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无人知晓

要让你我产生共鸣的方法不多。

生活称不上特别,思考也不算独特,只是太过愚昧而已。指的当然不是你,而是我自己。

在那个狭小的教室角落,我漫不经心地发著呆,就这样度过一天。钟声径自响起,没有任何人找我攀谈,彷佛只有自己被世界所遗忘。早上大家会讨论昨晚看的电视节目内容,中午会津津有味吃著营养午餐,傍晚回家时会找一间速食店坐下。我全都被排除在外。

我只身一人。

举凡桌子、黑板、铅笔盒、制服、书包、课本、体育服及笔记本,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与我存在于不同的世界。

所以,我希望受到嘲笑。

这么一来,我便能与你合而为一。

我现在要述说的是我那可悲的故事。

虽然每个人在十四岁时都像是个傻瓜,但我更是个中翘楚,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染上爱幻想的奇怪疾病。

所以,请带著嘲笑,为我的失恋与挫折作见证。

可悲又微不足道,以自虐而乐、一事无成的废物所掀起的小小革命之战。

我的名字是菅原拓。

有个只有我知道的秘密。

在学校没有朋友,上课会变得无聊至极。

所以,我今天仍独自待在教室,坐在阳光洒落的靠窗座位,沉浸在负面思考之中。

今天脑内会议的议题是「你想成为世上最不幸的人还是世上排名第二不幸的人」。

我两秒便做出决定。

毫无疑问是「世上最不幸的人」。

不过,真是奇妙啊,世上最不幸的人或许其实是世上排名第二不幸的人?感觉像是不符逻辑的悖论,但既然已经陷入不幸,或许不幸到极点会比较好。

因为大家会捐钱给非洲的孩童,但全世界没有一个人会捐钱给我。

像我这种成绩不突出、运动神经差的国中生,怎么可能交得到女朋友,包括家人在内,顶多每天没有人跟我说话,这种程度的不幸根本没人会在意。

我只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在教室中只是「空气」般存在的我,得不到任何人的关爱。

所以,我反过头去怨恨非洲的饥饿孩童。

(不不,我知道他们也是很辛苦,可是,他们得到其他人的关爱。即使找遍全世界,也没有人愿意关爱我。这是不争的事实。啊,可恶。)

当然,不被理解也无所谓。反正只是愚蠢的国中生在胡言乱语。

然而,进入十月后,我的思考可说是负面到无以复加。

所以,人格能力测验才会排倒数十三名。

我与石川琴海交谈的那一天。

发生那件事的二个月前。

我所就读的久世川第二中学是以小组活动丰富而闻名。

每周两次会将每个班级分成四人小组,共同完成简单的课题。从「久世川市的新观光设施」、「去无人岛需要携带的物品」到「取代情人节的新型商业活动」等,由抽签决定的四人小组去解答这些无法当成闲聊话题的问题。安排这堂课是为了让无论口才多么拙劣,或是头脑不灵光的人,或多或少都能有发表的机会。

但我始终无法喜欢上这堂课,虽然不清楚原因,或许是因为小组活动充其量只是作为人格能力测验的评分参考。费尽心思只为了让别人投票给自己,让我感到愚蠢无比。

因此,眼前的三名学生正在讨论「连锁汉堡店的新商品」这个主题,但我打死也不加入讨论。即使话锋转到我身上,我也只会回答「要看时代」、「要看场合」。我果然是个废物。

资优生濑户口观太一开始面带微笑,有礼貌地徵询我的意见,但最后死心似的开始无视我。看似小太妹的津田彩花则是劈头便抱怨跟我分到同一组,目光不时瞪向我。

「吶,菅原,拜托你提供一些意见好吗?」

濑户口最后一脸无奈地看著我说道:

