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一回事?”
派翠西亚的声音在颤抖,她撞见了难以想象的事情。
心爱的休贝尔怅然叹息,眼神认真地注视着派翠西亚。那个长相俊美、告诉自己碍于资金不足无法开创事业的休贝尔,竟然偷偷地与其它的女性——与伊芙琳暗通款曲——休贝尔来到索尔斯巴利家前曾受雇于贵族家庭,懂得礼仪规范,人高马大且外型十分出众。每当父亲与兄长去参加晚餐会,或是拜访地位高尚的家族之际,总是会任命休贝尔担任马车夫,似乎也因而默许他比一般人有更多的休息时间。
谁都不知道休贝尔没有工作的时候在做什么。
只要花点钱,要调查一位佣人是很简单的事。当派翠西亚得知休贝尔瞒着主人在外头租屋时,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她觉得这证明了休贝尔想要创业的话并非谎言,如果他真的有心,派翠西亚心想,不论多少钱都会援助他。
当然,休贝尔虽然未曾向派翠西亚表达爱意!等到事业蒸蒸日上之后,也有可能从恩情转变为爱情……不,是一定会这样。如此一来,这间在外租赁的房间迟早会变成与派翠西亚互诉衷情的地方。
派翠西亚的幻想无限美好,她为了见休贝尔,特地亲赴租屋处——平常伊芙琳在身旁无法自由行动,凑巧这天她有事出门去了——于是她打开没有上锁的房门。
然后,就撞见了休贝尔与伊芙琳相拥接吻的模样……怎么会是这两个人!
伊芙琳静静地离开休贝尔,走到浑身僵直的派翠西亚面前。
“——派翠西亚。”
伊芙琳相当镇定,甚至比平常要来得沉稳平静。
“偷窥不是淑女该有的行为。”
“什么——”
派翠西亚血液顿时街上脑门。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说这种话?那么你自己就是淑女吗!先想想看你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吧!”
“一直没向你提起,真的很抱歉。”
伊芙琳垂下双眼。所以一切都是事实啰——派翠西亚忽然觉得天旋地转。我最喜欢的伊芙琳与休贝尔——总是待在一起的两个人——我完全没有料想到他们竟然彼此相爱。
“你明明身为我的看护人却瞒着我,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休贝尔的——”
“不,那是——因为我——”
休贝尔从旁抢话说道。
“派翠西亚小姐,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
“那我算什么,休贝尔——装出好像爱我的样子,从我这里骗走钱算什么——”
“我从未说过我爱你——”
他说的没错,派翠西亚顿时火冒三丈。
“只要不出口就无所谓吗?伊芙琳——就算休贝尔不知情,但是伊芙琳你知道——明明知道,两个人却私下在这里见面?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欺骗我的……我不原谅你们,绝对不会原谅你们的!”
伊芙琳紧咬着嘴唇向前跨出,她神色坚决地看着派翠西亚的脸庞,打算握住她的手。
“——派翠西亚冷静下来,听我解释。”
“我不要——”
派翠西亚往后退,挥开伊芙琳的手。
“你明明就只是一个贫穷贵族!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已经从父亲那边听说了,你其实是贵族,因为没有钱才会来我们家担任看护人。最后还和家中的佣人谈恋爱,打算背叛主人!”
“——主人?你并不是我的主人呀。”
“我是主人——你是被聘用的看护人——和女佣没什么两样!”
歇斯底里的叫嚣听起来像笑声。
派翠西亚心想,反正自己是无法战胜伊芙琳的。伊芙琳总是沉静少一言,美丽又气质高雅,周遭的人其实一直都觉得伊芙琳比我更美丽动人。比起我说的话,侍女也比较听从伊芙琳,我只是啰唆又任性的铁路王女儿,终究无法成为一位淑女。
“派翠西亚小姐误会了,我和伊芙琳小姐!是来这里之前就在一起了。”
看见休贝尔为了伊芙琳挺身而出,让她最后仅存的理智也飞走了。
“既然如此,同时雇用你们的索尔斯巴利家真是个大笑话……不,最可笑的是我自己。休贝尔也是,一直对我说些甜言蜜语、骗走我的钱,想用那笔钱来让伊芙琳幸福。你们被开除了,要去哪就去哪吧!什么上流阶级,你们家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没落的!”
