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札克去看了歌剧之后,又过了几天。
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我现在还是令人赞赏的无业游民。
今天也跟平常一样,中午到骑士团营区叼扰。
白天依旧没什么事做,中午前帮威尔海姆大人送便当,中午一起吃饭,然后回家之后编织点东西,就这么过著每一天。没什么特别要做的事。
虽然我有心想跟克莉丝学做菜,但是因为罗伯特变成那个样子,现在家里的厨师只剩下克莉丝和米歇尔两个人。这样可不行,所以父亲大人急急忙忙召募了厨师。虽然聘了两个人,但都还只是新人。所以克莉丝说至少要把新人调教到跟米歇尔差不多的程度,才有空可以教我。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依然请她在上午帮忙做便当,然后也请她让我自己做一部分。套句克莉丝的话,做这个便当她也有额外收费,所以没关系。
话虽如此,就算我想跟克莉丝学做菜,但是她每天都必须准备家中的料理,所以真的也只能在她零碎的空档跟她请教而已。也就是说,虽然有在跟她学做菜,但是时间都很短暂。
我轻轻叹了口气。
要这样的话,或许我回学园去可能还比较好。听说老师们也都很欢迎我回去的样子。
好了。
今天天气不错,我和威尔海姆大人两个人一起来到屋顶上。当然娜塔莉亚也一起来了,但是当我和威尔海姆大人在一起的时候,娜塔莉亚总是把她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跟空气一样。
所以我也毫不在意地看著吃得津津有味的威尔海姆大人,感到很幸福。
「……唔嗯,今天的菜也很好吃。」
「威尔海姆大人,谢谢您的称赞。」
「真的每一样都很好吃。今天哪一样是凯萝儿做的?」
「您觉得是哪一样呢?」
嘿嘿!我自信满满地问道。
今天我做的那道菜,成品非常好。当然调味也都是我自己来的。
克莉丝在试味道时,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连克莉丝都承认相当好吃。
「嗯哼……这个嘛,应该是这道汉堡排吧?」
「不愧是威尔海姆大人,答对了。」
一猜就中了。
今天我做的料理是以绞肉捏制而成的汉堡排。因为要放在便当里,所以做得比较小块。
不管是切菜、捏制、还是煎汉堡排,全是我一手包办。我在用火的时候,克莉丝一直担心得不得了。
我觉得自己做得还满好的啊!为什么会猜中呢?
「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唔嗯……因为这道菜是最好吃的。」
「哎呀!」
能听到他这么说,真是令人开心。
这就是让别人吃到自己做的菜所带来的喜悦吗?
以后我也要再努力做一些能让威尔海姆大人满意的菜色。
剩下就是要在冬天来临之前,织一条能让威尔海姆大人和我一起围著的围巾了。
「威尔海姆大人,我好高兴。」
「这样啊……嗯,咳咳。不好意思,可以给我来杯茶吗?」
「好的,我去准备准备。」
我内心满是雀跃地开始泡起茶来。
虽然只是把装在水壶里的茶倒出来而已。
像这样准备便当,接下来又端茶上来的这副模样,在旁人眼里看起来一定就像个妻子吧。
「唔嗯,真好吃。来吧,凯萝儿你也吃。」
「好的,那么我开动了。」
我也开始吃起便当来了。
首先就从被威尔海姆大人称赞的汉堡排开始吃起。
虽然形状有点丑,但是味道应该没问题才对。
如果是克莉丝,一定不会失手把形状做得这么丑。
「威尔海姆大人,很好吃呢。」
「是啊,抱歉老是让你费心。」
「不会。只要能让您吃得开心,凯萝儿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嗯……你能这么说我是很感激啦……」
威尔海姆大人抚著胡子,皱起眉头。
便当应该也让他很满意才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其实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商量?」
「我以前应该也有跟你稍微提过……嗯,我很清楚这种事不该拿来跟公爵家的千金商量。你也可以拒绝我。」
到底是要商量什么呢?
对我而言,我尽可能想要帮上威尔海姆大人的忙。
只要是能帮上他的忙,不管什么试练我都会克服。
「你记得我以前曾经问过你,要不要试著来骑士团工作这件事吗?」
「记、记得,当然记得。」
我怎么可能忘记。
虽然我没有通过骑士团的入团测试,但就算是如此,也曾提过会做些调整,看能不能让我做些负荷较轻的工作。
我一直完全没有过问进展如何,该不会是事情有了什么变化?
「再怎么说,在毫无保家卫国之心的前提下,我不能让身为公爵家千金的凯萝儿加入骑士团。我是这么跟六花骑士团说的,所以成为卫生骑士这件事也已经作废。」
「是。」
「之后我又向负责你的入团测试的尤里乌斯问了一些事。」
尤里乌斯大人。
没记错的话,就是在安娜斯塔西娅团长吩咐之下而来的高龄卫生骑士大人。
我记得他应该是比威尔海姆大人还要年长个两三岁的长辈。
「您究竟想跟我商量什么呢?」
「嗯……据尤里乌斯所说,凯萝儿拥有的医学、药学知识相当丰富。他说你只要累积实际经验,甚至随时可以以医师身分开业行医。」
「是这样的吗?」
能得到现职的卫生骑士大人如此的评价,是件令人开心的事。
没想到过去只不过因为是学问的一环才习得的知识,居然会像现在这样派上用场。
「我已经跟尤里乌斯说明过了,也告诉他凯萝儿不会加入骑士团。」
「是。」
「不过,就这么失掉一个能让尤里乌斯给予这么高评价的人才,太可惜了。所以呢,凯萝儿啊,如果你愿意……要不要试试到骑士团来当讲师?」
「咦……讲、讲师吗?」
出乎意料的话让我倒抽了一口气。
再怎么样我也完全没料到会听到讲师这两个字。
但是威尔海姆大人大方地点了点头。
「骑士团的工作就是战斗。因此也做好了丧命的觉悟。不过,即使如此,没有一条命是可以随便舍弃的。」
「是。」
「如果骑士团的每个人,都能学会在紧要关头的治疗方式、急救处理及对应的方法,或许就能有更多条命得救。特别是平民较多的部队之类的,也有人员非常缺乏消毒和卫生知识。我希望你能负责去教会这些人。当然骑士团也会支付你不低的薪资。」
「哎呀……!」
能够得到如此评价,我不胜感激。而我也明白威尔海姆大人所说的话。
如果没有卫生或消毒知识,确实可能导致伤口化脓。至少他们应该要具备用水来清洗伤口这点常识。
而且,战场上也不一定有药。只要教他们辨别可用在处理伤口的药草及使用方法,或许就能救大家的命。
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反对成为其中一个助力。
「感谢您给凯萝儿这个机会,我也希望能够帮上您的忙。如果我来教学一事能够助威尔海姆大人您一臂之力,我会毫不犹豫地来当这个讲师。」
「嗯……不过这件事也还没完全确定下来。得待我接下来跟副团长和干部们商量之后才能决定。」
「我知道了。我会先去取得母亲大人的同意。」
「麻烦你了。」
好开心。
先别提能够帮上威尔海姆大人的事,更重要的是──
我,凯萝儿.安普劳斯,十六岁。
看来终于可以脱离无业游民的身分了!
