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战略本部。
「人工落雷发生装置,无效!」
「杀兽高压电线,熔解!」
「电磁杀兽炮塔,静止!」
「『温卡姆伊』突破第二防线!」
阵营响彻悲痛的叫声。
「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各部门的负责人围绕着桌状的战术荧幕。
一面瞪着地图上朝着弓弦羽市入侵的三角形——表示「温卡姆伊」的记号,黑衣当家一面低声说道:
「就算我们火力这么强大,竟然还是毫无效果。」
无意识地,那只手伸向下巴的胡须。
因为和黑衣艾德海蒂——IXA「弗拉德·采佩什」接触,「温卡姆伊」静止了两个小时。
但是,因此产生的两个小时的缓刑,对想要扩充战力的黑衣来说,却是等同于无止尽的时间。
一边在田地留下巨大脚印,棕熊大怪伟兽一边入侵。当其到达迎击地点的瞬间,黑衣将所有火力集中到一点痛击。
超音速的炮弹如雨灌入,在空中拖出白尾巴的对舰导弹蜂拥而至。飞机投下不论有无感应的无数炸弹。
宛如地面突然发生大喷发一般的爆炸。
从上空观测的侦察机镜头,拍到一瞬的闪光。
丰饶的田园地带,刹那成了焦土。
可是——
「温卡姆伊」在这样的攻击之中,若无其事地以四只脚稳稳站立的模样现身。
紧接而来的第二次和第三次攻击也一样,「温卡姆伊」依然毫无畏惧地前进。
「尼古拉·特斯拉」谨制的武器群也是一样。
不管是由天线成抛物线状的炮塔发射出去,足以切开森林奔驰的超电磁光线,还是瞄准铺设在地面上的激发装置而从天空迸发出来的人工落雷,都无法伤害怪伟兽巨大的身躯。超高压电线则是因为耐不住过载,像焊接一样变软弯曲。
「『温卡姆伊』逼近最后防线。」
「战车队——」
正要说出「前进」之时,黑衣当家一瞬间犹豫了。
战车队是最后的堡垒。如果这里被突破,那就没了退路。
然而。
集中如此火力还是打不倒的对手,也无法认为用战车炮就能打倒。
结果,对付「温卡姆伊」有效果的,还是只有女儿的——IXA「弗拉德·采佩什」的能力。那个大怪伟兽,根本就是超出常识,脱离科学理论的存在吧。
既然如此——
但是,就算是这样,应当还是能争取到一点时间。
不。这单纯只是自己的固执。因此就要让年轻的生命白白死去吗——
「当家大人,直通线路有联络进来!」
「IXAs又要说什么是吗?是要我们逃命吗!」
「不、不是的,是弓弦羽宗家来的联络!」
「你说什么?是御前大人打来的?」
他哑口无言,接着像是抢夺般地接过话筒。
——女性的声音。像是老妇人,又像是年轻女子。
◆
同一时刻。茨泷山,山中。
「喂,等一下呀,『杰罗尼莫』——是说,那个……」
槙那一兔追着消失在光中的怪伟人的背影。
接着——
「一兔,一兔,起来。」
听到有人叫他,便醒了过来。
在森林里。
四处张望,看见附近有个大黑影——抱着小熊在睡觉的棕熊。
「呜哇——!」
大吃一惊,差点跳起来。
「已经,没问题。它不会攻击。放心。」
声音从上方传来。
「没、没问题是什么意思?」
「它已经懂了。懂小玲这群人,不是,敌人。」
什么懂了——唔,说起来小玲在做什么。
腰部沉重。李小玲正坐在一兔的腰部上。坐在上面。
「呃,小玲?你在做什么?」
她正卷起一兔的上衣。
「伤应该是,已经——好了。痛不痛?」
冰凉的手,轻轻拍着一兔的腹部。
听到这么一问才想起来。
上衣虽然因为凝固的血液而染成了红黑色,但只留有一点点怪怪的感觉。
被小玲碰触,也只有剌痒的感觉,并不痛。伤口止血了。
是「杰罗尼莫」帮忙治好的吗?
对了。这么说来,那位怪伟人呢?
想着,一兔环顾四周。
但是映入眼帘的,就只有棕熊母女,还有依然熟睡的老猎人。
到处都不见怪伟人的影子。
「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小玲不知道。小玲让那头棕熊,变得乖乖的。回来,就没看到人。」
说完,小玲指着自己的头。
插着鹫鹰的羽毛。本来插在「杰罗尼莫」头上的。
意思是说,和小玲的枪一样,只留下了这个物品。
「该不会是治好我们的代价吧?」
一兔说道。
那种力量的本质,并不是治好伤势,而是转移。
既然如此,一兔自己还有被小玲打中的小熊都受了重伤。事关性命的伤。
以此,作为交换?
小玲摇头。表示「不明白」。
「现在,必须,找回咲耶花。而且,也要找回,那头小熊的灵魂。」
听到小玲这么说,一兔才突然清醒且重新思考。
没错。虽然在意「杰罗尼莫」的事,但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
就在眼前变成大熊,然后离开的咲耶花。
以及,被母亲抱着持续睡眠的小熊的灵魂,也还跟咲耶花在一起。
必须救他们。可是,该怎么做?没有头绪。
尽管没有头绪,但总之得先和众人会合。
「好——我明白了。我们走吧,小玲。」
说着,一兔催促小玲离开自己的腰部。
「一兔。」
娇小的少女拒绝离开。
「小玲,想要,救咲耶花他们。」
低头看着一兔,小玲这么说。
「枪,不能用了。因为,没有子弹。」
双眼充满决心。
「可是,小玲必须,救咲耶花。」
「嗯,这我都懂。所以,我们得先下山,然后和其他人——」
小玲摇头。
其实她想说的话——一兔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了。
但是,即使如此,一兔还是想办法要岔开话题。
「那样子,会来不及。」
当然,小玲并不是会因此就被蒙混过去的人。
「只要,有一兔在。只要,使用一兔。一定,做得到。」
这一次,小玲清清楚楚地,将句子这么说出口。
「嗯——可是呀,那样,对小玲来说应该还太早了。而且应该非常痛苦吧。」
「比被枪打中,还要痛吗?」
「呃……这个,怎么说呢……说不定,跟死差不多痛。」
「那就,不要紧。」
「不是的,呃,并不是那有多痛的问题——那个,有很多方面的问题要——」
「就算有,一兔的小孩,也没关系。」
太过直接的话语,让一兔吓得猛咳。
整个身体都在摇晃,坐在腰部的小玲,娇小身体在跳动。
「不是这样。不会有小孩啦,这你不用担心——呃,可是,这不是没关系的事情。」
「一兔。」
仿佛是打断语无伦次、寻找着说词的一兔——不,就像是大声鞭策一般。
「拜托你。没时间了。」
小玲严肃地说。
——真的,说的一点都没错。
现在没空这样子乱七八糟唠叨没完。
变成大熊的咲耶花,怎么看都是大怪伟兽。光是走动就会造成损害。就算是自卫队或是黑衣都不会袖手旁观吧。咲耶花变成众人的敌人——然后,发狂失控,咲耶花会伤害众人——千万不能发生这种情况。
自己是剑。IXA的剑。
那么,就该把自己的身体托付给小玲——吧?
