵蚀了我们的身体,即使如此,战斗仍处于势均力敌的状态。
得在我们陷入颓势之前分出胜负——「兽魔」当然知道我们是这么想的,因此绝对不发动无谓的攻击。
「你们还真有活力呢……不过,得让你们再乖一点才行。」
大颚喀嚓喀嚓,她或许正在笑。
「稍微聊一点苹果的事吧?」
「为什么选在这时候……?」
在瞬息万变的攻防战中,「兽魔」无视于我的讶异,开口说起关于「苹果」的事。
「苹果啊,是一种禁止神明品尝的果实呢!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吃了之后就会获得智慧,丧失纯真。还有另一个说法是吃了苹果——不、应该说吃了与苹果同义的海棠果后,人心会埋下欲望的种子,因而犯罪。我记得曾经听过这样的说法。」
「答对了~!你们真的懂好多呢……那你们可知道,以苹果为名的『祸禀檎<苹果>』会埋下什么样的种子吗?」
无法从小堇那彷佛机械发出的声音中读出情感。
可是,我们确实从她的话中感受到掩盖不住的恶意。
下一秒,小堇露出比话中恶意更甚,深不见底的邪恶表情。
「『化身为兽吧』。」
明明是从她口中说出的话,不知为何却像从脑海深处响起——
「呜唔……?」
发出痛苦呻吟的,是金发少女。
朝她望去,我不由得大惊失色。
和我们保持一小段距离,正用枪口瞄准敌人的莉莉丝肩上流血,倒在一旁。
还有,原本这微弱的呻吟应该会被周遭不断持续的跺步声盖掉,现在却听得一清二楚,原因就是——围观者已转变为参加者了。
直到刚才还袖手旁观的围观者们变了——变成了非人者。
有的是头、有的是手臂、有的是身体——
虽然不是全部,但每个人的身体总有一部分化成了「兽」。
莉莉丝就是被其中一人从背后偷袭,才会受伤的。
「吃了大量『祸禀檎<苹果>』的人,会在特殊『兽魔』的命令下变成『兽』……话虽如此,他们并不是完全体,所以又称为『半兽』。就算是这样……也足以扭转局势了。」
听了小堇的话,我终于明白为何园田队长他们会被那些人压制得不可动弹。
即使外表还是人,他们也已开始发挥所谓「半兽」的力量了吧。
「那么,莉莉丝小妹,掰掰啰~♥」
遵从「兽魔」命令偷袭莉莉丝的「半兽」右臂突变——化为凶爪朝莉莉丝袭击。
「莉莉丝!」
我立刻冲上前,用「楯」护住莉莉丝的同时也举起拳头——
「你确定要这么做?没变成半兽的部分还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唷?」
「可恶……!」
这一拳的力道足以与「兽」抗衡,打在「半兽半人」身上肯定会致对方于死地。得知这个事实的我,瞬间收回手中的力量,一掌打在对方下腹。
被轰飞的「半兽」,撞倒了好几个附近的家伙,周围的「半兽」们却毫不畏惧,一拥而上。
(可恶,人数太多了……)
如果只是一两人就罢,面对这样的集团攻击,根本无法保证出手不伤人。
不过,在赶来支援的茱莉剑光一闪之下。
那些家伙总算暂时如潮水般消退,我赶紧抱起莉莉丝。
「你没事吧,莉莉丝!」
「呵呵,能被透流抱在怀中,我很开心啊♪」
「……请不要在这种状况下说那种蠢话好吗。」
面对嘻皮笑脸的金发少女,丢下这句话的不是我,而是茱莉。
只不过,她的语气中没有怒意。只有担心时,她才会用这种口气说话。
「哎呀,爱比任何事物都要强大,是最重要的东西呀。连这都不懂,你要不是太天真就是太幼稚。」
「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好啦,讲真的,我没什么。糟糕的是——」