◇◇◇
好了,时间逐渐逼近,明天终于要到了。
就是那份威尔海姆大人所提出的担任骑士团临时讲师的工作。
在那之后事情有了进展,看来我担任讲师一事,被往善意的方向推进了。
所以今天一起吃午餐时,他告诉我明天开始,平日的中午过后到傍晚要负责讲课。如果可以透过多学习些医学知识,就能够减少战死的人数,所以骑士团也批准了。
跟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提起时,因为在骑士团中我不是以士兵的身分执行业务,所以他们也同意了。
如此这般,明天我就要进行第一次的讲课了。
「唔唔……」
我拿了一堆东西,烦恼不已。
在接受王妃殿下的教育时,我也学习了医学与药学的知识。当时的讲义我都还留著。
但是,说到我应该怎么把这些教给其他人,还真是个难题呢。
我要教学的对象是骑士团的大家,所以内容也必须摘录筛选过才行。
基本上内容必须限定在「以士兵人员可执行的处置」范围。不需要过多的知识。
而且比什么都让我头痛的是,课堂上的突发状况。
「那就……」
明天开始,平日的中午过后到傍晚为止,听说每次将会派遣部队中的两小队前来听课。
由威尔海姆大人担任骑士团长的黑铁骑士团共有五个部队。而那些部队全都是由一千位以上的骑士大人所组成的。也就是说,单纯计算上就有五千人。人数相当多,不过为了国防考量,这么多人也是必要的吧。
然后每个小队是十个人。简单来说,我每次要面对二十个人讲课。
以结果而言,同样的课,我得讲上二百五十次。
我并没有不同意上二百五十次同样的课。毕竟也不可能一次一起教导骑士团的所有人员。
所以,结论就是。
我必须在平日的中午过后到傍晚之间的短暂时间中,教导他们由我严格筛选过的内容。
如果是在学园,还可以说「其他部分我们下堂课再讲解」。但是,如果要在平日讲二百五十次的课,假设周末大家都休息,下次再对同样的人讲课时,就已经是一年后的事了。
正因如此,也就代表我必须在「下午到傍晚」的时间内,用「容易记住的教学方法」,教导大家「我严格挑选过的内容」。
大致上要教什么我已经决定了,但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分配时间。授课时间不能太短,也不能太长。
「总之就是写板书和让他们实际操作了吧。大家都说实际操作过比较不会忘记……急救处理之类的,比起让他们看过就算了,还不如让他们实际动手比较实在。」
我就这么开始写下应该教授的内容。
相较于无所事事的每一天,我感到非常充实。如果我所教的事,能为骑士团的大家,更甚者,能够帮到威尔海姆大人,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开心的了。
我继续写著讲义。
如果有什么能让我把纸放进去就帮我复制一份的东西,应该很方便吧。但是这种事是做不到的。
因此我必须将需要的讲义依上课人数进行抄写所需的份数。
而且为了让大家容易看懂,字也必须写得很工整,这差事真累人啊。
「娜塔莉亚。」
「是的,小姐。」
「抱歉还让你帮忙抄。」
「不会,没关系。」
光靠我一个人,要写完二十张实在太累了。所以我便请了娜塔莉亚帮忙。
本来想找理察帮忙,但是理察的字丑得跟鬼画符一样,连我自己都完全看不懂,所以就断了找他帮忙的念头。
关于这一点,娜塔莉亚的字倒是很漂亮。我家的侍女真能干呢。
「……呼。」
「要稍作休息吗?」
「……好啊,稍微休息一下吧。」
和威尔海姆大人共进午餐之后,马上就回家来制作讲义了。接下来在晚餐过后,也一直在做讲义。
肩膀还真的有点僵硬了。
「那我去泡红茶。」
「麻烦你了,娜塔莉亚。」
「好的,请您稍等。」
真不愧是娜塔莉亚,真是机灵。
在我完全埋首在讲义制作上时,娜塔莉亚还能像这样注意到我的身体状况,真令人感激。
讲义才完成了七成。
看来会拖到就寝的时间了。
「小姐,请用。」
「谢谢。」
「那个……或许我这么说太僭越了,不过还是不要从明天开始,再延后一些时间是不是比较好?」
「……是啊。」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但我也有点后悔。
今天中午谈过之后,威尔海姆大人告诉我要在一周后开始讲课。
但是我自己提出了希望从明天就可以开始。
最近没什么事可做,一有空就净是在编织东西。在这样的情况下,第一次可以开始工作这件事让我感到很开心。就是太开心了,不小心就宣布了要从明天开始。
完全是自作自受。
「趁今天把内容都完成,明天开始就只剩抄写了。」
「……可是。」
「明天早上我们早点到骑士团去吧。也得让威尔海姆大人事先确认过讲课的内容。」
如果可以趁早上让他先确认过,下午应该就能开始讲课了。
稍微勉强自己这么一点,不会有什么大碍。
「那我去跟克莉丝说一声,要她明天早点把便当做好。」
「拜托你了,娜塔莉亚。」
「好的。」
喝过娜塔莉亚泡的红茶,放松了一下心情,再次回到讲义制作上。
药草这些东西,或许让他们看看实物比较快,趁明天早上有时间就先去买好了。威尔海姆大人也说了,如果需要经费,可以提出申请。
不过至少还是先在讲义中把药草特徵写一写,这样应该比较好懂。
我拉著娜塔莉亚,一起努力做著讲义。
我帮人上课这件事,既能帮上威尔海姆大人的忙,而且可以领薪水,还能让骑士团的大家记住我这个人。
威尔海姆大人。
为了让骑士团的大家也能认同我是配得上威尔海姆大人的淑女,凯萝儿会努力的。
我和娜塔莉亚两人默默持续抄写著讲义,周围只听得见写字的声音。我自己也知道字越写越乱。这个时候,我会先暂时停手,动动肩膀,转换心情之后再继续写。
娜塔莉亚也稍微动了动肩膀。
「娜塔莉亚,你辛苦了。」
「别这么说,我的工作就是侍奉小姐。」
「这怎么可以……」
「安普劳斯公爵家对我有极大的恩惠。而如果能以侍奉小姐的方式报恩,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了。」
「……」
父亲大人还是母亲大人有做了什么让她这么感恩的事吗?
