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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恋之礼服与玻璃娃娃屋 『蔷薇色』裁缝屋

克莉丝待在工作室,抚摸着一块夕阳色布料。

这与雪伦的发色相同,同样有着滑顺的触感。从不计其数的布料当中找出这块布料时,因为感觉到将最初该做的工作完成而放下心来。

布料往往会主动出现在自己眼前。在布料商带来的众多布料中,总是会有一、两块布料化成少女心来打动克莉丝。

不晓得是什么时候自己开始察觉,要制作出温柔的礼服只要使用温柔的布料就行了。只要将自己化为空壳,以客人恋爱中的心情挑选布料,将之裁剪后再好好地缝制就可以了,就只是这样而已呢。

然后,若是对客人有些厌恶、憎恨的话……

想要让人产生负面情绪,只需要选用给人感觉不好的布料就可以做到,这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只要这么做,对方便会逐渐变成可恨的人。

(就用这块布料吧,克莉丝。妳看得出来吧?)

琳达那嫣然一笑的脸庞,比任何千金、贵族女士都要美丽的脸庞。

(要试着体会客人的心情,克莉丝。恋爱中的女性内心真的很美。)

然而克莉丝认为,妈妈才是最美丽的。

妈妈在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温柔地裁制了许多礼服。是妈妈将自己首次拥有的裁缝屋命名为『蔷薇色』的。

心爱的修伯特……修伯特·克莱因,就是出资帮妈妈开店的富裕绅士。

(我也必须为了心爱的修努力才行。)

妈妈迷恋那位绝不谈恋爱,高大、冷漠又温柔的男性。她褪下深蓝色工作服,换上华丽的礼服,妈妈变得更加漂亮了。

克莉丝,我要出门了,马车正在等我。为了怕被克莱因夫人发现,特里维西克伯爵还替我备妥马车喔。伯爵他啊,是修的好朋友哟,那位马车夫也是非常潇洒的人,不过当然是比不上修。

然后某天,妈妈一脸苦闷地诉说着。

妈妈,得替克莱因夫人裁制礼服呢。

为了修、为了『蔷薇色』,还有当然也是为了克莉丝。

我好爱妳,克莉丝。我心爱的女儿克莉丝也会帮我吧?不要说不行,总有一天克莉丝也会明白的。等到妳谈恋爱的那天,不论是谁说妈妈的坏话,只有克莉丝能够谅解妈妈吧。

(……不可以……)

克莉丝按住额头。

妈妈……克莉丝甚至不愿意让在店内收银台的潘蜜拉知道妈妈的事情。她说服自己妈妈已经去世了,想让脑海刷洗成一片空白。

恋与暗,拥有意志的两种布料十分地相似,甚至有可能会依穿礼服之人的心境而产生混淆。

没问题、没问题的,克莉丝拼命这么告诉自己。

克莉丝想起了夏洛克,想起那个人的眼眸。那个人不论何时都是正确的,和那个人待在一起绝不会产生不愉快的心情,那个人憎恨着暗之礼服。

而且,那个人是贵族。

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的,所以不要紧。

尽管当时那个人的双瞳与心跳是如何地——

克莉丝紧紧握住布料,没错,那个人永远不会属于我。就算碰触我的手、对我展露笑颜,轻声对我低喃温柔的话语,让我的内心因为那些话而闪耀,那也都只是一时的。所以,没问题的。

到底是什么没问题,克莉丝思考着便没来由地想哭泣。

似乎有什么人进来店里的样子。

如同往常,迎接客人的声音响起。当克莉丝着手工作的期间,潘蜜拉会尽量不外出,处理家事或是杂事并接待客人。

拼命将记忆中的母亲压下,潘蜜拉的声音彷佛又在脑中回荡。

这里不是伦敦,是丽浮山庄。『蔷薇色』是妳和我一手撑起的店铺呀。

……没错。

克莉丝大口深呼吸,她首先站起身,并以剪刀剪开第一块布料。

「好漂酿(亮)的缎带噢!」

斐莉儿坐在长椅上,喜孜孜地拿起缎带。

触感光滑,清朗的蓝色、粉红色与绿色交错缠绕的蔷薇刺绣,恰如其分地与素面丝绸融合,绽放出一道绚烂。

「这是克莉丝着手裁制礼服之前急忙完成的,她说没有很精致,不晓得妳喜不喜欢。」

潘蜜拉从餐车上端起红茶。

「这样已经很好了,莉儿务必要亲自向克莉丝道谢。」

「现在不行,她关在工作室里。」

「工作吗?」

「是呀,所以不能太吵喔。」

斐莉儿立刻试着将缎带摆在头上比比看。潘蜜拉放好自己的红茶之后,绕到斐莉儿的身后为她系上缎带.原先难以想象红发与蓝色的搭配,没想到却意外地沉稳而极为相衬。

「倒是妳,这么常溜出奥佛西地昂斯宅邸没问题吗?」

「哎呀,莉儿是在帮助人喔。」

斐莉儿拿着手拿镜注视自己系上新缎带的模样,同时呵呵地笑了出来。

「前阵子聊天时才知道,莉儿的侍女和马车夫是一对恋人呢。所以莉儿每次都会指定同一个人,这样两个人可以藉此待在一块儿,同时也会对莉儿来『蔷薇色』的事保密,双方都有利喔。」

