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快抵达港口了。」
这次活动是先在设有港口的城镇集合,然后一同搭船出海。
其他勇者们似乎都是搭乘国家准备的马车前往。
他们都没用传送技能登录那座城镇吗?
菲洛也因这趟睽违已久的悠闲马车之旅,显得相当开心。
「啊,尚文大人……可以请您稍微绕一下路吗?」
「嗯?」
拉芙塔莉雅很难得地对我说想去某个场所,而且是个并不算太远的地方。
「没问题。」
「那么菲洛,请沿著这条路转往内陆方向。」
「好——」
最后我们抵达的地方是……一座废弃的村落。
无人汲水的井口、失去屋顶的房子、燃烧殆尽的民宅……破破烂烂的建筑物遗迹都向我们诉说著这里曾经有一座村落的事实。
早在很久以前就被遗弃吗……但村舍并未腐朽到那种程度,却也不像是几天前才荒废的样子。
我开始思考——这里是在多久之前才成为废墟的呢?
这座废村……恐怕就是拉芙塔莉雅的故乡吧。
「……」
在穿越废村的过程中,拉芙塔莉雅只是默默地注视著村子的样貌。
仔细一看,有数不清的墓碑矗立在村子的尾端。
听说负责治理内政的人,因遭遇第一次浪潮袭击而不幸丧命,那么这里就是他的领地吗?
我来到这个世界,至今已度过三个月以上的时间。
如果再考虑到勇者被召唤之前发生的大小事件,那顶多过了四个月。
一想到在四个月之前,这里本来有一座亚人村庄,便令我再次体认到浪潮的凶猛无情。
「拉芙塔莉雅姊姊,我该往哪走才好呢?」
「请载我到那座能看得到海的山崖吧。」
「嗯,知道了——」
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我眺望著拉芙塔莉雅生活过的村子。
最后我们来到一座能看见海的陡峭悬崖,拉芙塔莉雅旋即跳下马车。
在悬崖的尽头,有一座由小石头堆砌而成的……坟墓。
拉芙塔莉雅在附近摘了一些盛开的花朵,摆放到墓前。
接著开始动手挖掘坟墓旁边的地面,我也默默蹲在她身边帮忙一起挖洞。
我明白她想做什么。
上次事件中,在曾经虐待过拉芙塔莉雅的贵族宅邸内,我们发现了拉芙塔莉雅同乡的遗骸。
她要把那具遗骸埋葬在此。
埋葬完带来的骸骨后,她双手合十,为故人祈求冥福。
听拉芙塔莉雅说——她是一名渴望见到盾之勇者的女孩。
我觉得比起被遗留在那种冰冷的地牢里,埋在这里起码比较像话一点。
这或许只是在世之人的任性妄想也说不定。
但我仍在心中默默祈祷,盼望这具遗骸的主人能在此安然长眠。
仔细想想,拉芙塔莉雅在将近四个月前痛失了自己的家属至亲。
我认为拉芙塔莉雅在精神层面上算是个相当坚强的孩子。
失去了家人,仍努力求生……她说在遇见我之前,自己也尝尽了辛酸苦楚。
在回归原属世界之前,我能为拉芙塔莉雅做些什么呢?
菲洛至少还有梅蒂这个朋友,但拉芙塔莉雅却是孑然一身。
拉芙塔莉雅常常会问我想返回原属世界的理由,或许她只是在意这一切结束之后,害怕自己会被孤伶伶地留下来……吧。
「我……」
拉芙塔莉雅喃喃说道,我在一旁静静聆听她的心声。
「我会连同大家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也重新下定决心,希望可以帮助更多因浪潮而陷入悲伤的人们。」
「……说得好,今后国家也会提供协助,我们应该有办法解救更多无辜的民众才对。」
在过去,国家因拒绝协助身为盾之勇者的我,而造成许多生命无端牺牲受害。
但是,从今以后就能聚精会神地对抗浪潮了,牺牲者的数量一定会有所缩减。
「真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讲那什么话,这是很重要的事吧……那么,差不多该走了。」
「是!……我走了。爸爸、妈妈、莉法娜。」
拉芙塔莉雅向坟墓挥了挥手便坐上马车。
……等这次的浪潮结束之后,再稍微花点心思考虑一下拉芙塔莉雅的事吧。
我有义务营造出让拉芙塔莉雅获得幸福的环境。
难道我就无法……替她取回失落的回忆之地吗?
