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可以问一件事吗──」
长夜将尽,再过一小时就要迎向「修罗会」第六天的天明──
趴在橘背上的茱莉,望著队伍中的某人,口中发出疑问。
「为什么那位先生会在这里?」
「现在才想到要问吗!」
大叫著抗议的人,正是三岛礼次本人。
「因为捡到了。」
「我是弃犬还是什么吗!」
「开玩笑的啦。茱莉伤势虽重,你也好不到哪去不是吗?」
「呜……」
礼次心不甘情不愿地在附近的岩石上坐下。
我也不再跟他拌嘴,开始对茱莉说明为什么礼次会跟大家一起行动。
我们是在昨天傍晚发现他的──当时,我们刚击退了顽强的袭击者,正要朝与茱莉会合的饭店废墟前进。
经过河边时,正好看到昏迷不醒,全身是血的礼次,明知彼此立场敌对,我还是无法见死不救,简单处理了伤口后,就这样带著他走了。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竟然搭救敌人,你真的是笨蛋……这次连我都无法帮你说话了。」
「哼,早就知道这家伙是笨蛋,没想到是个大笨蛋──不、说我从来没看过比你更笨的笨蛋也不为过。」
「咕呜……」
反对我搭救礼次的莉莉丝和小虎肆无忌惮地批评。
看到无可反驳的我,橘和雅也只能苦笑以对。
「那、那个,哥哥确实从以前就真的有很多很多很笨的地方,可是正如茱莉姊所说,这也很像哥哥会做出的选择,我知道大家觉得他很笨,这次就原谅他了好吗──咦?大家在笑什么?」
音羽这番听不出是帮我说话还是强调我有多笨的话,让除了我和茱莉之外的所有人──包括礼次在内,全都笑得肩膀颤抖。
(话说回来,虽然我早就知道自己笨,但音羽也不用强调「很多很多很笨」吧……)
自己在妹妹心目中的形象到底是……?我难掩心中的震撼。
「下次再遇到同样的事就别插手了。一直做出这种事,就算不是下次,总有一天会害你失去真正重要的人。」
要是再遇到同样的状况,我会为了重要的人而对眼前痛苦的人见死不救吗?
在众人的视线中烦恼著,我沉默了好一会儿──
最后开口的是茱莉。
「……透流如果想出手救人就出手吧,如果因为这样而救不了更重要的人,也还有我在。交给我吧,我绝对会保护到底。」
「茱莉……」
因为我们是「绊双刃」──在这句必备台词之后,茱莉的表情柔和了几许。
「到时候就拜托你了。」
铃铛「叮铃」作响,银发少女点点头。
「……人家是这么说的喔?」
莉莉丝耸了耸肩,小虎大叹一口气丢下一句「一群笨蛋」。
那表情虽然傻眼,却也掩不住某种乐在其中的兴味。
「谢谢你,茱莉。」
「不会──♪」
正想轻轻抚摸她的头,才想起这是在众人面前,急著想将手抽离时。
──可惜,为时已迟。
「一定会有连茱莉都帮不上忙的时候,那就交给我的『来福枪』吧。」
「人、人家也会努力!」
莉莉丝和雅争先恐后力求表现,各自把头伸到我掌心可及之处。
毫无疑问地,那是要我也摸摸她们的意思。
老实说,这种要求让我很困扰。
原本一直默默看著我们的礼次,这时不由得嘟哝。
「……你们还真是……一点也不紧张耶。」
「哼,因为是一群笨蛋啊……话说回来,你这家伙要跟著我们到什么时候?既然自己可以行动了,那就快点滚吧。」
「你以为自己在跟谁说话?不用你说我也会走──我是很想这么说啦。」
吐了一口口水,礼次走到我和茱莉身边。
众人明显表露警戒,我伸手制止了大家。
「………………」
礼次站在我们面前,投以无言的凝视。
映在他眼底的不是我而是茱莉。接著,他用敬佩的语气低喃:
「你竟能一个人对付『魅蛛』……就连我都和他们陷入苦战啊。」
「你和他们交手过?」
听了我的疑问,礼次露出苦涩的表情,啧了一声。
「把我伤成这样,还杀死我部下的人,就是他们。」
我们曾经和礼次交手,很清楚他的实力。
在皐月市和他战斗时,礼次已经拥有不输「位阶Ⅵ」之「超越者」的坚强实力。
能令这样的礼次陷入濒死的对手,茱莉竟然凭一己之力压制了。
(难怪必须解放「黑兽」才能做到……)
我们抵达会合地点时,唯一仍保持清醒的人不是茱莉,而是自称「魅蛛」首领的男人。
那家伙告诉我们如何败给茱莉,又是如何丢脸地在她手下留情后捡回一命,最后表示自己会以失败者的身分带著伙伴离开这座岛,随即消失于黑暗中。
喜孜孜地留下一句「我会祈求今后不要接到暗杀你们的委托」。
「因为我在决斗时跌进瀑布,所以才没分出胜负。」
「……实质上就是被打败的意思吧?」
莉莉丝犀利吐槽,礼次发出呻吟。
「总、总之……听好了,『超越者们』!」
重新振作精神,礼次指著我,说出令人难以置信的话。
「接下来我三岛礼次,决定暂时跟著你们行动!」
「「「啥?」」」
包括我在内,好几人都瞪大眼睛怀疑是否听错了礼次的发言。