「你做得到吗?小玲有办法救咲耶花一命吗?」
小玲低语了一声「嗯」,看着棕熊母女。
「不要紧。一定要把咲耶花,还有那头小熊的,灵魂,带回来。」
一开始,一兔还以为棕熊安静下来是因为「杰罗尼莫」。
但是,「杰罗尼莫」应当是在专心治疗一兔和小熊。
那个时候,棕熊母亲从某个地方跑来,而毫无疑问就是来攻击我方的吧——是小玲让它安静下来的吗?
子弹射光了,靠着赤手空拳的娇小身体。
「所以,拜托你。变成,小玲的枪。」
一兔觉得,小玲有点变了。
自己倒下之前的那种有如走投无路般的感觉消失了。
那种感觉光是一碰就要爆炸的危险感觉,在如今的小玲身上已经找不到。
自己睡着的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一兔下定了决心。
如同小玲所言,现在没有时间了。只能信赖。信赖「怀特·厄普」。
「我明白了。」
所以,一兔点头同意。
「你就用我吧。用我去救咲耶花。」
「嗯。」
小玲回应了这句话。小小的脸庞逐渐靠近。
水声。嘴唇柔软地碰触。
左边的,脸颊。
轻轻地,一吻。
什么都。
没有发生。
「失败了?」
小玲起身。
「小玲,做不到吗?」
一脸诧异。似乎快要哭出来。
呃,不是这样。就算接吻,也必须要是再深入一点的那种才行——不是的……
哪有时间仔细说明?
一兔觉得只能自己主动了。
——突然,伏姬咲耶花的脸掠过脑海。感觉,像是在生气。
原谅我,咲耶花。这是不可抗力。不对,用你的风格来说,这种说法对小玲失礼了吧?那么,就是那个啦,又是,那个——预借劈腿。
努力地说这些话给自己听,趁着这种思考失控的势头,抓住了小玲的肩膀。将那纤瘦的身体抱向自己的胸膛。
「嗯。」小玲轻轻地发出吃惊的声音。
抱向胸膛,双手伸向背部和头部。直接稍微地感受到对方的心跳与体温。
紧紧地,用力抓住。
「闭上眼睛。」
看着小玲闭上眼睛后,接吻。
然后。
时间拉长的感觉终于来了。
疼痛,当然是有。
比小玲原先预测的,还要更严重的疼痛。
比被枪击,被剑砍,说不定是更严重、更严重的疼痛。
然而——奇怪的是却不会不愉快。
自己的内部,有被其他人逐渐进入的感觉。
自己的内部,接受了其他人的感觉。
自己是一个人,槙那一兔是另一个人。
两个人,现在,正混合在一起。
这种事情是在乱来。正因为想要做这种乱来的事,所以觉得这么疼痛难受也是理所当然的。
——还有,就算是乱来、就算会疼痛、会难受——
即使如此,自己还是觉得想要接受。
——突然,在发出挤压声的痛苦之中,对这么想着的自己感到不可思议。不过,也对存在着这样的自己感到高兴。
(——不要紧。)
因此,她试着对位于自己内部的存在低语。
(进来吧。一兔。)
回应的声音,温柔地在体内缓缓扩散。
有能力接受了。
贯穿分隔世界与自己的东西。
力量,在自己的最深处溢出。
这一瞬间。
【插画】
小玲的脑海中闪过一幅景象。
荒野。
随着地平线延伸的荒野。
回荡的马蹄声。
自己正在追逐以鹫鹰羽毛装饰的赤铜色肌肤的男人所骑乘的马匹。
戴着帽子,穿着马靴的自己。
两个人,仿佛,只是单纯地,享受奔驰于旷野的感觉。
——这应该是骗人的。不可能存在过这种光景。
即使如此——还是希望真的有过。
觉得,想要那样的力量。
然后。
宛如时间延长到无限的感觉,过去了。
小玲在森林中起身。
手握手枪。
装满了子弹。
附近传来「咕呜」的叫声。
担心是不是受到惊吓,小玲往母熊看去。
但是,似乎是在敬畏跪拜什么,棕熊低着头。
「小玲一定,会把那孩子的,灵魂,带回来。」
她给了这样的承诺。
(走吧,一兔。)
(好。)
小玲——「怀特·厄普」跳上了那个。
「喂,怪伟人在吗?」
「我记得,根据『十兵卫』大人说的,应该是这边没错呀。」
为了寻找一兔等人而进入茨泷山的「南丁格尔」与其护卫「许褚」的耳朵,听到了巨大的爆炸声。
「喂,这是怎样?」「在这边。」
跑过去一看,看见的是坐在巨大机车上的小玲。
不,说不定「黏在如同蒸气火车般的铁块上」这种说法还比较正确。
「那是——」「难道是槙那大人?」
「怀特·厄普」轻轻点头。
「那头小熊,还有老爷爷麻烦你们了。」
连反问的时间都没有。
如同消失一般,「怀特·厄普」发动引擎离开。
后方只留下「南丁格尔」和「许褚」,以及棕熊母女与猎人。
「什么麻烦我们呀,喂——」
「南丁格尔」脸部抽搐地笑了。
仿佛是回应她的笑容,棕熊咕哝了一声。
◆
艾德海蒂摊开双手,试图靠自己一个人推开那个。
巨大的棕熊,巨大的黑色块状物逐渐逼近。
背对着熊熊燃烧的城市。
有勇无谋,太过莽撞。要靠独自一人挡下沸腾的红黑色熔岩流。但是——即使如此,自己还是——
——没关系。
感觉,突然听到了声音。
呼喊内心的声音。
——我们会想办法处理。
一兔——槙那一兔先生吗?想办法处理?你打算做什么?
喂,喂!
「……」
然后,黑衣艾德海蒂起身。
这里是哪里——IXAs的司令办公室?
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是不是工作时不小心打瞌睡?
太失败了——竟然会做出这种举动。身体沉重得奇怪,像是全身灌满了铅。
视野的角落,有白色与黑色的洋装影子。是女仆服的背影。
「哦,是大雅吗——抱歉,可以给我一杯茶吗?」
「啊,艾德海蒂小姐您醒了!呃,我马上去找副司令过来!」
听到声音,女仆肩膀抖了一下。
惊慌失措得不像个女仆该有的规矩。不是常常叮咛身为随从的人必须随时冷静沉着吗?大雅——不是大雅?是宫永千代子?
