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札克一起回家的路上,走到半路终于看见家门了。
好,今天也得努力写讲义。这样下去娜塔莉亚会太辛苦,真希望能再多来一两个能帮忙做讲义的人。
至少理察的字要是写得好看一点就好了。
而说到其他仆人,除了父亲大人或母亲大人的专任仆人,就是像负责洗碗这些已经有固定工作的人,实在很难开口寻求帮忙。
要是能让我再多请一个新的侍女就最好了。
当我在想这件事时,娜塔莉亚开口叫我:
「小姐。」
「娜塔莉亚,怎么了?」
「没事……呃,请您看看家门的方向。」
我依娜塔莉亚所言,视线往前方看去。
在我的视线前方,理所当然地看见了安普劳斯公爵家的府邸。顺便告诉你们,安普劳斯公爵家拥有幅员辽阔的领地,主宅邸在领地之中,而这里则是别邸。听说那边现在是交给一位管家在打理的样子。
在我自家门口──宅邸前方停著一辆马车。
「有客人吗?」
「不是吧……我没听说今天有客人到访。」
反正就算是客人,跟我也没关系吧。
我充其量只是个公爵家的女儿,一家之主毕竟还是父亲大人。
「而且那辆马车……」
在娜塔莉亚视线前方的那辆马车。
相较于一般马车来得气派许多,而刻在马车后方的是……
王家的徽章。
「从王家来的……客人吗?」
为什么呢?
娜塔莉亚的这句低语,只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喂,凯萝儿,怎么了?」
札克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对著停下脚步的我开口问道。
坦白说,我眼前只看得到一片惨澹的未来,心里满是不想回家的感觉。
刻有王家徽章的马车。
如果国王陛下或王妃殿下到访,一定会先排入预定行程中。而且,再怎么说,如果有这样的预定,应该也会先跟我说一声。
但是今天早上却没有听到类似的消息。也就是说,这人是突然到访的。
事前毫无联络,就跑到我家来的王族之人──以这个结果推断,大概只有一个人会做这种事了。
「……唉。」
「嗯?是说你们家有客人啊?」
「是啊,看起来是这样。」
我感到非常遗憾。
啊啊,该怎么办?我真的不想回家。
「那个,小姐……」
「嗯。」
但是我应该没有不回家这个选项。
恐怕这位来客是有事来找我的吧。至少回程的护卫如果是兄长大人,还能请他同席,但是让札克同席就太失礼了。
「札克。」
「嗯?」
「可不可以请你回去骑士团,帮我把兄长大人叫回来?」
「……啊?不行吧,阿尔伯特应该还有工作要做。」
「这样啊……」
真可惜。如果兄长大人在,或许我还有反抗的余地。
但是,也不能因为我个人因素,而要求兄长大人放下骑士团的业务。
「那札克你就送到这里就好。我就这样自己回去就好。」
「……喔,好。发生了什么麻烦事吗?」
「恐怕是的。姑且还是麻烦你跟兄长大人说一声,王家派遣使者到家里来了。」
我想应该不是使者,而是他本人来了。
如果是使者,应该不会搭那么引人注目的马车才是。
「好,知道了。」
「下次见喽,札克。」
「拜拜。」
札克比我预期地更老实地对我点点头,回骑士团去了。
再来,要是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都在家,可以跟他们两人一起面对就最好。万一两人都不在,我也不要跟他碰面好了。
下定决心之后,我走进家门。
「小、小姐,欢迎回家。」
最先出来迎接我的人是理察。
看得出来他相当著急。哎,王家的人连个预约都没有就跑来,会有这种反应也是正常的。
我大概想得出来是谁来了,不过还是加减问一下。
「那个,有客人来了……」
「我知道。是哪位来了呢?」
「是……雷佛特殿下来访。」
果然是他。
反正我也早就猜到大概是他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事需要找我呢?