在击败过去曾虐待拉芙塔莉雅的贵族时,拉芙塔莉雅曾说过——「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取回那面旗帜……」。
尽管我无法让死人复生,但相信应该还有其他幸存者才对。
我记得那个叫基尔的小子,就是被关在那个贵族的地牢里饱受虐待。
我是否能设法让拉芙塔莉雅和村里的幸存者们重新团聚,并打造一座属于他们的居所呢?
嗯,若有机会再试著找找看吧……这也是为了拉芙塔莉雅著想。
要不然我大概无法原谅我自己。
勇者们在设有港口的城镇集合登船。当然啦,由于船只的离港时间早就订好了,导致先来的那群人因为最后还是得跟我们一起出发而感到不太高兴。
都到了这种地步还企图抢在他人前头……你们是笨蛋吗?
看样子船只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出发,只见旅客们全都在防波堤上排队等候登船。
有个排在我们前面的人正无所事事地东张西肇。
「拉尔,你稍微冷静一点啦!」
「我知道,不过搭船出海总是令人感到兴奋不是吗?」
唉……好像有个讲话很幼稚的乘客啊。
我一叹了口气,前面那家伙旋即转头望向我。
「嗯?小子你怎么了吗?」
「小子……」
我好歹也已经二十岁了,可不是该被叫做小子的年龄。
我定睛凝视这名男性。他的发型可以称作是刺猬头吧?总之留著一头倒竖指天的短发。
那是用发带之类的小道具固定的吗?还是他天生发质就是如此呢?
一般来说根本没人会留这种发型吧……等等,或许因为这里是异世界,所以才有这种人存在也说不定。
他的相貌英俊挺拔,散发出一股引人注目的魅力。
双眼炯炯有神……该怎么说呢,光是四目相交就能看出他十分可靠。
那算是专为战斗而锻炼出来的肌肉吗?由他结实的双肩便可一眼看出他的战斗经验相当丰富。
年龄大概是几岁呢?乍看之下差不多是二十六、七岁左右吧?
整体看来像个老练的冒险者,不知为什么腰间还挂著一把镰刀。
「我好歹也已经二十岁了耶!」
「哎呀,抱歉抱歉,我刚刚那声称呼并没有小看你的意思啦。只是每次一碰到看起来年纪比我小的家伙,总是会忍不住脱口这么叫嘛。」
我顺便望向排在他前面那位令我在意……八成是他旅伴的女性。
我对这位女性的第一印象,是她那身白皙亮丽的肌肤。
头发则是被称作湖水绿的奇特色调,看起来彷佛会随著光线变化而闪闪发亮。
不过拉芙塔莉雅的发色也有类似的特质就是了。
发型似乎是先在背后扎成一束三股辫,再斜斜垂披在盾上的样子。她的目光柔和,不过却给人一种信念坚定的感觉……该说她散发著跟拉芙塔莉雅相似的气质吗?
此外,双手戴著镶嵌宝石的手镯,额头上则佩著一条护额。
她拥有一张在我遇到的女性当中,足可名列前茅的美丽容貌。
她的美丽就像和装饰的宝石互相辉映著,更增添了彼此的光芒一般。
我懂了,我之所以会在意她,就是因为她的气质和拉芙塔莉雅有点相似的关系。
——就是看起来一本正经的那种感觉。
「喏,都是因为拉尔你不安分,这下子给后面的人造成困扰了吧。」
「抱歉抱歉。」
「……我是不在意啦,但看来差不多该登船啰!」
我伸手往前一指,只见乘客们陆陆续续地登上船只。
炼、树、元康,三人装腔作势地走在最前面。就那么迫不及待吗?真是可悲啊。
「喔喔!」
见队伍开始移动,前面的男子也随著迈步跟上。
「主人——!」
……为什么菲洛已经抢先登上甲板了啊?她朝著我不断挥手。
我记得她应该是在搬送马车上船的地方等待才对……我懂了,她铁定是趁机溜上船了吧。
多亏女王出面斡旋,船长才特别允许我们带著马车上船。
但是马车在喀尔米拉岛明明派不上用场啊!
我挥手回应她,和拉芙塔莉雅一起登上了船。
接著,我们决定先前往客房。照理说女王应该有分别替勇者们备妥专属客房才对,但似乎只有我们的房间被降级为普通客房。
「真的非常抱歉!」
船员和客房服务员拚命向我们低头谢罪。
难道一旦惹我生气就会导致他们被解雇,或者落得身首异处的凄惨下场不成?
「专用客房及临时空出来的船长室都被先上船的勇者大人们给占据了,我们虽极力设法要排除这个状况,无奈目前船舱都已经客满——」
先上船的勇者……那些家伙……还占领船舱呢!开什么玩笑啊!