「哎呀……妳还真是精明,如果夏洛克也有妳那么高竿就好了。」

难怪斐莉儿搭乘过来的马车,总是没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不见。反正斐莉儿也不会打扰到工作,若会准时过来接送的话,也算是两全其美。

「哥哥就没有办法,只会故作潇洒。与艾佛列特姨丈越来越像了……不过,姨丈实际上也是相當迷能(人)的。」

「妳的守备范围还真广。」

潘蜜拉深感佩服。对于夏洛克故作潇洒这点,她也举双手赞同。

克莉丝去麦道斯家量尺寸的时候,似乎与夏洛克见到了面。可是,特地大老远前去拜访,好像也只有稍微聊了几句,并没有找间店进去坐坐,难得见到面竟不会想到要去远一点的地方走走,潘蜜拉为此对夏洛克更是感到不耐。

而且克莉丝双颊羞红、讲话结结巴巴,因此也无从得知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店外传来马车停住的声音。潘蜜拉放下红茶,站起身。

「欢迎光临……咦?」

看见两名走进店里的男子,潘蜜拉脸上露出意外的神情。

是曾见过的人——安东尼与爱德。斐莉儿机灵地端起茶杯,自行往收银台移动。

「嗨,克莉丝呢?」

爱德问道。虽然粗鲁地将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却犹如一位穿着男装的美丽少女般漂亮。他的唇色艳红,脸色看起来比之前更为苍白。

「她正在工作,看来是已经掌握到沙伦小姐的心情了。两位请先坐下,今天是过来查看清况的吧,爱德先生、安东尼先生。」

「不,不是过来查看情况。今天是来下订单的。」

「订单?」

爱德边用余光看着讶异的潘蜜拉,边在店中四处走动。

「没错,不是雪伦要穿的喔,我是要订制我的礼服。」

「……爱德先生的?」

「对,是这样的,我想要订制暗之礼服。」

「……什么?」

潘蜜拉看向站在一旁的安东尼,安东尼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斐莉儿在收银台前睁大了眼睛。

爱德看着潘蜜拉不知所措的脸庞,怱而咧嘴一笑。潘蜜拉顿时火冒三丈,虽然不晓得他是从哪里听来的,但这名少年肯定有用言语伤人的天分。

然而很不巧地,我可不是克莉丝。

「——那是什么呀?我在『蔷薇色』可没有听过呢。既然已经接下雪伦小姐的礼服,爱德先生又是男性,没有订制礼服的必要吧。」

「告诉妳妳也不会明白的。克莉丝在哪里?」

爱德发现了通往走廊的那扇门。

「她正在工作。」

「我没有必要听从店员的命令,她在这里面吧——」

爱德伸手打开门。潘蜜拉拎起礼服快步趋前,按住爱德的手。

「那边并不是店面,爱德先生。」

「妳做什么!不要碰我!」

爱德挥开潘蜜拉,潘蜜拉下意识地放开手。她并非感到害怕,而是那只手的力量比想象中要来得软弱,她因此而吓了一跳。

爱德奋力一挥之后,猛然咳嗽不止。然后,像是被呛到似地开口:

「我想要订制暗之礼服,我知道这问店有在裁制暗之礼服。」

「那只是流言,爱德先生。会信以为真的人才有问题。」

「让开,我要去找克莉丝。」

「她在工作,正在裁制雪伦小姐的礼服。」

潘蜜拉说道。不能让他冒失地直接在克莉丝面前提起暗之礼服,她好不容易才集中精神在工作上。

潘蜜拉压着门,看了安东尼一眼。安东尼虽然略显犹豫,却不打算阻止爱德;斐莉儿从收银台前的凳子站起身。

「我要改订单,我要改成暗之礼服,现在裁制的礼服已经一点也不重要了。」

「你竟然说一点也不重要!」

「让我见克莉丝,空有外表的店员是不会了解的。」

潘蜜拉一时怒火攻心,少瞧不起店员!