「我感觉与菅原会在毫无交流之下结束剩余的国中生活。」

「抱歉……」于是我简短道歉。因为只要道歉,便能够蒙混过去。

正如所料,津田立刻说:「观太,别在意了。不要理这种家伙了。」被津田的强势态度压服,濑户口一脸不情愿地换了一个主题。

抱歉,我这次发自内心地悄声道歉。抱歉让你要顾虑到我这种废物。

最后,我们这组的结论是「马肉汉堡」,自然也是由濑户口负责发表。

让全班最为热议的是昌也那组所发表的「格子松饼汉堡」,是用格子松饼夹著水果与鲜奶油。遭到吊儿啷当的二宫奚落:「根本不是汉堡。」昌也则用洒脱不羁的态度反驳:「有规定不准用副餐吗?」二宫拨乱长浏海,做出夸张的动作,引起全班爆笑。包括津田在内的数名女生用陶醉的眼神注视著那两人。一如往常的小组活动。

我看著昌也,在内心咒骂他是混帐,下课后便离开了教室。

我是在小组活动后与石川交谈,也就是放学时间。

地点在我为了借轻小说而前往的校内图书室。明明已经十四岁,我无视于日本的文豪,净找内容简单的书来看。我是那种大声宣称「自己的兴趣是阅读」,却小声地补充「仅限于轻小说」的人。

这年头的国中图书室会进为数不少的轻小说,对荷包不深的国中生来说,无疑是一大帮助。两个巨大的书架摆满了轻小说。我停下思考,依序抽出书架上一字排开的文库本。若封面描绘的女孩子不可爱,便会放回书架;我按照这个模式进行筛选,为在家的娱乐做准备。

因为是放学后,或许周围有不少学生,但我完全不在乎。除了自已以外,其他人都是背景。所以,当听到有人喊出我的名字时,我真的吓了一跳。

正确来说,在小组活动以外,被人喊出名字便是很稀奇的一件事。

「菅原你经常来图书室吧?」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回头一看,身后站著一位名叫石川琴海的同班同学。

她留著一头乌黑的中长发,给人活泼的印象。记忆中的她,在班上总是露出娴雅的笑容。她在我的面前露出宛如孩童发现玻璃珠时的纯真微笑。

「咦?啊,怎么了?」

我严重结巴地问道。声音真是狼狈!

然而,石川没有取笑我,而是一本正经地回答。

「刚才的小组活动辛苦了。我觉得马肉汉堡是个不错的主意,但大家的反应不佳,真讨厌呢。」

接著,她用朋友般的口吻开始与我闲话家常起来。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小组中除了我、濑户口与津田以外还有一个人,也就是石川琴海。我记得她在讨论期间净是提出「在面包里夹味噌如何」、「抹茶酱感觉很创新」一类不著边际的意见。

虽然没有资格这么说,但我仍忍不住同情起被迫与「没意愿加入讨论的我,以及净说些古怪提议的石川」分到同一组的濑户口等人。

「哎……熊本那一带感觉会有马肉汉堡。」

既然对方都向我攀谈了,也不能无视她,于是我用微弱的音量答道。

石川登时杏眼圆睁,恍然大悟地说:「这是盲点!」接著将视线移向我手上拿著的文库本,突然转移话题问道:「啊,是轻小说吗……菅原有推荐的作品吗?」

「……」

我彷佛要将文库本捏烂,大拇指因施力过度而变色。并不是憎恨手上的轻小说,而是无意识下的动作。我无法分辨她的意图,身为班上的中心人物,总是畅聊著乐团或是艺人等话题,却一直找我这种阴沉的人闲聊的理由。

宛如被逼入绝境的野兔,我进入了警戒状态,但石川却仍像是搞不清楚状况,一脸不解地歪起了头。

比自己还要高耸的书架挡在身后,置身在图书室的阴暗一隅,我们不知为何陷入了沉默,仅注视著彼此。

「……我单纯只是想跟你聊聊而已。」率先打破沉默的人是石川,接口说:「我想要向菅原拜师学艺。」

「啊?」

「恳请收我为门徒。」

我完全跟不上状况,石川无视于一脸困惑的我,突然深深低下头,露出优美的颈项。怎么回事?这是女孩子之间流行的游戏吗?搞不懂耶!