对。
大雅因为担任「南丁格尔」的护卫已经到茨泷山去了。
然后,自己搭着黑衣的直升机,试图阻止「温卡姆伊」——也就是咲耶花。
「艾德海蒂,辛苦你了。」
进入房间的佐都纪说道。
艾德海蒂从简易床铺起身。
手腕插着点滴的针。
「我记得我……」
「这是消耗过度。大概是使用了太久IXA所以突然精疲力尽。你回来后立刻在司令室就说要指挥实在是太乱来——你说这种时候哪有办法在医务室睡觉,至少也要让你待在能掌握战况的地方,说完就昏倒了。你记得吗?」
「哦……是这样呀……」
摇摇头。抓了抓头发,打算拭去内心的模糊不清。
「你让『温卡姆伊』停止前进了两个小时。」
原来是这样——记忆苏醒了。
熊逼近的巨大身躯,飞行到几乎要感受到巨熊呼吸的近距离后停止的直升机。窥视那盯着我方的又红又大的眼睛,自己确实地看见了那本质。
接着——
不对。
「喂,你有空不慌不忙讲这些东西吗?战术怎么样了?」
事到如今才忙乱地寻找时钟。
自己和「温卡姆伊」交战后已经过了超过三个小时——可恶,战术……
「应该是说,我们除了说这些话之外,已经无计可施了。」
佐都纪操作空间投影式的控制台。
「接触过后两小时,『温卡姆伊』再次开始入侵。然后,抵达迎击线。黑衣的攻击没有效果。终于,就在大概十五分钟前,『温卡姆伊』突破了最后防线。再过不久,就会抵达弓弦羽市了。」
「那……父亲大人……黑衣的军队怎么样了?」
「收到弓弦羽市以及周边地区的居民完成避难的消息,黑衣也后退了。现在,『温卡姆伊』——也就是家姊,还有黑衣,大家都没事。」
艾德海蒂浮现松了一口气的神色。
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还是没有效果。
不言而喻,事到如今战车队的阻挡,只是用毁灭去交换减缓入侵速度。
「可是——没想到父亲大人竟然会乖乖撤退。」
「已经证明一般的武器起不了作用,任谁都明白继续下去毫无意义。而且,御前大人亲自和他交谈过了。就算是他,也无法违逆御前大人的意思。」
「宗家有联络?」
和弓弦羽相关的八个家族之首的弓弦羽本家。
但,对一个家族来说虽然拥有绝对的权威——不,就是因为握有力量,所以几乎不曾行使其影响力。尤其是最近几年。
不论是财团底下企业的经营,或是弓弦羽市的市政,甚至是一连串的怪伟人事件,都是各自交给负责的家族,一路保持着沉默——那样的宗家,为什么,现在出声了?
不,那无所谓。
现在——
「结果,对『温卡姆伊』有用的,就只有我的力量——意思就是全部都得交给IXAs处理吧。该怎么办?我再过去一次——不……」
使用「弗拉德·采佩什」的能力,能够停止那个吗?
可是,同样的做法第二次还行得通吗?
还有,就算停止得了——后续该如何处理。
「你的身体状况没办法去。我担心要是一个不小心,你说不定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但是,还有其他的方法吗?」
「能用的方法,我已经准备好了。」
「大家一起逃命是吗?」
「嗯,那是最后走投无路的方法。我终于找到另一头小熊,就是小母熊的行踪了。他们好像中途下车,所以多花了一点时间——『温卡姆伊』的第一目标,果然就是找妹妹。所以,才会往这边来。」
「果然的意思是,那头小熊……」
「对,小熊在市内。现在,真琴小姐已经去抢回小熊了。」
这样呀——稍微放心了。
不过,恐怕这么做也不是个根本的解决之道。
「可是,那个怪兽是愤怒的集合体。事到如今就算把小熊还回去,我也不认为『温卡姆伊』会停下来。咲耶花的意志完全被封住了。附身的小熊灵魂也被愤怒控制陷入失控。这样一来……」
「我明白。结果,最后还是——老样子呀。」
「什么意思?」
这么反问后,艾德海蒂灵光一现。
「啊,原来如此。」
听了这句话,佐都纪点点头。
「副司令,紧急呼叫,请您立刻回司令室!」
响起的操作员声音在呼叫。
「刚刚在茨泷山观测到的龙脉波震动的观测结果出来了!毫无疑问,是『怀特·厄普』!」
感觉松了一大口气。
「有车辆目前正在急速接近本市——照片,传送过去给您!」
佐都纪拿出夹在腋下的平板电脑确认。
交给艾德海蒂,旁边的千代子也探头看。
照片?车辆?这是什么?
荧幕上显示的,只有以一直线贯穿已经无人的高速公路的白色残像。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白色块状物,似乎是以猛烈的速度奔驰而过。
这一点还看得出来。
可是,就算看不出来这是什么,也知道这是谁。
「好了。资讯我也会传来这个房间,希望你能看到最后。」
艾德海蒂回了句「好的」。
「就请你和千代子小姐好好地观赏吧。」
连这种玩笑话都说出来了。
有种「已经,不要紧了」的感觉。
即使如此——
「圣剑大人真是的,劈腿者让人很伤脑筋呀。」
「真的。」
千代子回应了艾德海蒂的低语。
◆
同一时间。
弓弦羽市,湾岸。游艇上。
「所以,你外公真的被熊吃了?」
「呃,这个——说不定他只是躲在某个地方,人还活着……」
「白痴!你笨蛋吗你!为什么不搞清楚!」
「对、对不起。」
顶着电棒烫头的喽啰咄咄逼人,让小野寺反射性地鞠躬。
「你这家伙,如果老头子被其他家伙找到,你们在山上干了什么好事,不就会曝光了吗!连我们都会一起被抓的呀!」
什么叫我们都会一起被抓,是你们叫我去干坏事的吧——小野寺心想。
「你那表情是怎样?」
「没、没事。」
虽然早就知道了,但这些人果然是连一点点都不会替外公担心。
响彻避难警报的城市里,心想着跑到港口的自己。
「喂,社长找你,进去。」
「好、好的。」
听从命令,一进入客舱,酒精和烟草的味道便扑鼻而来。抱在胸前的背包动了几下。对嗅觉比自己更敏锐许多的动物来说,这应该是受不了的吧。
「喂,有够吵的快点关门啦。」
「请问……这个警报声,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真讨厌。吵得人家都受不了了。喂,快点过来。」
散发难闻香水味,依偎着的女人这么一说,社长也表示赞同。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天晓得——好像是有什么本世纪最大等级的巨大龙卷风正在接近。」
「龙卷风?有龙卷风还让一大堆直升机和飞机在天上飞?」
「啊……不是啦,那个呀……感觉就是有怪兽出现了之类的吧。」
「怪兽——?」
果然是那头熊。
「别说蠢话了,什么嘛。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怎样,但要是有状况,只要这艘船出海去就没事了吧。」
「这么说是没错啦……」
喽啰之二戴着太阳眼镜的男人死命地鞠躬。
那个时候我也能一起搭船逃命吗?还是说会把我在港口丢下呢?抱着背包,小野寺心想。
单手拿着酒杯的社长用盯部下的眼神瞪着小野寺。
「我说呀,最重要的熊宝宝呢?」
女人打断了对话。
「哦,没错没错,没错。」
指定交易的地方不是平常的事务所,而是这艘正停泊在弓弦羽市的大型游艇,原因看样子是出在这个女人身上。可恶,你们这些人都给我被熊杀死吃掉吧。
「好不容易终于有小熊了,而且还是跟棕熊一起来的。天呀,真是了不起的功劳。你其实比你外公还有才能吧?是吧?」
你错了——小野寺在内心反驳。
外公只是不捉小熊而已。并不是他捉不到。
「怎么了?」
「没、没事。呃,因为我外公不见了,所以,这次的猎物就是最后了。那么,我的债务……」
「你真是的,这种扫兴的事情以后再说不就好了。嗯,说的也是——现在赚到的大概跟一个肾脏的价钱差不多吧。」
社长有些不痛快地说道。
小野寺充满希望地说了句「那么……」。
「真是太好了。还剩下一个肾脏的份。」
社长接下来的话语让人绝望。
「怎、怎么这么说——以前也说过有一个肾脏的份了……」
「你不知道借钱要付利息吗?好了,快点把猎物拿出来。动作不快点的话,利息就要加上你的角膜啰!」
小野寺不禁愕然。这不是真的吧。那么,我是为了什么这么做?外公……
背包内的小熊胆怯地发出「呜」的叫声。
小熊大吃饲料的模样历历在目。
——真的要把小熊交给这群人吗?