「银头发的现在变成这样,没能打倒那群家伙的我多少有点责任。所以,在银头发的可以战斗之前,就由我来代替她。」
「「「………………」」」
看著用大拇指对著自己的礼次,众人惊呆了好几秒──
「好喔,那就拜托你了。」
「不对不对不对,不用拜托他啦,茱莉!」
我以最快速度对朝礼次低头的茱莉做出吐槽。
中午过后,我们照例转移阵地。
到了新的营地后,我冷眼旁观礼次,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除了他本人坚持不退之外,茱莉的负伤确实影响了我们的战力,最后还是决定让他同行。
从过去和他对峙的经验,我确信他这番提议并非另有图谋,而是出于真正的责任感。
然而,礼次毕竟还是隶属「666」的「兽魔」。
既然是总有一天必须在这「修罗会」上交手的对象,最好不要再和他加深更多感情,否则,到时候可能会下不了手。
即使如此,我终究决定和他一起行动,原因是对他仍抱有一丝期待,希望能将他拉回正途。
──这时,礼次察觉了我的视线。
「真的未免太不紧张了吧?」
他的声音表情已超越傻眼而近乎疲倦,我只能苦笑回应。
礼次指的不是我们答应让他同行的事,而是现在我背后的那幅光景。
一阵哗啦哗啦的水声之后,是莉莉丝的声音。
「呼、啊……嗯嗯,好畅快……!」
朝背后投以一瞥,莉莉丝正站在河中央尽情伸展。
看来,她刚才似乎潜入水中了,金黄色的头发挂著水滴,在阳光下反射出灿烂的光芒。
至于她在河里做什么,简单来说就是洗澡。
不只莉莉丝,所有女生都在那里。
而我们三个男丁,站在崩落处外侧的我和礼次在一起,小虎则独自在对岸站岗。
正如礼次所言,在「修罗会」中这么做,简直是浑不知紧张为何物,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个状况呢──
因为女生们异口同声地表示她们想洗澡。
从第一天开始,大家都用布沾取连日来的雨水擦澡,勉强保持身体的清洁,到了第六天,对她们而言似乎已是极限。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又回到这个地方──第四天扎营的营地。
与海伦战斗时,从地面崩坍之处出现的钟乳石洞中,有河水流过。
换句话说就是地下河川。众人在搜寻我的下落时发现的。
水量充足,推测或许直接与大海相连。
因此,我们一行人再次造访此地,女生们用包裹空投物资的布作成泳装,正在河水里享受片刻轻松。
「就算这里离其他斗士团很远,未免也太悠哉了吧?」
按照每日惯例随物资空投的地图上,显示了其他斗士团的位置,之所以选择钟乳石洞洗澡,也是考量过相对位置,做出安全判断后的决定。不过,礼次说的也没错。
「一直保持在紧张状态下会撑不住的……」
由于这里是地面崩坍后才出现的地方,长达十几公尺的河川周围完全没有摄影机。
或许当初,连主办单位都未察觉这个钟乳石洞的存在吧。
拜此之赐,终于从随时被人盯著看的紧张感中解脱。
「乍看之下只是在玩……原来还有这层道理,我都没想到那么多。」
其实真的就只是在玩。
从她们的声音就能听出来了。
「觉得还好吗?音羽。」
「啊哈哈,在河里游泳让我想起了小时候♪……不过水温有点冷,真亏莉莉丝姊还能潜下去……」
音羽坐在岸边,只敢用指尖朝胸口泼水。
莉莉丝看到这样的她──
「……嘿♪」
朝音羽泼水。
「呀啊啊啊啊啊──!做什么啦莉莉丝姊!」
「什么做什么──这、是、一、定、要、的、啊♡」
随后再次响起音羽的尖叫。
(到底在干嘛啊……)
话虽如此,对音羽虽然有点不好意思,听到她们玩得这么开心,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放心了。
希望莉莉丝今后也能和音羽做好朋友。
──想著这些事时,下方传来莉莉丝呼唤我的声音。
「透流──把风的事交给那家伙去做就好了,你过来嘛~」
「……人家在叫你了耶。」
「不、啊哈哈……」
正在对岸站岗的小虎一定快抓狂了吧。
「透~流~♡」
「……你就去吧,把风这点小事,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考虑了一会儿,做出交给礼次也无妨的结论,说了声「那就拜托了」,我便走下河边──等一下一定会被小虎骂死。
「不要、不要再泼了啦!」
在我往下走的时候,两人仍继续泼水玩闹。
音羽也把水泼了回去,但莉莉丝瞬间潜入水底──
「嘿──♪」
哗啦一声钻出水面的同时,也把大量水花泼向音羽。
「真是的,不要再泼了啦~!」
音羽气鼓鼓地追上笑著游泳逃走的金发少女。
(──结果是叫我来干嘛的?)
