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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恋之礼服与初绽蔷薇 零·夜晚·俱乐部

位于北境山庄的『普里阿摩斯』俱乐部内,目前正人声鼎沸。

与沉稳高雅的丽浮山庄相比,邻镇的北境山庄稍显不登大雅之堂。正如外界形容,这个城镇的主要居民并非有钱的酪农户或企业家,而是新迁居到此地的通勤劳动者。只要从喧嚣大街走进巷道深处,便有些零散的不入流商店在做生意。因此前往虽浮山庄修身养性的贵族们,对于北境山庄根本不屑一顾。

而许多看似桀惊不驯的年轻绅士则利用这一点,悄悄聚集在这条街上!

夏洛克百无聊赖地走下通往『普里阿摩斯』地下室的阶梯,站在前厅的一名男子恭谨地低头致意,并将装有卡片的信封递交给夏洛克。

「哈克尼尔先生,有给您的留言。」

「嗯。」

夏洛克漫不经心地收下信封,走进店内。他摘下帽子后,最近变得略长的浏海显得有些阻碍视线。

以红色布帘区隔出空间的会员制俱乐部,弥漫着一股诡谲的气氛。而这股诡异的气氛是经过店家管理、规划出来的,然而对于出生于富裕的公爵家、刚从寄宿学校顺利念到大学毕业,还涉世未深的夏洛克来说,当然无法察觉个中蹊跷。

夏洛克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造访这问店,前阵子至少每个礼拜会露面一次,最近几乎都没有进来这里。

「夏俐,好久不见呀。」

向他打招呼的是一位名叫肯尼斯的友人,夏洛克自穿梭往来的服务生手中拿起一杯盛满红酒的玻璃酒杯回答。

「对于隔不到三天就来报到的你来说,每一个人都是好久不见吧。」

「你的嘴巴还是这么不留情。」

肯尼斯举起酒杯,咧嘴一笑。

肯尼斯?史东纳——身为没有被授与爵位的地方领主之子,但是因为顶着律师的光环,其大名也被刊载在社交名人录上。虽然是贵族避而远之的中产阶级,但是与夏洛克的交情匪浅。有着黑发、黑色眼珠,虽然比夏洛克矮一截,不过就读法学院的时候,因为勤于运动健身之故,上半身反倒比夏洛克结实了将近一倍之多。

在数个礼拜前,夏洛克的母亲轻声细语地问他,最近白天都跑哪儿去了。语气看似温柔,句句却明显地暗示夏洛克是否出入什么不正当的场所,让夏洛克吓得心惊胆颤。

最近经常去拜访裁缝屋『蔷薇色』,与店员或是裁缝师谈天说笑,有时候选充当她们的代步工具之事,夏洛克说不出口!!连他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既然如此,倒不如说自己待在俱乐部还比较妥当,母亲肯定也比较能接受。

之后,夏洛克决定要减少前往『蔷薇色』的次数,并再次出入『普里阿摩斯』,当然也没有来自『蔷薇色』的两位店员——克利丝与帕梅拉的联系。无论夏洛克在不在,那间店还是会继续经营,一思及此,他不禁感到有几分不是滋味。

肯尼斯轻佻地倚着墙壁,喝着红酒说:

「过来我这桌坐啦!话说回来,马上就快到赛马季了,公爵最近很忙碌吧?」

「不要跟我提赛马,我诚心祈祷马车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汽车取而代之普及全世界。」

夏洛克用低沉的嗓音说道。哈克尼尔家代代是饲育优良马匹的名门望族,因此春天的评选会与赛马的选购,以及夏天的赛马季时都会忙得不可开交。但是,夏洛克本人却十分厌恶马匹,甚至特别订购汽车作为代步工具。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世界上大多数的人又不像你这么富裕,因为养马而富有的你说这是什么话?」

「我们才没有因为养马而富有,那只是老爸的娱乐而已。」

夏洛克背负着未来的公爵之名,与人来往时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虽然内心明白与中产阶级的肯尼斯来往时也必须如此,但是或许是因为肯尼斯的性格,加上他大夏洛克三岁的缘故,使得夏洛克一不小心就会将真心话脱口而出。

「这阵子发生了不少事情。」

「你该不会是终于要……」

肯尼斯的眼眸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他对于任何事物皆想一探究竟,真是最适合从事律师的个性。