她目光锐利地盯着爱德。尽管工作时会加以控制,但是潘蜜拉的脾气原本就较为火爆,这让爱德在瞬间却步了。

就在此时,安东尼畏畏缩缩的声音传了过来。

「——爱德少爷,我想或许不要再强人所难会比较好::」

「干嘛,连安东尼都也要命令我啊。」

爱德不悦地说着,声音却已不如方才有力。安东尼避免与爱德的视线交会,却没有就此屈服,甚至还走向爱德。

「我当然没有那个意思,不过原本订制暗之礼服这种事——」

「这不是安东尼告诉我的嘛!」

爱德这次的茅头指向安东尼。

安东尼无法反驳,一副没有信心的模样想抓住爱德的手,爱德挥开了那只手。潘蜜拉趁隙以背靠门扇,像挡在前面似地站着。斐莉儿离开椅凳,悄悄来到潘蜜拉身边,变成三个人包围住爱德的形式。

「怎样啦……你们全联合起来责备我吗?」

爱德来回看着三个人的脸庞。

「算了。」

爱德忿忿地丢下这句话,立刻掉头往回走。

犹如一阵风般迅速夺门而出,安东尼赶忙慌张地追上去。

「爱德少爷!」

「随他去不就好了。」

潘蜜拉口气冷淡地说着。安东尼在店门前脚步一顿,踌躇不前。他转回头,不知所措地望向潘蜜拉。

「真是的,实在拿你没办法。」

斐莉儿娇小的身体穿过了安东尼的脚边。

爱德在丽浮山庄里奔跑。

他无法忘记潘蜜拉生气的表情,甚至连安东尼也责备自己的表情,内心仿佛渐渐地被涂上一片漆黑。

再加上没有见到克莉丝,令爱德更加气愤。克莉丝就待在那扇门的另一头,就只隔着些许距离的地方;明明只是一介裁缝师,竟然让我吃闭门羹。

克莉丝看着爱德时的绿色眼眸、小巧脸蛋,以及温柔沉静的话语。

(那么,你对什么感到不满呢?)

——难得想说要拿那位贵族的事来开个玩笑,然后向克莉丝订制暗之礼服!

情绪渐渐平稳下来了。爱德放慢步伐,想要聆听应该会跟在后头的安东尼的脚步声,却怎样都听不见。

「等一下,爱德华多先生,你跑的好快!」

换成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什么嘛,原来是妳啊。」

爱德看见斐莉儿后,一脸失望地环顾四周。

安东尼不在,这种情形还是第一次发生,让爱德有些微的不安。

爱德对红发少女——斐莉儿完全没有兴趣,正打算抛下她不管,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毫无头绪,不知该往何处走。

「说什么原来是妳!淑女可是很少跑步的……啊——」

爱德看向斐莉儿,当斐莉儿奔向爱德的时候似乎被什么给绊倒,斐莉儿双手着地,整个人跌在地上。这四周皆为石版路,附近还有类似公寓的高耸建筑物;由于弯过了几个转角,因此放眼四周都看不到『蔷薇色』。

「……这里是哪里?」

「丽浮山庄。别说这些了,爱德华多先生,看见莉儿的样子你没有想到什么吗!」

「想到什么啦。」

「淑女倒在地上,绅士应该要伸出援手才对呀。」

爱德蹙起眉头: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近斐莉儿并伸出右手。

「感谢你的帮忙。」

斐莉儿微微一笑,握住爱德的手站起来。看她拍拍膝盖下方灰尘的模样,怎么样也不像跌到无法自行起身那么严重。

「妳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什么妳,我叫斐莉儿,不过特别让你喊我为莉儿。」

马车自一旁穿梭而过。爱德吸进了灰尘,顿时咳个不停。斐莉儿口中直念着『哎呀哎呀』,还连忙拍抚爱德的背。

「干什么啦,放手!」

爱德一挥开斐莉儿,斐莉儿便发出一声惊呼后,眼看差点又要跌倒,爱德只好勉为其难地扶住斐莉儿.

「……莉儿,妳知道从这里回『蔷薇色』的路吗?」

爱德在无计可施之下只好问斐莉儿。

「不知道。」

「妳说什么……」

爱德觉得很不高兴,早知如此,就不要伸手帮忙。

「可是,既然是一路跑过来,那应该也可以从这里回去,想必距离不会很远。但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就乱走,说不定会走到更远的地方喔。幸好『蔷薇色』很有名,大家一定都会知道路的哟。」

「大家……是指谁呀?」

「像穿成那样走在路上的行人呀。」

斐莉儿这么表示。两位身穿漂亮礼服的年迈妇人,刚好说说笑笑地朝两人定来。对方还从大阔边女帽下,偷偷地瞄了爱德与斐莉儿一眼。

爱德心想,自己一定被认为和这种家伙是同伴吧,他甚至因此不高兴了起来;然而当他朝斐莉儿一看,只见她身穿高雅的朱红色礼服,系着一条美丽的蓝色缎带。斐莉儿的狂妄口气让爱德没有察觉到,她这一身装扮怎么看都像是富家千金,反而是爱德还显得比较邋遢。

「真是太好了,丽浮山庄的每个人都很亲切哟。」

斐莉儿微微笑着。

爱德以打从心底厌恶的表情注视着斐莉儿。

他认为由斐莉儿去叫住妇人们,再向她们问路是最好的办法,然而斐莉儿似乎没有意愿去做。明明一定比我还要擅长问路的啊!