犹豫了一会儿是否该追上往上游跑去的两人,想想既然来了,不如也和其他人说说话吧。
(茱莉呢──喔,真难得看到她和橘在一起。)
大概和她还无法靠自己走动也有关吧,茱莉和刚才的音羽一样坐在岸边,只把脚泡在水里。
橘则正在用湿布擦拭茱莉的身体。
「伤势还好吗?茱莉。」
「嗯,碰到伤口还会有点痛。」
虽然只过了一个晚上,毕竟拥有超越常人的超化治愈能力,伤势痊愈得很快──话虽如此,要恢复到正常状态,还是得花上几天的时间。
(希望在那之前不需要战斗,不过应该很难吧。)
从地图上看来,目前包括我们在内,还有四组斗士团──
我们、礼次、「第四圜」派的「兽魔」斗士团,还有──「圣厅」的圣骑士海伦。
做出了断的日子渐渐逼近了。
「身体擦好之后就来洗头吧。头上也沾染了不少灰尘呢──啊,我自己也是。」
橘面带笑容,温柔仔细地替茱莉擦拭身体。
茱莉似乎感觉很舒服,带著放松的表情任由橘摆布。
看著一团和气的两人,我不由得莞尔──
「接下来擦正面吧,茱莉。」
说著,橘以背对我的形式站在茱莉面前。
到这里为止,还没什么大问题。
问题是接下来的姿势,橘朝我抬起了臀部。
(插图)
当然,她也和其他女生一样,身上穿著布做的简陋泳衣,拜此之赐,肌肤露出的面积很大。
因此,这姿势自然令我不知该把眼光摆到哪里好。
面对这样的姿势,我的目光始终无法完全从橘(的屁股上)移开──
世界上不知道会有多少男人恨死现在的我了吧。
我不时别过头,又忍不住转回视线,就在这样的反反覆覆中──
「透流,你怎么了?」
「──呜啊?没、啊、没、呃……没有……」
察觉我的视线──不过好像还没察觉我在看哪里的茱莉歪著头这么问,使我狼狈到了极点。
「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听见我和茱莉的对话,橘也回过头问,我用尽全力摇头。
「我从刚才就一直很担心你们。」
「担心我们?」
「呃、啊──想说好像很辛苦,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帮忙……」
总不可能说出自己满脑子都是橘的屁股,只好说些搪塞的话。
「………………」
「那就麻烦你帮忙啰,透流。」
「等等等等等一下!就算你们是『绊双刃』,男生怎么可以随便乱摸女生的身体?」
「啊……」
「──嗯?」
顿了一秒后手足失措的橘,发现自己失言的我,浑然不觉有哪里不对的茱莉,三个人呈现出三种不同的反应。
「说、说得也是。抱歉抱歉,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那我先走了!」
「唔、嗯!有需要的话会再叫你的!」
「──嗯?」
看著我和橘不自然地硬是结束话题,茱莉再度歪了歪头。
难得没有被骂「你这个下流的东西」,我拍拍胸口,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对了,雅呢……?)
我东张西望寻找雅的身影,终于看到蹲在下游处的她。
「喂,雅!」
「透、透流同学……!」
只见她正把拿在手中的东西泡进水里,我一走近喊她,立刻慌张地站起来。
这时她的手放在背后,顿时我连要问她在做什么都忘了。
实在不能怪我,过去几度扰乱我心扉的那两颗棉花糖(这是一种比喻),这次更以令人难以招架的方式强调它们的存在。
雅和其他女生用来做泳衣的是一样的布,可是穿在她身上长度就硬是短了些,名副其实地快要绷破。
打结的地方要是有一点松开,事情肯定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插图)
「什么事,透流、同、学……」
雅疑惑地开口,这句话的后半段却是愈来愈小声。
因为,和刚才的茱莉不同,她立刻察觉我的目光落在什么地方。
「「──啊!」」
我焦急著别开头转移视线,雅也焦急著用双手遮住胸前。
(嗯?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过去……?)
「……………………」
视野角落,是羞红了脸低下头的雅。
「抱、抱歉……」
「不、不会啦……」
好尴尬。
超级尴尬。
「呃,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绞尽脑汁想找话说,幸好雅先开了口。
「喔、喔喔,我是想说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洗衣服唷。」
这么说来,我才看到雅脚边放著制服。
「虽然可能马上又会弄脏,但是难得身体洗乾净了,实在不想穿回脏兮兮的衣服──透流同学?」
我再度别过头,这次还顺便用手摀住脸。看到这样的我,雅头上显然浮起一个大问号。
「抱歉,那个……」
我用空著的手指向放在制服上的胸罩。
……超大罩杯。
「呀啊────!」
雅尖叫著把内衣塞进制服底下。
「……呃,大家的衣服你也一起洗吗?」
好不容易镇定了一些,我提出疑问。
因为放在那里的制服不只一套,看起来是好几人份的衣服。
「嗯,每个人各自分配了自己能做的事。」
「原来是这样啊──所以,橘负责协助茱莉,音羽和莉莉丝是负责玩吗……?」
「才没这回事呢。原本会提议要来洗澡,也是因为音羽实在太害怕太不安了,为了让她开心一点,心情轻松一点,所以莉莉丝同学才会这么提议的喔。」
当时莉莉丝一直坚持要洗澡,我还当真了,现在得知背后真正的原因,我不由得大吃一惊。表达我的讶异后,雅吃吃笑了起来。
「想要洗澡也是真的啦,我也一直都好想洗澡啊。」
即使自愿踏上战场,女生毕竟是女生,我莫名被说服了。
话说回来,为了洗衣服,雅自己好像还没开始洗澡。
「咦……?咦、咦……?不、不见了……?跑跑跑跑到哪里去了?」
雅突然惊慌了起来。
看她的样子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把胸罩和衬衫拿起来看了好几次,这回又开始东张西望。
「你在找什么?」
「咦?啊、呜呜……很、很重要的东西,在透流同学来之前,我原本一直拿在手上的……呃、柠檬黄色的──不、不,透流同学还是别在意这件事了。好吗?」
雅叫我别在意,但我怎么可能不在意呢,于是也跟著左顾右盼。
既然在我叫她之前都还拿在手上,可能是遮掩胸部时不小心拋到哪里去了吧。
(这么说来,刚才确实有看到什么东西飞了过去……?)