至少我是什么都没有做。大部分都只是让娜塔莉亚受累而已。
「如果娜塔莉亚你不介意。」
「介意什么呢?」
「我们家究竟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感恩呢?」
我行云流水般抄写著讲义,开口问道。
由于现在只是抄写已经写好的东西,只需动手不需动脑。所以才开口问了问。
娜塔莉亚现在二十七岁。即使是平民,依惯例大多也都在三十岁前结婚。
娜塔莉亚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而我也听说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有帮她谈了一些不错的亲事。但是她却全部拒绝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恩情,能够让她连结婚这件身为女性最幸福的事都舍弃呢?
「这个嘛……我想小姐也知道,我是移民。」
「这……是没错……」
娜塔莉亚有著褐色的皮肤。夫雷亚基斯塔王国的国民大多都肤色白皙,所以她很引人注目。
所以我本来以为她是不是有混到南方的血脉。
「虽说如此,我们并不是依正规方法入境的。我是在业者的安排之下,带著当时还是孩子的弟弟偷偷入境的。本来光肤色就很显眼了,而且也没有正式的入境记录,所以一直找不到什么正经的工作。」
「……」
「所以直到侍奉小姐之前,我一直住在贫民窟里。呃……虽然没什么好说嘴的,不过我前前后后也做了不少坏事。因为我不想点办法挣点钱,就喂不饱弟弟了。」
「……」
这些话刺痛了我的心。
对于一直活在什么都不缺的环境当中的我来说,这是一段完全无法想像的过去。她以前是过著这么辛苦艰困的生活这件事,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虽然说是移民,但只要是贫民窟中的女人,大多都会成为贼人的目标。而在与这些人交手的过程中,功夫才渐渐越来越精进。」
「……你也是苦过来的呢。」
「是啊。不过……哎,一直过著这种生活,也快撑不下去了。在我想著至少要找一份能够领固定薪水的工作时,就是老爷把我捡回来的。」
「是这样的啊。」
「是的。刚好就在那个时候,发生了针对贫民窟的大规模告发事件。详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有听说,当时贫民窟中一些大摇大摆的奴隶商人几乎都被抓了。」
「……」
那大概是因为我的关系。
听说威尔海姆大人赶来解救我的时候,骑士团的大人就顺势将贫民窟扫荡了一番。
这么一想,我觉得缘份还真是奇妙呢。
「我真的非常感谢老爷。雇用连户籍都没有的我,而且也付给我一定程度的薪水。也让我能好好养活弟弟。」
「……这真的要感谢父亲大人呢。」
我也很感谢他。
虽然我不知道娜塔莉亚是在何种因缘际会下,被父亲大人捡了回家,但是娜塔莉亚认真尽责,连这种工作内容之外的事也愿意帮忙,最重要的是她很强。太完美了。
得好好感谢父亲大人捡了一个这么出色的侍女回来呢。
「所以我能力范围内的报恩方式,就只有保护小姐到我死的那一天为止了。」
「……娜塔莉亚,谢谢你。」
「不谢。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有很多未竟之处。为了往后可以保护小姐,我也会努力钻研。」
「嗯,请你多多帮忙了!」
她真的好认真哦。
明明现在她就已经比一等骑士的札克强上许多了。
然后──在我们聊个不停时,终于写完第五张了。
光是闲聊,意外地时间也过得很快呢。
「……呼。」
「小姐,我这边写完了。」
「谢谢娜塔莉亚。」
结果。
我和娜塔莉亚两个人一起把讲义做完的时候,都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了。
◇◇◇
好紧张。
看著紧闭的门扉,我的心脏激烈地跳动著。
今天趁上午的时间,已经请威尔海姆大人先过目我应当教授的内容。在其他卫生骑士大人的判断下得到的结论是,先教这些内容没有问题,所以下午就开始第一堂课了。
这可是我出生到现在第一次教别人东西,紧张得不得了。
一想到有那么多双眼睛会看著我,我的胃都痛起来了。
我不太习惯受人瞩目。
原本我就发育得不怎么良好,所以在晚宴等等的场合也不太引人注意。男性大多都会去找像娜塔莉亚那样,有著大胸部的女性说话。
虽然在被雷佛特殿下悔婚时,著实引起了众人的注目。
这么一想,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我居然在威尔海姆大人脸颊上落下一吻,是不是太不知羞耻了?
「凯萝儿,怎么了?你很紧张吗?」
「是、是的……是有一点。」
其实才不只一点,根本是超级紧张。
我很开心能得到威尔海姆大人的关心,但是自己也得争气点。除了不能让他操心之外,担任讲师这件事也已经答应下来了。为了成为与威尔海姆大人相配的妻子,接下来的工作就得好好完成。
喉咙「咕咚」一声,我看著威尔海姆大人打开门。
我要教授的学生就在门的另一端──
「起立。」
首先,在威尔海姆大人开口的同时,教室里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说到年龄,最年轻的应该也超过四十岁了。而最年长的,也有看起来跟威尔海姆大人差不多岁数的人。
不管哪一位身上都多少带著压迫感。
「我先跟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即将传授『卫生技术及医疗技术,以及在战场上如何存活的知识』的临时讲师,凯萝儿.安普劳斯。」
「我、我是凯萝儿.安普劳斯!」
威尔海姆大人的介绍一下将我的门槛提高了许多。
在战场上如何存活的知识,这句话涵盖的范围太广了,我能教给大家的了不起就是一些医学、药学的知识而已。
而且关于战场,大家应该知道得还比我多呢。
「总之先尝试性地让大家上个课。下次开始,由各部队选人在下课之后,向我提出比较有兴趣,或想深入了解的部分。」
「是!」
「凯萝儿,你就放轻松先教看看。现在坐在台下的是副团长以下的骑士团干部们。」
「……咦。」
大家居然都是干部吗?