交出去的话,这家伙一定会过得很惨。而且我的债务也没减少。可是——
「不可以欺负人家啦。人家可是辛辛苦苦把熊带来给我们的呀!」
女人残酷地笑了。
◆
白马驰聘。
载着身着鹫鹰羽毛装饰,纯白外套随风翻飞的少女。
白银的,钢之马儿。
铁的心脏发出如龙卷风的轰鸣。
取代四只脚,并排的两个大轮胎在柏油路上奔跑。
「怀特·厄普」和钢铁白马一起穿过高楼大厦形成的森林。
追逐的目标是黑色背影。
通往弓弦羽市中心区域的中央道路,一边践踏开到一半就被丢在路上的轿车
边前进,巨大的,太过巨大的棕熊。宛如是座移动的山。
(在它进入市区之前追不上吗?)
(因为道路坏了。这是没办法的。)
道路坏了——说是这么说,但只有整片烧过的原野。
不过——看样子市区的人们都已完成避难了。
这样的话,就能尽情大干一场。
现在,模样变成小玲骑乘的超大型自动二轮车的一兔心想。
总而言之。
(这样子,要怎么救咲耶花?)
附到小熊身上的力量。
因为小熊被击伤,所以连同小熊的灵魂,一起转移到咲耶花身上。
究竟要怎么做,咲耶花才能够复原?才能够取回小熊的灵魂?
如果不小心造成伤害,那情况又会陷入循环。
那股「力量」,下次会连咲耶花的灵魂都抢走,然后再附身到某个人或某个物品上头,下次也一定会让那个附身对象变成巨熊吧。那么,该怎么办——
(首先,先停住对方)。
传达过来的,是「厄普」明确的决心。
熊的黑色背影急速变大。
道路两侧的景色,全都混合成灰色块状物往后流去。
(停住?要怎么做?)
(和母熊的,时候,一样。)
(和母熊的时候一样?你是怎么让它静下来的?)
(用头,猛撞。让它冷静。)
真的假的!
其实根本就没有多思考什么对吧?
(相信我。)
好吧!那就交给你了!
很快地,熊的背影已经扩散到整个视野——「厄普」握紧取代缰绳的握把,更是加足油门。
超加速让白色蒸汽聚集在前方。贯穿圆锥状进气口。
(走吧!小玲!去救咲耶花吧!)
(嗯!)
如同利用弹射器加速的战机,「怀特·厄普」骑乘白银机车,飞向空中。
着地的目的地是——大熊的背部。
——喀呼?
突然受到来自后方的奇袭,巨大身躯随之晃动。
「厄普」的细瘦胳臂,压着到处乱跳的车身。发出低吼的轮胎直线爬上黑色硬毛覆盖着的熊背。
然后,在后颈部的地方,高高跳起。
——喀呼呜?
在头顶来个更大幅度的跳跃。
棕熊的巨大身体成了垫脚石,铁马往几十公尺的高处冲上去。
小玲更进一步操纵车身,在空中空翻。
映入上下颠倒的「厄普」的视野。
熊似乎因突然的撞击而困惑,发出红光的眼睛往这边瞪视。
视线交会。
熊的眼睛,有着愤怒的火焰。
小玲在空中空翻了一圏,一边撞碎柏油一边着地。
油门发出噗欧的声音,就像是在说「这表现如何?」。
——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变成踏脚石的大熊咆哮。
回荡的声音已经变成冲击波。
并排的高楼玻璃窗纷纷破裂粉碎,像雪一样洒落路面。
【插画】
(从后面猛撞果然还是做得太过火了吗?)
就算是意识因附身被夺走,咲耶花终究还是咲耶花。
一兔也心知肚明,要是一不小心惹毛了她下场会有多惨。
(没有,不是这样。)
不过,小玲否定了。
(她注意到,小玲了。)
这样呀。正是如此。
咲耶花变成这样,是小熊的灵魂附身害的。
然后,射击小熊的人,就是「怀特·厄普」。
(快逃。)
(用不着说也要逃!)
迅速加速再度冲剌。
棕熊猛地追了上来。
「一兔先生,『厄普』,你们听得见吗?」
就在此时,传来了声音。
佐都纪的声音。
◆
这时,碰的一声,船在摇晃。小野寺以为是地震。
某处传来有什么在吠叫的声音。不对,那是——
「社、社长!」房间外的电棒烫冲了进来。「快、快开船!」
「干么?发生什么事了?」
在被这么问之前,电棒烫已经慌忙地打开电视搜寻频道。
切换到的,应该是市内的地区电视台。
「果、果然是怪兽!熊的怪兽,正在往这边过来!」
跟大楼一般巨大的黑色怪兽在市区大闹。
——真的,是熊。
仿佛是在回应电视传出来的咆哮,背包里的小熊也不安地蠢动。
——熊怪兽,是来找这个小子的。
「这是什么?」「哇!太大了一点都不可爱!」
社长和女人都一脸傻眼。现在不是做这种表情的时候。
「就、就是这个!一定是这个怪兽杀死我外公的!」
小野寺大叫。
「它、它是来找这个小子的。得、得把这个小子还给它!」
小野寺从背包粗鲁地抓出小熊。
「啥?你在说什么?」社长听不进去,女人则开心地尖叫。
「所、所以,那个怪兽,一定是这小子的母亲,所以……」
「哼。无所谓。慎重起见,还是开船走人吧。」
一边觉得小野寺啰唆而制止他说下去,社长一边下令。
「好了,快点把那个交过来吧。」
不行——小野寺心想。
外公的话语浮现脑海:
「——那,被熊攻击的话要怎么办?」
「你就死心吧。」
「什、什么死心呀?没有办法可想吗?」
「你就把手放到脖子后面仰躺装死吧。它们会爬树也会在河里游泳,你这家伙碰到它们大部分的情况都是逃不掉的啦。」
当然,会在河里游泳也就会在海里游泳吧。
更何况,是那么巨大的熊。绝对逃不掉的。
「我、我不要。」
说出口了。
「你说什么?」
社长的声音压得更低。部下的几个男人逐渐逼近。
小野寺双脚发抖,似乎就要站不住。即使如此,依然紧抱怀中的小熊。
「我、我不会交给你的。这、这小子……这小子我绝对——」
「你这王八蛋,想死是吗?」
吼声罩顶。
「我、我就是不想死,所以,不能把这小子交给你。」
无论如何,在这里把小熊交出去不晓得会怎么样。万一,得救了也是会被利用——那么至少——如果闭嘴不说话一定会怕得站不起来,所以想要藉着将支离破碎的思考直接脱口而出以捱过恐惧。
「就算死,我也决不把这小子交给你这死秃头!」
大喊着。真的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一定会被宰的。
做好这种心理准备后,闭上双眼。
◆
IXAs司令办公室。
躺在简易床铺上的艾德海蒂,以及在一旁照顾的千代子。
两个人看着的荧幕里,快如闪电奔驰的大型机车压在巨大熊的头部,往前方跳出。
「怀特·厄普」。
得到槙那|兔——剑的力量的,得到铁的爱马的,李小玲。
『一兔先生,「厄普」,你们听得见吗?』
佐都纪呼唤的通讯,也回荡在办公室内。
『这个声音是佐都纪吗?这、这是……念话吗?』
『姊姊都变成那样子,应该不能使用念话吧?』
『那么,到底是怎么样你才能和我说话?』
『我才吓了一大跳。我本来以为应该不行吧,尝试拨打一兔先生的手机号码竟然通了。』