「他现在人在哪里?」
「会客室。正由夫人接待著。」
「父亲大人呢?」
「有事出去了。我想应该再过不久就会回来了……」
只有母亲大人在家。
但是只要母亲大人在,应该会有办法应付才对。毕竟母亲大人各方面都这么完美。
「他是为了什么事情来的?」
「……这个,他只一味坚持要我们把小姐交出来。我有跟她说您出去了。」
「这样啊。」
哎,果然如我所料,是来找我的。
我不知道原因,也不明白他的意图,我打从心底完全瞧不起这个人,但他好歹也是王族的长子,不能忽略他的存在。
百般无奈之下,我走向了会客室。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我让娜塔莉亚跟在我身后。
上了二楼马上就是会客室门前。
我先敲了敲门。
「进来。」
随著母亲这句话,门打开了。
理所当然地,在房内面对面的沙发上,坐在母亲大人正对面的是雷佛特殿下和……
呃,她叫什么名字来著?我忘了。
没记错的话……呃,印象中好像是个甜甜的名字。
是叫作梅璞儿小姐吗?(注:梅璞儿日文音同枫糖)
总之殿下和他号称找到真爱什么的那位小姐坐在一起。
「哼,凯萝儿,你终于回来了是吗?居然敢让本王子等这么久。」
「殿下,我已经跟您说过好几次,不想等的话您可以回去。」
「吵死了,区区一个公爵夫人凭什么命令我?」
他的态度跟以前一样傲慢,似乎一点都没变。
我连头都要痛起来了。
他是搞不清楚王家和公爵家之间的关系吗?说什么区区一个公爵夫人。
「凯萝儿,你来坐在母亲旁边。」
「是的,母亲大人。」
我依母亲大人的话,在她身边坐下。
而娜塔莉亚就坐在我的位子后面。当然雷佛特殿下背后也站了两、三个貌似贴身护卫的人。
「听说你找我有事。」
「是啊,真是的,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失礼呢。让我等这么久,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吗?」
「……」
就算他这么说,但是也是殿下自己爱等的啊。
我只是去执行我的勤务而已,完全不需要道歉。
说是这么说,我觉得真这么说了,他肯定会生气。所以我一语不发。
可以的话,我希望他们早点回去。
「然后呢?有何贵干?」
「……喔~你无视我说的话是吧?我说了要你道歉。」
「唉……」
为什么呢?我只想叹气。
我知道殿下的脑袋是个大草包,但没想到居然蠢到这种程度。
在我来说,很希望他们快点切入主题。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得为这莫须有的罪名道歉。
「好啦,算了……很抱歉,让您久等了。」
「哼,我都开口催促了,你还连半句道歉的话都不说,安普劳斯公爵家的教育也不过尔尔。」
「……」
够了,我不会再开口了。
母亲大人坐在我旁边,默默生著气。看著无礼到这种地步的人,会勃然大怒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里没有人可以责骂殿下。到目前为止,我没有跟他在学园里说过话,所以不是很清楚。不过他该不会在学园里也是这种态度吧?
「算了。我是专程为你跑这一趟的,那你应该明白是为了很重要的事来的。」
「什么事呢?」
「如果你苦苦哀求我,我可以再跟你订下婚约啦,毕竟我这么宽容大量。」
「我谢绝你的提案。」
听见这个莫名其妙的提案,在脊椎反射下自然就做出回答了。
再次成为殿下的未婚妻?
我绝对不要。
像他这种思想肤浅,搞不清楚状况就只知道谴责我,除了血缘之外一无是处,还敢自大到这种程度。明明是他自己悔婚,现在却傲慢到连一句抱歉都没有,而且脑袋还是个大草包!我怎么可能会想跟这种人再订下婚约啊?