可是,自己却无法拉下脸拜托斐莉儿。

妇人们纳闷着为什么有小孩子会待在这种地方,却似乎不打算主动开口询问。

反复思索许多事情的同时,妇人们已从眼前经过。一想到就要连『蔷薇色』都回不去了,爱德倏地不安了起来。

「……那么……向那些人问问看,妳觉得怎么样……」

爱德在心里祈祷着斐莉儿会自告奋勇去询问,因而开口提议。

「哦,男性在这个时候果然很可靠。」

斐莉儿满面笑容地仰望爱德的脸庞,从背后将他推向妇人们那里。

「没问题的,莉儿比外表看来还要懂事,她绝对比爱德先生还要精明。你不用担心,他们会回来的。」

潘蜜拉斩钉截铁地说。安东尼不知所措地半蹲在店中央。

「可是像他那样冲出去,如果迷路的话……」

「只要问镇上的人,就会知道怎么回来的!」

潘蜜拉相当错愕,她看着安东尼的脸一口气说完。

「路上也有载客马车呀。昏倒的话,会有人去救他的。这里是城镇,并不是荒郊野外,你到底在担心什么?那孩子是婴儿吗?他说了那么多了不起的大话,至少会向陌生人报出自己的名字吧?」

话一说出口,潘蜜拉想起对方是客人不禁又耸耸肩。

「……对不起,我说得太过火了。虽然有在留意,但有时候嘴巴就是会变得相当恶毒。」

安东尼终于像是放弃似地叹了一口气。

「没关系,不需要在意。反正我这种人和仆人没什么两样,应该是说那样还比较好。因为打从自学校毕业之后,一直……没有可以轻松来往的女性。」

「——你是从寄宿学校毕业的?」

潘蜜拉问着。

「并不是那么好的地方,只是民间的一所小型寄宿学校,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是个烫手山芋。我不是在这里出生的,是小时候仰赖表姊——那些孩子们的母亲才过来的。麦道斯将军为人和善,他让我接受教育,毕业之后……在雪伦小姐差不多十岁的时候搬到波顿庄园,由我负责教导念书。之后,麦道斯将军的工作渐渐变得忙碌,不知何时变成由我负责照顾爱德少爷与雪伦小姐。」

「你没有朋友吗?」

「这几年来,我就只有待在波顿庄园照顾少爷和小姐。故乡那里也发生了让人待不下去的事情……总之,我是离乡背井的人,双亲已经不在,也没有其它地方可去。」

「不要这样贬低自己会比较好喔。我想比起红茶,你应该比较想喝咖啡吧。」

潘蜜拉走进厨房去煮开水。她准备好咖啡杯,并放至餐车上推到店里。

「关于刚才爱德先生提到的事情,你是在哪里听说暗之礼服的?」

潘蜜拉小心地问道。虽然是不想听见的字眼,但是说自己不在意的话,无疑是在骗人。

「那是……」

安束尼讲话支支吾吾地,却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而猛然抬起头,他转身走向店门口。

「恕我离开一会儿,潘蜜拉小姐。马车里有个东西,我想请妳看看。」

安东尼慌忙走到店外。而潘蜜拉则是拿出前阵子磨好的咖啡豆,以热水冲泡过滤之后,再倒进杯中。

安东尼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个鼠灰色布包。

「请妳看看这个,潘蜜拉小姐……」

「这是什么?」

在安东尼的催促之下,潘蜜拉打开了布包。

里头是一块美丽的深祖母绿天鹅绒。

潘蜜拉两手将之拿出并展开。

那是一套作工精细的小礼服。衣袖宽松膨展,领口与袖口处滚上白色蕾丝。

「奸漂亮啊,这是小孩子穿的礼服……?」

「是的,我想请妳看看,这究竟是不是暗之礼服。」

不经意地将礼服贴在肩膀上的潘蜜拉,温言下意识地将礼服从身上拿开。

「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说这套礼服是暗之礼服?」

「对不起。不……其实我也不清楚,只是有件事我无法释怀,才一直保存着这套礼服。所以我想请克莉丝小姐调查看看,这套礼服究竟是不是暗之礼服。我想在爱德少爷发现以前先带过来确认。」