莉莉丝的视线从我身上转移。
望向滚落「半兽」脚边的「来福枪」。
「看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小堇当然也没放过这个,一捡起来就往「半兽」集团后方扔。
「状况可能有点糟……」
「焰牙」不是用念力就能回到手中的方便武器。
即使犯下了无可挽回的失误,我们也只能继续战斗。不用说也知道,「兽魔」绝对会趁人之危。
另一方面,异形怪物也不让我们有喘口气的余地。
「来吧,大家上~♥」
受到操纵,失去自我思考的「半兽」们,在「兽魔」的命令下攻上前来。
莉莉丝离开我的怀抱,和我们一起迎击。
失去「焰牙」的她,用流畅的腿法击退一拥而上的「半兽」们。
只要我们背靠著背,不露出死角,就算敌人为数众多,仍勉强能够应付。
缺点是攻击力不足。
姑且不论挥舞「双剑」的茱莉,我和莉莉丝为了不杀死对手,不得不减轻攻击时的威力。
可是,「半兽」们受到「祸禀檎<苹果>」强化的还不只是蛮力。
体力似乎也提升了,无论怎么殴打踢踹,他们仍一次又一次站起来。
至于小堇,则站在远方高处观赏这一幕。
只要战斗一拉长,已经中毒的我们便会愈来愈衰弱。等到判断能确实解决我们时,小堇就会动手了吧。在那之前她应该不会靠近。
(怎么办?有没有什么办法……不、并不是没有致胜绝招,可是——)
办法是有的。
只是那也等于伴随著极大的风险。
而且,必须冒风险的人不是我,是茱莉。
「……透流,用那招吧。」
「——咦!」
彷佛看透我内心般,茱莉如此提议。我不由得倒抽一口气。
「「………………」」
我们短暂交换了一个视线,以时间来说约莫是两、三秒。
「四十九秒——你撑得住吗?」
眼前的战斗,光是一秒内就可能进行数次攻防,四十九秒几乎可说是长得无可救药了。
「可以——只要透流相信我,我就绝对做得到。」
「拜托你了。」
明知那是多么危险的任务,茱莉仍毫不犹豫地对我点头。
「最后我一定会击溃她,请你抓准那一瞬。」
「你说一定……」
能做得到当然最好,可是那种事真的可能吗?
「企业机密要登场了。」
「……要是真有这种绝招,为什么不早点使用呢?」
「因为现在的我,这个绝招只能使用一次。」
听了这个回答,也只能接受。
同时理解到茱莉为我制造的机会,只有绝无仅有的一次。
「我跟你一起去。」
金发少女也表示要加入拖延战术,茱莉却摇头拒绝。
「不行。有其他任务要请你完成。」
「什么啊?」
「……请你保护透流。」
银发少女将自己「灵魂」具现出的「双剑」之一交给莉莉丝。
「什么意思?」
「抱歉,说明得不够清楚,我也正想这样拜托你。」
我代替茱莉回答莉莉丝。
「接下来四十九秒之间,我会成为毫无防备的状态。因为连『绝刃圈』都会妨碍我集中精神,所以不能用。小堇是个棘手的敌人,一定会被她发现……」
就算茱莉能绊住「兽魔」,现场也还剩下许多「半兽」。
在「兽魔」的指使下行动的「半兽」。
所以,茱莉才会将这个重要任务托付给莉莉丝。
「………………」
莉莉丝盯著「片刃剑」看了好一会儿,接著看看茱莉,又看看我,最后叹了好大一口气。
「呼……搞得我好像是第三者。不过——」
莉莉丝那双蓝宝石眼瞳望向茱莉,带著坚定的意志告知:
「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透流到底。」
「那就拜托你了。」
金发少女接过银发少女具现化的「灵魂」——「焰牙」。
「接下来——照这战术看来,最好别待在这。」
「没错,占据角落位置比较好。」