但是我的回答让雷佛特殿下瞪大的双眼。
「你说什么?」
「所以我说了,我的回答是谢绝你的提案。」
「为什么?」
殿下皱著眉头,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认真说来,不明所以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
「殿下,我刚刚也跟您说过凯萝儿应该会拒绝的。」
「公爵夫人,你给我闭嘴。我现在在跟凯萝儿说话。」
「面对一个只知道强迫别人接受自己的意见,连我女儿的想法问都不问的人,身为一个母亲能不出声吗?」
「你说什么……!」
「殿下想再次跟凯萝儿缔结婚约吗?」
听见母亲这个问题,殿下皱起眉头。
哼,用鼻子用力呼出一口气之后,他整个人往沙发椅背靠了过去。不止藐视著我们,还一副「你在说什么啊」的样子。
「……倒也不是。我只是说如果凯萝儿苦苦哀求,我可以考虑一下而已。」
「那么既然我女儿没有这个意愿,那您也不需要考虑了。」
「我叫你闭嘴!」
他终于大声了起来。
明明我们说的全是正确的,他却完全无法接受。
「母亲大人。」
「凯萝儿,没事的,你可以放心。」
「可是……」
「没关系,这是个好机会。母亲不会再让你订下第二次你不想要的婚约。」
母亲大人强而有力的话语让我胸口涌上一阵暖意。
只要她站在我这边,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然后,对面那个叫什么小姐的也自顾自地阻拦著殿下。
「殿下,您别这么激动。」
「可是梅雅丽……你看看那家伙。」
「没事的,殿下可是要成为国家未来栋梁之人呢。」
「嗯,嗯嗯,也对。」
对了,她叫作梅雅丽小姐。不是梅朴儿小姐。
两个人之间蔓延著一股甜蜜氛围。这种事可不可以到别的地方去做啊?
「哼,算了。说到底,对我而言这也是件很遗憾的事。」
「什么意思?」
「母亲大人说不同意梅雅丽当我的正妃。」
「我想也是。」
这是当然的。
不门当户对就算了,说到底连教育都置之不理。
如果是真心想要支持殿下,至少也好好学点东西吧。
「在我来说,我也不希望让那些困难的学习占去梅雅丽的时间。梅雅丽现在这个样子就足以支持我了。」
「殿下,可是……」
「梅雅丽,没关系的,那些东西你不学也罢。你只要在我身边对我笑就够了。」
我真的觉得你们可不可以去别的地方再这样?
不过,搞不好她对教育置之不理,是因为殿下不让她去。梅雅丽小姐看起来似乎也很困惑。
「哼,说到这,凯萝儿。」
「是。」
「母亲大人对我说了一些什么,得是受过正妃教育之人才能当正妃之类的莫名其妙的话。你应该都已经接受完教育了吧?正因如此,如果你想,我也不会吝啬娶你当正妃的。」
「我不要。」
果然还是在脊椎反射下不小心就做出回答了。
话说回来,他怎么会认为,我会接受这种不合理的提案呢?
但是殿下听见我立刻回答之后,露出一脸不悦的神情。
「……你是有什么不满意?」
「我什么都不满意。」
「你这家伙……到底要得意忘形到什么程度?你为什么就不明白,你现在能过得这么悠哉,都是拜梅雅丽的温柔体贴所赐啊。」
「……什么?」
我的生活跟梅雅丽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说起来,在学园里从来没有说过半句话,截至目前为止也从未有过一次像样的对话。就算看到我和殿下在一起,她也从来没对我说过一句话。
我已经疲于和殿下对话了。
「我和梅雅丽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
「别开玩笑了!你这家伙难道想说,你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事了吗!」
「……喔──」
这么说起来,他一直盲目相信我霸凌梅雅丽小姐什么的事。
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一开始我们就完全没有交谈过。
为什么他会认真相信那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完全不懂。
「晚宴那天我也跟您说过了,我完全不记得我做过那样的事。」
「你居然敢睁眼说瞎话!既然如此,你说说看梅雅丽为什么会那么痛苦!」
「那种事我怎么知道。」
我已经不想理他了。
但是我用这么随便的态度回应他,似乎犯了殿下的大忌。
他眼里带著显而易见的怒气瞪著我。
「我本来想说要是你肯苦苦哀求,我就原谅你。但是你居然这样糟蹋我如此宽容的心……!既然你这么想要赎罪,事到如此我也不需要再温柔以待!」
「你可从来没对我温柔过呢。」
「闭嘴!」
这么想想,从订下婚约开始,殿下就完全没跟我说过任何一句话。
虽然我几乎每天都到王宫去,但是完全不曾在宫里见过殿下,而且对于埋头学习的我,他也从未有过一句慰劳之言。
虽然我们就读同一所学园,但在学园里也从未和殿下有过交谈。夸张到连莉莉雅都曾问过我「你是真的和殿下有婚约吗」?我回答她「应该是吧」时,她还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哎,过去的事就算了。
「然后,呃……殿下您是打算如何?」
「这还用说吗!你对梅雅丽做过的所有残暴行为,我都一清二楚!你既然不肯反省,我也不需要像对温柔的梅雅丽一样,对你开恩了。」
「喔,这样喔。」
他想做什么呢?