夏洛克?哈克尼尔会与谁结婚,这件事在社交界算是稍微引起众人兴趣的话题。

「你什么时候和我母亲站在同一阵线了啊?我是不会结婚的。」

夏洛克将酒杯搁置在圆桌上,拿起刚刚在前厅收到的信封。拆信前,夏洛克瞄了眼寄件者的姓名,上面写着伊恩?葛洛普缄。

原来是伊恩啊,夏洛克带着几分失望打开信封。肯尼斯一副想询问是谁寄的信般望着夏洛克的手。

「是那位有点古怪的医师喔。」

夏洛克一面取出卡片,一面点头。那位看似胡涂的医师伊恩,既是夏洛克的主治医师,也是岁数相差甚远的友人。

「伊恩那家伙,直接打电话到奥佛西地昂斯宅邸不就好了,偏偏在奇怪的地方很守传统,如果不叫他偶尔也过来『普里阿摩斯』一趟的话……」

话说到一半,夏洛克停下手边的动作。

「思?怎么了,信上写了什么吗?」

「没、没什么。」

夏洛克慌忙将信折好,塞进口袋里。

「干嘛?一副收到情书的模样,是伊恩写给你的吧。」

「情,书……你在说什么傻话。」

夏洛克竞失常地结巴起来。

周围的人群逐渐增加,随着酒杯和器皿发出擦撞声响,开始飘散出佳肴阵阵诱人的香气。身穿低胸礼服的女士们穿梭在挂起布帘的店内;肯尼斯噘起嘴唇,向认识的女性搭讪。

以往面对如此不正经的肯尼斯,夏洛克只会苦笑着并默默在一旁等待,现在却是心急如焚地想要再读一次信。

「难道你肚子饿了吗?」

肯尼斯敏锐地察觉到夏洛克坐立难安的模样。

「嗯,算是吧,我想赶快结束用餐,品尝一下薄荷口味的威士忌。」

「烤牛肉刚刚已经切好了,马上就会准备上菜,这里的烤牛肉很好吃喔。」

「你……知道凡妮尔?伊修丹顿男爵千金吗?」

夏洛克掀开颜色暗沉的布帘,开口询问肯尼斯。

「凡妮尔?」

「对。」

夏洛克在布帘的深处发现了较小张的长椅,终于坐了下来。虽然肯尼斯也多事地跟上,但是待在这里就不怕被女士们注意到。

肯尼斯低喃了一声抬头往上望。

「伊修丹顿……对了,最近听说伊修丹顿男爵家的独生女和巴鲁特先生订婚了,应该就是那个女孩子吧。」

「巴鲁特先生——经营巴鲁特农园的那个?」

「嗯,他之前一直待在海外,好像是一个声名狼藉的男人。不过,身为贵族的伊修丹顿家却一贫如洗,所以与巴鲁特家的婚事也算是好事一桩,她叫做凡妮尔吗?名字真可爱。」

「她几岁?」

「好像才刚踏入社交圈不久,大概十七、八岁吧。配上五十岁左右的巴鲁克爵士,对她来说好像有点可怜。你问这些事做什么?」

「恩……」

夏洛克开始结结巴巴起来,因为伊恩寄来的卡片上这么写着:

如果有时间的话,请前去拜访『蔷薇色』。克莉丝汀小姐正在寻求你的协助;若你也认识凡妮尔?伊修丹顿男爵千全的话,更定再好不过了。

夏洛克本身虽然认识伊修丹顿男爵,却从未听过那名女孩子的名宇。依稀记得伊修丹顿夫人是一位个子娇小的美女。

「怎么?那个女孩子就是最近让你神魂颠倒的女孩子吗?」

「神魂颠倒?你在说什么。」

夏洛克耸了耸肩,将手插入口袋。卡片的纸质虽然高级,但是没有加上蔷薇花样,这就代表寄这张卡片来的人是伊恩。『蔷薇色』的内部装潢简朴到令人看不出是一间裁缝屋,但是所有的家具与配件皆选用精心制作的美丽物品,这也是那间小店面会奇妙地让人感到无比舒适的原因。与其说是明白客人的品味,倒不如说是随心所欲地挑选必须的用品而造就出这样的结果。夏洛克认为,这就是克莉丝的作风。

克莉丝在寻求协助。

夏洛克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毫无所知,而伊恩则是在明白原因的状况之下,不直接去奥佛西地昂斯宅邸,而是刻意到『普里阿摩斯』留言给自己。

克莉丝所需要的协助,他只想得到与礼服相关的事情。

克莉丝要替凡妮尔?伊修丹顿裁制礼服吗?

