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我知道你是个血统污秽的白虎种。你们连丝毫发言权也没有!快快退下!」
「血统污秽?没有发言权?真是够了……席德威鲁特的人民,尤其是你们这些人,该不会早已拋开最重要的事情了吧?」
亚朵拉明明只是个小孩,却轻描淡写地接下贾拉利斯的怒气。
「你说什么!」
「放尊重一点!」
「亚、亚朵拉?」
「不,要是在这里退让的话,我怎么也无法原谅自己。我的血液、本能、以及意识,全都判定你们的行为根本大错特错!」
我感受到撂下这句重话的亚朵拉,彷佛释出一股带著猛虎轮廓、不同于杀气的气息,震慑了现场所有人。
这是真气的进阶应用技巧吗?
亚朵拉霍然跨出一步,地面立刻随著冲击迸现裂痕。
光是这样,就让周遭的席德威鲁特高层全都倒抽一口大气。
「你、你是……」
「难不成……」
他们颤抖的反应似乎心里有数,但现在先不管了。
我就摆出王者风范、环抱双臂,听听看亚朵拉究竟想说什么吧。
「席德威鲁特的初衷、以及这个国家当初究竟如何诞生……我要你们先回想起这两件事。你们满口号称信仰盾之勇者大人,实际上却一再蔑视尚文大人!」
「你、你讲那什么话!我等对盾之勇者大人明明如此──」
「既然如此,为何盾之勇者会如此不悦呢!你们真以为我不晓得,自从尚文大人到访以来,你们究竟对尚文大人做过多少粗暴无礼的举动吗?」
席德威鲁特这群高层全都猛然一震,彷佛是遭到母亲怒斥的小孩。
「我真看不起之前对你们的信仰心与有荣焉的自己。」
嗯……她过去确实不断夸奖这个国家的信仰……我原本就打算找机会好好告诫她了。
「话说,席德威鲁特的诸位,请回答我下列问题──席德威鲁特是如何建国?建国的意义又是什么?」
「呃,那个……一切都是为了盾之勇者大人,为了成为盾之勇者大人的力量而建立的国家!」
有个人被气氛带动,如此回应。
亚朵拉立刻直指那人开口:
「没错!此处建国的契机,就和尚文大人复兴的那座村庄相同。然而你们却威胁尚文大人,暗示要派遣刺客袭击。换言之,就形同践踏了自己国家的建国起源!」
「岂、岂有此理!」
「我国与梅洛马格那种小村庄的规模相差──」
「意思是说,这个国家打一开始就是个泱泱大国吗?你们想表示,盾之勇者尚文大人一手复兴的村庄,既渺小又微不足道吗?」
亚朵拉不停厉声诘问,气势相当惊人。
「比起冥顽不灵的化石,世界更渴望吹起带来新气象的风。你们想被后代历史冠上这样的评价吗?」
「唔……但是……」
「首先,给我想清楚。我们的力量、利爪及獠牙,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而存在!是为了统治世界吗?还是为了守护国民呢?错,一切都是为了身为盾之勇者的尚文大人而存在!」
亚朵拉这番话,引起那些高层……尤其是瓦那尔频频点头同意。
「诸位不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时刻,才在这漫长的岁月之中,持续研磨我们的利齿吗?就算我被蔑视为血统污秽的种族,但我体内的热血仍明确地回应我!要求我向尚文大人证明忠诚的心!」
一股奇特的气氛以亚朵拉为中心逐渐成形,高层们陆陆续续开始鼓掌。
拍什么手啊?简直就是一群盲目到极点的狂热信徒啊。
「没错!如今是灾厄浪潮来袭的时代……为了拯救后世降临的盾之勇者大人,席德威鲁特……不正是冀望成为尚文大人的力量,为此磨砺獠牙吗?如果是的话,诸位就应当重新向尚文大人宣誓效忠,以家臣的身分侍奉他才对!」
喝采声顿时达到最高潮。
我们倒是显得手足无措,拉芙塔莉雅甚至一脸傻眼。
然而在一片喝采声中,只有贾拉利斯一派的人马面容扭曲,显得相当不爽。
「亚、亚朵拉?」
弗乌尔满脸诧异地看著亚朵拉。
「该怎么说呢,她这段话讲得一点也没错,因此我没意见。」
拉芙塔莉雅大致上也同意她的说词。
「是啊,她效忠小尚文的心意、挺身战斗的意志都没有错呢。」
「嗯──?就是按照主人的期望,在浪潮来袭时参与战斗对吧?」
看著同伴们天经地义地这么附和,席德威鲁特的高层们纷纷恍然大悟,向我下跪。
「想不到竟被如此年幼的少女上了一堂课……确实如你所说。」
瓦那尔开口回答。
「我等的存在价值,应当是为了盾之勇者大人而活,以及在灾难降临时出手拯救世界才对。这种为了争权夺利,将勇者大人视为种马的行径实在荒谬绝伦!」
向我俯首称臣的一派,与反过来怒瞪亚朵拉与我的贾拉利斯拥护者相互对峙。
「抗议!我要质疑站在那里的盾之勇者,并非我等席德威鲁特所期望,真正的盾之勇者!」
「贾拉利斯……你简直无礼至极!」
瓦那尔大声斥责他。
「无礼?那你就错了。我正是因为重视席德威鲁特的未来,所以才冷静地提出意见,希望诸位切勿仓促做下愚蠢决定!」
贾拉利斯如此陈述。
嗯,尽管用字遣词略嫌过火,但他所说的好像也没错。
首先,盾之勇者的话绝对没错!这种想法本身太过疯狂,并不怎么妥当。
要不是在这种情况下,或许算是个不错的理念,但现在只会碍事。
好啦,我该如何是好呢?