潘蜜拉急忙将礼服折好放回原来的布包,她不想要摆放在店里。

「你说被发现之前?可是爱德先生不是已经知道暗之礼服的事了吗?」

「我对这件事深感抱歉,可是他不晓得我有这套礼服。慢慢来也没关系,能不能拜托妳们?」

「……你为什么想要知道这种事?」

「我不能说出理由。」

「你想让谁穿上这套礼服吗?你希望克莉丝怎么做?」

「我只是想请她替我确认看看。」

安东尼低头请求。

潘意拉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安东尼,最后放弃了追问并将布包放在收银台上。她拿出使用多年的箱子,将布包放进里头,再将箱子紧密地阖起,用一块黑布包裹住。

「……我明白了。不过,要等工作全部结束——而且还要克莉丝的状况不错才行。」

「不好意思。」

安东尼又低下头。

「你到底是从哪里听到『蔷薇色』在裁制暗之礼服的?」

潘蜜拉一面将咖啡摆放在桌上,一面说道。

安东尼仿佛放下心中大石头似地松了一口气。他难得仪态凌乱地坐在长椅上,全身的力量顿时松懈下来。

「很久以前从朋友口中听来的。我一直很在意那套礼服,却不知道该从何调查……」

「你是因为知道那个传言,所以这次才来这问店的吗?」

「不,怎么可能。那是『蔷薇色』迁移到此处之前的事了。」

潘蜜拉不经意地叹了一口气。

伦敦的『蔷薇色』关闭之后,两年多前终于在丽浮山庄开设店面。潘蜜拉完全不晓得之前的『蔷薇色』流传着那样的传闻。

「你相信有暗之礼服吗?」

安东尼喝着咖啡,无力地摇摇头。

「——|即使没有那种东西,世上已经到处充斥着恶意了。」

「没有那回事喔,并不只是那样。」

潘蜜拉立刻接口。虽然明白世上并不是只靠善意构筑而起,但是她也希望不是只有恶意存在。潘蜜拉心想,正因为安东尼有那种思考模式,爱德才会变得那么尖酸刻薄。

安东尼暧昧地笑了笑并看向潘蜜拉。

「这里感觉很舒适。虽然我一开始并不这么认为,但无论是家具、生活用品,每一样都让人觉得舒服。」

安东尼话锋一转,声音像打瞌睡似地变得缓慢。

潘蜜拉走向收银台,整理杂志、制作布料样本,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她刻意无视放在角落的箱子。

「刚开始的时候没有任何物品,全是一点一滴慢慢买齐的,通通都是我们喜欢的。你不妨也抽出时间,好好沉浸在自己所喜欢的事物里吧。」

「我一直在照顾人,不清楚自己喜欢什么。」

「——你累了,我想你一定也没有休假吧。稍微小睡片刻没关系的,在这里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如果爱德少爷发生什么事的话……」

「该叫你起来的时候我会的。」

潘蜜拉这么说完,安东尼便放心似地闭上眼睛。

接下来好一阵子,潘蜜拉都埋首于自己的工作中,等她真的听见安东尼规律的鼻息声后,她尽可能安静地离开了椅凳。

潘蜜拉望了一眼长椅上的安东尼,便悄悄地打开门走出去。而当她从二楼拿毛毯下来时,她看了看克莉丝的工作室。房门紧紧关起,想必是专心地在工作吧,希望克莉丝没有察觉到刚刚的骚动才好。

走进店里没一会儿,店门随即被打开。

「终于抵达了!太令人佩服了!」

「嘘,莉儿。」

潘蜜拉将手指抵在唇上。

爱德跟在斐莉儿后面,一脸不悦地走了进来。虽然看起来一脸不悦——却似乎有点害羞。原本看见睡在长椅上的安东尼还想叫醒他,斐莉儿立刻表示『不行喔』加以制止。

「不好意思,请你们先坐在收银台那边,爱德先生、莉儿。」

潘蜜拉将毛毯盖至安东尼的脖子处,同时说道。没有喝完的咖啡,早已经冷却。

替两个人重新泡过红茶后,必须准备一些食物给克莉丝。

「外头很冷吧。我去准备一些甜点喔……真是的,这里究竟是什么店呀,真不像是裁缝屋。」

潘蜜拉尽量轻声收拾杯子并喃喃自语着。然而心中却认为,偶尔这样子也不错,纵使是工作,只有公事化地接待客人也过于乏味。

她在厨房切蛋糕的时候心想,话说回来,最近伊恩医师都没有来呢。该不会是因为那次事件过后,自己表示在克莉丝恢复精神前暂时不能和他见面,才没有过来的吧。

「夏洛克先生,好久不见了。」

「恩。」

将外套寄放在寄物处,夏洛克走进里头。

这里是夏洛克时常光顾的夜间俱乐部『普里阿摩斯』,算起来只是一间平凡的俱乐部,大多是年轻客人前来,女性也可以在一部分楼面进出。由于这间店的餐点与酒都十分美味,让夏洛克想带克莉丝一同来此共进晚餐。