「那我们四十九秒后会合。」
茱莉这么说,我和莉莉丝点头同意,暗号一下就兵分二路。
我和莉莉丝一边撂倒「半兽」,一边朝仓库角落前进——这是为了限制敌人来袭的方向。
茱莉则朝「兽魔」飞奔而去——这是为了引开「兽魔」的注意力,不让她察觉我的目的。
一进入角落位置,我立刻将注意力集中在右手。
这就是和雨果重逢那天之后,我每天锻炼,控制灵辉流向的方法。
「雷精啊——」
接著,我开始吟唱咒语,为的是叫出与我签订契约的雷之精灵,好施展它的「力量」——魔术。
当然,「半兽」根本不在乎我在做什么。
那群怪物只是发出怪叫扑上前来——
莉莉丝挡在我面前。
「抱歉,我可不像透流那么温柔。」
咻咻挥了几次手中的「片刃剑」,确定手感之后,莉莉丝立刻刺穿其中一个「半兽」的咽喉,再顺势补上一脚,硬是将对方踢倒,连带阻止了后方好几只「半兽」的攻势。
力道之猛,就算将「半兽」们踢断一两根肋骨也不奇怪。
「虽然不是很顺手,应该勉强撑得过四十九秒。」
莉莉丝除了擅长「来福枪」与格斗术,西洋剑的造诣也相当高。
使用茱莉的「片刃剑」虽然无法百分之百发挥她的西洋剑术,「半兽」基本上也只拥有一般人的持久力——再说,他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凭莉莉丝一人对付已绰绰有余。
问题是单挑「兽魔」的茱莉。
虽然她从各个角度运用「天翔飒」展开攻击,暂时制住了对手的行动,仍看得出在毒鳞粉的作用下,茱莉的动作比平常迟缓许多。
加上「双剑」之一已交给莉莉丝,等于她少了一样得以用来攻击的武器。
相较之下,异形怪物的攻击次数反而逐渐增加。对茱莉而言,这是一场相当艰辛的苦斗。
而我——
劈哩……!手掌内侧正一边发出声音,一边迸出光芒。
劈哩劈哩……!光随著声音愈来愈大,几乎包覆整只右手。
劈哩劈哩劈哩……!光芒迸发了几次,不只手掌,小型雷光开始绕著整条手臂窜流。
到这里就花了七秒——
术式发动完毕。
这就是以雷光交缠之拳进行肉弹战的魔术——「缠雷」。
这个魔术只能将拳头的威力提高少许,接下来才是真正厉害的地方。
我将交缠在右臂上的雷光「力量」更进一步集中。
刚才告诉茱莉的四十九秒,就是将雷光的「力量」集中到最大限度所需的时间。
(茱莉,拜托你了……一定要撑住……!)
同时,我也祈求「绊双刃」的平安。
事与愿违,茱莉的动作愈来愈显左支右绌。
她与不断散播毒鳞粉的「兽魔」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战斗。
与她对战的「兽魔」察觉了我的动作,几度企图朝这边靠近。
茱莉阻挡了她的脚步,「兽魔」只得命令周遭袭击茱莉的「半兽」将目标转移到我身上。
二十秒——
动作明显变得迟钝的茱莉,转攻为守的次数愈来愈多。
即使勉强躲过毒针的致命一击,或避开「兽魔」口中吐出的酸液,她全身上下也已布满钩爪留下的红色伤痕。
莉莉丝则站在数量不断增加的「半兽」面前挥舞手中的剑,一步也不让他们靠近。
只是,在一波波涌上的「半兽」攻击下,莉莉丝也无法全身而退,柔嫩的肌肤溅出好几道鲜血。
过了二十七秒,战斗呈现一面倒的情势。
茱莉终于没能避开不断摆动的毒针,坚硬的蝎尾水平朝她侧腹狠狠拍击。
「……唔、啊、呜……!」
冲击的力道使她撞上堆在一旁的箱子,顿时尘埃飞舞。
忍不住想呼喊茱莉的名字,冲上前去的我——
「透流……!」
被茱莉本人制止了。
现在我应该做的是让「缠雷」的威力累积到最大限度。
(还有十八秒……!)