殿下确实是王族血脉相连的一人,但手上并无握有多大的权力。他是将来的第一顺位王位继承人,我想他应该会成为这个国家的国王吧。但是此时此刻他也不过就是王族一员而已。
至少,即使殿下下令,也不可能褫夺安普劳斯公爵家的爵位。如果他想要褫夺公爵家的爵位,最基本的也需要其他公爵家的代表,还有国王陛下联名签署的命令书才行。而且,如果开了基于鸡毛蒜皮之事褫夺爵位的先例,其他公爵家也会陷入失去爵位的窘境。
我觉得很难会有贵族做出这么愚蠢的事。
而且,同时殿下也没有权力处罚我。
就连国王也不可以。
应该说如果王族一声令下就能让人掉了脑袋,就是绝对君主制下的暴政了。而且现在的夫雷亚基斯塔王国绝不是绝对王政,而是个立宪国家。法律之前,国王、贵族、人民全都是平等的。
也就是说,不管殿下多少命令,只要我没有错,他就不能罚我。
「既然你不知反省到如此地步,那我们就循正当法律途径进行裁决吧!」
「唉。」
「你所干的一切好事,我会让梅雅丽出庭作证。在法庭公开你的所有坏事!」
「……」
原来如此。原来他再怎么蠢,也还没蠢到现在立刻命令护卫砍掉我脑袋。不过他刚刚做的事也已经够蠢了。
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殿下盲目信任著梅雅丽小姐,应该是觉得她所说的都是对的吧。正因如此,他才会觉得自己做的一些都是正当的行为。
只不过。
「殿、殿下……?」
他身旁的梅雅丽小姐脸色可是一片铁青呢。
殿下似乎是没有察觉这一点。好了,这下她想要怎么圆这个谎呢?