每当佐都纪说话,荧幕里面机车的车头灯就会闪灿。
「温卡姆伊」猛地从后方追过来。
『这什么意思!我的身体也太方便了吧!』
真是的——艾德海蒂心想。
虽然想过变成IXA的剑的期间,一兔先生的衣服之类的会怎么样——看来似乎是变成他本人的一部分收进身体。
『佐都纪。禁止废话。现在,正在驾驶。」
伴随着低吼的引擎声也听得到小玲的声音。
『驾驶时讲电话是违反法律没错,但现在情况紧急莫可奈何呀!你有什么战术吗?「怀特·厄普」!』
『小玲要,呼喊,咲耶花的心。让她,清醒过来。』
小玲肯定地说。
『要正面进攻呀。交给你了。不过,请先稍等一下。』
『稍等?等什么?』
『「柳生十兵卫」找到小母熊了!』
「温卡姆伊」沿着大楼的墙面往上冲,想从上方跳下来压制。
「厄普」硬是扭转车身钻进小巷子。
『真琴学姊找到了?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请再多争取一点时间——然后,我简单说明一下——算了,我传简讯过去!请等一下。』
『我可以收简讯吗?』
『应该没问题吧!』
「温卡姆伊」挡在前方。「厄普」从它的两腿之间冲过去。
「那个……真的是,咲耶花大小姐吗?」
听着如此的对话,还有看着荧幕里展开的「厄普」与「温卡姆伊」的你追我跑,千代子说道。
「到底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巨大……」
现在的自己能做的就只有旁观。
「虽然这样说很讽剌,但他们应该很合得来吧。根本就太合了。『杰罗尼莫』那唤醒沉睡愤怒的真正能力,还有IXA『卑弥呼』的力量——不对,是伏姬巫女那样的身分。」
艾德海蒂说道。
一半是为了安抚千代子的情绪。还有,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
「说起来,为什么变成『温卡姆伊』的是咲耶花?一般说来,这种情况会是因果报应,被攻击的魔物,应该是附身到攻击者的身上——但是,实际选中的人却是咲耶花。」
根据听到的讯息,被「力量」附身时的小公熊,只是变成以棕熊来说极大的体积而已——艾德海蒂这么说。
但是一附到咲耶花身上,就变得这么强大。
「『杰罗尼莫』呼唤出来的『力量』会附到咲耶花身上,恐怕和我们这一族的妄执脱不了关系。」
——妄执。
「这么说起来,昨天也说过这件事……」
「很久以前——」艾德海蒂继续说道。
这个国家的某处有个名为邪马台国,由女王治理的国家。女王送了亲笔信给中国的皇帝,得到了她就是这个国家的国王的认可。女王死后,虽有男王出头,但结果国家无法安定,又找了名为壹与的十三岁少女继承王位。
不过,究竟后来这个国家变得如何?
这一点无人知哓。
「好,到这里是属于浪漫古代史的范围吧。」
艾德海蒂中断话语。
到底为什么现在要说这些话呢?千代子发起呆来。
荧幕里,「厄普」四处奔逃,「温卡姆伊」穿越大楼追赶。
「但是,那个故事……呃,和现在有什么——」
「世界上呀,就是有奇怪的人呢。有某一族的人相信自己这群人才是那个邪马台国的正统继承者,是女王一族的后代,一路走来都隐藏在历史的影子底下已经过了一千年以上。」
「呃,不好意思,那个,是在说佐都纪先生和艾德海蒂小姐你们吗?」
愣愣地,千代子瞠目结舌。
但是,艾德海蒂仿佛是在说开场白一般地继续说道:
「以前女性才是太阳,日之巫女同时也是国王。」
不过,那个时代非常短暂。看看女神伊邪那美吧。如果是祂主动找伊邪那岐要生国,生下来的就只是可怜的水蛭子。
规定就是必须由男神主导生国,最后女神被火烧死,被迫成为在地底下诅咒生命的神。
可是,总有一天,女王之国会再度复活。
我们是女王的军队——黄泉军;是女王忠实的仆人——八色之雷。
「这是真正发生过的事吗?」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是,我们一族确实相信有那么一回事。而且,实际上,那还成为了现实世界的力量。能够在战后的混乱期,突然出现在外界的舞台上,转眼间变成了世界屈指可数的大企业,创造这样的城市出来,都是因为累积了大量的金钱和人脉。然后现在——」
蹂躏城市,纠缠地追着「怀特·厄普」的「温卡姆伊」。
「所以,一族的巫女——身为巫女的咲耶花,才可以得到那么可怕的力量。聚集在灵山茨泷山的力量。一族的妄执,招致那么可怕的力量。」
「这么说起来……现在,该怎么办……」
「不要紧。」
艾德海蒂对说不出话的千代子说道。
「如果是『怀特·厄普』——一兔和小玲出面,一定可以救咲耶花的。」
◆
耐不住「温卡姆伊」的重量,高架桥开始崩塌。
为了不被卷入崩塌,「怀特·厄普」油门加到底奔驰。
「哦,真的收到了!」
虽不知是何种原理,但简讯真的送到了。
脑里浮现的字串,大致浏览过去便能理解。
和「厄普」内心相连且共有。
艾德海蒂藉着「弗拉德·采佩什」的力量试图停止「温卡姆伊」的时候,据说窥见了「温卡姆伊」的内心深处。现在的咲耶花——变成怪伟兽「温卡姆伊」的咲耶花,是三个意志存在于一个身体内。
变成附身基底的是咲耶花自己的意志。
一开始,呼唤力量出来的是小熊的意志。
然后,被呼唤出来的是愤怒的意志。
现在的状态,则是咲耶花的意志输给了其他两个意志。
为了找小母熊来到弓弦羽市的「温卡姆伊」,会攻击这里恐怕是因为被小玲枪击的记忆成了扳机,让第三个意志获胜了吧。
「我明白了!」
一兔呼叫佐都纪。
「也就是说,只要找回小母熊,安抚了小公熊的意志,就会变成二对一这种有利于我方的情况了吧!」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现在『十兵卫』小姐他们正在救小母熊!所以我希望你们可以再多争取一点时间!」
「好!没问题吧,小玲!」
「嗯!」
◆
小野寺做好心理准备,闭上双眼。
可是,不管过了多久也没挨揍。
「好,说的真是好呀,小哥。」
突然,听到了声音。
每个人都傻眼地往那边看。女人——不对,比小野寺年轻许多,站在那里的女孩子大概是高中生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你是哪根葱!」
包围小野寺的人之一大叫,简直就像是历史剧里面要被砍的演员的台词。
「IXA『柳生十兵卫』——我这么说,你们这些大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吧。」
仿佛是历史剧的主角,女孩拔出短刀。她的手指甲上面有红色的——剌青?