环视会员制楼层一周,没有看见肯尼斯的人影。他是之前协助夏洛克逮捕艾丽斯的友人,同时也是律师。

明明直到一年前每隔不到三天便会上门,现在则完全不一样了。看样子他为了迎娶身为男爵千金的恋人,开始埋头于律师工作一事似乎是真的。

纵然夏洛克喜欢肯尼斯以好奇心为出发点的工作方式,然而现在这样也无可奈何。如果想要跨越阶级,必须付出相当程度的努力才行。

肯尼斯不在又加上发生事件之故,夏洛克想尽可能找个不起眼的位置坐。红色布帘区隔出的一隅,他看见了一位满脸愁容、正独自饮酒的男人,桌面还摆着威士忌酒瓶。夏洛克一时之间泛出了笑容。

那人是哈克尼尔家的主治医师伊恩。年龄已过三十,戴着圆框眼镜并蓄有胡须,是一位给人不修边幅印象的高挑医师;明明也不是这里的常客,会遇到还真是稀奇。

夏洛克逮着艾丽斯的那时候,他也在同一辆蒸气火车上。

「——伊恩。」

夏洛克拿着注入琥珀色液体的玻璃杯,坐到伊恩的身旁。

伊恩看见夏洛克,顿时浮现出惊讶的神情。

「夏俐,你可以外出了吗?还是出席法庭?」

「不是。先别提那个,艾丽斯的伤势如何?」

「脚或许会留下一些后遗症。」

「是吗……」

夏洛克叹了口气。

之所以会对艾丽斯开枪,是因为满脑子想赶在克莉丝开枪之前,先将艾丽斯击倒,但冷静想想,自己居然会把枪口对准女性,还真是敢啊。

该不会——虽然没向别人吐露过这件事,但艾丽斯该不会其实是希望被人枪杀吧……

(妳果然有先穿上护甲。)

(不是,是暗……)

若是艾丽斯本身已经不想再继续杀害贵族千金的行为,希望抹去自己犯下那些罪行的黑暗心性。所以当时才会任由握着手枪的手无力地垂下,被人用枪指着却还露出微笑。

夏洛克将酒杯凑至嘴边,多想也是无济于事,一切已经结束了。事实上,艾丽斯确实穿着护甲,没有抵抗便乖乖就逮,现在被关在牢房里。

伊恩默默地喝着威士忌,夏洛克问出悬挂在心头的事。

「伊恩,我有件事想要问你……你知道麦道斯家的孩子吗?」

「麦道斯家?」

「爱德华多·麦道斯,姊姊叫做雪伦·麦道斯吧。似乎罹患需要静养的疾病,听说一旦发作就会有生命危险。」

伊恩是在丽浮山庄一带看诊的医师。要是爱德华多·麦道斯真如同安东尼所言体弱多病的话,想必伊恩会知道一些传闻。

伊恩望着半空中,思考了一会儿。

「弟弟与姊姊……恩,我说不定曾经在名流聚会上听过。据说容貌十分地美丽,两个人长得非常像,弟弟好像是罹患支气管的疾病,满可怜的。」

「听说来日无多,是真的吗?」

「我没有替他看诊过,也无法断定……虽然有可能随着成长自然痊愈,但活不过二十岁的情况似乎较多见。」

「没有治疗方法吗?」

「首先只能静养,不过前提是因为本人排斥接受治疗吧。尽管在伦敦有专门的医师,没有意愿看诊的话也无法进行治疗。姊姊已经痊愈了,我想弟弟或许哪一天也会治好的吧。」

「这样啊……」

安东尼没有提到姊姊,该不会是姊姊雪伦·麦道斯的病情已经好转,弟弟却没有吧?