我开始找寻柠檬黄色的东西──
(是那个吗……?)
下游的漂流木旁,好像勾著柠檬黄色的东西。
「是不是那个啊?我去帮你拿。」
话还没说完,我就像飞舞在岩石上的点水蜻蜓一般,展开轻功跳过去。
「咦?等、等一下,透流同──」
雅不知道为何紧张起来,还没听完她说的话,我已迅速拿起那块柠檬黄色的布,再次跳回岩石边。
「是这个没错吧?」
说著,我把手中的布片递给她──
「啊、唔,呜呜……透、透流同学是……大色狼……」
「咦?」
没想到雅会以泫然欲泣的表情说出这种话,我情不自禁发出滑稽的声音。
正当我想问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时──自己就找到原因了。
我递给雅的那块布,原来是一件女用内裤。
「…………对不起。」
气氛又变得跟刚才一样尴尬,坐立不安的我只好再次离开。
(唔……好像还是回去把风比较好……还是回茱莉她们那边去?)
看来橘已经帮茱莉擦完身体了,现在她们两人正并肩坐在河边,把脚泡在水里同时不知在聊些什么。
我一边沿著河岸走,一边考虑该怎么做时──
「哥哥──!」
不知何时回来的音羽喊了我一声。她整个人泡在河川中段处,只有脖子以上露在外面。
「你一个人吗?」
「嗯,莉莉丝姊在别的地方。所以,哥哥要不要和我一起游泳?」
我找不到理由拒绝挥手邀约的妹妹,于是应了声「好」。
(好,不如来个帅气的跳水吧!)
哥哥这种生物,就是忍不住会想在妹妹面前耍帅。
我脱掉衬衫,站在岸边,往下一跳──的那一秒前。
「啊、等一下等一下,哥哥!」
「──嗯?呜哇,喔、喔喔……!」
突然被音羽制止,我双手团团转著圈,勉强保持了平衡。
「什、什么,怎么了吗?」
「嗯、嗯。那个啊──」
脸上浮现带著歉意的笑容,音羽说:
「对不起喔♪」
「咦?」
突如其来的道歉令我张口结舌,就在这个瞬间──
「有机可乘♪」
咚。
「什么?」
背后传来的冲击力道令我身体腾空,一阵天旋地转,我倒栽葱了。
随后,推了我一把的少女──莉莉丝的身影映入眼帘。
噗通!
激起高高的浪花,我掉进河中。
「噗哈!」
从水面冒出头时,等著我的是音羽和莉莉丝的笑脸。
音羽和刚才一样笑得很抱歉,莉莉丝则是笑容满面。
「你、你们干嘛啦!」
「呵呵,想让透流也下水清凉一下啊♪」
「我说你喔……」
「哎呀,还不够清凉吗?」
「够清凉了,要是我溺水怎么办……」
像一只浑身湿透的老鼠,我嘴里这么一嘀咕,金发少女就用手指敲敲自己艳红的双唇,对我眨了眨眼。
「要是那样的话,我当然会救你起来,必要的话再做个人工呼吸啊♡」
明明是玩笑话,听起来却不像开玩笑,我叹口气,赏了音羽一个白眼。
「对、对不起啦。我也觉得这样有点好玩嘛……」
一边合掌道歉,音羽一边靠近我,听这个说法,她不但没有劝阻莉莉丝,反倒还主动提供协助。
「真是的……」
再次叹口气,我把音羽抱起来。
「哥、哥哥,你要做什么……?」
「处罚你啊☆」
我咧嘴笑著回应──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将音羽朝上方一拋。
拋到上方五公尺左右的地方时,便因重力的作用开始往下掉,我一把接住她。
「怎么样,有好好反省了吗?」
「……呃,好像有点好玩♪」
「看来是丢得不够高。」
音羽,飞到十公尺高处三次。
「好好玩♪」
太奇怪了。
(……算了,音羽开心就好。)
我这个哥哥真好打发。
「──话说回来……」
放下音羽,我凝视著她。
「怎么啦?哥哥。」
「你果然还是笑起来可爱。」
「啊……」
我轻拍她的头,音羽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然而,随即又鼓起腮帮子。
我以为她是不满被当作小孩而生气了,结果不是。
「真是的!这种话要好好选择对象才能说出口啊。」
「选择?」
「就是要对喜欢的人──」
「透~流~♪」
音羽还没说完,耳边已传来金发少女呼唤我的声音。
回过头时,眼前是朝地面一蹬,翩翩飞舞在半空中的莉莉丝。
阳光下,一头金发随风飘动──
「接住我喔,透流♪」
半空中的她开始朝我落下。
「咦?呜哇、哇哇哇?」
被她这么一说,我总不能躲开,只好像刚才接住音羽那样,将她抱了个满怀。
只是事出突然,我差点失去平衡,脚下踉跄了几步。
「突、突然扑上来太危险了吧!」
「因为我相信透流一定会牢牢接住我啊♪」
「…………………………」
要不是她先说了要我接住,一定会反射性地当场躲开吧。只可惜这句话我说不出口。
「总之我先把你放下啰。」
「这也算是一种预演,再多抱一下有什么关系?」