「另一个名字是,爱与正义与保护动物的高中女生——千叶真琴小妹妹。」
接着,发生了真的跟历史剧没两样的事。
小野寺眨眼的一瞬间,室内的所有人接二连三倒地。
「放心吧,我是用刀背打的。」
连最后的台词都跟固定好的老套一样。
「喂,你可以进来啰,『萨德』。把这些家伙也漂亮地绑起来吧。」
「遵命,大姐头。」
「好了好了,可终于找到你了,小野寺老弟。那头小熊可以交给我吗?啊,别怕,我不会做坏事的。我只是要把它送回去它哥哥那边。」
绑着马尾的少女说道。
——哥哥?不是母亲吗?
小野寺莫名其妙。
他只知道看样子自己应该是获救了。
◆
「怀特·厄普」努力地继续逃窜。
垂直冲上高楼大厦的墙面。
从这一栋的顶楼飞到另一栋的顶楼,宛如打水漂儿地跳跃。
就连在天空中呼吁居民避难的无人飞艇,也成了驰骋而过的道路。
即使如此,依然无法摆脱破坏的化身——「温卡姆伊」。怪伟兽以难以置信的敏捷攀登高楼,往空中跳跃,或是一面使尽全力破坏障碍物,一面踩踏得大地作响,紧追「厄普」不放。下颚差点就咬住「厄普」,停在路上的大型巴士因此被吞下,挥动的爪子扫倒混居大楼。漆黑的暴风雨即将蹂躏弓弦羽市。
「佐都纪,还没搞定吗?这样一直逃也有极限呀!」
「『十兵卫』小姐正好确保小母熊了。我告诉她会合地点!」
高楼大厦构成的森林成了舞台。
究竟,你追我跑的游戏会持续到何时?
好不容易——声音传来了。
「直接诱导『温卡姆伊』!」
「了解!跟着我走,小玲。」
「嗯!」
奔驰过高架桥。「温卡姆伊」追了上来。
飞越过道路的防护墙。
脚边的绿色森林延伸出去——正是佐都纪所指示的市内最大的森林公园。
(真琴!)
(走吧,小玲!)
前方是千叶真琴——「柳生十兵卫」。
那双手捧着的是小小的黑色生命。
熊之子——「温卡姆伊」在找的妹妹。
「柳生十兵卫」即将与「怀特·厄普」错身。
错身而过了。
踩得大地轰响追着过来的「温卡姆伊」停住了。
◆
「怀特·厄普」,李小玲,确实感受到了那个。
但是——紧急煞住车辆,转头往后看。
「温卡姆伊」确实停住了。本来是想要停住的。
然而,那身躯带有的破坏冲动,夺取了「温卡姆伊」的身体,袭向「柳生十兵卫」。
组成「温卡姆伊」的三个灵魂——咲耶花毫无疑问是想停止那个身体的。小熊的哥哥也是。但是,原先带有的力量,失控的愤怒意志没有停止。
将捧着的小母熊抱入怀中保护着,「十兵卫」想要逃离那黑色的爪子。但是——来不及了。
「真琴!」
小玲大叫。接着——
(开枪。)
自己的内侧传来声音。
不是一兔的声音,也不是小玲的声音。
(开枪打我。)
这是谁的声音?
快过理解,小玲的身体——「怀特·厄普」行动了。
宛如流水的自然动作。
拿起单动式陆军左轮手枪,开枪。
照着吩咐——开枪打了「温卡姆伊」。
照着吩咐——开枪打了声音的主人——「杰罗尼莫」。
发出白光的子弹,笔直地往逼近「柳生十兵卫」的「温卡姆伊」飞去。
接着,像是保护「十兵卫」一般,某个物体成形了。
「温卡姆伊」大幅度地摇晃。突然,身体喷出血液。
(『杰罗尼莫』?)
(怎么了?)
没错。
像是保护「柳生十兵卫」,挡下那巨大爪子的,就是浑身是伤的「杰罗尼莫」。
这一次,「温卡姆伊」终于停止了。
每个人都说不出话来。
发生什么事了?「杰罗尼莫」就像是从「厄普」拿着的枪里冒出来。
——这时一兔想起了。
在那个黄昏的起居室内,自己收下了「杰罗尼莫」的烟斗。
那个可说是他的分身的祭器。
——那么,他是待在我的内部了?
树木嘈杂。
——这是,我的愤怒。
树叶低语。仿佛是代替「杰罗尼莫」说话。
——我本来想要不让自己随着这种愤怒起舞好好活下去的。我想当的不是「杰罗尼莫」,而是人称寇亚斯雷的那个我。以打哈欠的人的身分——
「杰罗尼莫」与「温卡姆伊」,同时流血。
原本就承受了一兔还有那头小公熊的肉体的伤,早已体无完肤。
「温卡姆伊」嚎叫。接受「杰罗尼莫」的疼痛。
「温卡姆伊」痛苦。接受「杰罗尼莫」的苦楚。
「温卡姆伊」流出血泪。和「杰罗尼莫」一样。
然后。
——这是复仇。这是力量带来的报复。
「杰罗尼莫」开始诉说。
——这种东西,应该不是你追求的东西吧?
似乎是受到这句话打动,「温卡姆伊」的身体开始变得模糊。
两层——三层——三个灵魂,分开了。
——李小玲!
森林呼喊名字。「杰罗尼莫」呼喊。
——请你救救我们!
变成光,「杰罗尼莫」回归。
猛然回神。现在——就是现在。
(一兔!)
(好!)
一兔回应小玲。回应,成形。
从白银之马,变形成为一门大炮。
——瞄准。对着散发出像雾气的东西,「温卡姆伊」的胸口。
——装填。拉动杠杆,灌注情感,灌注祈祷。
将槙那一兔的灵魂,变为子弹。
「拜托你了,一兔。救救咲耶花,还有那头小公熊,还有众人。」
扣下扳机。
光弹,射入「温卡姆伊」的胸口。
◆
伏姬咲耶花正在努力逃命。
跑过深深的黑暗之中。
——你逃得掉吗?
——我们的巫女呀!
——我们的神呀!
声音追了上来。
——讨厌,够了,我不喜欢。
怀里传来声音。熊之子在发抖。
别怕。我一定会让你回到母亲身边的。和你的妹妹一起回去。
一边这么低语,咲耶花一边死命奔跑。
然后,自己也要回去。回到大家的身边,回到一兔的身边。
死路一条。被逼得走投无路。
——事到如今,为什么要停止?
——事到如今,为什么还要追求平静?
——即使,只有疼痛与难受。
影子七嘴八舌地喊叫。该怎么办才好?谁来,帮帮我。一兔。
——手伸出来!
有个声音。似乎在回应这个心愿。
——手伸出来呀!伏姬咲耶花!