虽然我刚也觉得年长者好像比较多。原来如此,这么一想就通了。
像我这种门外汉,又只比大家强上一点点的人,不可能轻易就让我担任讲师。内容虽然加减请威尔海姆大人看过了,但威尔海姆大人也并不具备医学和药学的知识。这部分应该还是得请专业人士来看看吧。
仔细一看,在我接受六花骑士团的入团测试时,也有到场的尤里乌斯卫生骑士大人也在其中。
「来吧,凯萝儿,开始吧。我就坐在后面听。这里全都是干部阶级的人员,应该能不那么紧张,好好上课吧?」
「……是、是这样吗。」
威尔海姆大人。
凯萝儿终归也只是照您的话做而已。只要是威尔海姆大人的愿望,我什么都愿意做。
但是这太乱来了。
对威尔海姆大人来说,在这里的干部众人,都是他很熟悉的人。
但是就我看来,除了威尔海姆大人以外,骑士团里我认识的人,了不起也就札克和克蕾亚而已。
简单来说,这种状况──
也就是现在开始,要我面对十几位比我大上一倍,甚至三倍左右的年纪的陌生人,开始讲课的意思。
「嗯。果然还是先从简单的授课开始吧。骑士团里有很多鲁莽之人。比起要帮那些人讲课,现在在场的各位都比较冷静沉著,应该没问题吧?」
「……是、是的。」
虽然威尔海姆大人是这么说的,但对我来说帮谁上课都一样。
反倒是,在场的各位都是骑士团的干部。也就代表这些人都是和威尔海姆大人较为亲近的存在。
如果我无法好好讲完一堂课,让大家对我感到不耐烦,这些都会直接影响到威尔海姆大人对我的评价。
我的脸皮可没有厚到可以对这些沉重的压力完全无感。
「那么,凯萝儿,我到后面去了。」
「好、好的,威尔海姆大人,谢谢您。」
「嗯。」
威尔海姆大人应了一声之后,走到教室后方。
剩下的就只有我和娜塔莉亚了。娜塔莉亚虽然是我的侍女,但勉强让她以助手的身分协助我。
骑士团的众人之中,也有一些人和理察一样,色眯眯地盯著娜塔莉亚的胸口。好无奈。男人的天性就是如此。
「小姐,请。」
「喔,好、好的……咳咳。」
首先,这里是教室。
应该也有其他需要授课的人会使用这个地方吧。讲台位于前方的中央,讲台前排著长桌及椅子。再前面一点空间有点小,不过还有黑板和粉笔。以要授课来说,有这些配备就没问题了。
我以俯瞰众人之姿,站到讲台上。
然而很遗憾的是,以我的身高,站在讲台上只够露出一颗头。
我知道有几位骑士团干部露出了苦笑。
下次开始,我要请他们在讲台上再放个踏脚台。
我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好紧张。
不过昨天在做完讲义之后,我也努力练习过了。
要是一开始连问候都做不好,很可能在那一瞬间就无法让大家接受自己了。
所以我拟了剧本,把娜塔莉亚当成学生,练习了好几次。
因为这样我有点睡眠不足。而且对娜塔莉亚很不好意思。她本来是通勤勤务,但昨天弄到大半夜的,就让她在宅邸里过夜了。
「再次跟各位自我介绍,我是凯萝儿.安普劳斯。今天将为大家讲解医学、药学以及卫生学的相关知识。我会先把讲义发给各位,今天的课程前半段为讲义内容的说明以及实际操作,后半段是问答时间。这位是我的助手娜塔莉亚。」
「我是娜塔莉亚。」
「那么我们先发讲义,请各位各拿取一张。」
练习的成果奏效了,我讲得很流利。
如果可以照这个节奏讲到最后就好了,但我的心脏还是跳得好快。
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平静下来呢?
我对娜塔莉亚使了个眼色,把昨天准备到半夜的讲义发了下去。
我自认为自己写的字大家应该是看得懂的才对。
「那么我想先进行一个测验。」
「测验?」
年长的团员皱著眉头反问。
恐怕他们只有听说要上课而已吧?而且我也没说要进行测验。
「请不要误会。我只是想先确认一下,各位在日常生活中的卫生习惯标准这点而已。各位的回答并不会导致什么不利于各位的状况。」
呵呵。
我也早就料到应该会有人提出这样的不满。
该怎么回答,我也早就好好练习过了。
照这状况应该可行。总觉得好像有点自信了。
接著我指著手边的讲义说:
「那么请各位先看第一僵……」
……
……
……
怎么办。
吃了个大螺丝……
不行。总之先让自己重新来过。不可以就这样陷入混乱。
为什么会吃螺丝了呢。我感到一阵强烈的后悔。
「嗯咳。」
先清清喉咙。
总觉得骑士团的各位看著我的眼神相当温和。我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突然吃了一个这么大螺丝。
不过,总之要先切换自己的心态。什么事都没发生。我让自己冷静下来。
「请各位先看第一张讲义。」
讲义一共有四张。
其实本来有更多东西要教,不过这已经是我严格筛选之后再精挑细选的内容了。
更重要的是,虽然今天是对著骑士团的各位干部进行授课,但本来应该是连骑士团的兵卒都必须进行教导。因此我想易读易懂是比什么都重要的。
所以第一张讲义是先考考各位。
「题目下方有几个选项,请各位先解答问题。」
「这是……」
「如有任何问题,等一下会留时间给各位发问,请先回答问题。」
几个坐在前面座位的人都板起了脸孔。
这也是正常的。如果我站在跟他们同样的立场,我也会臭脸。
不过这绝对不是什么很难的测验,我只是想知道大家是怎么想的而已。如刚刚所说,这个测验并不会有什么有利或不利的影响。
我看见大家各自拿起笔,开始圈选题目下方的选项。
等到大家差不多都圈好了之后,我再开始讲课。
「那么大家都回答完了吗?」
「小姑娘……这么说或许有点不妥,但你是瞧不起我们吗?」
「不是的不是的,嗯……您是维克多副团长吧。维克多副团长,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
他听了我的话,还是臭著一张脸。
他们对我很失望吗?不过,再怎么样问题就是问题。
「现在我来把题目读出来,请各位依序回答……就从亚历山大大队长开始。」
「唔……」
我先指名坐在最左边的位子上那位体型壮硕的男性。
对我来说,有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面,所以威尔海姆大人帮我做了一张座位表。名字的部分有这张就搞定了。
这位大队长的身型壮硕,几乎可和威尔海姆大人比拟。肌肉发达形容的就是像他这样的人吧。如狮子鬃毛般的发型令人印象深刻。
「第一题。『你的战友受伤了。你必须用布料帮他包扎伤口。请问你会使用以下的哪种布呢?①乾净的手帕,②满是泥泞的骯脏布料』,请回答。」
「……我选一,乾净的手帕。」
「没错,答对了。谢谢您。」
我向他道谢,但亚历山大大人脸色还是不是很好看。
这个问题令他这么生气吗?
「那么下一位……隔壁的加杰特大队长,请回答。」
「……我吗?」
「是的,麻烦您了。第二题。『你在调理食物时,发现有虫爬在食材上。你会怎么做呢?①把虫拨掉再下锅,②把带著虫的食材直接下锅』,请回答。」
「……我选一,把虫拨掉再下锅。」
「很好,答对了。谢谢您。」
「……」
加杰特大人的脸色也很难看。
算了,这只是引导大家进入状况而已,大概就是这样了吧。他们会不会觉得搞不懂我在做什么呢?