「对、对不起,殿下,那是……」
梅雅丽小姐终于开始觉得苗头不对,对殿下开口说道。
殿下或许是个凭她三两句话就唬得住的对象,但是看来她没那个自信能瞒过司法机关。
但是殿下举手制止了梅雅丽小姐。
「梅雅丽,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让凯萝儿接受法律制裁的。」
「可、可是,殿下你这……真的做得有点过火了……」
「梅雅丽,你真的太温柔了。面对伤害你,让你如此痛苦的凯萝儿,你还能温和以对,果然我的伴侣只能是你梅雅丽了。但是,我们已经不需要对凯萝儿仁慈了。一切就交给我吧!」
「殿、殿下……」
梅雅丽小姐应该没想到,雷佛特殿下居然是个听不进别人的话的人吧。
他是一旦下了决定,就死也会坚持到底的个性。说起来,他要是个会听别人说的人,在那场晚宴上,就应该会再多听一下我说的话了。
但是,我实在忍不住同情起殿下来了。
不知道自己被梅雅丽小姐所骗,一味袒护她的那副模样,甚至令人感到滑稽。
「我知道了。」
「──!你、你这意思是……!」
总之就先答应他吧。
原本我就有把来龙去脉跟母亲大人报告过了。说什么我找梅雅丽小姐麻烦,这些全都是子虚乌有。
想来想去,梅雅丽小姐应该会被宣判对我的名誉毁损吧?搞不好还会被追究对殿下的诈欺罪名。还有就是殿下对母亲大人说的「区区一个公爵夫人」这个事实也会遭到谴责吧。
国王陛下实在是太可怜了。
「梅雅丽小姐,你们的提议我们愿意接受。有什么问题吗?」
「……这、这。」
「这不是你该插嘴的事。若你自负是与王族和公爵家同等的存在,那你插嘴也无所谓,但是你的出身是男爵之家吧?既然如此就给我闭嘴。」
「你居然敢侮辱梅雅丽!」
「我只是说事实而已。」
「梅雅丽将来可是要成为我的正妃的人!你居然敢用这种口气跟王族说话!」
「您也说了是将来。就现况而言,在王妃殿下的反对之下,我想很难成事吧。既然如此,现在她就只不过是个男爵家之女而已。」
「──!你!」
砰!雷佛特殿下拍桌。
话虽如此,但也没其他动静了。他应该是想既然都指定要在法庭分胜负了,就不打算做出什么暴力行为了吧。
毕竟殿下虽然贵王第一王子,也不可能打了人还平安无事。
「那么您的话就这些了吧?好了,凯萝儿,我们走吧。」
「是,母亲大人。」
「请、请等一下!」
「梅、梅雅丽?」
就在母亲大人带著我从座位上站起身时,梅雅丽开口插了一句话。
她应该是觉得这样下去事情就难以收拾了吧。
她肯定拚了命在想,怎样才能脱离现在这个情况。
本来到目前为止,梅雅丽小姐的一切都很顺遂。
身为男爵之女却能够接近殿下身边,应该也付出了相当多的努力吧。但是梅雅丽小姐越过身分之别,接近殿下之后,却用谎话来贬低曾是殿下未婚妻的我,而且还让殿下悔婚。我只能说她的手腕非常高明。
再加上我也没有特别抗拒,就接受了悔婚这件事,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这样的状况,从她的角度看来,会认为我是屈服在她之下也不足为奇。
她一定甚至觉得自己事事万能吧。
不过,现在她被逼急了。因为最清楚什么我霸凌她这些事全是谎话的,除了梅雅丽小姐本人再无其他人了。
没有自以为能在法庭胜诉这点倒还值得称赞。
「我、我没有想要告凯萝儿.安普劳斯公爵小姐。」
「梅雅丽,你在说什么啊!」
「……请你说明一下这是什么意思。这本来就是你们自己提出来的,为什么这么抗拒?」
「那、那是因为……呃,嗯……」
梅雅丽小姐很烦恼,这也难怪她了。
她的剧本中应该没有包含到这样的剧情发展吧。
在这个除了我之外,就连殿下都被逼入窘境的状况下,就让我看看她要怎么挣扎好了。
「呃,就是……那、那个!我、我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
「梅、梅雅丽,你这是怎么了……?」
「殿下!我现在对凯萝儿.安普劳斯公爵小姐已经没有任何怨恨了。反倒很感谢她能让我有这个机会待在殿下身边!如果说一定要把事情闹大,我觉得有点……」
「姆……原来如此。」
这个藉口还满烂的,但他居然接受了。
殿下总有一天会被人骗的吧?啊啊,现在就已经在被人骗了呢。
「真是的……梅雅丽,你真是个温柔的女人。」
「殿下……」
「哼!虽然要原谅凯萝儿让我非常不悦,但是梅雅丽所说的我也能明白。凯萝儿,我这次就放过你吧。你可要好好感谢梅雅丽的温柔个性。」
怎么觉得事情一直往对他们有利的方向前进?