嗯?亚朵拉可能还有话要说吧,只见她用力地吸了口气──
「尚文大人……不,神绝对不会有错!」
──如此大吼。
这个家伙……该不会是煽动他人的天才吧!
还有,旁边那些人也别跟著点头啊。就算是我偶尔也会有搞错的时候啦!
亚朵拉,看样子事后非得好好教育你不可了。
「还是说,你仍在妄想尚文大人是冒牌勇者吗?」
「不,我话可没讲得那么难听。我只是说,他也许并非『命定时刻』的盾之勇者罢了。」
他为了避免引起众怒,姑且认定我是盾之勇者,不过仍对我抱持异议吗?
这反应实在充满政治上的算计。
「我只是好奇,现在真是传承中描述的灾厄浪潮来袭之时吗?俗话说欲速则不达,既然发生预言中会毁灭世界的浪潮,为何盾之勇者大人反而会被召唤至敌国梅洛马格呢!正因现在还不到浪潮席卷世界的存亡危机,盾之勇者大人才会被召唤至敌国,这件事就是最好的证明!」
倘若当初只有我单独被召唤至席德威鲁特,或许会走上与现在不太一样的未来也说不定。
……总觉得会像莎迪娜所说,沉浸在后宫的酒池肉林之中,但我很想否定这个可能性。
「错了,你的理论破绽百出。」
亚朵拉摇头否定。
怎么?她有办法反驳吗?
「正因为现在是命定时刻,盾之勇者才会和其他三位勇者一同受到召唤。勇者的强悍秘诀,在于勇者之间能够共享彼此的力量。也就是说,尚文大人是配合被召唤到对其他三位勇者较为有利的梅洛马格……这正是世界陷入危机的证明!」
「少在那边狡辩!」
「究竟谁才是狡辩的一方?我可是以效忠尚文大人之人的身分在此进言!」
目睹亚朵拉斩钉截铁地这么说,席德威鲁特的高层们全都屏息陷入沉默。
此时,从谒见大厅的入口处传来一道声音:
「……若小看她年纪尚幼,这名少女却拥有坚定的意志,以及一身威猛魄力。倘若有人问起何者方为真正的席德威鲁特子民,相信众人必定会投少女一票吧。」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门口站著一个长得像乌龟的……兽人?而今天早上见过面、与弗乌尔熟识的白虎兽人则跟在乌龟兽人身旁。
他的尾巴是蛇?体型看起来有点微胖,是我的错觉吗?
「这是谁啊?」
我微微歪头询问,只见原本面露惊愕的瓦那尔旋即恢复冷静回答道:
「他是玄碔种。这位也是席德威鲁特的著名贵族,在我国拥有数一数二的权力。」
玄碔……是指玄武吗?