光。仿佛是黎明之光,赶走了黑暗。
伴随着声音,光照了进来。那道光,一定,一定是——
「一兔?」
有如炮弹,一边驱赶黑暗,一边笔直冲来。
「我在这里,一兔!」
大叫过后咲耶花伸出右手,手指甲上迸出红光。影子畏惧。
这样的她的手,确实地,被大而温暖的触感包围。
这一瞬间,白昼之光,渲染了世界。
影子溶解,黑暗溶解。然后,咲耶花的意识也没入光中。
——剑呀,为什么。
——我们的剑呀。
——现在就是那个时候。
——那么,我们的力量就交给你了。
——为了,那一天。
逐渐消失的意识中,好像听到了这样的余音。
◆
IXAs司令室。
「『温卡姆伊』的中心,发生龙脉波震动——强度无法测定!」
【插画】
「新的龙脉波震动,和总公司设施共鸣了——是共振?」
「杰罗尼莫」因保护「十兵卫」和熊之子而消失。
接着,就在那一瞬间,「怀特·厄普」将自己的铁的爱马变成了巨大的炮台,用以攻击「温卡姆伊」。
然后,巨大熊的怪伟兽,如雾般变得模糊。
变成黑色的光炸开。
天空的颜色,突然变了。
挂着夕阳的天空,变成满是黑烟的天空。
有如红莲火焰照耀,大放红光。
「咦?」「什么?是飞机吗?」「不是黑衣的飞机。现在没有那么老旧的机体了。」
司令室的人们,愣愣地指着荧幕之一。
在那片天空。
运转六个往复式引擎,作为基础金属的硬铝直接裸露出来,无数的轰炸机组成编队逐渐飞走。以那为目标冲过去的是单一往复式飞机。有别的机体从侧边攻击过来。小小的曳光弹的光线交错。机翼上面画着红色的圆形,黑色的十字,绿色与红色的星星。
「天呀,喂,快看那个。」'
监视弓弦羽市内的摄影机,接连传送影像过来。
大楼的屋顶——祭坛的上方,有个高举羽扇像是在呼唤东南风的男人。
铁路上有蒸汽火车在跑。
巨大飞艇被火焰包围,逐渐坠落。
向天高举成排的长枪矛,在大道上进军的武士们。
拿着盾牌和小剑,采取密集队形等候那个的帝国士兵。
时代和场所都很荒唐,简直就像是人类所有的历史毫无脉络地混杂再一起,接着突然一同出现在弓弦羽市这个地方。
「副司令,这是怎么回事?」-
「继续观测——参谋委员长!」
「现在正在分析。正在和过去的现象核对,搜寻档案认定——无法取得阅览许可。」
突然的景象——却和开始一样也突然结束。
「播放总公司设施楼上的影像!」
操作员之一察觉到了什么。放大影像。
看见的是,应当已经回归天上的男人。
「『杰罗尼莫』还活着?」
宛如是要完成最后的职责。
嘴巴微幅开阖,无法连声音都听到。但是,他又轻轻摇头。
然后,看着天空。拿起又长又大的弓。
不过,并没有架好箭。不对——
那个时候,武士、骑士和士兵——全都看向「杰罗尼莫」,然后仰望天空。
仿佛是找到应该回归的地方,那身体变成光逐渐集中。
集中然后变成「杰罗尼莫」拿着的弓所使用的箭。
与开始一样,这幅景象突然宣告结束。
「杰罗尼莫」射出箭,一切随着箭回归天空。
不。在那之中,只有一道光留了下来。
「杰罗尼莫」更进一步指着北方的方向。
然后,这一次,他的身影变成光,奔向天际。
◆
就这样。
最初映入眼帘的,是晚霞色的天空。
起身。伏姬咲耶花人在汽车柔软的坐垫上。
不对,这是机车的侧车。
正行驶在弓弦羽市的道路上。
「小玲。」
骑乘大型钢铁二轮车的小玲。那么,这辆机车是——
「一兔。」
「唷,您醒了呀,大小姐。」
以带着若干金属感觉的声音,槙那一兔回应。
「是你救了我吗?和『厄普』一起救了我?」
「嗯。」
「没有啦,几乎都是小玲的功劳吧。」
「——话说回来,你这个人……」
难不成这次和小玲——一边这么想着的时候,咲耶花注意到了。
本来抱在怀里的小熊不见了。那头小熊呢?
「别担心。它在那里。」
手指着的方向,巨大的光正升向天空。
光柱笔直地贯穿天空——一道光往北,流向茨泷山。
一定,是那头小熊的灵魂。
回归到,自己的身体去。
松了一口气的瞬间,后方传来喇叭声。
「唷,大小姐,辛苦了。」
是骑乘大型机车——虽然没有现在的一兔那么庞大——的千叶真琴。
骑士装的前襟大开,看得见那里有张小小的脸。
「喂,那个是……」
一定是那头小熊的妹妹。
「嗯,这孩子也得送回去它母亲那边。大小姐,您就好好休息吧。」
「这是怎样?机会难得我也要去。是说,把小熊塞在那种地方不会太挤吗?交给我吧。」
「哎呀,我这边应该又柔软又舒服吧。您那边没什么缓冲素材呀,还要抱过去吗?」
真琴说着这样的话。
「那我先走啰。」
丢下咲耶花等人加速离开。
「喂,小玲,给我追上去。」
「嗯。可是。」
「抱歉,没办法,燃料用光了。」
「咦咦咦!喂,再稍微努力一点呀你!是说,真琴你也等一下啦!」
夕阳,缓缓下山。
◆
几天之后。
佐都纪与艾德海蒂待在办公室。
「那么——结果,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的是「温卡姆伊」即将消失时的景象。
「参谋委员长『厩户王』说不可阅览。」佐都纪说。
「就算真实身分不明,还是无法分析?正合乎虽然有资料,但是我们没得看的规定——这不就像是几乎已经说出答案了吗?」
艾德海蒂不痛快地说着。
「以IXAs的权限,而且跟怪伟人有关,竟然还不可阅览。」
「是呀,大概是跟九年前的那一天有关吧。」
佐都纪回应。
「先前的事的后续吗?」
「事情就是这样。一族的妄执,怪伟人事件,还有九年前的大火——」
说起来好像很花时间。虽然艾德海蒂想要人泡杯茶来,不过这事情毕竟不能让其他人听见。
「可以先听我一个假设吗?」
这样的开场白。
「为什么会发生一连串的怪伟人事件?恐怕原因就是九年前,弓弦羽之森发生大火灾的那一天出了什么事。这件事情以前我也跟你说过了。」
佐都纪开始诉说。
拿出地图。弓弦羽市的地图非常整齐,几乎是个正圆形。
这样子简直就是——
「似乎有个超自然说法是说,弓弦羽市是个有如魔法圆阵的都市。」
艾德海蒂点头。
「虽然这种说法狂热者应该很爱,不过,搞不好是真的。说起来假设这座都市本身只是为了单一目的建造出来的话,情况又会怎么样呢?为了完成某个目的建造出来,却在九年前失败了。」
由于想法太过奇异,佐都纪稍微有些吞吞吐吐。
「回到女王的王国毁灭之前的时刻,重新再来。或是召唤出女王的王国尚未毁灭时的世界。也就是说,这是个大规模的时光机。」
艾德海蒂抢先一步说出佐都纪本来要说的话,让佐都纪吓了一跳。
「我本来还以为你一定会笑我的。」
「为什么?过去的人物现在就是这样每天在复活吧。那么,这座城市一定是正在发生什么联系过去与现在的事情。如果,那是故意造成的情况,那么我们这一族在想的事情应该就只有一个吧。」