我偷偷望了母亲大人一眼,她默默摇了摇头。
也是啦。
「你不原谅我,我也无所谓。」
「你说什么!」
「殿下,我再说一次。」
在那场晚宴上。
我遭到殿下谴责,说我对梅雅丽小姐做了些什么。我说我什么都没错,却得不到他的信任,在众目睽睽知下被宣告婚约取消。
虽然现在我甚至想感谢他悔婚,但是当时我多少还是有点震惊的。
所以我要再说一次。
「我不记得自己曾经对梅雅丽小姐做过什么。」
「你!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这么厚颜无耻!」
「简单来说,我没有任何被告的理由。在这种情况下,您说什么要放过我也是没用的。」
唉,我深深叹了一口气。
接著瞪著殿下。
我是凯萝儿.安普劳斯公爵小姐,过去曾是雷佛特.艾鲁.夫雷亚基斯塔的未婚妻。
而且怀著将来得成为正妃的重责大任,面对任何人一直都是以礼相待。即使是面对悔婚的殿下,贬低我的梅雅丽小姐,我也一直是以敬语对待。
但是。
我已经不想对他们以礼相待了。
所以打从出现到现在十六年。
从七岁开始就一直到现在,总是保持著得体合宜的口吻。
也真的已经来到极限了。
「别开玩笑了!」
这句话让殿下双眼瞪得老大。
「什……什么……!」
殿下满面通红地瞪著我。
很遗憾,我完全不害怕。事到如今我只觉得殿下看起来像个小丑。
哎,我可能嘴巴也是有点坏啦。
一不小心嘴巴就自己一直讲一直讲。
「你!刚刚说什么!」
「殿下您不只脑袋有问题,连耳朵都有问题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跟我说话会有什么下场!」
「您认为会有什么下场?」
「还用说吗!当然治你大不敬之罪!」
他又在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了。
我也觉得很奇怪,他怎么会知道大不敬之罪这种老掉牙的法律?是谁教他的呢?
我也只是在跟法学老师闲聊时,他跟我说我才知道的。
「所谓的大不敬之罪是什么意思呢?」
「你连这点法律都不懂吗!面对王族说些不知分寸的话,治你个大不敬之罪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我不是在问你这个。」
殿下看来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大不敬之罪。
他为什么就是不明白,他一直在说些他自己也不懂,而且还毫无意义的话呢?
唉,我大大叹了一口气。
我已经不跟他再交谈下去了。
「您是要用哪一点来说我对您不敬?」
「你刚刚不是对我这个王族之人口吐恶言吗!如果那都不算不敬了,什么才叫作不敬!」
「那么殿下您对我说的恶言又算什么?」
「啊?你在说什么鬼话!」
他真的不懂法律。
为什么他会知道大不敬之罪已丧失意义的罪名,却一点常识也没有呢?