「凡妮尔小姐吗……她嫁给巴鲁特爵士之后,或许不用再为金钱担忧烦心,但是也无法得到幸福吧。」

身旁的肯尼斯开始同情起素未谋面的女孩子。

「不晓得,不论表面看来如何,说不定他们本人是彼此相爱的。」

「夏俐,你、你、你怎么了啦?」

肯尼斯瞪大双眼,夏洛克这才陡然回过神,我到底在说什么啊?我又不是伊恩!

「我的意思是,那位凡妮尔小姐和那位巴鲁特爵士之后会变得怎么样谁也不知道,而且听说凡妮尔小姐现在正打算订制恋之礼服。」

「喔,那间,裁制恋之礼服的『裁缝屋』吗?那么刚刚的信,难道是……」

「和你没有关系啦!」

夏洛克立刻打断肯尼斯的话,肯尼斯曾经见过克莉丝,他是个直觉相当敏锐的男人。

「可是,就算凡妮尔小姐去订制恋之礼服,巴鲁特爵士也不可能会爱上凡妮尔小姐,那家伙只爱金钱舆爵位而已。」

「你为什么这么说?」

「巴鲁特爵士有一位情妇,而且还是个美女。他们不只到伦敦,还到世界各地旅行,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喔!伊修丹顿夫妇不可能对这件事一无所知,想来是为了用爵位交换金钱,凡妮尔小姐则成为此项交易的抵押品,本人应该也对这件事心知肚明。」

「是吗——」

夏洛克叹了口气,这该怎么对克莉丝说才好?而且该何时前往『蔷薇色』才好呢?

考虑到彼此的身分地位,由自己登门拜访似乎显得有些奇怪。

不过『蔷薇色』是一间商店,勉强还可以编个理由!!但是在收到留言之后迅速赶过去,好像太操之过急……不,不是说愈是忙碌的人,行动愈是迅速吗?

也就是说,根本不需要理由。

「烤牛肉目前已全部售完。」

「咦……怎么这样!」

面对服务生扬声告知,肯尼斯大声抗议着,并且认真地考虑要不要叫店家再烤一份,但是对于夏洛克而言,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外头正下着绵绵细雨。

凡妮双手拿着用纸包起的包裹,走在宅邸的屋后。

诺拉紧跟在凡妮身后,撑着黑色的大伞为她遮雨,雨势似乎逐渐减弱。

最近因为厨房侍女的人数减少,因而这种下雨天走在后院几乎看不见佣人的身影。

凡妮一边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一边往后院深处走去。长年未经使用的金属制秋千已经老旧生锈,秋千的后面有片杜鹃花丛,园丁似乎无法顾及这一块地区,任由花丛恣意地抽枝长叶,根部还满布茂密的杂草。

「韦修,出来吧。」

凡妮一出声,一只体型庞大的猫咪即从草丛中摇摇晃晃地走出来。

再怎么客套也无法称赞这只猫咪漂亮,那毛色宛如在咖啡色地面泼洒上黑色墨汁的斑纹模样,只有四只脚的脚掌像是穿上袜子般的雪白。韦修拱起身体,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凡妮露出微笑。

「真是个乖孩子。」

她轻柔地抚弄着韦修的喉咙。凡妮与诺拉确定雨已经停歇后,一面小心不弄脏礼服,一面蹲在地上拆开包裹,从中取出装有牛奶的瓶子以及昨天晚餐所剩余的鸡肉。诺拉则从草丛中拿出盘子放上肉块,凡妮则将另一个深底的盘子倒满牛奶。

韦修立刻急切地舔食着盘中的牛奶,还发出了蟋蟋蟀蟀的舔食声。

「肚子一定很饿吧。」

「牠每次都是这样,最近变得很贪吃。」

诺拉如此回答。凡妮无法亲自过来的时候,诺拉就得负责偷偷喂韦修饲料。

凡妮不禁面色凝重。

「可是,得替这孩子找到另外一户人家饲养才行,否则等我结婚之后,牠就没有东西可以吃了。」

「只要我还待在这里,我就会尽可能不让夫人发现,偷偷地照顾牠。」

虽然诺拉如此承诺,但是凡妮的面色却显得愈来愈沉重。

巴鲁特爵士讨厌诺拉,甚至连结婚之后也不准诺拉跟着进门,还说会另外替凡妮找更能干的侍女。

就算凡妮不在了,只要双亲继续雇用诺拉一切就不成问题,但是凡妮不认为家里还有余钱可以雇用她。因为凡妮晓得诺拉的家境并不富有,双亲也没有给付诺拉足以积蓄存款的薪俸!甚至好像还曾经看准诺拉笨手笨脚这一点,找了一大堆理由没有给付薪俸。