「那接下来一样是请隔壁的维克多副团长回答。」
「……」
「第三题。『你眼前有两种水,你会喝哪一种呢?①煮沸后冷却下来的水,②漂著异味和虫的水』,请回答。」
「你这闹剧演够了没?」
听完我的问题,维克多副团长并不回答,反而回了我这么一句话。
我也料到差不多会有这种反应了。
维克多副团长一语不发瞪著我。但这个场合是骑士团的正式场合。他无法加害于我。
而且,只要威尔海姆大人还在最后面看著,对我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动力了。
「……您不知道答案吗?」
「你这家伙……!到底有多瞧不起我们骑士团……!」
「维克多!」
威尔海姆大人的怒喝阻止了正要起身的维克多副团长。
然而维克多副团长这次却瞪向了威尔海姆大人。
「团长!你是为了要我们回答这种骗三岁小孩的问题,才把我们干部召集到这里来的吗!」
「闭上嘴,乖乖听著!这可是从骑士团的勤务时间中拨空上的课。」
「可是……!怎么可以让一个乳臭未乾的小姑娘瞧不起!」
「我之前也这么想。但是你们继续听她的上课内容之后,应该也可以接受才对。先闭上嘴听完凯萝儿的课再说。」
「唔……!」
维克多副团长坐了下来。虽然很明显的他并不认同。
而且大人又一下帮我提高了不少门槛,我得加油才行。
「那么可以请您回答问题了吗?」
「哼……我选一!煮沸后冷却下来的水!」
「好的,答对了。谢谢您。」
「你说说看!这种行为到底可以学到什么!」
「我想先请各位理解一件事,我绝对不是抱持著把骑士团的各位干部当猴子耍的心态站在这里的。本来这堂课是决定要对骑士团所有人上的。」
反而是今天这样的场合才是个例外。
我完全没料到,居然会要在各位干部面前上授课。
「骑士团众人之中,有家境富裕之人,也有贫困之辈。面对这样的人们,即使帮他们上一些高水准的课,也不见得所有人都能有同等程度的理解。所以,我是以要帮毫无卫生知识的学生上课为前提,做了这分讲义。然后等一下我也会说明做这个测试的原因。」
「唔……!那我就听听看吧!」
「好的。那么我已经先了解各位共同的认知到什么程度了。」
我拿起写有题目的讲义,让大家都能看见这张讲义。
我现在开始要讲的东西,全都是理所当然的事,都是常识。
但是,这些同时也是最佳的保命方法。
「大家都认为要接触伤口时,必须用乾净的东西比较好。然后关于食物方面,大家也认为里面不应该有虫。还有水,比起骯脏的水,要喝已经煮沸过一次的水比较好。我已经确认过大家的认知都很正常,没有问题。」
好了。
接下来就进入正式的卫生学了。
我环视了一圈大家满是不愉快的脸。
「我想先跟大家说的是,我不是来教大家怎么治疗伤口的。」
「你说什么?」
听了我的话,维克多副团长高声问道。
表情十分严竣。看来我似乎完全被他讨厌了。
包含骗三岁小孩的问题、闹剧之类的,我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一丁点友好的意思。
不过以后可能也会有这种出言反抗的人,今天这种状况也够作为一种模拟了。
「维克多副团长,怎么了吗?」
「今天我们可是听说,你会教我们一些伤口或是疾病的治疗方法才来的。」
「你不觉得,如果这些东西能在半天之内全部教给大家,大家也都学得会,在场的各位任谁都可以当医生了吗?」
「唔……」
维克多副团长听了我这句话,认同地点了点头。
本来我也不可能知道所有疾病的治疗方法。世上也有很多被称为不治之症的疾病。要是可以把这些疾病都治好,我想那大概只有神才能做得到吧。
「所以,我想先跟各位说明的,终归只是一些不要让伤口恶化的方法,还有不会染病的一些行为。那么我们接下来看第二张讲义。」
第二张讲义上写的是一些基础的卫生学。
可能我又会被维克多副团长怒声斥喝一番了吧,真的都只是些常识。
「一开始先由我来念讲义内容,如果有任何问题,请各位等我念完再发问。」
接著我便开始朗读起了讲义上写的内容。
虽说如此,真的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些很基础的内容。
「以卫生方面来说,没有什么比洗手更重要的了。不管要做什么事,请把先洗手作为最优先的事项。如果是要处理伤口,或是负责提供餐点的时候,一定要特别把手洗乾净。」
我一边做著洗手的动作,一边说明著。
人手是最大的传染源。曾经也发生过因为用脏手去碰伤口,造成患部化脓的案例。所以洗手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然后接下来的内容跟第一题就有相关了。
「在第一题时,大家都认为必须用乾净的布接触伤口。简单来说,接触伤口时,手一定要是乾净的,这一点是大家都有的共同认知。而且洗手这个动作,是最能够清洁手部的行为。」
「……」
总觉得大家好像还是不怎么认同。
我觉得自己已经尽量以比较易懂的方式说明了,很难懂吗?
「然后刚刚的第二题,大家都认为要放入口中的东西上面,是不可以有虫的。接著如第三题所说的,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愿意拿腐败的水来喝。」
相较于腐败的水,任谁都会想喝乾净的水,这是当然的吧。
而且有虫子的水什么的不会有人想喝的。
先别说对身体好不好,要是我的话,生理上就感到抗拒。
「也就是说,我们应该尽量避免摄取生水。要是在战场上,我想一定会遇见缺水的状况,如果要取河川和池塘的水做饮用水,请记住一定要将水煮沸这个大前提。即使水看起来很乾净,其中也很可能存在著眼睛看不见的毒素或是虫。」
河川还好,但是池塘等等积存的大多是腐败的水。
水会腐败吗?可能会有人对这点有所疑问,但是水本身是无机物,所以不会有腐败的问题。但是,如果水中含有的物质腐败了,就很可能会造成飘散异味的结果。
而且任谁都知道喝了这种水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这是卫生上的两大原则。清洁以及加热。一般来说,水中虽然含有毒素,但在经过加热、煮沸之后,是可以用来当饮用水的,这件事也已经得到证明。」
接下来我用手指著讲义的下半部。
这是为了多少增加大家对课程的兴趣才添加的内容。
「这是距今八年之前,在邻国发生的内乱……大家知道艾尔吉兰特之战吗?这是一场战史留名的战役,九万叛军对上六万正规军,最后却惨遭败北。我想各位并没有参与到这场战役,但也应该都听过才对吧?」
我看见包含维克多副团长和其他干部们都点了点头。
艾尔吉兰特这一战是场大规模内乱,就连我都曾在学园的课程中读过。想必骑士团的各位一定不可能不知道。
「关于这场艾尔吉兰特之战,各位或许都知道,因为战术运筹帷幄得当,最后成功以少数兵力包围敌人。但是,各位知不知道当时叛军中正蔓延著传染病呢?」
「……咦。」
「本来叛军一方就已是处于物资缺乏,水源短缺的状况,所以附近流淌的河川就成为了他们基本的水源。但是当时有记录显示,喝下河水的士兵们几乎都喊著肚子痛,感到疲倦,无法好好出战。」