喔,玄武就是玄碔种啊?之后只要再冒出代表青龙的青辰种,那么四神就到齐了。
「拜见盾之勇者大人。您的英勇事迹老夫略有耳闻,能够与您见面真是无上光荣。」
「喔……」
「不过您维持那种姿态……这可是在盾之勇者大人尊前。即便是您也不容许如此放肆!」
瓦那尔对玄碔种露出杀气腾腾的微笑。
「……真是的,老夫时常以这种姿态保护自己,不小心忘记了。」
玄碔种的使者……变回亚人的模样。
原本近似乌龟的身影,瞬间转变成一名身材微胖的男性。
是个年约六十几岁的老人……他那拄著拐杖行走的姿态,一看就是个上了年纪的长辈。
给我的第一印象并不差。
「各位,我们为了即将到来的时刻砥磨自身獠牙,为了支持盾之勇者大人而让国家存续至今。现在却说少了盾之勇者大人坐镇,国家便无法永续经营下去……难道诸位不认为这是一种愚蠢至极的想法吗?」
除了贾拉利斯一派的人,其他人都同意这种说法。
「你们打算接受那个杂种的说词吗?这可不是真正的席德威鲁特子民该有的行为!」
此刻,亚朵拉身上猛然窜出浓烈的杀气。
「是吗……假使无论如何都执意阻挠尚文大人的话──」
亚朵拉指著贾拉利斯大声宣告:
「尚文大人的话语绝不容顶撞!既然你声称要成为障碍,那我将不惜动用武力排除你。」
哦哦……在场的高层们均忍不住发出惊叹。
「嗯……这样不是正好吗?瓦那尔,个人认为这是无可避免的过程。」
「……明白了。那我在此宣布,准许双方进行一场席德威鲁特式的决斗!」
两人话一说完,高层们顿时议论纷纷。
「那么老夫便权充盾之勇者大人部下,这位白虎种的监护人。贾拉利斯,为了贯彻自己的信仰,你们几位也老实地接受这场决斗吧。」
「毕竟对方都如此肆无忌惮地大放阙词了。老翁,既然要担任监护人,就代表您会确实承担起他们落败时的相关责任吧?」
「当然。」
看来这个老爷子,肯定掌握了非常强大的权力。
还有,什么叫做席德威鲁特式的决斗啊?
「首先,撤回席德威鲁特高阶四种族的优先发言权。接下来要求盾之勇者大人成为我国专属勇者,最后就是严惩那个放肆无礼的家伙。」
「这、这种条件──……」
玄碔种老翁不让瓦那尔试图插嘴,开口道:
「要是输了就随你处置!尚文大人!」
「真是狮子大开口呢。这些条件对那家伙太过有利,假使可以不用接受就解决的话……」
我话说到一半,只见亚朵拉展现出强烈的斗志。
换成是我的话绝对当场拒绝,这分明是把我当成奖品嘛。
我实在很想回一句『别开玩笑了』。
「那我方也要提出相应的条件,没问题吧?」
「当然。」
贾拉利斯从容不迫地点了点头。
该怎么说呢,他是那种特别有自信的类型吗?贾拉利斯拥有充足领袖气息,他可形容为『雄狮』的人格特质,确实让我隐约感受到一抹王者风范。
坦白说,我完全没有义务接受这种条件,但若事关拉芙塔莉雅的出身问题,以及有机会让那群混蛋接受制裁的话,那便别具意义了。
「好吧,我就答应你的条件无所谓。不过相对之下,要是我方获胜,你就得对本大爷唯命是从喔?」
「这是当然啰,盾之勇者──大人。」
好个竭尽所能挑衅我的家伙。
「……那就稍微整理一下双方的条件。贾拉利斯派胜利的话,便取消席德威鲁特四大家族的发言权、勇者大人必须留在国内,以及处决血统污秽的白虎种。若勇者大人一行人获胜,席德威鲁特将无条件服从勇者大人的所有指示。这样双方均无异议吧?」
「没问题。」
「接下来说明决斗的相关规定,这场决斗由出场的当事人,互相指定决斗的对手。」
「我所指定的对手是,那边──」
贾拉利斯伸手指向亚朵拉和弗乌尔。
「那两个污秽的白虎种!」
「啊?」
弗乌尔遭到指名而发出惊呼。
倒不如说……挑亚朵拉我还能理解,连弗乌尔也一起拖下水是哪招?