凡妮抱起心满意足地发出咕嘟声的韦修,内心盘算至少试着向双亲恳求不要开除诺拉。

因为自己要结婚的缘故,母亲对于可以向巴鲁特爵士请款购买家中的生活用品一事开心不已,所以凡妮认为自己小小的任性应该可以被接受。

纵使内心总是这么想,一旦到了母亲或巴鲁特爵士面前却又说不出任何话来。

「起码不要让这孩子跑进庭园,这样就没关系。」

「我想这没有办法,那座庭园彷佛就是一座邀请猫咪来休息的乐园呀!」

「那么至少牠的动作要再敏捷一点。」

喵!!韦修躺在凡妮的臂弯中,还露出松弛的腹部。可能是从幼猫开始偷偷饲养的缘故,虽然是野猫却完全不怕生这点反而成为缺点,如果被追赶,总觉得还没开始逃跑就会立刻被抓住。

「该不会喂牠吃太多饲料了吧……」

正当凡妮叹着气时,一名男子的声音从头上落下。

「吃太多加上运动不足,这点跟人类是一样的,牠一定是觉得这个地方相当舒适吧。」

凡妮闻声拾起头。

杜鹃花丛后方是一道通往后门的铁栅栏。

栅栏的另一头站着一位年轻男子,像是要向凡妮展示那一口洁白牙齿般地咧嘴而笑。

「从这个地方现身真是不好意思,因为天气转晴,我下马车之后就在这附近散步。雨停之后令人感到身心畅快呢,妳是伊修丹顿小姐?」

「……您知道我的名字?」

凡妮惶恐地开口问着,她想立刻逃进宅邸内,却无法丢下抱在手中的韦修。

「不,我只知道这里是伊修丹顿男爵家的宅邸。」

男子一脸神清气爽,从他的言谈举止和服装来判断,应该是属于中产阶级以上的人士。

「您若是有事要找父亲的话,麻烦请到正门那边去。」

「不,我只是想来传闻中的庭园看看而已,庭园的正面十分美丽,但是不知道后院是什么模样。」

「这里才是它真正的模样。」

凡妮别过脸淡淡地说道。

「这里才是它真正的模样?什么意思!」

此时,韦修跳出凡妮的臂弯,跃至地面。凡妮发出惊呼声,急忙追了上去。打算逃进杜鹃花丛中的韦修被男子修长的手臂一把抓住,韦修于是拼命地挣扎着。

「这家伙真胖,不过妳就是喜欢牠这副胖嘟嘟的样子吧?」

男子一语说中,凡妮不禁害羞地轻笑,男子也跟着露出笑容,凡妮因而看见他向上扬的侧边脸颊有个酒窝。

男子在铁栅栏的另一头蹲下,凡妮则走近墙边。

「啊,看看这肚子的肥肉,不过这只猫长得倒是挺可爱的。」

韦修真是的|随便让初次见面的陌生男子触摸,还从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声音。

男子的语气彷佛是个淘气的小孩,竟然会说肚子的肥肉这种话,若是让母亲听见肯定会皱起眉头并嫌弃地表示用词过于粗鄙,但是凡妮却不会感到不愉快。

「牠的毛色从小时候就长得相当漂亮,不过,身为野猫却不怕生这点让我倍感困扰。」

「其实很希望牠至少会试着逃开。」

凡妮与诺拉两人口径一致地互相点了点头,男子则面带微笑地说:

「妳们两位都很温柔呢,所以猫才会不怕生吧。」

凡妮在男子面前蹲下,男子望向她的脸庞,这让凡妮不禁羞红了双颊,虽然两人之间隔着栅栏,但是凡妮不曾如此近距离地与男人面对面。放在韦修腹部上的那只手,骨架结实而明显,是凡妮未曾见过的大手。