眼看伊芙琳的脸色变得极为苍白,派翠西亚却克制不住自己。
“你父亲会死一定是自作自受,倾家荡产还悲惨死去,啊……真是讨厌,我连想都不敢想像!什么贵族,装出一副高尚的嘴脸,背地里却不知道在干什么勾当!”
派翠西亚将所有想到的话全部说出来,她的眼眶泛着泪水,逐渐看不清两个人的脸庞。
这股冲击难以估计,对派翠西亚而言,自己最信赖的看护人伊芙琳是最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人。虽然「你们被开除了」这句话是由她自己讲出来的,派翠西亚却承受不了那个事实,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周围房间的居民受到惊扰,纷纷从门外探头察看。派翠西亚抓住时机,不断肆无忌惮地破口大骂。
“那我出去了喔,克莉丝。”
“嗯。”
「蔷薇色」外头停着一辆马车。
潘蜜拉身穿一袭大花图案礼服,头发亦简单地盘起。或许是因为身旁站着个子高挑的伊恩吧,总觉得她看来比平时更为娇小恬静。
伊恩是年纪比潘蜜拉大上一轮的医师,他喜欢与潘蜜拉聊天,只要一有空便会来邀请潘蜜拉外出。然而看不出其实是个工作狂的潘蜜拉,平常没什么时间出门,所以伊恩最近常自愿担负起接送潘蜜拉的工作。
为了方便拜访患者,伊恩拥有一辆大厢型马车,驾驭马也是他的兴趣。外貌看来稳重和善,是少数不会使克莉丝紧张的男性类型。
对潘蜜拉来说,当必须将礼服送到客户家时,有马车接送自然是一大福音,也常常先在外头吃过饭才回来。
克莉丝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一点,惊讶之余也有几分羡慕。
“反正今天我一直要工作,潘蜜拉你就慢慢来,只要伊恩医师不介意就好。”
“我一点都不会介意,反正我也是自己一个人。”
穿着长礼服的伊恩,不知为何给人一种邋遢的印象。他面带微笑,并且轻松拿起桌面装有礼眼的大箱子。
“我不在的期间,如果有其它客人要求订制礼服也不能随便就接下来喔,克莉丝。现在除了缝制派翠西亚小姐的礼服之外,已经没有其它时间了。”
“你放心,我知道。”
“你太容易同情客人了,真是令人担心。”
两人离开之后,克莉丝呼了口气坐在长椅上。
她开始着手缝制装饰在礼服上的碎花。因为工作室位于厨房里面,一集中精神的话,就会听不到周围的声音,所以每当潘蜜拉不在的时候,克莉丝大多会待在店里进行裁缝工作。
此时大门忽然开启,克莉丝抬起头。
一名男子走了进来。
那名男子身材高大,并且有着冰冷的蓝色眼眸及高挺的鼻梁。克莉丝瞬间紧张无比,内心忍不住抱怨,如果是潘蜜拉在的时候上门就好了。
“——欢迎光临,休贝尔。沙利夫先生。今天是替派翠西亚小姐过来的吗?”
克莉丝藏起自己的紧张情绪站起身。休贝尔迅速地环顾四周后看向克莉丝。他以评估的眼神,从头到脚打量着克莉丝。
“你是「蔷薇色」的克莉丝汀小姐吗……说你是琳达。巴雷斯小姐的女儿我还比较清楚。好久不见了,克莉丝。”
“咦……?”
克莉丝睁大双眼。
她全身顿时僵住。
琳达。巴雷斯小姐,那是还未成为裁缝师时的母亲的名字——那是没有获得正式的名分就产下克莉丝的母亲之名。被如此称呼,已经是十年以前的事情了。
“你不记得了吗?这也难怪,我在特里维西克伯爵家工作时,你还是那么小的孩子。”
“……特里维西克家……?”