「什么预演?」
「当然是结婚典礼啊──喂、喂,透流?」
看我一句话也不说就要放下她,莉莉丝显得手忙脚乱。
(──啊,对了。)
不过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在放下她之前,先用只有莉莉丝听得见的音量,在她耳边悄声说:
「谢谢你啊,托你的福,音羽那家伙好像轻松多了。」
「哎呀,何必道谢呢。」
「这是一定要的啊。」
「是吗?既然如此──」
这时,总觉得──莉莉丝眼中闪过诡异的光芒。
「不要只是道谢,不如也用态度表示如何♡」
手臂绕过我的脖子,莉莉丝凑上脸来。
想逃也无处可逃,即使如此,我还是想尽办法把头往后方仰──
结果,脚底一个打滑。
重心向后方倾倒的关系,再度以头下脚上的姿势摔进水中。
只能说,幸好拜此之赐,总算逃过莉莉丝的魔手(魔唇?)攻势。
「嘻嘻,透流还是一样,对这种玩笑话很没辙呢♪」
一从水面冒出头,莉莉丝就笑了。
(……这么说来,她好像确实说过等我想接吻的时候再说的话?)
想起很久以前似乎有过这样的对话,我轻声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这次又被她耍了。
(总觉得接下来还是一样会上当……)
这个预感恐怕是正确的,想著想著,我忍不住又想叹气时──
「透流。」
「茱莉?」
声音从上方传来,我抬起头,这次轮到茱莉站在岸边。
从她得抓住橘才站得稳的样子看来,似乎还很难靠自己走动。
「怎么啦?」
「茱莉说她也想去你那边……」
不明就里的在场众人眼光全都集中在我们身上,茱莉注视著我说:
「请接住我。」
「啥?」
还来不及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茱莉已经像只兔子般朝我纵身一跳。
如果是平日的茱莉当然毫无问题,但是现在她的身体状况,却不可能跳到站在河中央的我身上。
噗通!
水花四溅,但是茱莉本身是只旱鸭子,自然漂不起来──
「茱、茱莉──!」
眼看她被河水冲走了。
我慌张地向前游出去。
结果,一直游到十几公尺外才救起漂流的她,暂时平息了一场骚动。
扶著茱莉的手,和她一起从河里站起来,我才松了一口气。
「呼,好险……」
「谢谢你救了我。」
「不,这是小事,问题是你怎么忘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呢──等等,咦咦咦!」
「──嗯?怎么了吗?透流。」
过了一关,还有一关。
约莫是被河水冲走时勾到什么地方,遮住茱莉胸口的那片布料不见了。
「茱、茱、茱莉,上面、看上面!」
有一次在海上好像也发生过相同的状况,我急得如此大喊──
「天气不错呢。」
茱莉抬头仰望天空,说了和当时一样的话。
重要部位本来被长长的银发遮住,从她抬头的瞬间开始,眼看又要曝光了──
「呜哇啊啊啊!」
千钧一发之际,我一把将茱莉拥入怀中。
这么一来,既不会被我看到,又可以遮住重要的部位,堪称完美的解决之道。
(──不对,好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顶到了啊啊啊!)
不用问也知道那是什么。
因为紧紧拥抱的缘故,仍感受得到茱莉那仅只是微微隆起的柔软。
话虽如此,现在又不能放开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我,为了寻求答案,脑中已一片混乱。
「透流,对不起。」
「咦……?啊、不会啦……只要茱莉平安无事就好。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做那么危险的事呢?」
「那是因为……我看莉莉丝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所以也想像她一样。」
茱莉想要的回答,应该是一如往常的那句话吧。
「别担心,我的『绊双刃』只会是茱莉。」
「对,我知道透流一定会这么说,可是──」
说到一半,茱莉露出羞赧的表情,在我的催促下才摇著头说。
「可是就算那样,我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冲动。」
然而,我根本没有时间思索这句话代表什么意思。
「九、九重……你为什么紧紧抱著茱莉……」
「等等透流,你搞错拥抱的对象了吧?」
「透、透流同学,请、请问,抱著裸体的茱莉是什么意思……?」
「哥哥,不管怎么说这都太夸张了吧……」
(呀啊啊啊啊啊啊──!)