「当时没有提到关于麦道斯家的事情吗?就是——遗产之类的事。」

「应该不太想谈以死亡为前提的事情吧。」

「可是,麦道斯将军是军人,也没有妻子,当然会考虑到自己过世之后的事。若是麦道斯将军过世了,谁会继承遗产?」

「如果是军人应该会写下遗嘱,只有两名孩子,事情就更是简单。未满二十一岁的话,应该需要有监护人。」

夏洛克心想,没错,麦道斯将军有两名孩子。

即使身为监护人,安东尼也无法继承遗产!只要那两个孩子还活在世上。

安东尼曾经说过,爱德华多已经不久于人世……

「那么,如果两人都去世的话——」

「如果都没有结婚,就会寻找其它的遗族。不过我认为应该不会变成那样,弟弟就不用提了,但因为我没有听到关于姊姊生病的事,看来病情肯定是好转了。」

若两个人在未婚的情况下死去,遗产将会由安东尼继承。

然后,假设爱德大概是无法结婚了,而安东尼想将遗产占为已有,首先就得阻止雪伦的婚事。既然身为监护人,往后的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而且麦道斯将军又在危险的地带出入。

或者是——用暗之礼服杀害雪伦的话——

(……我想太多了……)

夏洛克霍地摇了摇头。安东尼相当尽忠职守,看起来彷佛是将自己奉献给了那对姊弟。

在这种时候其实是想找肯尼斯商量,可惜他不在这里。

「麦道斯家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我只是有点在意罢了。你最近没有去『蔷薇色』吗?」

夏洛克不经意地问起。

伊恩近来相当倾心于潘蜜拉,应该会频繁地带着水果或花束造访该店。

只要和克莉丝有所牵连,即使不愿意也会认识潘蜜拉。纵然潘蜜拉嘴巴恶毒又会动手,然而像这样一个美女,不得不承认她带有一种上流阶级的千金所没有的独特魅力。

伊恩沉默数秒,肩膀垮了下来。

「哎,说来话长……」

「我不会追问的。打起精神吧,伊恩。」

夏洛克静静地说完,并往伊恩的玻璃杯中倒酒。最近怎么都是一些不如意的事情啊。

「为什么这里的树枝会断了呢?」

雪伦抬头看着断裂的树枝,疑惑地歪着头。达维特捡起掉落的树枝,放在不会阻碍行进的地方。

「有时候也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也对——达维特你啊,就只会这么想而已呢。」

雪伦向达维特投以灿烂的笑容。

事实上,雪伦正是喜欢达维特那种个性。达维特不会因为事情不顺自己的意就胡乱发脾气。他对任何事物都感到有趣,只要待在一起,连自己也开始觉得平凡无奇的每一天变得很快乐。

就算达维特与爱德相较之下——大概与其它男士相比也是一样,雪伦认为他并不是特别俊美的男性。然而,他接纳雪伦并一心一意地爱着她,这让雪伦幸福得甚至想要大喊出声。

雪伦觉得之前那么乏味的日子恍如不存在一般。达维特还提议,等天气变得暖和,再慢慢拓展活动范围,一起到水晶宫或各个地方去,沙伦满心期待那一天的道来。

「所以呢,你说有话要说是指什么事?」

雪伦纳闷地问道。

达维特似乎显得有些踌躇。雪伦见他那样子不禁心跳加速,达维特说不定是要对自己说出爱的话语——

然而,就在达维特沉默片刻之后,他开口说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话。

「我有点事情想要问妳。」

「什么事?」

雪伦回问。达维特犹豫了一会儿后,笔直地注视着雪伦的眼睛,直接切入话题。

「是有关于七年前麦道斯将军的事件。我因为到学校念书,所以完全不知情!向家父询问后,他便告诉我事情经过。」

「七年前……?」

雪伦思考半晌,这才回想了起来。

「啊,我知道了,你是指我父亲不小心弄错,在酒中放入杀虫药剂还喝下去的事情吧。因为味道非常苦涩立刻就发现了,虽然吐出来了,却相当地难受。好一阵子都待在床上动弹不得呢。」

「安东尼也说了相同的话。」

「是呀,因为那是真的嘛。父亲担心之后留在伦敦的我们,于是便搬迁到这里来。我和爱德反而觉得这样比较好。」

「可是……家父说的情况却完全不一样。我的父亲与替麦道斯将军诊疗的医师颇有交情,据说将军喝下的并不是药,而是某种毒草——也就是僧鞋菊煎煮过后的东西。那种东西得到山上采才有,会摆在宅邸里面未免奇怪……总之,最后救回了一命,本人也声称是自己搞错,事情于是在无从追究的情况下平息。」

「僧鞋菊……?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花呢。」

「是一种类似艾草的草,秋天时会开紫色的花朵。在英国不太有名,因为具有危险性,没有一处庭园有栽种。妳不晓得吗?」

僧鞋菊、僧鞋菊,她一点头绪都没有。达维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雪伦。

雪伦开始感到不安。达维特的眼神相当严厉,她第一次看见那样的表情。

「我不知道……如果是那样的话,又代表了什么?」

「所以我的意思是……麦道斯将军为什么要说谎?麦道斯将军是一位顽强的人,也曾在公众场合提出反对意见。若是因为招人怨恨而惨遭对方的毒手,他应该会直接说出来.然而为什么他会宣称是意外呢?也就是说,他是不是在袒护某个人?」