“就是修伯特?克莱因爵士的隔壁邻居,这么说你应该就知道了吧?克莱因爵士和特里维西克伯爵交情甚笃;还有为了不被克莱因爵士太太发现,都是我载琳达去克莱因爵士的别墅与克莱因爵士见面。我当时还年轻,而且口风又很紧。”
“——!”
克莉丝身体顿失重心。
克莱因家——那是克莉丝七岁之前所居住的家。修伯特?克莱因爵士是克莉丝的母亲琳达偷情对象的名字,琳达曾是克莱因家的佣人。
原先只是洗衣女佣,而且还带着孩子的琳达能够得到厚待,是因为她拥有裁缝师的天赋。琳达受到克莱因爵上的百般疼爱,最后终成为他的情妇并得到金援,遂在伦敦开设了「蔷薇色」。
也就是现今「蔷薇色」的前身。
当时伦敦的「蔷薇色」客人络绎不绝,直到琳达与修伯特?克莱因爵士分手,坠入黑暗深渊……
“我现在替派翠西亚家工作。”
“——所以呢……”
无法相信这沙哑的声音是从自己口中发出的。
派翠西亚心仪的对象——休贝尔——高兴地对自己畅谈往事的那个男人,竟然是联系母亲与爱人之间的男人。
“不要害怕,我虽然知道伦敦的「蔷薇色」迁店到这里,不过这是第一次登门造访。琳达她怎么样了?你不清楚吗?不过现在那些都不重要,我只是想来拜托你一件事。”
“拜托我——一件事?我……?”
“你是琳达的女儿吧,能裁制任何人都裁制不出的礼服。”
克莉丝的脑袋越来越昏沉,可是她现在不能晕过去——啊——潘蜜拉——“那你把派翠西亚的礼服制成暗之礼服,使用暗之布料裁制礼服然后解放出她的黑暗心灵。你是琳达。巴雷斯的女儿,一定没问题吧,克莉丝。”
“我作不出来。”
克莉丝回答他并往后退了几步,扶着单人椅椅背的双手颤抖不已,椅脚也随之发出刺耳的声响。
“不,你办得到,你曾经裁制过吧。反正我是私下来拜托你,我的口风很紧的,所以我才一直在等那名店员离开店里。”
“不……我完全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怎么可能,克莉丝汀小姐不晓得琳达在伦敦的「蔷薇色」所裁制的礼服?”
“我……我在「蔷薇色」开设的时候只有七、八岁左右而已,母亲去世的时候,我也才十四岁……虽然有在店里帮忙,但是我不晓得究竟在裁制什么礼服。”
“说什么蠢话,琳达没有死。而且你当时虽然年幼,却已经不是普通的裁缝师,是个看过客人一眼就能了解对方的内心,并且裁制出美丽礼服的孩子,因而年仅十四岁便被敬称为克莉丝汀小姐,任谁都无法相信礼服是出自于一名孩子之手。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还要了解暗之礼服。当「蔷薇色」坠入黑暗深渊的时候——”
“不管妈妈裁制过什么礼服,我就是做不到。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无法办到,我只会裁制恋之礼服而已!”
「喀搭」一声,椅背晃了一下。克莉丝连忙甩了甩头。
“你说那种话我也不会相信的,既然你接了派翠西亚的礼服,也算是一种缘份。我并没有拜托你做什么困难的事,只需要在裁制派翠西亚的礼服时,用些与平常不同的布料就好了。让那个任性的女孩知道自己的恶行恶状,受到报应;你不照做的话,我会让裁制暗之礼服的店铺正是「蔷薇色」的谣言传遍整个伦敦。我想你不晓得吧,我有耳闻名门贵族在四处打探暗之礼服的消息——”
克莉丝再度摇头,不要——不要,我不会裁制、也无法裁制什么暗之礼服,我没有对任何人怀抱恨意。
……贵族在四处打探暗之礼服的消息——“……请你出去……”
克莉丝紧咬嘴唇,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现在不行——现在——自己失去防备的模样不能被这个男人看见。
休贝尔走了过来,克莉丝将手绕到身后——碰到了桌面上一个沉重的物体,那是一把剪裁布料用的大剪刀。
“出去——不要将我牵扯进去!”