「不过是夹杂了污秽血统的混血种,居然还敢得意忘形!我要让你们见识一下纯血的力量!」
「正合我意!不过……兄长大人上场,倒是令人有点不安呢。」
「亚、亚朵拉!?」
嗯,我开始对弗乌尔产生些许同情了。
「假使可以的话,我比较想与尚文大人联手出战。」
「我能参加这场战斗吗?」
「身为报酬的盾之勇者大人也想参战?实在太可笑了。」
贾拉利斯这家伙,竟敢露出挑衅的眼神指著我冷嘲热讽。
「事后可别后悔喔?……那挑拉芙塔莉雅或菲洛上场总可以了吧?」
凭拉芙塔莉雅的实力,必能痛宰对手。
毕竟我这支队伍可是高手云集啊。
「盾之勇者明明夸下海口,却似乎一点也不相信污秽的白虎种呢?这真是有趣极了。」
这家伙很烦耶……少在那边为了获胜而乱带风向啦。
「附带一提,这场决斗终究是人与人之间的对决,因此禁止使用魔兽应战。」
「嗯──?」
「拉芙──?」
此时,一旁的菲洛和小拉芙同时面露不解。
本来还以为能让菲洛以人类型态出场,看来似乎行不通。
「我确实不太信任他们兄妹……嗯──」
总觉得在这紧要关头,派拉芙塔莉雅取代弗乌尔出场决斗,可能会有点伤人……
「请尚文大人不用担心!即便兄长大人被击倒,我也能独自撂倒对方!」
「亚朵拉!?我很能打好不好!」
居然认定自家哥哥派不上用场……真替弗乌尔感到悲哀。
「尽管有点不安……」
「赢过对方指定的对手,这才是力量的证明。纵使兄长大人落败,我也必定不辱使命。尚文大人!请准许我上场!」
我是很想小心为上啦……不过能够引出这样的条件,也是拜亚朵拉的演说所赐。
反正就算输了,随便找个藉口忽视要求就好。更何况我本来就看那个叫贾拉利斯的混帐超不顺眼。
加上亚朵拉前阵子的表现也相当活跃。
「好吧,准许你们出战。」
「非常感谢!既然已徵得尚文大人的许可,就开始决斗吧。」
亚朵拉此话一出,现场不少血气方刚的家伙纷纷点了点头。
接著我们被引领到昨天举办晚宴的会场。
看样子似乎要在这里进行决斗。
只见贾拉利斯派的亚人兽人……一个看似身经百战、肌肉发达的牛头人手持武器,迫不及待地想要快点对决。
他的块头比昨天拉马车那个牛头人还要高壮。
「想不到……你居然召集了上一场大战中生还的英雄出阵。」
「是的,这可是赌上重要的盾之勇者未来去向的一役,我怎么可能派出来历不明的人应战?当然,打一开始就要全力以赴。」
「一切……都是为了席德威鲁特……」
那个长得像牛头人的兽人也显得干劲十足。
「事后再将女儿嫁给盾之勇者大人为妻!」
……我才不要。像你这种满身横肉的家伙,就算你女儿是万中选一的美少女我也不收。
基本上我讨厌女性,更不准把本大爷当成种马!
「但是……真想不到。」
瓦那尔面露不安看著我。
「哎啊──……看起来确实是个有实力的小伙子呢,大概比小莎莎还厉害吧?」
你说的小莎莎是谁啊!我刚要吐槽时就回想起来了,应该是我曾在塞鲁托布尔见过一面,参加过斗技场竞赛的人吧?
「无论对手是谁,既然只剩决战一途可走,那也只能硬拚到底……了吧。亚朵拉,你办得到吗?」
「用不著拉芙塔莉雅小姐担心啦。倘若应战便可证明我的忠义之心,纵使身陷险境亦在所不辞!」
「我……」
总觉得弗乌尔似乎一脸犹豫不决,我就别太期待他能有什么精彩表现了。
「话说,我完全只能当个观众吗?」
「是的。」
……怎么说呢,被当作奖品对待也真是的。
说穿了,当初被元康莫名奇妙找碴时,拉芙塔莉雅的心境大概就是这样吗?
总之,我们到目前为止也是一路过关斩将。
绝不能在这种地方停下脚步。
「亚朵拉、弗乌尔!你们一定要赢。」
「那是当然的。」
「啧……为了亚朵拉,以及为了老爸,我跟你们拚了!」
唷?弗乌尔也展现出相当高昂的干劲嘛。
「哼,两只污秽的白虎种。」
「听说你和我老爸曾是战友……老爸在战场上是怎样的人?」
经弗乌尔这么一问,我才想起曾听说弗乌尔的父亲临终之际,贾拉利斯也在现场的传言。
似乎还有不少疑点……趁机询问也很合理。
「哼,不值一提的冒牌小鬼,若想知道的话……就用你的拳头来对谈吧。」
「……好。我的实力是否比老爸更加高强……就让你见识一下!」
「那么各位……已经准备好决斗了吗?」
主持人出声询问,贾拉利斯和牛头人分别做出应战姿势。
亚朵拉彷佛保持著平常心,极其自然地伫立不动,并未摆出任何特殊架势。
就弗乌尔也开始展现争斗意识的反应来看,白虎种果然具备热爱战斗的天性呢。
我只看过他们兄妹吵架时的模样,暗暗略感不安。
此时,一阵类似铜锣的声音响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