「摸牠喉咙这个地方,牠会很开心喔。」

韦修被抚摸了一段时间,像是厌倦似地起身跳开,男子拍拍膝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抱歉,因为牠太可爱了,忍不住就想与妳们交谈,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我叫做肯尼斯?史东纳,在丽浮山庄从事律师一职。」

「我是凡妮尔?伊修丹顿,父母亲都叫我凡妮。」

自然地介绍完自己之后,凡妮不安地想着说这么多是否妥当,于是凡妮又像是想赶快带过般又接着说:

「肯尼斯先生很喜欢猫咪对吧。」

「而且这里不只猫咪可爱而已喔。」

「咦!!?」

凡妮一副困惑的模样,肯尼斯的表情则是十分不好意思的表情。

明明是比自己高大的男士,凡妮却不知为何想要摸摸他的头,如同她对韦修那样。就在此时,凡妮的表情突然为之僵硬。

街道的对面停了一辆马车,凡妮看见缓缓步下马车的身影。

凡妮仿佛被震摄住般全身僵硬,从马车上走下来的那位矮胖男士——梅尔文?巴鲁特,原先应该是打算前往正门。平常他明明鲜少前来拜访的!因为他坐在马车内时看见凡妮而下车,他注意到了凡妮以及和凡妮说话的年轻男子!

凡妮全身颤抖不已,若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还可以推说是因为想呼吸大雨过后的新鲜空气才来到外头——

「肯尼斯先生,您不能待在这里,请您快去别的地方,不然会造成您的困扰。」

凡妮口气急迫地拼命说着。

「拜托您,会给您带来麻烦的,我一个人被责骂就好了。」

「不,要被责骂的话,我也应该一起呀!而且,妳本来就没有做任何应该被责备的事,是我先开口向妳攀谈的。」

「您千万不要这么说。」

「他是谁?」

「……很恐怖的人。」

凡妮无法坦承对方是自己的未婚夫,肯尼斯凝视着凡妮的脸庞,他没有离开此地,而是选择面对巴鲁特爵士。

「你是谁?你在对我的未婚妻做什么?」

巴鲁特定到肯尼斯面前快速地打量他一眼,以低沉的声音询问。

肯尼斯的个子称不上是高大,但是巴鲁特的身高仅及肯尼斯的鼻子。他有着一头黑发,黑色眸子微微泛蓝,还有高挺的鼻梁,虽然没有爵位,但是不愧为拥有贵族的出生背景,过去或许也曾经被称为美男子,外貌上也看不出比父亲年长,但是粗壮的肩膀与突出的小腹却将一切体态破坏殆尽。

诺拉从鼻腔发出细微的声响。

凡妮渐渐流露出绝望的眼神,相反地,肯尼斯那圆滚滚的双眼则骨碌碌地转个不停,并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什么都没有做。」

肯尼斯的声音极为正常,彷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我在散步的途中遇见美丽的淑女,忍不住开口向她攀谈,我是肯尼斯?史束纳,是在这个地区工作的一名律师。」

肯尼斯从胸前内袋拿出名片递过去,巴鲁特来回看着名片和肯尼斯。

「我叫做梅尔文?巴鲁特,目前经营农园。看见自己的未婚妻竟然在路旁和一名年轻男子谈天说笑,我实在高兴不起来。」

「这件事和凡妮尔小姐没有任何关系喔,她想回去宅邸,却被我挽留下来,但是对你而言,我确实做了有失礼节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让对方知道自己已经有了未婚夫,这使得凡妮的胸口疼痛不已,却也由衷地感谢肯尼斯的回应,请千万不要将韦修的事情说出来!

「你结婚了吗?」

「不,我单身。」

「嗯……」

巴鲁特一时之间像是在思考着该说些什么似地注视着肯尼斯与凡妮两人,最后脸上带着几分气愤的神情,转身面向凡妮。

「妳究竟待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凡妮尔。」

「我想呼吸一下大雨过后的新鲜空气……」

「也就是说,妳没有什么重要的原因,就随随便便地跑到外头来对吧。妳这个样子要怎么当一位称职的巴鲁特夫人呢?我一定得告诉伊修丹顿夫人,都是她没有好好看管。」

「妳有什么话要说吗?凡妮尔。」

「……真的很对不起。」

「妳应该要说对不起,我不会再犯了。」

「对不起,我不会再犯了。」

「……等一下,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巴鲁特先生,你对自己的未婚妻……」肯尼斯忍无可忍地插嘴说道。凡妮不停地注视着肯尼斯,没关系的,我没关系的,请您什么都不要说!!