围在身边的,除了担心被冲走的茱莉而聚集来的大家之外,还加上刚洗完衣服回来的雅。
「这、这、这是因为────」
「啊!该不会是你体内的野兽因为对茱莉发情而觉醒,把泳衣给──如、如果真是这样,不知廉耻四个字也难以形容!你是野兽!不知羞耻的淫兽!九重────!」
「这不可能啦。」「我也觉得不可能。」
幸好橘率先混乱失控,莉莉丝和雅反而恢复冷静,纷纷吐槽。
「呣?是、是喔?」
「是啊,要是透流体内有那种野兽的话,我早就被吃掉了吧。」
「我、我也是这么想……虽说人家随时都很欢迎他吃啦。」
我好像听到很不得了的发言。
「原来如此……不、不过说不定九重就是特别喜欢幼女型的啊?」
「怎么可能!」
「对、对嘛小巴!不可能的,他刚才还盯著人家的胸部看呢!」
「呜哇啊啊啊啊啊!」
另一层意义的不得了发言令我眼眶含泪。
「透流,原来你喜欢大胸部的女生吗?」
怀中抬头凝视的眼神,更使我眼角带泪。
「茱、茱莉被水冲走时上半身的泳衣掉了啦!不这样抱著她的话,万一看到什么不是很糟糕吗!」
我刻意回避茱莉的问题,大叫著说明状况──
「原来是这样啊……也是啦,透流是野兽什么的,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毕竟是哥哥嘛。」
「音羽……」
这令我难以释怀的评价,却似乎说服了大家。
……我觉得好悲哀。
和平的时光很快过去,夜晚来临。
那天晚上也在平安中度过,顺利迎向第七天。
现在已将近中午──
我和小虎及礼次三人,聚在离营地不远处。
「如何?」
「别急,就快好了。」
冷淡回应的小虎,正用藤蔓作成的绳子设置陷阱。
「还剩下两个。」
「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么?」
等待小虎时,加入对话的礼次催促我继续往下说。
「总觉得做陷阱什么的不适合我们。」
「你是笨蛋吗?」
「……哼,没想到我竟然赞成敌人的话。」
不但立刻被称为笨蛋,还连一旁的小虎都表示赞成,我不由得叹气。
「我、我又不是反对,我也知道陷阱的重要性啊。」
「修罗会」不是普通的竞赛,而是攸关性命的战斗。
并不是没有想要堂堂正正作战的心情,但是,面对一旦战败或许会失去生命的战斗,事情又得另当别论。
如果面对的是光明正大的对手也就罢了,姑且不论海伦如何,根据礼次的情报,剩下的斗士集团──那群「第四圜」派的家伙很有可能采用卑鄙的手段。
有鉴于此,我们决定改变作战方针,从逃避攻击改成主动迎击。
何况现在我们带著身体状况还无法战斗的茱莉以及不能使用「火焱」的音羽,考虑到移动过程中被敌人追上而开战的可能性,最终还是做出最好一开始就设下陷阱等待的结论。
「话说回来,这设陷阱的手法还真俐落,你们真的是学生吗……」
「虽然是学生,昊陵学园本来就是个类似战士培训所的地方啊。」
「你们的学校还真恐怖。不过,明明生长在和平到连脑袋都会变傻的国家,为什么要走上这条路呢?」
「有什么好问的──当然是为了变强,就这么简单。」
没错,我求的就是变强。
为了获得战胜榊的「力量」。
可是现在,因为音羽的生还,总让我有迷失方向的感觉。
榊依然是过去夺走音羽生命的仇人,也是造成现在音羽未来受到极大限制的元凶。
无法原谅他的心情并未改变,只是对我而言,目前最重要的是音羽的未来。
因此,如今的我,想获得的是足以守护音羽未来的「力量」。
以及守护另一个人──
「小不点,你呢?」
正当银发少女浮现我脑海时,礼次把同一个问题拋给了小虎。
「你说谁小啊!」
「安啦,从我的高度看下去几乎每个人都是小不点。说吧,你呢?」
尽管没有龙的一身肌肉,身高至少有一百八的礼次这么说也挺有道理。
「我只是觉得这条路最适合自己。」
(……不是吧,这条路明显就不是你该走的啊。)
生在富裕家庭,毕业于私立中学的小虎,除了个性之外没有任何适合进入昊陵就读的地方。以前我问过他同一个问题,得到和今天一样的回答,当时的感想,也和今天一样。
话说回来,从他已经达到「位阶V」的状况来说,或许这条路还真没走错?
(只不过,如果单纯想变强的话,不用读昊陵也可以吧……)
老家所在的城市也有出名的武术学校,究竟有什么理由让他非特地跨县市来读昊陵不可?