「拜……拜托你先抬起头。」

若被人撞见而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感觉会让我惹祸上身。于是我死命地拜托她,似乎是被我的窘态逗笑,只见石川笑著起身。

我发出了堪称是今年最沉重的叹息声,开口说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川这才终于像是发现自己没有说明清楚,「啊」地轻呼一声后,表示「因为菅原是很厉害的人」。

「厉害?」

「嗯,刚刚的小组活动也是,始终贯彻著孤高,感觉完全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应该说不会随波逐流吗?」

「不……我并没有那种意思……」

「并没有?」

「单纯只是没有朋友而已……」

…………真亏我回答得出来。

然而这是事实,所以也无可奈何。若像我这种人称得上厉害,那石川就是千年才会出现一次的怪物了。

石川摇了摇头。

「啊,不,虽然你确实朋友不多,那与这件事没有关系。再说你感觉也不想结交朋友,应该说你不会刻意去迎合别人吧?完全无视其他人的评价!你给人这种感觉。我觉得很帅气,让我忍不住崇拜起你。」

听起来很夸张,但我完全没料到会被她这么形容。

一年之中不曾被人称赞过,我在内心感到喜悦。不过,换句话说──

「我还是会在乎其他人的评价。」我答道。

「比方说?」石川问道。

「刚刚你称赞我『很帅气』,让我很开心。」

我这么回答后,只见石川轻笑出声,接著用拳头轻轻敲了一下我的胸口,我顿时重心不稳,石川则径自说道:

「我指的就是你这种不爱慕虚荣的个性。不过,好像不太一样。走在路上偶然在地上发现五百圆硬币,类似这种感觉吧?跟我或是我们不一样。所以……我很羡慕菅原。」

她说完令人摸不著头绪的比喻后,并迂回对自己嘲讽了一番,但她的语气并没有因此变得沉重。石川说那段话时彷佛在开玩笑。

在我追问下去之前,「琴海,你在哪里?」「是迷路了吧。」从书架的另一头传来几个女生的声音。石川似乎是与朋友一起过来的。石川也吓了一跳,回头看向声音的方向。她是擅自跑来找我,还是真的只是迷路了?

我微微举起手,仅表示「她们在叫你,拜拜」。

「下次再拜托你收我为门徒。」石川说完挥了挥手。「暂定师父,下次再聊。」

我在内心吐槽那是什么称呼,同时对内心涌上的感觉感到困惑。

与石川道别后,我莫名产生了一股失落感,或者说是松懈后的浮躁感,而且与不熟识的人讲话会感到疲劳,让我有种复杂的心情。

于是我决定先离开这里,而石川最后对我说出奇怪的一段话。

「菅原。」

「……怎么了?」

「若让你摸我的胸部,下次的人格能力测验可以投给我吗?」

「啊?」

是我听错了吗?

突然被对方这么一问,我当然回答不出话来。

见到我不发一语,「开玩笑的。」石川这么说完促狭地笑了出来,接著快步离去,不久消失在书架的另一头。

虽然忘记了名字,我国小时曾经邀一个同学一起回家。

对方却回「我不想跟你来往」。

所以石川肯定误会了,我甚至觉得她很愚蠢。

不可以羡慕我这种人。

我的确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那种东西只勾得起我微乎其微的兴趣。虽然微乎其微,但简单来说只有那种程度而已。

然而,她不知道我为何变成这样。

她不知道我的人格能力测验排名。

既然一无所知,她大可叫我「废物」,不应该跟我这种人来往。

即使换位子时没有人会通知我,即使上体育课时没有人愿意跟我一组,即使没有人会邀请我去参加园游会的庆功宴,即使没有女孩子会记住我的名字,即使小组活动时没有人会指派我工作。