这是我在接受教育时,跟授课的御医大人闲聊时听来的。
不过这些闲聊内容居然意外地也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原因是那条河里栖息著大量眼睛看不见的虫。有解剖结果指出,这种虫从口中进入人体之后,会附著在肝脏上,最后导致人员死亡。而也有事实显示附近村庄的人们,从河川取水后一定会煮沸才使用。这场战役确实是战术上的胜利,但是能够颠覆战力差距的不只有战术,也包括他们的卫生知识。」
第二张讲义到这里结束。
果然以实际的战事为根据来说明,成功地引起了大家的兴趣。
就连一开始发火的人,也在听到艾尔吉兰特之战这个话题时,开始聆听起我说的话了。
「历史上也有像这种因为饮用生水导致败北的战事存在,各位是否明白了呢?只要利用清洁和加热,就能避免这种事态的发生。我先讲到这里……大家有没有什么问题?」
「……那个,在艾尔吉兰特的战役中真的发生了这种事吗?」
「是的,亚历山大大队长。这是战史上也有记载的事实。不过再怎么样,我也无法说出那到底是种什么样的虫。」
「……这样啊。」
亚历山大大队长刚刚好像也满生气的,不过至少开始感兴趣了。
果然引用战争历史为例证,大家都开始有点兴趣了。
「我有问题。」
「好的。嗯……您是克鲁格士官没错吧。请问。」
我想克鲁格士官应该是里面最年轻的一位了,不过大概也差不多四十岁前后了。
这位士官给我相当注重细节的印象,总觉得带点知性的感觉。我想他应该是负责在后方下达指令的职务吧。
「你刚刚提到一定要洗手……但是应该只要手不脏就行了吧?」
「不行,手上带著很多眼睛看不见的毒素。即使看起来很乾净,也很可能其实很脏。」
「可是……小姐可能不知道,战场上水资源是很珍贵的。我们不能这样毫无节制的用水。」
克鲁格士官的话确实很有说服力。
我没有上过战场,所以不是很清楚,不过水应该真的很珍贵吧。而且我也不觉得会那么刚好营地附近就有水源之类的。
而且水很重。光是搬来搬去就很辛苦,说是要只为了洗手就带来带去的,也不是很方便。
「而且要将水煮沸,既得准备柴火,也必须有锅子。一旦生火就会有烟,这也可能变成敌军判读我方方位的记号。更重要的是,捡柴火这件事等于又多给士兵增加了一项工作。」
「克鲁格说得很对。而且也不是所有的生水都有危险,因为这样就要让士兵们增加一项无谓的工作,有点说不过去……」
我生气了。
真的让我有点火冒三丈。
我一心想著怎么让骑士团的各位尽可能的存活下来。
直接饮用生水会引致多么危险的结果,我都引用战史做例子,还让他们先答题之后才进行说明了,看来他们还是不明白我说的话。居然被说是无谓的工作。
既然如此我也要反击。
「那么我可以问各位一个问题吗?」
「嗯?」
「等到所有士兵喝了生水,喊肚子痛,甚至还有人死亡的时候,再来后悔『那个时候要是先把水煮沸就好了』。你们比较喜欢这样吗?」
听了我的问题以后。
所有人同时瞪视著我。
「──!」
身体轻轻一颤。
所有人一起瞪著我,身体不由自主起了这样的反应。
在场的全是骑士团中的干部阶级,我明白他们不会加害于我。但是被众人这样瞪著,还是会感到退缩。
我只不过是跟大家说明会有这样的危险罢了。
不过我可是讲师。
虽然很可怕,但是也得以坚毅的态度以对。
「嗯咳。」
此时威尔海姆大人轻轻地清了清喉咙。
没错。
威尔海姆大人还坐在最后面的位子上。只要有他在,我就会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提升了好几倍。
我依样画葫芦地清了清喉咙。
「如刚刚所说,饮用生水是非常危险的。生水中除了刚刚说明到会附著在肝脏上的虫之外,有时候还有含有许多会让人腹泻的毒素。而为了去除这些毒素,就必须先将水煮沸。」
看来得先导正大家的认知才行。
我本来是希望自己的说明能让普通士兵们也能听懂,但是就连干部的各位都只有这种认知是很危险的。
到底要怎么说明,他们才会明白呢?
「我知道各位都上过战场。而身为女子的我却只能想像战场的情况……维克多副团长。」
「……干嘛。」
「维克多副团长在战场上的时候,会注意些什么样的事情呢?」
「嗯……」
我的问题让维克多副团长瞬间板起了脸。
果然要导正他们的认知,我也得主动接近他们才行。正因如此,我要先问问大家的认知。
但是。
我不觉得自己问了什么奇怪的问题,维克多副团长却一副难以作答的模样。
「这个……」
「你不需要在意我的看法,就照你想的回答吧。」
「……是。」
啊啊,原来如此。
战场上的经验知识之类的,在直属长官威尔海姆大人在场时,确实不好回答。
搞不好还会被打断说他说错了什么的。
「首先就是……后勤兵站。在调动军队时,切不可发生缺粮的情事。再来是作战……关于这方面,必须注意奇袭以及敌方的调虎离山之计。行军时,地形地貌、是否有陷阱,再加上也得注意不能与敌军有非预期的交锋。剩下大概就还是情报之类的了吧。」
「维克多副团长,谢谢您的回答。」
「……」
原来如此。
关于后勤兵站和作战这些方面,我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不过行军时需注意地形地貌、陷阱,还有跟敌方的交锋这些我倒是能理解。也就是说必须时时保持警戒。
然后。
这一点和我的说明是一样的。
「那么,维克多副团长。您的意思就是行军时,需在警戒陷阱的情况下行动对吗?」
「……嗯。这又怎么了?」
「为什么要在警戒陷阱的情况下行动呢?」
「这还用说吗。要是前方有敌人的陷阱,若是我军士兵中了陷阱,可能会遭到危害。」
「但也有可能前方是没有陷阱的吧?」
「只要有陷阱存在的可能,就必须警戒……」
此时维克多副团长猛地抬起头来。
看来他已经明白我想说什么了。
「那么只要生水中可能含有毒素,我们就应该有所警戒对吧。」
「……这个嘛。」
「生水中可能没有毒素,但也可能有。而只要这件事可能危及全军的安全,我认为理所当然就必须有所警戒,您觉得呢?」
「唔……!」
听完我的话,维克多副团长双眼虽然瞪得很大,但也点了点头。
他好像听懂我的意思了。
「原来如此,确实经过你的一番说明,我也能接受。」
「如果有危险,的确应该事先避免。即使是水也一样啊……」
「本来一直觉得连战场都没去过的小姑娘凭什么说这些……原来无知的是我们啊。」
大家异口同声这么说著,认同了我说的话。
其实很简单,既然要小心陷阱,就要小心食物中毒,他们终于接受了。
「那么卫生学的课就上到这里,有其他的问题吗?」
「……没了,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的话,我想开始讲解第三张讲义。」
我把手边的讲义翻了一页,确认著第三张的内容。
第三张讲义说的是急救处理的方法。
我的想法是与其仔仔细细地把详细的治疗法全写出来,还不如只针对紧要关头时的急救处理做说明,趁伤者还有一口气时赶快带去给医生诊治,这么做伤者的存活率比较高,所以才写了这份讲义。