我的疑问还来不及说出口,这次轮到小虎质问礼次。
「你这家伙又是如何?为什么想要足以破坏世界的『力量』?我们两个都回答了,你也给我回答。」
在游艇上,礼次已经回答过为何加入「666」的理由,小虎的质问又更深入一层。
然而,礼次只是无言仰望天空。
「喂,你这家伙──」
「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我在贫民窟长大的。」
在小虎表露不耐后,礼次才开始叙述。
「贫民窟长大哪里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你说的是在日本吧?」
听他这种说法,难道他是外国人吗。
不管名字还是外表,怎么看都是个日本人啊──我这么一说,礼次就露出受不了的表情。
「你以为日本人就一定得在日本长大吗?」
说著,礼次讲出一个东南亚国家的名字。
不到十岁那年,礼次就因父亲经营公司的关系搬到那个国家定居。
「老爸一边工作,一边从事改善贫民窟现状的运动……不过,某天起,一切都改变了,一切都被破坏了。」
九年前,盗贼袭击礼次家,杀死他的父母。
(跟我们好像啊……)
礼次吐露的过去,使我想起失去音羽那天的事,胸口隐隐作痛。
丝毫没有察觉我的异状,礼次继续描述自己的过去。
在父亲的机警下逃过一劫的礼次,发现盗贼的真面目其实是该国国军,只得逃入贫民窟。
「不能求助日本大使馆吗?」
「我原本也是这么打算,没想到有人被金钱收买了。」
在大使馆的保护下,某天听说可以回日本,最后却在被带去的地方看到曾经见过的国军──那群袭击了他家的人。
礼次当场逃离,躲进曾经随父亲去过的贫民窟。
话虽如此,还是得靠自己的力量取得温饱。
在贫民窟,抢夺食物是家常便饭,也曾有过好几天没东西吃的经验。
「贫民窟这种地方就像地狱,抢夺食物不过是日常小事,有时甚至会有人为此杀死别人,就是这么一个烂透了的地方。呵呵,世界上有人会因为一块面包而死,这种事你们能理解吗?」
世界各地都有贫穷的状况,甚至有人会为了求一口饭吃而杀人──
对我们而言,这只是偶尔在电视上看到,或者多半只是出现在虚构创作中的情节。
没想到,今天竟然会遇到真的在那种世界中长大的人。
「那真的是个烂透了的世界啊,贫民窟……没有力量的人就会死在里面……不,其实也不只那里,在这个世上,只要力量不如人就会死。我的父母、贫民窟里的伙伴,大家都是这样……」
咬牙切齿地说著,礼次脸上浮现愤怒的表情。
那种表情,使我想起第一次在「狂卖会」上看到他时,为了儿童被拍卖而激动愤怒的他。
(插图)
那些孩子因为没有力量而被剥夺身为人的尊严,一定令他联想到自己身边死去的那些人吧。
「……明明因为遭到不合理的对待而失去亲人,你为什么还要加入『666』这种犯罪组织呢?」
在贫民窟的生存过程中获得了伙伴的礼次,很快地长到了二十岁,某天,他遇上一个大大改变了他命运的男人──「666」的组织成员。
男人看中他在贫民窟中率领团队打出天下的能力,邀他加入「666」,虽然起初只是最底层的成员。
成为组织成员后的礼次,在一次巧合中得知自己人生陷入这种境遇的原因──国军袭击的真相。
原来,该国政府为了继续获得来自他国的金援,必须让贫民窟一直存在于国内,而礼次父亲参与的消灭贫民窟运动逐渐有了成果,自然成了政府的眼中钉。
「我无法原谅……发誓要将杀死父母的家伙全部杀光。」
被无情夺走家人,在愤怒中誓言复仇的礼次,生命历程真的和我很像。
「最后──我终于杀了他们。把和那场袭击有关的人,一个不留地杀光……」
「──唔!」
「可是,杀光之后我失去了一切目标。达成复仇目的的我,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满足──我成了一个空壳子。」
「……………………」
礼次的话语太沉重,不知如何回应的我只能默默地听。
感觉就像在听我与茱莉的将来,心情更是沉重。
「过了不久,心里再次涌现愤怒的情绪。我无法原谅这个容许贫民窟存在的世界,既然如此,那我该怎么办?答案很简单──毁了这个世界……!」
礼次恨得咬牙切齿,毫不掩饰地发泄强烈的愤怒情绪。
看到这样的他,我终于明白。
礼次想破坏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这个世界的价值观。
「『666』是个想令世界陷入混沌的组织,隶属组织者就能获得改变世界的『力量』。一听到这个,我立刻有所共鸣。」
「这样真的好吗?破坏现在的世界,多少一定会有人牺牲。不可能没有。这道理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能别死半个人是最好的。可是,我也知道那是作梦。所以我只能走上自己有本事走的路。这样的我,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吧。」
「就不能好好谈吗?不要用破坏的方法,只要改变现在世界不好的部分,这样不行吗?」
「我没说不行,可能的话也觉得那样很好。所以,握有改变世界的权力(力量)的人,如果能够去改变世界,这样不是很好吗?」
礼次自己成为这样的人不是更好吗?