克莉丝双手拿着剪刀,紧紧握在胸前。
她不经意地想起夏洛克的脸庞,那双抱起自己的强壮手臂以及温柔的淡褐色眼眸,为人正直又坚忍不拔,是我最喜欢的人。
有件事我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他知道——
“潘蜜拉小姐,你喜欢羔羊派吗?”
“我很喜欢,不过我对烘烤的火候可是很挑剔的喔。”
“这样我就放心了。既然如此,也点一道蕃茄口味的局烤来品尝吧,「普丽阿摩斯」虽然是一家俱乐部其餐点却广受好评——老实说,是夏俐想见你一面。”
“这样啊……”
潘蜜拉的神色略显不悦,原来邀我用餐是为了这件事吗?
“他想见我的话,直接到店里不就好了。”
“我也是这么认为。”
伊恩与潘蜜拉一面交谈,一面走进一栋平凡无奇的建筑物地下室。这条街道人烟稀少,周遭环境也有些不入流。
“欢迎光临,葛洛普医师,最近鲜少看见您大驾光临呢。”
“因为工作一直忙不过来——夏俐在吗?”
“他正在大厅内用餐,要替您准备包厢吗?”
一开始走出来的男人若无其事地打量潘蜜拉。潘蜜拉暗自庆幸今天穿了新缝制的碎花礼服。虽然胸口没有开敞有些可惜,不过这是「蔷薇色」的最新设计。只要脱下外套,展现手臂与颈项的线条,潘蜜拉有自信不输任何女孩。
“不,不用了,我们想先用餐。”
不论来者何人都不会傲慢示人的伊恩,带着笑容引领潘蜜拉入内。
尽管伊恩说这是一家女性也可以光临的店,然而女性却似乎仍不受欢迎,人数寥寥无几。在店内,红色布帘与烛光一同摇曳轻舞。
两人坐在以帘幕区隔的一角,半晌过后,夏洛克终于现身。
“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呢,夏洛克。”
啜饮波特酒的潘蜜拉仅嘴角带着微笑。夏洛克一面掀开布帘,一面回以浅笑。他依旧是一丝不苟的服装,依旧是那张端正的容貌略显傲慢地洋溢着自信的表情。
“我不是有意要打扰你们快乐的用餐时光。我可以坐下吗?”
“当然可以啊,我的身分没有选择同席人的权利。”
“为了感谢你的宽大胸襟,我已经事先点了烤牛肉。”
“广受好评的不是羔羊派吗?”
“我去重新点菜。”
伊恩起身离开。
“有话要对我说却不亲自到店里,也就是你要说的事不想让克莉丝听到;我这么讲没错吧,夏洛克。”
潘蜜拉待伊恩一从视线中消失,随即开口问道。
夏洛克耸了耸肩。
“你想太多了,潘蜜拉。我并没有特别的意思,只是因为即使是微不足道的事,克莉丝却有可能又会昏倒,所以我才想先和你谈谈。”
“什么微不足道的事,你还真敢说。”
潘蜜拉的语气变得强硬,这个男人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会给克莉丝带来多大影响,而且克莉丝前阵子又差点昏倒。
“很抱歉让你感到不愉快。我想向你确认一下,前一阵子,克莉丝说已经不再承接贵族千金的订单,这件事是真的吗?”
夏洛克仍不改说话的语气。潘蜜拉啜了口红酒。
“——为什么我非得告诉你不可?”
“因为我在伦敦时,看见克莉丝和特里维西克伯爵家的独生女伊芙琳。特里维西克见面,我猜想你们可能不知道她的身分。”
“特里维西克家——伊芙琳?你是不是搞错了?”
潘蜜拉忍不住看向夏洛克。
“的确有一位伊芙琳女士来店里,但她是叫做伊芙琳。休斯哟。她担任客人的看护人,所以说不定曾和克莉丝说过话,可是我们并不是接下她的订单。”
“看护人啊?咖啡色头发与眼睛,穿着墨绿色的服装,是一位个子高挑、身材纤细的美人,而且看来气质高雅,讲话完全没有口音。”
“——没错。”
“客人的名字叫什么?”