话虽如此,那些家伙们身边都带著不少同伴呢,感觉很有可能采用男女分房制。
毕竟我也强人所难地特别要求这艘船运送菲洛的马车,自然没资格再多抱怨什么。
说是这样说,但日后还是得找机会向女王报告此事。
「我们会支付违约金请一般乘客下船以便空出客房,请诸位在这里稍待片刻。」
「我问一下,一般冒险者在这个时期想去喀尔米拉岛的话,得花多少钱才能成行?」
我向船员打听船票的行情。
「咦?一般冒险者的船票价格会比较昂贵一点。毕竟这是国家发行的票券,国营直销的东西基本上都很便宜,不过如今票都已经卖完了……」
根据船员的说法,每当这个时期来临,因为有不少冒险者或各国士兵、甚至将军阶级的人想来提升LV,所以国家会执行入岛管制措施。尽管也有人会设法偷渡上岸,不过由于岛屿地形险峻的缘故,因此想划小船前往的难度似乎颇高。
有点类似知名偶像的演唱会门票吗……
而我的船票是由国家赞助……难道喀尔米拉岛算是梅洛马格的领土?
被一点微薄违约金打发,就要被赶下船的冒险者也太可怜了吧。
「其实只要还有办法挪出床位,我们就算跟别人合住一间客房也不介意。」
虽说也可问问看其他勇者们的房间是否还有空位,但这还得考虑到他们与拉芙塔莉雅或菲洛处不处得来的问题。
先前试著安排勇者们的同伴们讨论合作事宜,最后却吵成一团的事情,我到现茌还记忆犹新。
炼的同伴看起来似乎还满好相处的……如此心想的我前往询问,不料他们几个都有点客套地塞在同一间客房,自然是挤到不行。
如此一来,还有空位的就只剩树和元康的客房,但这两间都是大有问题的组合。
树的同伴曾挑衅过拉芙塔莉雅,而元康的同伴里则有婊子这号麻烦人物。
没办法,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于是我们便决定入住普通客房。
「还真是出师不利呢!」
「是啊。」
谈完之后,我们便前往要跟其他乘客并房的船舱,伸手打开客房大门。
只见房间里面的乘客是——
「唷?这不是刚才的小子吗?」
……我连忙关上房门,里面是刚才那位幼稚的青年。
「拉芙塔莉雅,不好意思,麻烦你去跟船员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安排其他客房。」
「怎、怎么了吗?」
「喂喂,小子你这是怎样啊?」
刚才的男人打开房门露出脸说道。
「就跟你说我不是小子,我们的年龄也没差那么多吧!」
「呃,话是这么说没错啦。怎么了吗?」
「也没什么,只是好像得跟你们合住同一间客房罢了。」
「原来如此。既然是住同一间客房的旅伴,那就该好好相处!来来,怎么还杵在狭窄的走廊上,快点进来啊!」
面露爽朗笑容的男子招呼我们进入房间。
我对这种人来疯的家伙实在没辙。该怎么说呢……感觉就像是面对武器店老爹一样,整个步调都被打乱了。
「首先是自我介绍吧。我的名字叫拉尔贝克,叫我拉尔就行了。」
「请多指教……我的名字是——」
「我目前是个冒险者。然后,她叫做缇丽丝。」
怎么回事?这种强硬的口吻……看来我们和麻烦透顶的家伙住在同一间客房了啊。
「请多多指教,我叫缇丽丝·紫翠玉。」
「我的名字是拉芙塔莉雅。」
「菲洛的名字叫菲洛唷!」
「请多多指教啰!」
「请问,缇丽丝小姐是外国人吗?我听不太懂她的语言耶……」
「嗯?啊啊……说得也是,缇丽丝。」
拉尔叫了缇丽丝一声。
缇丽丝伸手触摸挂在拉尔腰间的镰刀,随即浮现出一颗魔法光球。
「这样听得懂了吗?」
「啊、嗯,可以明白您在说什么了。」
「嘻嘻,我都忘得一乾二净了。我已施展魔法让我们能够互相沟通,请多多指教唷。」
哦——……原来还有那种魔法啊。
其实仔细想想,难道利用传说武器的力量帮忙翻译的我反而是异类吗?
话说我到现在都还没机会自我介绍就是了……
船室内采用两侧各设有三层卧铺式的简洁装潢设计,合计能够容纳六人同住一问房。
我、拉芙塔莉雅和菲洛,再加上那两人……总共五人吗?
仔细一想,发现是船员替我们著想,才安排我们五人共用这个船舱。
「哦?好像出发了。」
一阵咔啦昧啦的声音传入耳中,船锚被拉出水面。
接著又响起喀咚喀咚的声响,船舱的窗外景色开始缓缓移动。
不安的船旅开始了——会这么想只是我的心理作用吗?