听我这么一说,礼次耸耸肩。
他说,权力这种东西,不是贫民窟长大的自己能够奢望的「力量」。
「话虽如此我也不会放弃。既然改变不了那就去破坏……当然,要是在我破坏之前,有人能改变这个世界,那我也可以放弃。」
「如果有人能改变这个世界──到时候礼次会怎么做?」
「我会安分地消失──如此而已。」
一个嘲弄的表情之后,礼次表情为之一变,耸耸肩膀。
「呼……干嘛让我说这些无聊的事啊。」
这时正好小虎也已将陷阱设置完毕,礼次站起来往前走。我们跟上前。
「最先提起这话题的是你自己吧,这也算是一种现世报。」
「呵呵,你说得对。」
礼次之所以加入「666」,怀抱的是远超过我所能想像的决心。
然而,那决心既正直也扭曲──这就是我的感想。
也正因为如此,我强烈希望他能从黑暗中回到阳光普照的地方。
想了一会儿,我得出一个结论,停下脚步。
不明白我为何突然停下来,小虎和礼次回过头。
「怎么了,透流,你该不会想告诉我,听了这家伙的遭遇之后,因为同情就不想和他战斗了吧?」
「……不,不对,正好相反。听我说,礼次,我有个提议──」
凝视礼次,将我的提议告诉他:
「结束联手作战之后,我俩一决胜负吧──你和我一对一,做个了断。」
「「你说什么?」」
礼次和小虎同时大惊失色。
「一对一?做那种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不用说,我是认真的。
和礼次的联手作战,将持续到茱莉的身体恢复正常为止。
不知道在皐月市交手过后,礼次的实力又进展了多少,但是以战力来说,绝对是我方站在优势。
这一点礼次自己也同意。
别的不说,光靠茱莉一人,就能打倒将礼次逼得走投无路的「魅蛛」。
以此为前提,莉莉丝早就告诉过他,结束联手作战后,如果继续与我方为敌,礼次的胜算非常低。
然而,礼次只回了一句「就算那样,我还是会靠毅力赢过你们」。
而我现在的提议,却是要主动拋弃己方优势的一对一决斗案,也难怪礼次会一脸疑惑。
「对我的好处就是──如果我赢了你,你就要脱离『666』。」
「──什么!还以为你有什么好意见,竟然说出这种蠢话……呵呵,哈哈!你是打算以自己的性命为筹码来阻止我吗?哈哈哈哈哈!」
「呼……你这家伙,还是一如往常的笨。」
「真的,输给你就得脱离组织?会说出这种话的你真的是大笨蛋。」
「我知道自己很笨,所以说不出什么有道理的话来说服你。我所能做的,就是和你一样尽力去改变──礼次,改变你的世界。」
我伸出拳头,将自己的想法毫不扭曲地传达给他。
礼次笑著接住我的拳,正面迎上我的视线。
「我可是个犯罪者,至今不知杀了多少人。这样的我脱离『666』又能有什么作为?」
「这个嘛──等你脱离了之后再说吧。」
脱离组织后,到该去的地方偿还犯下的罪过,或是请人帮忙解决在外面的世界解决不了的事等等。光是现在我就能想出几种办法。
可是,最重要的还是得先脱离「666」,才能视状况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是出于这种想法才会说「等脱离了再说」,没想到礼次却惊讶得瞠目结舌。
「没想到你这家伙笨到毫不思考的地步耶。」
「不是啦,我有思考的好吗!我的想法是──」
我赶紧对小虎耳说出刚才那些办法。
当然,这些话礼次也都听见了。
唇边绽开一个得意的微笑,礼次终于朝我伸出拳头。
「好吧,不过──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彼此的拳头轻轻相碰。
就这样,绝对要在「修罗会」中赢得胜利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中午物资空投下来后,又过了两小时左右,密林里响起有人误闯陷阱的警报声。
按照先前的决定,我、小虎、橘及礼次四人立刻前往察看。
考虑到密林地形适合近距离贴身战,所以选出这样的组合。
走近警报显示的位置附近,立刻看见由「兽魔」与「兽」组成的队伍──「第四圜」派的几个人正在陷阱里手舞足蹈地挣扎。
我们当然没打算在陷阱外等待,立刻点燃战火。
「礼次,你这个叛徒!」
「啧!说什么傻话,我只是利用这几个家伙罢了!再说,你们一样是我的敌人!」
化为「兽魔」的礼次,朝「第四圜」派的「兽魔」逼近。
(敌人啊……)
跟在礼次之后冲入敌阵的我,一边这么想。
结束联手作战后,我一定要在决斗中打败礼次,斩断他和「666」的联系。
◇
(……还有两天。)
远离透流等人所在地的岛屿北方废墟中,身穿白色铠甲的女骑士脑中想的是两天后的日期。
身上的伤已在治愈法术的作用下完全痊愈,只要想行动,随时都能行动。
──然而现在,行动并不在海伦的选项中。
在指定日期之前不要采取行动,这是她的主子「圜冥主」──「第一圜」克洛维所下的严格指令。
四天前──
茱莉和音羽逃脱后,海伦再次向克洛维报告了事情始末,并表示一等伤愈就会立刻追上她们,展开「禁忌封灭」。
然而,当时主子和她之间的对话是这样的:
『等到我指定的时刻再出手。』
『……时刻?』
『对,我要你算准在第十天的「红之时刻」,让「超越者」与那个可怕的非人傀儡道别。』
克洛维指定了海伦夺走音羽性命的时刻。
即使接获这奇妙的指令,海伦仍未曾想过问清其中真意。
克洛维一定有他的考量,自己不需疑惑,只要完成命令就够了。这就是海伦的想法。
只要为主子奉献一切──
海伦有著无父无母的悲惨身世,从那样的境遇中将她带回「圣厅」教养的人正是克洛维。海伦对他抱持的是近乎崇拜的情感。
不用说,她从未怀疑克洛维欺骗了自己。
(一定要等到……红之时刻……)
绝对不能背叛主子的期待。
不可再次令他失望。
所以,这次一定、一定、一定──
两天后,这太过坚定的信念决定了她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