潘蜜拉目不转睛地盯着夏洛克,夏洛克的眼神十分严肃,潘蜜拉只好让步。
“——派翠西亚。索尔斯巴利小姐,是索尔斯巴利铁路公司的千金。”
“索尔斯巴利家的看护人……原来如此。这种情形很常见,休斯应该是母姓之类的吧。”
“什么情形很常见啊。”
潘蜜拉忽然感到不安。
“不要吓人,夏洛克。我们已经不想再和贵族有所瓜葛。派翠西亚小姐不是贵族,没有理由让她穿上暗之礼服呀。”
“派翠西亚小姐不是贵族,可是那位看护人——伊芙琳。特里维西克小姐是女伯爵,而且她的父亲在数年前因为投资铁路股票失败开枪自杀了,之后她就隐藏起身分成为看护人吧。即使身为贵族,失去财产与亲人的女孩也只能以这种方式来求生存。”
“不要再说了——”
潘蜜拉打断夏洛克的话。她可不想让克莉丝听见开枪自杀——这个令人闻之色变的词。
“即使是这样,那又如何。就算伊芙琳小姐是贵族,为什么艾丽斯要视伊芙琳小姐为目标?伊芙琳小姐现在只是看护人,既然隐瞒自己的爵位,不就代表她没有受到任何优渥的待遇吗?没必要找她复仇吧。”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不过我很在意这件事。暗之礼服会加深对他人抱持的憎恶或仇恨,你凭什么断定特里维西克小姐对派翠西亚没有恨意?”
“恨意——”
“即使伊芙琳小姐的父亲不是因为索尔斯巴利而自杀,可是他是因为投资铁路股票才导致失败的。”
“……她内心才没有恨意。”
潘蜜拉回想起两个人来到店里时的情景。
“她们两人的感情非常要好,派翠西亚小姐十分信赖伊芙琳小姐。派翠西亚小姐表示想实现自己的恋情,伊芙琳就像是她的姊姊般,在一旁默默地守护着她,根本就没有机会穿上暗之礼服。”
“真的吗?”
“真的呀。我可是亲眼看到的,不过伊芙琳小姐不太会将情感表露出来!对了,我有看到她表现出有点为难的表情。”
回想起只见过一次的伊芙琳,潘蜜拉说话越来越小声。
“可是——就我的看法……派翠西亚小姐虽然相当高兴,但我认为她的恋情是无法有所结果的。”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这么觉得。她心仪的对象是一名叫做休贝尔先生的马车夫,两个人一点都不相配,我猜……克莉丝也是这么认为吧。”
潘蜜拉不疾不徐地说着。派翠西亚似乎习惯将事物朝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解释,与总是保持冷静的伊芙琳正好相反,勉强要说的话,这一点或许会阻碍两人之间的沟通。
“我虽然不认为艾丽斯会对派翠西亚小姐下手,不过还是小心防范比较妥当,谢谢你告诉我。”
潘蜜拉坦率地表达谢意。
“虽然不太可能,但是你如果注意到艾丽斯的踪影出现,请务必通知我一声,我会尽可能地帮忙。”
“谢谢你,虽然很想说不需要你的帮助,不过情况似乎不容许我这么说。如果真的碰上什么状况,到时候就麻烦你了。”
“没问题,我们就别再为了无聊的坚持而固执已见了。我并不是想藉此卖人情逼你吐露所有内情。”
“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会还你这份恩情的!你为什么会这么关心这件事?”
潘蜜拉以不带任何嘲讽的语气询问夏洛克。
不知何时,妖娆的音乐在大厅内播送。面对这个一脸对恋爱完全不感兴趣的男人,潘蜜拉希望至少能够亲耳听他吐露心意一次。
“明明知道真相却置之不顾,这么做有违我的良心,仅仅如此而已。而且事关暗之礼服,我的妹妹也差点成为牺牲者。”
“这种答案我是不会相信的。”
潘蜜拉直视着夏洛克的眼睛,那一双淡褐色的眼睛确实魅力非凡,而夏洛克并没有移开视线。
“我不希望受害者继续增加,我只是尽我自己的义务而已。”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告诉我,而不是告诉克莉丝?”