每一秒都长得令人难耐,更何况「兽魔」不可能停下来等待。
只见异形怪物不断摆动尾巴上的毒针,朝茱莉步步逼近。
按压侧腹,脸上浮现强忍痛苦的表情,银发少女依然屈膝跪地,直不起身。
「茱莉!」
仓库内响起她的名字,是出自莉莉丝之口。
迫不及待想朝茱莉飞身而去的莉莉丝,却被如潮水般涌来的「半兽」阻挡,只能一点一滴前进。
同一个瞬间,我也失去了莉莉丝的保护。
「请你回去保护透流!」
「——唔!可是那么一来,你——!」
「莉莉丝!」
深红的眼瞳,彷佛要将蓝宝石眼瞳射穿。
剎那之后,莉莉丝已背对茱莉,斩倒一只朝我袭击的「半默」。
还有十秒——
打倒「半兽」后,莉莉丝迅速转身,眼睁睁地看著小堇站在茱莉面前,低头睥睨她。
毒针对准那娇小的身躯,而茱莉一秒也不移开视线,紧盯著眼前的异形怪物。
「茱莉小妹,觉悟吧~♥」
诡异的机械音如此宣言。
「茱莉——」
尽管还不完整,也只能先发动了。
就在这个瞬间,比起我的决断更早采取行动的是莉莉丝,她将「片刃剑」掷向最后一个「半兽」后,立刻朝茱莉飞奔。
可是,毒针却又比她的行动早了半秒,就在此时——
轰轰轰轰轰!爆炸声伴随著红光,灼热的气流席卷仓库内。
火焰爆发,「兽魔」的身体猛烈摇晃。
「咕呜……什么?」
一阵踉跄之后,异形怪物环顾四周,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异状——
她的视线集中在一个地方。
站在二楼走道上的人影。
「你是…啊……!」
她——就站在那里。
那个拥有一头淡樱粉色头发的女孩,正由上往下瞪视「兽魔」。像那天一样,她小小的手掌向前伸出。
「音……羽……」
见到曾那么急著找寻的女孩,我下意识脱口而出妹妹的名字。
那与音羽极为相似的女孩,斜斜向下倾斜掌心——
手掌如跳舞般轻轻一挥。
「『狱焱』。」
小小的嘴巴微微掀动——
配合手臂划过的轨迹,几重火焰一一炸裂。
一连串的爆炸使仓库内瞬间化为灼热地狱,大部分的「半兽」被爆炸轰起,朝地面或墙壁撞擎。
「竟敢碍事——」
尽管遭到这一记直击,小堇不但没被打倒,反而燃起熊熊怒火,朝樱发女孩怒吼,就在这个瞬间——
「看我的!」
银发少女一声吶喊,朝天上蹬去。
「宛如疾风——『天翔飒』!」
一刀、两刀、三刀、四刀、五刀、六刀、七刀——
加速斩击的刀刃如狂风暴雨,封住「兽魔」的身体。
即使如此,小堇仍高举钩爪,发出机械般的声音啦哮。
「呜喔喔喔喔喔喔!」
不过——
降落地面的茱莉,也发出彷佛银狼的咆哮。
「吼喔喔喔喔喔喔——!」
剎那——
我看见了。
茱莉再次发动蕴藏「焰牙」中「力量」的那个瞬间。
这次的,不是普通的「天翔飒」。
「天翔飒」从产生力场到落地为止,只能使用七次——
茱莉竟将这七次重叠,使七层力场一举产生——
再用力一蹬。
「阻绝牙爪——」
七层力场的作用力,使茱莉的速度提升至前所未有的快。
「『闪狼刃』!」
宛如银狼的少女——
成为一道闪光。
我只看得见这个。
剎那之后——
光的轨迹前方,是摆出攻击姿势,挥舞刀刃的茱莉。
紧接著,仓库内响起哀号。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兽魔」微微向后仰。
那恐怕不是因为她看见茱莉,而是本能采取的行动。
不过,最终还是闪避不及。
银色闪光斩裂硬质化的铠甲外皮——也斩断了铠甲内的「灵魂」。
「就是现在,透流!」
茱莉再度呼唤我的名字。