雪伦睁大了双眼。

「你想说是爱德下的手吗?」

达维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雪伦。

雪伦涌上一丝丝畏惧。这个人——明明认为只有这个人不要紧的……

「为什么妳会认为是爱德下的手?」

雪伦注视着达维特,然而达维特没有语出威胁或动粗,口气也没有变得暴躁。

可以相信他吗?雪伦心想。这是至今从未向他人吐露的事情。

「因为爱德很讨厌父亲……」

雪伦终于说出来了,她并不想失去达维特。

「麦道斯将军?为什么?」

达维特似乎很吃惊,雪伦低下头表示:

「父亲他……对爱德十分严厉,待在宅邸的时候,甚至比奶妈还要常和爱德在一起。父亲逼他骑马、逼他走好长一段路,爱德说想睡觉了,却还逼他念书。如果表现不好就会挥鞭子,爱德不知道因此昏倒了多少次。」

「那是否是为了爱德着想才做的事情?」

「或许是没错,可是实在太严厉了。明明他身体不好,一下子就会昏倒的,父亲却完全不留情。然后,成天只说哪家的儿子会做什么事、哪家的孩子会骑马之类的事情。爱德总是会哭着过来找我,因为母亲已经去世了,没有人可以出面阻止。爱德打从心底讨厌父亲回家。」

雪伦紧咬住嘴唇。

就是这样,为什么自己会忘记了呢?父亲拼了命地想要锻炼爱德,然而爱德不断地想从中逃出。

父亲殴打了爱德。我讨厌父亲,爱德边哭边说着。

所以爱德与雪伦都十分讨厌伦敦,讨厌恐怖的男人。

「原来如此……麦道斯将军希望男孩子能够强壮,却因为爱德无法响应他的期待而焦虑。我很清楚爱德的心情,体弱多病并不是他的错。」

达维特难以掩饰自己内心的震惊。雪伦的心中泛起了一丝涟漪,温柔的达维特已经开始同情起爱德。

「爱德很熟悉植物吗?」

「爱德不仅比我聪明,还拜托安东尼订了许多艰深的书籍。搬到这里时,就是爱德照料这座庭园的喔。虽然他还很小,却已经很了解花朵或是鸟类了。」

「麦道斯将军是怎么对待妳的?」

「父亲对我相当温柔。像去年,为了能够让我早日嫁人,父亲带我进入了社交界。虽然我因为没有做好任何准备而感到恐惧,最后却因此认识了你,所以我很感谢父亲。不过,爱德却十分反弹,我不在的期间他似乎很寂寞,病情一直不见好转,也无法跟着一起前往伦敦。这反而让我对爱德更加抱歉。」

「生病的事情我已经听安东尼说过了,真是可怜,爱德也是因此才变得畏缩的吧。」

达维特瞄了眼溪畔边的草丛,的确像是多年生植物会生长的水边。

他似乎自己在心中有所结论,径自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我写封信给麦道斯将军吧。」

雪伦顿时缩起身子。

「写信给父亲?要做什么?」

「问他能不能提前休假!我希望尽早见见他,而且我也想将妳介绍给双亲,还有爱德的事情也是。无论麦道斯将军是什么想法,唯有真相我想先知道。」

「即使下毒的人是爱德……也没有关系吗?你愿意原谅他吗?」

达维特微微一笑。

「爱德确实很古怪,但是在妳面前相当听话。当时他一定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了吧,就和现在一样。但是不好意思,我并不像麦道斯将军那么严厉。」

「达维特……」

「我是凡事都能乐在其中的性格,我已经想清楚了,看能不能让我照顾妳和爱德,不然,三个人住在一起也可以。我并不是性急的人,我相信许多事情只要藉由时间慢慢去化解,迟早会有好结果的。」

「所以,你也愿意一起接纳爱德啰。」

雪伦的眼泪几乎快要夺眶而出,她一直在等待达维特这么说。

雪伦忍不住将头靠在达维特的肩膀上,达维特静静地伸长了手拥抱雪伦,身体逐渐发热。视线的前方,可以看见长得像艾草的草类开出白色的花朵。

「有白色花朵呢,达维特……」

雪伦让身体依偎着达维特并陶醉地说道。

「是鹅掌草吧,差不多是盛开的季节了。」

「那不是鹅掌草喔,达维特。鹅掌草是在秋天盛开的。」

「秋天?」

「是啊,鹅掌草到了秋天会开出紫色的花朵喔。书上有写,虽然与艾草很像,但是因为会开花,所以不容易弄混。以前溪畔边开得满满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就没看到了。」

达维特倏地与雪伦分开。

雪伦笔直地凝视着达维特。达维特的脸上,一时之间闪过近似畏惧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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