首先是针对受伤的身体必须进行的处置方法。
「我先发一样东西给大家。娜塔莉亚,拜托你了。」
「遵命。」
配合我的指示,娜塔莉亚走到前面去,在每个人的桌上各放下一个东西。
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只是将把一大张布叠起来而已。
不过在紧要关头时,这可是能应用在急救处理上的绝佳工具。
「发给所有人了吗?」
「是的,我发完了。」
「那我们继续。请大家先把刚刚发给各位的布摊开来看看。」
随著我的话,大家都拿起布巾确认。
只是张白布罢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
大家都摆出一张莫名其妙的表情。
我也拿出同样的东西,在众人面前摊开来让大家看。
「接下来要为各位讲解三角巾的使用方法。」
三角巾。
这只是张普通的布。但是没有比这个更适合用来做急救处理的东西了。
关于这一点,等一下就穿插一些实际演练,一边说明吧。
这张布虽然名为三角巾,其实跟一般的布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会叫作三角巾是因为要把它对折成三角形使用。而且靠这块布就能进行大部分的急救处理,是很棒的东西。
「我想各位所受伤的伤,大多是刀伤或箭伤。而一旦伤口造成之后,就会流血。」
这是常识中的常识,不过姑且还是说明一下。
一般来说受伤后就会出血。没有人受伤后是不会流血的。
可是我们不能放任血一直流。出血过多会造成血量不足,如果是重病伤者更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为了让血不要再流,我们必须进行止血。最简单的止血方法叫作压迫止血法。这个方法很简单,就是直接压迫出血处就可以了。这么做之后,如果伤口较浅,血液会自然凝固,便可以止血了。」
我对娜塔莉亚发出信号,让她把手伸出来。
假设她手臂的某个部位受伤了,我用手按压她的伤口,示范给大家看。
「但是我们也不可能一直用手按著。所以如果想要止血,要先清洗伤口。然后把乾净的布铺在伤口上。最后一边用三角巾压著伤口,一边以缠绕的方式包扎。」
我拿著事先准备的瓶子做出倒水的动作,再把手帕铺在伤口上。
最后再把三角巾一圈圈缠绕上去,就完成包扎了。
这样就不需要一直按著伤口,可以暂时把血止住了。
「请各位两人一组试著动手操作看看。」
「嗯……要动手吗?」
「是的。像这样的技术,实际操作比什么都更重要。」
总觉得前面的人们好像一脸不愿。
但是实际操作一次还是最好的。现在就请他们忍耐一下,操作看看喽。
「请每一组轮流尝试看看。我会一边巡视各位的状况,随时进行指导。」
「嗯哼……」
他们暂且是接受了,大家都伸出了壮硕的手臂。
手臂上处处是伤,也就代表大家果然都在战场上历经了无数的战役。
因为多了一个人,这个人就交给威尔海姆大人了。话是这么说,但因为我已经教过他一次,所以这次他是负责担任患者的角色。
大家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拿三角巾缠绕著。
我四处巡视,并教他们更有效率的缠绕方法,还有如何分辨清洁及不清洁的方法。不管用多乾净的水去洗,如果三角巾不够清洁可能也会造成感染。
然后等大家的实际操作结束后,我又继续说了下去。
「刚刚请各位进行的是前臂的处理方法。不过大家也不可能只有前臂会受伤,而且也不一定是刀伤。接下来是手臂骨折时的处置方式。」
可能这反而才是大家熟知的三角巾使用方式。
手臂骨折的时候,必须将其固定才行。所以必须把三角巾穿过肩膀,让它能够支撑住单边手臂。
这个处理方式必须用到两条三角巾。一条是用来配合夹板固定骨头,另一条是用来吊住手臂的。
我请娜塔莉亚负责患者的角色,针对各种方法一一讲解。
伤患可能会是手臂骨折、头部受伤、脚部受伤,状况五花八门,而三角巾不管在哪种情况下都能派上用场。
此外,我也说明了如何使用三角巾做简单的担架。
实际演练比较花时间,所以在三角巾的使用法方讲解完毕时,已经过了预计时间的三分之二了。
「……以上就是三角巾的使用法方法,有没有问题?」
「我的问题跟刚刚的课程有点关系。」
维克多副团长很快举起了手。
在上卫生学时他一副不能认同的表情,但是在急救处理时他听得非常认真。实际操作时还比其他人还要认真一倍。好像开始信任我了。
果然比起卫生面的知识,大家对这样的伤口处理的课程比较熟悉。
「维克多副团长,您请说。」
「嗯……刚刚在讲解卫生学时也有提到这个议题……用水洗伤口这件事真的这么重要吗?」
「是的。如果不先用水清洗伤口,不知道会染上什么样的病。假设被生锈的剑之类的砍伤了,这样的伤口置之不理的话,甚至有演变成破伤风的危险。」
「居然……!」
破伤风。
大家都可能听过的非常严重的疾病。
由于神经毒的毒性会造成全身痉孪症状,但原因依然不明。只不过有个说法是,生锈的东西等不乾净的物品碰到伤口的话,很容易发作。
恐怕以前在战地之中,也有人罹患过破伤风吧。从维克多团长惊讶的反应来看,我想可能是这样吧。
而且如果伤势相当严重,一罹患破伤风就几乎没救了。
因此以水清洗伤口是很重要的。
「只要用乾净的水清洗伤口,几乎没有感染破伤风的危险。」
「嗯……这我知道。知道是知道……但如同刚刚所说,水这种东西是很珍贵的。」
「这个……」
确实,他说得没错。
人最需要的东西就是水。如果没有水,人活不过三天。
而如果把这么珍贵的水用来清洗伤口,能够饮用的份量就会变少。这一点我也明白。
「有时候我们只能靠一个水壶,就得战上好几天。甚至一整天下来,连水都没喝的情况也不少见。呃……我不是在否定你的讲解。关于卫生学的部分,我已经完全了解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对于这样使用水的方式,还是有点忌讳。」
「这样啊……」
伤脑筋。
不过,这一点勉强也是有对策的。
虽然我不太想说……
「我想问一下,在这种前提之下,有没有除了用水清洗以外的方法?」
「……这个嘛。」
「嗯,没有也没关系啦……」
有。
是有别的方法的。
可是我没做好心理准备。
我没料到居然需要说到这个方法。
其实我真的打从心底不想说这个方法。
但如果是为了大家好。
「有、有的……」
「喔!那如果用那个方法,是不是就不用水也可以?」
「是、是的……没错。」
我感觉到自己的双颊一下火热了起来。
我有先帮威尔海姆大人也上了一次课,但是当时并没有提出这种问题。
可是,好好教的话,伤口也能保持清洁,也可以在不耗水的情况下解决问题。
咳咳,我清了清喉咙。
难为情也是得说。
「呃,那个……这、这种时候……可以用……液……来代替水。」
「嗯?用什么来代替水?」
「呃,就是……液……」
「哎哟,我听不见你说什么。」
为什么这么难为情的话,我非得说这么多次不可啦!