「你到目前为止的发言,全都可算是对我的侮辱之罪。还有藉自己的身分命令他人这件事,应该算恐吓罪吧。还有,虽然我不愿回想,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悔婚这件事也算得上是名誉毁损罪。」
「什么!」
「这些事实和身分立场全都无关。即使殿下是与王族血脉相连之人,在法律面前可是人人平等的。」
立宪国家之中,即使是王族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
还有,虽然殿下毫无自觉,但他已经犯了我刚说的那些罪。
而且。
「殿下刚刚提到大不敬之罪。」
「那又怎样!」
「最近一次治人大不敬之罪,已经是距今百年以上的事了。当时的王国还是绝对君主制,所以只要对王族不敬便会治以大不敬之罪。而经由之后发动的革命,王国转换为立宪主义,才会形成目前以王族为顶点的体制。这段历史您在学园里应该也有详细学过才对。」
「──!什、什么……!」
「现在不敬罪这条法规,只不过就是残留在法律体制的一隅,百年来已经没有依此法判罪的案例。而且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以大不敬之罪提出告诉的事例。」
我对双眼圆睁的殿下投以一个冷淡的眼神。
然后夸张地叹了一口长气。
「殿下。」
「怎、怎样!」
「连这点程度的法律都不知道,就想背负这个国家的重担吗?」
「唔──!」
王国的未来一片黑暗啊。
殿下握拳的手不停颤抖,好像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嘴巴像金鱼似的一开一合。
哪天有机会见到陛下或王妃殿下,再跟他们提提殿下的教育吧。
「好了。」
此时,母亲大人开口了。
至今一直在旁守候著我。也是因为身边有著母亲大人这个令人放心的存在,我才敢如此强势地说这些。
「雷佛特殿下,您想说的就这些了吗?」
「唔……唔……!」
「殿下您提议循法律途径解决。我们接受您的提议。今天就请您先回去吧。」
「请、请等一下……!」
「不等。此事已定案。我们也会自己去找法律专家帮忙。之后就法庭见吧。」
「唔……!」
母亲大人站了起身,我也跟著站了起来。
事已至此,还是想告我吗?
殿下目不转睛也瞪著我,然后站了起身。
「我已经忍无可忍……!」
「一直在忍耐的可是我们呢。您能明白,身为一个母亲看见女儿被人侮辱,是件多么难以忍受的事吗?」
「我怎么知道啊!居然敢侮辱本王子到这种地步……!」
殿下狠狠瞪著母亲大人,然后举起了右手。
这个动作有什么涵意吗?
殿下来回瞪了瞪母亲大人和我之后,接著挥下了右手。
「把这两个家伙给我砍了!」
「──!」
「呃,那个,殿下,这……」
「你们的责任就是服从我的命令不是吗!给我把这两个家伙的脑袋砍下来!」
他对带来的两个护卫下达了这个命令。
即使他是王族,这也太乱来了!夸张到连两位护卫都不知所措。
要是普通的地痞流氓,还可能会为了钱照做。但是这两位护卫是正规的骑士。就算是殿下的命令,他们也不可能毫无理由地对公爵夫人及公爵千金拔剑相向。
这么点小事他也不懂吗?
「殿下,不管怎么说这……」
「殿下,您冷静一点……」
「噫!这是我的命令!你们不敢就把剑给我!我来……!」
殿下一脚踢向其中一位护卫,拿起他腰间的剑。
可是殿下,难道您不知道吗?
「这什么鬼东西!怎么会是木剑!」
「我们平时是不可以佩带真剑四处走动的……」
「这种脑袋胜任我的护卫吗!饭桶!」
果然如此,他完全不关心他的护卫。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骑士平常是不会佩带真剑的呢。
有状况时才会到武器库取剑,不然平常都是佩带木剑。
这是威尔海姆大人告诉我的。
「噫!就用这个也无所谓了!」
「殿下!」
「去死!」
殿下扬起木剑,朝著母亲大人挥了下去。
不过我们也不著急。
我是不知道殿下多强,但是殿下是王族的一分子,不是骑士,也不是战士,更不是士兵。
他具备的战斗能力应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吧?