艾德海蒂如此爽快地说。
「接下来也让我说吧。」
她继续说下去:
「九年前,那为什么会失败呢?虽然变成了让每一族的当家成员全都换血的大事,不过说穿了,就是分裂了吧。大概族里面有一半的人是这么想的:我们得到了世界屈指可数的财富,虽然说不上是世界的全部,但那几分之一已经是属于我们的了。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的努力要化为乌有,事到如今必须要回到石器时代从猎捕猛玛象或是收集橡实重新来过,不做超高等级陶瓷的研究改做土器,这种事情还是算了吧。」
艾德海蒂以戏剧般的夸张动作摊开双手。
「但是,本家与追随者不能原谅这种态度。一定是觉得『你们把祖先世世代代的夙愿当什么了?』吧。然后——嗯,虽然我不知道是哪边先动手的,不过结局就是闹到付诸行动——然后分出了高下。」
「结果就是,我们活在现代这样吗?」
佐都纪像是接替艾德海蒂的话继续说道。
「时空改变终究没有发生。以和本家关系深厚的伏姬为首的家族,发言的影响力下降了,大祇与黑衣则取而代之成为主流派。虽然本家是权威这一点还是没变,但已大幅减少直接发言。双方都只是想要避免族人分裂毁灭吧——该说是幸好吗?因为关系者大部分不是死了就是受重伤,原先知道真相的人都不在了。所以,全部被当作是不幸的意外,敷衍地处理掉了,火灾过的痕迹盖起总公司设施掩盖真相——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但是,不是这样一项就结束了。
一年前,怪伟人开始出现。
「什么都不知道的伏姬现任当家们,遵守上一任当家的遗言〈比良坂文件〉,仿佛早就规定好要怎么做一样,成立了IXAs,开始和怪伟人战斗——当然,大祇和黑衣应该也有各自的想法。这是在替那个时代收拾善后?还是说,是什么新的时代正在开始吗?」佐都纪说道。
「就是这样呀。掀开盖子会跑出什么东西来,是九年前没收拾干净的东西吗——或者怪伟人和IXA的战斗是某种已经开始的新仪式?要下判断也没有资料,也不能打草惊蛇。」艾德海蒂点头。
结果,那就是这个城市在面对怪伟人的时候无法团结一致的最根本的原因。
就像是市长害怕伏姬的——「卑弥呼」的力量,而要限制其使用;黑衣也想尽办法要从IXAs手里抢过对付怪伟人的主导权。
因为他们无法完全排除,这怪伟人和IXAs的战斗是某种计划的一部分的怀疑。
而且——那种疑虑,一定是正确的。
「聚集庞大的灵力,打开某扇门。把过去召唤到现在——出乎意料的是,『杰罗尼莫』的力量,重现了九年前失败的仪式对吧?」
「没错。搞不好在那一瞬间,时间序列全都替换了,我和艾德海蒂都是活在与当下并不一样的世界这种可能性搞不好也已经实现过了。御前大人要黑衣撤退,说不定目的也是在此。」
「真是遗憾呀。要是顺利,说不定你就会成为统治世界的女王的弟弟了喔!宗家的当家失去那种力量的时候,取而代之的就会是伏姬。」
「不要说这种笑话啦。」
「可是,你是伏姬吧。」
「嗯。九年前的事件发生当时,一般的看法应该是我们家族内部是对立的。即使如此,我还是深信不疑。我的双亲,是把这个世界留给了我和姊姊的。因为,你想想看嘛,如果不是这样,怎么会把我姊姊养育成那样的个性?」
艾德海蒂一瞬间感到困惑,然后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这么说也有道理。」
◆
同一时间。
「哈啾」伏姬咲耶花打了个喷嚏。
「这里到了五月都还这么冷呀。」
她抱着肩膀。
「那就,再见啰。不可以再来人类居住的地方了。因为来了的话又会被抓或是被枪击。」
小玲等人的眼前,是一大片北海道的原生林。
积雪的森林。棕熊们真正的土地。
载着三头熊,咲耶花等人藉着运输直升机渡海。
将棕熊母子从货舱放出来,两头小熊不知所措地东张西望的同时,母熊则发出想念故乡的叫声。
或许是舍不得离别吧,兄妹两头小熊凑到小玲的脚边。
小玲弯腰,轻轻地抚摸它们的头。
母熊虽然暂时望着这幅景象,但可能是羡慕小孩们吧,走过来舔了舔小熊的脸颊。
「这样算是成功落幕了吗?」
「嗯,只就这次的的事情来说的话。」
背后的一兔这么说,咲耶花回应:
「一网打尽从事走私的坏人,这边也会派律师给那位老爷爷——应该会朝着『走在山里面的时候发现棕熊,不得已只好开枪』这样的方向,高明地整合情况替他辩护吧。至于那个没出息的孙子,我觉得不用帮他也没关系啦。说那家伙是元凶他还真的就是呢。虽然我是照着真琴说的办了。」
「有什么关系嘛,我是说伏姬就承接债务帮他还钱吧,反正也不是多大的金额。跟一兔背负的债务相比,根本是微薄小意思吧。」
对不满地噘嘴的咲耶花,真琴笑着说。
「就是说呀。既然如此那就加到一兔的债务上面好了?」
「为什么在这种地方提到我啦,拜托不要。」
「哎呀,没关系啦。毕竟他在最后的最后也展现了男子气概,这里就回应一下嘛。」
真琴这么说。
「债务可没有一笔勾消。我还是会要他工作还债的。包括赎罪。」
「没有逃之夭夭是很不错啦。不过动物园的饲养员是很难当的喔。」
「算了,我就相信你说的吧。」
小玲心想,这种对话还是老样子很难懂。
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为什么真琴要袒护带走小母熊的男人?
不过,总而言之,所谓的世界,就是这种样子有很多复杂的事物吧。小玲觉得自己好像懂了。
咲耶花从大怪伟兽「温卡姆伊」变回原来的咲耶花。
熊母子也就这样得以回到故乡。
希望以后三头熊能在森林深处平静度日。
【插画】
两头小熊也能平安长大,成为父亲和母亲。
但是,或许这是做不到的事。这一点,小玲很清楚。也许三头熊会再度和人类以不幸的形式相遇。因为居住在同一片大地上,这种事情一定免不了的。
问题不在于何者正确,何者错误。
小玲觉得就是重复着这样的事情,这个世界才走到这一步。
「差不多了,小玲。」
听到咲耶花催促,小玲站直身子。
母熊往森林迈出脚步。
小熊兄妹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一边断断续续地回头,一边跟了上去。
即使如此,还是有办法拯救咲耶花他们。
有办法拯救这头母熊和两头小熊。
自己的这双手,并不只是拿枪击倒某个人的手。
自己的这种力量。
轻轻地,握起右手,然后张开——
「再见。」
小玲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