我没有说话,以行动表示回应,冲进灼热地狱。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举起带著最大极限的「缠雷」,宛如一道青白色雷光般熠熠发光的右臂,做出拉弓的姿势——
「击穿吧,牙爪——」
释放这一拳的力量。
「『煌霆之雷击』!」
夹带「白雷」的拳,将铠甲击碎。
「兽魔」发出凄厉的吼叫,向后飞去,倒地。
白色的雷光迸射,窜过不再动弹的「兽魔」全身,我确信自己真正获得了崭新的「力量」。
火光摇曳,火星飞散。火场中,樱色女孩无言俯视我们。
她造成的火焰引燃堆放四处的货物箱,彷佛重现了圣诞夜那天的情景。
在被灼热业火支配的地狱中,我用颤抖的声音问放了这把火,拯救我们于困境的樱色女孩:
「你是——音羽吗?……还是……」
还是别人?这句话被我吞了回去。
音羽已经死了——
然而。我的「灵魂」告诉我,眼前的就是音羽。
「………………」
樱色女孩保持沉默。
过了一段时间,在劈哩啪啦的燃烧声中,她慢慢开口——
我屏气凝神。
「我、是——音羽……你……是谁?」
◇
烧灼夜空的红焰燃烧得愈来愈旺盛,刚才赶来的消防车正在灌救。
小堇和凉以及那些因小堇被打倒而昏迷的「半兽」们,全都由场外的护陵卫士救出火场,并加以拘捕,依序移送。
不知不觉中,已不见三岛礼次的踪影。
还有——
在紧急时刻拯救了透流等人的淡樱发色女孩,也在回答完少年的问题后,消失在崩坍瓦操的另一端。
(那孩子真的是音羽吗……可是,她不认识我……不,要是那真的是音羽,她为什么还活著……当时,音羽确实在我怀中……)
凝视著火场,透流想著那操纵火焰的女孩。
直到对他抱持好感的少女出声唤了他,透流才回过神来。
「现在莎拉正开车过来。」
完成急救后,伤痕累累的金发少女来到透流与茱莉身边。
「啊……这样啊,谢谢你。那我们走吧。」
说著,透流抱起遍体鳞伤的银发少女——当然,她也已完成急救。
「谢谢你,透流。」
「别客气,这种时候就是要互相帮助。」
使出「闪狼刃」的茱莉,现在别说自行走动,连站起来都很困难。
「……又让我看到不想看的画面。」
望著那两人,莉莉丝脸上浮现不悦的表情嘟哝。
走出仓库外时,那两人也让莉莉丝看到相同的一幕。
透流甚至贴心地用自己的外套盖住茱莉裙子与衬衫破损的部分,绝不让周围的人看见裸露的肌肤。
「谢谢你,透流。」
「该道谢的人是我,多亏有你们,总算度过这次的难关——谢谢。」
莉莉丝也加入了两人的对话。
「等一下透流,为什么把我们两个凑成一组?」
「要是一一点名,你又会计较前后顺序而生气吧?」
「当然啊,身为你未来的伴侣,当然得优先提起我的名字,这还用说吗。」
果然不出所料,话题又变得难以应付了。透流偷偷这么想。
茱莉也一样,摆出一脸「真麻烦」的表情,把头埋进透流胸口。
「——喂,你干嘛黏在透流身上?」
「我动不了,靠一下而已。」
「被你这么一说,想分开你们也不行了吧……」
莉莉丝重重叹了一口气。看著这样的她,茱莉——
「莉莉丝。」
喊了金发少女的名字。
「谢谢你保护透流。」
说著,微微低头。
那一瞬间,莉莉丝睁大双眼——
一声轻笑之后,对银发少女这么说:
「我只是为我未来伴侣奋斗罢了,茱莉。」
听著两人的对话,透流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因为他感觉到这两位共同战斗的伙伴,彼此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在战斗中萌生了很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