维克多副团长应该没有恶意,但我好恨他。
「请在伤口上……」
「在伤口上?」
「洒、洒上尿液……」
啊啊呜呜。
好丢脸。御医老师为什么要在闲聊时教我这种事啦!
尿的乾净程度和水很接近,要直接饮用也几乎不成问题。
我听说尿液还具备中和搔痒和蚊虫毒素的作用。即使用来洗伤口,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发生的。
但是,要我讲出这些真的是太难为情了。
「……」
「……」
为什么呢?
总觉得骑士团的各位都挂著一副「看著什么令人欣慰的东西」似的表情看著我。
◇◇◇
「……那么课程就到此结束。」
上完急救处理,再讲解了一些容易使用的药草功能之后,课程就结束了。
药草也有很多种类,不过我今天介绍的是一些野生的药草,很容易就能摘到,外观上也极具特徵。虽说如此,也只不过是敷在伤口上,能让恢复情况更好的药草而已。
虽然发生很多脱序的事,但大致上都如预期般结束了。
「凯萝儿,辛苦了。」
「威尔海姆大人,谢谢您。」
「各位,希望大家都能活用今天学到的东西。期待各位今后的大显身手。解散!」
「多谢指教!」
在威尔海姆大人说完后,大家向我行了一礼便走了出去。
总觉得大家一同向我行礼道谢这件事,也让人非常紧张呢。
最后留在教室里的只有我和娜塔莉亚,还有威尔海姆大人三人而已。
「凯萝儿,我们到团长室泡个茶吧。」
「好的,谢谢您。」
「别客气。我也想先跟你谈谈薪水。」
我听从威尔海姆大人的话,决定一起喝杯茶。
不过喝完茶就得回去了,讲义也有很多地方要修正。
……可以用尿液这个方法是不是也写上去比较好?
其实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这个方法如果能多少帮上大家……不过还是好难为情啊!
总之我先跟在威尔海姆大人身后进了团长室。
「明明这是你第一次上课,架势不错呢。」
「因为我练习了很多次……」
昨天也因为这样还睡眠不足。
可以的话,我真想一回家就倒头大睡,但是我却不能这么做。
今天的课程进行得很顺利,很快的明天就要开始帮别人上课了。也因为这样,讲义也必须修改。
虽然练习的成果白费了,一开始还出了吃螺丝这种丑态。
「维克多一直插嘴打岔,真是不好意思。」
「不会……会有疑问是正常的。」
「那都是我的指示。」
「咦?」
居然是这么回事吗?
我还想说为什么一开始他们就对我这么有敌意,没想到居然会是威尔海姆大人下的指示。
「接下来的课堂上,应该也会出现没什么学习欲望的人。我想看看凯萝儿面对这种人的时候,会怎么处理。」
「原来如此……」
「维克多其实也没有恶意。只是因为我对他下达如果有什么疑问,就以高压的态度提出问题的指示,所以他才会用那种态度跟你说话的。抱歉。」
「不会,没关系的。」
事实上,虽然大家以高压的态度说了不少话,但我并不会害怕。
其中一个理由是威尔海姆大人就待在教室后方,更重要的是,当时是骑士团的各位救了我的。
面对曾经帮助过我的骑士团的各位,我又何须畏惧?
「然后,我希望你明天马上开始为各个小队上课。」
「好的,下午开始可以吗?」
「可以。我知道你做讲义,还有其他零碎的事都很辛苦……但我却无法给你太高的薪水,抱歉。总之先给你这份兼任人员雇用合约书。」
威尔海姆大人说完之后,拿出一张羊皮纸。
跟一般流通的纸不同,羊皮纸只会用在合约等重要文件上。只要在上面签名,我和骑士团间的雇用合约就会成立了。
我仔细阅读条文,判断没有问题之后,签下了名字。
「嗯,谢谢你。」
「不会,我才要谢谢您呢。」
真的该说感激的是我才对。
如果威尔海姆大人没有提出这个提议,我就永远都只是一个无业游民了。
虽然薪水不多,但这是我自己赚来的钱。这很重要。
等领到第一笔薪水,再用那笔钱约母亲大人去看歌剧吧!
「总之就先以今天这种形式上课吧。明天开始我也有公务在身,没办法在后面看著。不过维克多、亚历山大还有加杰特这些人都会代替我……反正我会从今天在场的人挑一个派到课堂上去。虽然鲁莽的人也不少,不过有什么困扰就尽管找他们帮忙吧。」
「好的。」
「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
什么时间?
我没印象有特别决定什么时间啊?
此时团长室的门被叩叩敲了两声。
「团长,打扰了。」
「札克,你来啦。」
「应您传唤而来。」
在拘谨的氛围中,正在行礼的人就是札克。
为什么札克会在这里呢?
「凯萝儿。」
「是。」
「我无法送你回去。但是毕竟之前也发生了绑架事件,交给娜塔莉亚一个人还是有点不放心。所以凯萝儿来回的路上,我都会加派一名骑士团的人员同行。」
喔喔,原来如此。
这么一说,我来的时候确实也是兄长大人来接我的。他还说这是工作的一部分,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然后回去就由札克负责。
一直到昨天为止,来回的路上都只有我和娜塔莉亚两人同行,为什么突然会为我做这样的安排呢?
「没有啦……总之骑士团的人员不能凭我一己之私做调动。所以至今都没有理由可以安排你的接送。但是现在凯萝儿是骑士团的临时讲师。既然有了这个身分,骑士团必须保护你的安全这个名目也就得以成立。」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居然能像这样请骑士大人保护我的安全,真是件令人感激的事。
不过,今天回程的护卫是札克。
为什么呢?
实在是靠不住。
「札克,送凯萝儿回家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是,遵命。」
「那么,凯萝儿,明天中午见。」
「好的,威尔海姆大人,我这就先告辞了。」
我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团长室。回程居然是和札克一起让我觉得有点遗憾。
等一下回去之后,吃过晚餐就要开始写讲义了。又得拜托娜塔莉亚帮忙了。
离开骑士团来到外头。
直直走就可以到家了。
「不过,你当老师啊……」
「很奇怪吗?」
「不是啦,就没什么真实感。我们部队是什么时候来著……好像说是下星期,还是下下星期也要去听课。」
「这样啊。」
等轮到札克所属的小队时,我再问他一些很难的问题好了。
这是我一点小小找碴。
「然后咧?课程内容是什么?」
「卫生学和急救处理,还有一些跟药草相关的内容。」
「胃──生──学?」
算了,一般人的认知程度也差不多只有这样。
我的工作就是把卫生的基础知识教给他们,现阶段也只能这样了。
「就是一些能让伤口早点好的课程。」
「喔~那什么啊,好厉害喔。」
「厉害的又不是我。」
呵呵。
我感受到些许优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