“因为你面对这件事比较理性,其实我还有很多事情想问你,但是又怕逼问你会被讨厌,所以我决定等待时机成熟。”
“你是不想伤害克莉丝吧?”
“你不是说自己要保护克莉丝?”
夏洛克毫不含糊地回答。此时,布帘轻轻地被掀开。
“夏俐喝威士忌就可以了吧。”
伊恩站在布帘外头,一只手拿着酒杯,另一只手端着放有起司与火腿的大盘子。
“派还要花一些时间烤,所以我就先端来了冷盘。”
“没有男侍者吗?”
“好像忙不过来的样子。我去拿红酒过来,夏俐也一起用餐吧。”
“不好意思,我才刚吃过晚餐。”
夏洛克接过盛满琥珀色液体的酒杯,宛如喝水般一口饮尽。
“我是从牌局中溜出来的,很遗憾无法与美女一同用餐,恕我先失陪了。潘蜜拉小姐,请你好好地享受餐点,无须在意花费。”
夏洛克搁下酒杯,悄悄地朝伊恩露出一个笑容,以眼神示意后离开座位。不经意展露的动作,甚至利落到教人嫉护。
夏洛克离开后,伊恩便坐下结结巴巴地开口:“呃……我只有一件事可以告诉你,潘蜜拉小姐。”
“什么?”
潘蜜拉不解地回问。
“所谓的英国绅士,是不会明确表达出自己内心想法的。”
伊恩注视着潘蜜拉说道。他那半张的嘴唇看起来有些傻气,眼镜下的双眸则是深邃又清澈透亮。
“雪拉——”
伊芙琳看见派翠西亚专属的侍女正好路过,便走出房间。
侍女吓了一跳走近伊芙琳身旁。
“——派翠西亚的情况怎么样了?雪拉。”
伊芙琳话一出口,侍女随即摇了摇头。
“她一直躺在床上,说不想见任何人。”
“是吗……”
“她说被伯爵知道的话就绝对不原谅我,所以我只好放任她不管,但是该怎么办才好?假如真的身体不舒服,得赶紧请医师过来才行。”
雪拉在等待命令。基本上,若是没有人下令,佣人是不得擅自行动的,而且佣人们发自本能地辨别出伊芙琳并不属于被命令的那方,而是属于命令人的那方。
“这样啊,不过我有东西要送给派翠西亚,如果交给她的话,我想她一定会变得有精神的。”
“是甜点吗?”
伊芙琳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你进来一下,东西还满大件的。”
雪拉跟在伊芙琳后头走进房间。
房间地板上放着一个灰色大箱子。
“这是一套午间礼服,我为了让派翠西亚早日踏出房门,特地请裁缝师裁制的喔。”
“哎呀,伊芙琳小姐。”
雪拉望着精致的箱子出神。伊芙琳见状便满意地说:“我想麻烦你不要告诉派翠西亚这是我送的礼物。派翠西亚现在相当气我,她不满我斥责她不要再那么任性、应该要学习礼仪;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对派翠西亚而言,听来应该很刺耳吧。”
“原来是这样子。”
雪拉点了点头。有鉴于平常两个人的互动,她不一会儿就当真了,甚至还同情起伊芙琳。伊芙琳将礼服箱子交给雪拉。
“你只要对她说「请试穿看看这套礼服」就行了,派翠西亚一定会耐不住好奇心的,你再帮她穿上。”
“我明白了,我会负责交到派翠西亚小姐手上。”
伊芙琳听见雪拉的话于是微微一笑。没错,请试穿看看这套礼服,只要这样对她说就行了……我的任务到此为止。
生性活泼好动的女性,是不可能抵挡得了这套礼服的诱惑,她无法将自己一直封闭起来……之后的事,只需要交给礼服即可。
伊芙琳回想起将这套礼服交给自己的那名黑发女子容貌,唇边不禁漾起了一抹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