「话说小子啊,你叫什么名字来著?」
……现在不报上名字的话,在这趟船旅的期间,拉尔八成会一直叫我小子吧。
一旦炼、树或元康听到他这样叫,天晓得他们会说什么难听的话来挖苦我。
「我叫尚文。」
「尚文?」
我点了点头,拉尔随即豪迈地开始放声大笑。
「哈哈哈,你胡说什么啦!那可是盾之勇者的名字耶,想要用假名的话,建议你最好换用其他名字比较好喔。」
「我就是盾之勇者,有问题吗?」
「不不不,想也知道盾之勇者不可能是像小子你这样的家伙。」
「什么?」
「你听清楚了!盾之勇者那家伙,可是个会将手下败将身上所有的物品搜刮一空的邪魔歪道喔!」
……呃,我对他这番说词倒是有点头绪。
我还记得自己从被葛拉丝打败的婊子怀里摸走了魔力水跟回神水啦。
但即便如此,他断定初次见面的我不是坏人的看法……真的没问题吗?
人类可是能够装出一张好人嘴脸,却毫不在意地为非作歹的生物喔。
就像婊子一样!
「那种邪魔歪道肯定有一张更像凶神恶煞的脸吧?」
「我的确经常被说成一脸凶相就是了啦。」
「讲那什么话。小子你与其说是神情凶恶,倒不如说只是个性比较乖僻而已吧。」
当我们这样交谈著时,只见一旁的拉芙塔莉雅手扶额头开始发出沉吟声。
好啦,从客观角度来看的话,我可能是个邪魔歪道也说不定。
「我好无言……」
「所以说,小子你不可能是我刚才说的盾之勇者,没错吧?」
……我的身分被他给否定了。
即便如此,我也不想一直被他叫成小子啊。
「那么这样如何?」
我亮出盾牌,在他眼前接二连三地变换造型。
「这样应该就能证明我是盾之勇者了吧?」
「你在胡扯什么啊?我不久前抓到的冒牌盾之勇者也做过类似的事喔!」
「啊?」
「不久前出现了一大堆伪装成盾之勇者的冒牌货,所以公会发布了委托冒险者出手逮捕这些冒牌勇者的任务。小子,尽管你确实长得和通缉令上头的肖像画有些神似,不过现在通缉令已经被取消了。谎话还是少说为妙,否则小心被轰下船喔!」
伪装成盾之勇者的冒牌货……铁定是三勇教教徒假冒盾之勇者的名义在作奸犯科吧。
但那段期间我一直搭著菲洛拉的马车跑遍全国各地,化身传说中的神鸟圣人,才导致三勇教的如意算盘完全落空。
……这个嘛,像教皇所用的那把强力冒牌武器或许纯属特例,但假设是只具备变形功能的冒牌货,搞不好就有办法加以量产。
可恶……要是连利用盾牌变形功能来证明我是本尊的作法也宣告失败,那我还真无计可施了啊。
本以为光靠我这张脸就能证明我的身分,岂料这家伙却完全不明白。
……虽说日本人的长相在这个世界确实很罕见,但看样子也并非是完全没有人长这样呢。这是怎么回事?
我懂了,是因为这个世界会定期召唤异世界人士前来扮演勇者,所以那些勇者在此留下了后代子孙吗?
倘若顶著日本人长相伪装成盾之勇者的冒牌货多得不得了,那我该怎么做才能证明自己是本尊啊?
只要有女王颁发的证书就可以了吗?但以我的情况而言,菲洛其实就是最好的证据了。
另外可以证明我身分的大概就是拉芙塔莉雅吧?因我身旁跟著这样一个浣熊种美女,而获知我真实身分的人也不少。
但我隐约有股预感——对一个看过我遭通缉时用的水晶影像后,还不认为我是盾之勇者的笨蛋而言,纵使我叫菲洛变回魔兽型态给他看,他八成也不会采信吧。
透过经商培养出来的直觉如此告诉我,因此我放弃了。
「是是是。完全无所谓了,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为什么要这样自暴自弃啊?小子。」
「反正无论我怎么解释,结果大概还是一样。所以我死心了。」
「尚文大人,您还是稍微斟酌一下用字遣词……」
「麻烦死了。」
「无妨,那就多多指教啰,盾牌小子。」
反正我们的关系也仅止于搭船旅行的这段期间而已,没有修正他说法的必要吧。
于是我们便与陌生的冒险者住著同一间客房,继续这趟前往喀尔米拉岛的海上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