然而,肯尼斯对凡妮的请求视而不见,他伸手制止凡妮,彷佛要她不用担心。

「这里是她的家,她要定去哪里、做什么,不需都得经过同意吧。她又不是到哪里游玩,侍女也陪在身旁,更何况,你还不是她的丈夫,就如此严厉地对待她,这样不是让她感到相当害怕吗?」

巴鲁特狠狠地瞪着肯尼斯。

「你不单纯只是个路过的男子吧。」

「我纯粹是路过而已。」

「从你刚刚说的话听来,我并不这么认为。我的意思是,我认为我的未婚妻胡乱编造理由,然后跑到外头和别的男人见面。」

「可是我真的只是路过而已,你不相信自己未婚妻说的话吗?」

「我就是不相信才会来这里。」

巴鲁特地提高音量地大声回答。

「我从她的母亲那儿听说她去订制新礼服,却不是前往和我颇有交情的裁缝屋,而是另外找了新的店家,而且还是瞒着我去的。从以前到现在明明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没有必要因为订制礼服这点小事,而对未婚妻疑神疑鬼的吧。」

「我对于没有事先征求我的同意就擅自做主的这件事很不满,而且听说那还是裁制恋……恋之礼服的店,这不是很奇怪吗?明明有未婚夫了,为什么还需要订制那种东西呢?费用甚至是由我支付的。」

肯尼斯听到他说『费用甚至是由我支付的』这句话时,悄悄地瞄了凡妮一眼。凡妮真是羞愧得无地自容,她心想自己应该会被认为是为了金钱才与巴鲁特结婚的!!而且,那的确也是事实。

「我也知道『蔷薇色』喔,因为我家在丽浮山庄,那间店不是只有提供恋之礼服,而是一间比较高级一点的普通裁缝屋罢了。」

「喔!你住在丽浮山庄啊?」

巴鲁特的眼神散发出冰冷的气息,凡妮畏畏缩缩地观察着两个人,无法站在任何一方。

「呃……我……」

「妳给我进到屋里。」

巴鲁特瞧都不瞧凡妮一眼便这么说道。凡妮注视着肯尼斯,没问题的!!肯尼斯像是要说这句话般回望凡妮,他拾起下巴注视着巴鲁特,脸上流露出充满自信的神情。

诺拉轻扯凡妮的袖口,凡妮无能为力地沿着通往宅邸的小路走回去,并回头望向肯尼斯,肯尼斯侧边脸颊的酒窝,似乎在凡妮回头望去的那一瞬间刻画得更深了。

「凡妮小姐,巴鲁特先生好像已经打道回府了。」

「是吗……」

凡妮待在自己房间里,面对诺拉的回报,她只是拥着枕头、有气无力地回答。

我也认为自己最好能喜欢上巴鲁特爵士,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见我的意思,也不给我任何表达的机会。

「我将今天送到的东西拿来了,好像是礼服喔。」

「妳说礼服吗?」

凡妮立即抬起头来,她正好在思考关于礼服的事。

诺拉走进房内,将浅灰色的箱子放在长椅前的桌上。

「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尺寸呢?」

「或许只是贴身衣物之类的东西,箱子上并没有注明寄件人的姓名。」

「不会吧,不对,说不定是巴鲁特先生赠送的。」

「好像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耶,要将箱子收起来吗?」

诺拉皱起眉头。

「我不穿的话又会被说一顿的。」

「可是再过不久,在『蔷薇色』订制的礼服就会完成了,凡妮小姐穿上那套礼服肯定会变得更加美丽动人,所以我认为没有穿这套礼服的必要。

诺拉难得以结巴的乡音反驳凡妮的想法。

「说的也是。」

凡妮放心地点了点头,从一开始她就不想打开箱子。

『蔷薇色』的礼服。

是可以成就恋爱的礼服!克莉丝汀小姐会为我裁制什么颜色的礼服呢?

凡妮紧抱着枕头恣意地幻想,幻想着在那座赛马场见到的风之精灵,然而他的面貌却始终模糊不清。

凡妮忽然想起刚才认识的律师肯尼斯,她现在才意识到,关于自己的小秘密——野猫韦修,肯尼斯并未向巴鲁特透露只字半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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