即使是个废物,即使是第369名,只要无视其他人的眼光,我便能苟延残喘下去。

『哈啰,有听见吗?』那天傍晚,我收到了这个讯息。

我的父母都在上班,总是到深夜才会回家。

加上我没有兄弟姊妹,所以回到家必定是一个人。虽然跟在学校没有什么两样。

小学时,周遭的大人总是自作主张担心我,但被他们同情反而更让我感到厌烦。一旦习惯一个人吃晚饭后,很快便能适应,尤其是从小便过著这种生活。

我将高丽菜、洋葱与五花肉加入味噌一起拌炒,在另一个锅子放入青葱与鸡骨煮汤,搭配刚煮好的白饭;父母的份则是用保鲜膜包起来,放进冰箱。

接著独自在面积超过十坪,有格调的整齐客厅阅读轻小说。这就是我的日常生活。

当轻小说看到剩下一半时,放在窗边的电脑突然发出叮咚的声音,于是我走向液晶萤幕,发现是小索传来的讯息。聊天视窗上显示著格外开朗的问候。

「小索,好久不见。你好像说过会忙到昨天?」

我将文库本丢到一旁,用盲打回覆他,对方也立刻回覆。

『不不,我的事情不重要,因为不值得一提。话说回来,告诉我你今天在学校发生了什么趣事吧。』

一如往常的一句话。

已经认识超过半年,我们偶尔会联络彼此,但小索绝口不谈自己的事情。所以,我对他的性别、年龄跟职业都一无所知。

我是在学校上电脑课时认识他(虽然不知道是性别,总之暂称他)。在每周一次的资讯教育课上偷偷上网,于偶然进入的匿名聊天室中认识他。

我记得是对方先主动攀谈。聊了几次后一拍即合。

他很乐意去当别人的听众。

所以,我一如往常告诉小索今天发生的事情。他似乎对石川特别感兴趣。因为不能说出本名,所以我用I同学代称。

『I同学啊,若你与她的谈话内容属实,你果然是废到不行的人。』

电脑上出现一段毫不留情的毒舌言论。与平常一模一样。

『无论被对方如何评价,都不会有所动摇。你伪装成这样的人,却因为被同班的女生攀谈而沾沾自喜,结果你也只是平凡的国中男生啊。啊,真丢脸、真丢脸,假设废物也有美学,你没资格拥有。』

「我不认为自己是特别的国中生,我没有在追求什么美学。」

不过,我有沾沾自喜吗?不,或许被他说中了也不一定。

『哎,你丢人现眼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你超级烦耶,我有自知之明。」

『总之最重要的是你的想法。你对I同学有什么想法?不,你不用说我也能够想像得到。你对她有非分之想吧?废物真是可怕,性欲过剩却没有对象。现在出现了一名候补,立刻便蠢蠢欲动了起来。』

「……」

我默念了那段话三遍,然后发出声音再念了一遍后,我离开座位喝了一杯麦茶。接著走到洗手间,将水龙头转到最大,用大量的水洗脸。

理由很简单,为了掩饰内心的动摇。

小索的推理几乎都猜中了。可恶,废物的行为模式似乎很容易被看穿。真是单纯的生物,难不成是草履虫?

「你有什么意见吗?」我只能硬著头皮打出这段话。

小索立刻回覆了我。

『真是的,你难道不会想当个有美学的废物吗?意志力有够软弱。像是受到辱骂也不会迎合别人,被可爱的女孩子示好便甩对方巴掌,用下流手段谋取金钱与权力,恣意践踏穷人。』

「等等,这些哪里是美学了?」

『全部都是。』

「你当真?」

『我很担心你。你到底想不想被女孩子喜欢,你要孤芳自赏一辈子吗?』

「我懂你的意思,不,其实我连一半都无法理解。」

『没错,一半。你的国中生涯只剩一半了。你若有什么烦恼,欢迎随时找我聊。所以,你不妨也思考一下自己的生存方式如何?』

「唔……」

要怎么去思考自己的生存方式。

我瞪视著视窗思考,却始终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好改变话题。

「话说回来,小索几岁了?高中生?社会人士?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真无言,你打算转移话题吗?』他立刻回道。彷佛可以透过视窗听见他的叹气声。『改天再告诉你我的事情。那么,再见。』

小索敷衍我的问题,从聊天视窗上消失。

到底是谁在逃避啊,我在无人的客厅暗自吐槽。

我偶尔会去想像昌也会有什么想法。

若我去问他,他会给我建议吗?

不介意的话,请告诉我。

请告诉身为盟友的我。

那是五天后发生的事情。

这个现象不知道有没有名称?大家应该都有经验吧?与认识的人明明至今不曾在路上巧遇,却因为某些原因而使巧遇机率莫名上升。

总之,我与石川再次相遇了。

她流下了眼泪。

或许会感到意外,但我每个月会去街上的天文馆两次。重点在于,我对星星并没有兴趣,也不会刻意去欣赏夜空,甚至忘了星座盘的使用方式。换句话说,我只是单纯喜欢天文馆。理由不值得追究,反正追问下去,或许只会激发我独特的废物思考模式。

置身在圆顶观测台之中时,会让我想忘却一切。

我甚至想要忘记「想要忘却一切」的这个愿望。

所以我在天文馆中看见石川完全是出于偶然。

石川在投影机的另一端。我是在播放期间发现到她。可能因为是平日,或者是科学馆已经荣景不在,客人非常少。馆内只有我跟石川而已。小小的半球形天花板映照著无数的繁星,围绕著我们旋转。

银河飘向她的正后方,照亮了她的脸庞。

石川的脸庞隐约反射著盈光。

我思考著原因,等到归纳出答案时,已经结束播放。

「你为什么在哭?」

于是我开口问道。与学校时不同,我说出这句话没有结巴。

石川似乎也已经发现到我,没有特别表现出惊讶的模样。

「我没有在哭。」

她用认真的眼神回答我。

我不明白她的回答。

明明哭到脸颊上布满泪水。居然还不承认。

「怎么看都像在哭。」

「你看错了。」

「你刚刚抽噎了吧?」

「你多心了。」

「你敢向天文馆之神发誓吗?」

「当然敢。」

她始终不肯承认。全身颤抖著,双手紧握成拳头,用力抵在双膝上。

率先放弃的人是我。因为证明石川有哭对自己也没有好处。不如就当成石川没有哭。啊,真是美好的世界。

于是,我从观众席起身,绕过投影机走向她,然后从书包中拿出一片巧克力,递给了她。

「给你,因为吃东西时很难哭出来。」并补充道。

难道我就说不出体贴一点的话吗?我忍不住吐槽自己。

想当然耳,石川没有回答,但收下了我的巧克力。

我看见她收下巧克力后,转身火速离开现场。做这种有违自己的事情,实在很难为情。但世上没有人不曾做过有违自己的事情吧?

真是做了一件稀奇的事情,我一边这么想著,一边走向出口。

这时,有人握住了我的右手。从指尖传来温暖的体温。

我回头一望,只见石川的眼眶泛著泪光,目不转睛注视著我。接著,用宛如幽魂的微弱声音说道。

她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圆顶观测台之中。

「我真的很羡慕菅原……」

她在说谎。

我立刻看出那是谎言。只是不经意说出的话。因为石川不可能会憧憬我这种废物。在世界上,包括捐赠钜款给非洲孩童的人,没有人会关爱我。所以她不可能会羡慕我。

我一定会被小索嘲笑,他会说废物就是这么单纯。

可是,即使是显而易见的谎言。

人格能力测验第369名。

人格不被任何人承认的废物。

以及哭著表示「羡慕」我这种废物的石川。

以上是岸谷昌也去世的两个月前,发生在郊外天文馆的邂逅。

我究竟做出了什么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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