「唔啊!」
木剑绘出一条弧线飞了出去。
殿下按著手,一副很痛的样子。哎,会痛也是应该的。
就像他带著两名护卫,我们也是有护卫的。
就是娜塔莉亚。
「您这越矩的暴力行为,即使是王族也不可原谅。」
她瞬间站到母亲大人面前,踢开殿下的手臂后,对他说了这番话。
附带一提,这可算是正当防卫。反倒是殿下算是伤害未遂吧。这种情况,我有自信一定能在法庭上得胜。
「唔、唔……!你!居然敢对本王子动手!」
「不,我动的是脚。」
「我不是在问你这个!你别以为可以就这样算了!」
「不,反倒应该是殿下您别以为可以就这样算了。」
声音──是从门边传来的。
门无声地打开了,站在那里的是──
兄长大人──阿尔伯特.安普劳斯。
「阿尔伯特.安普劳斯……!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这是我家。比起这个,您还是多担心您自己吧,您觉得呢?」
「你说什么……!」
「打扰了。」
突然从门的另一边走进了一个壮硕巨大的身影。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不过。
他总是在我遇上困难时出现在我身边。
威尔海姆大人──
「威尔海姆?」
「殿下,您想说的话就等到了拘留所再说吧。你们两个!先把他给我抓起来!」
「是!」
殿下身后的两位骑士架起他的双臂。
我看见殿下一副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的样子,眼睛瞪得老大。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放开我!」
「我身为骑士团的一员,光天化日之下见到有人想加害妇孺,无法置之不理。」
「威尔海姆!你!」
「带走!」
我目送著殿下被两位骑士大人逮捕带走。
虽然他一直喊了好几次放手!放手!但应该没用了吧。
只剩下面无表情的我、母亲大人还有兄长大人和娜塔莉亚。
还有面色铁青的梅雅丽小姐被留了下来。
唉,威尔海姆大人深深叹了口气。
就连他叹气的样子,我也觉得好威风呀。
「凯萝儿。」
「威尔海姆大人……」
「你没事就好。啊,呃……我本来以为只要有娜塔莉亚在,你应该不会遇上危险才是……」
「我没事……」
我叫札克去请兄长大人回来。
但是我没想过连威尔海姆大人都来了。
他身为骑士团长,公务这么繁忙还为了我赶来,我真心感到欢喜。
所以。
我紧紧抱住威尔海姆大人壮硕的身躯。
「凯、凯萝儿?」
「威尔海姆大人……谢谢您。」
「呃,这这这……」
我向他道谢。
他的脸比平常还要红,我有点困惑。
「好了……」
在母亲大人面前,我居然这么不知廉耻地紧抱著威尔海姆大人。母亲大人对著我清了清喉咙。
我不由得难为情地放开了威尔海姆大人。兄长大人别过脸去,好像是在憋笑,身体不停抖动著。
到底有什么事这么好笑。
「梅雅丽小姐,接下来就是你的处置了。」
「咿……!」
雷佛特殿下已经被带走了,在场的只剩下绿著一张脸的梅雅丽小姐。
她失去了王家这个后盾,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我不觉得她和殿下之间还会有什么未来,她是打算回到一个小小的男爵之女的身分吗?
但是母亲大人眼神锐利地直视著梅雅丽小姐。
「我有几件事想问题。」
「是、是什么事呢……」
「你和殿下,还有凯萝儿是同在学园求学,这点没有错吧?」
「没、没错……」
看得出来梅雅丽小姐很害怕。
这也难怪喽。这里可是安普劳斯公爵家的府邸,眼前站著的是身为公爵夫人的母亲大人、身为公爵家长子的兄长大人,然后还有我和威尔海姆大人。
唯一的靠山殿下已经被带走了,这里也不可能有人让她靠。
「那么你说在学中,曾遭受我女儿凯萝儿的霸凌……此话当真?」
「唔……」
「回答我。」
我没有做过这种事。
至少在那场晚宴前,我连梅雅丽小姐是谁都不知道,想霸凌也无从做起吧。
而且我本来就不可能因为她接近殿下这点小事,就去霸凌她。因为我和殿下之间的感情,当时就已经差不多要跌到谷底了。
「这、这个……这个嘛。」
「请简洁地回答。凯萝儿霸凌你。有没有这件事?请明确回答。」
「呜……!」
她怎么可能答得出来呢?
她要是在这里坦白招供,以谎言欺瞒殿下这个事实就会曝光。也就是说,可以正式证实她对我的名誉毁损,还有诈欺罪成立。
我不知道梅雅丽小姐家的立场如何,但是至少国内的贵族中,应该没有任何家系敢忤逆安普劳斯公爵家。这么一来就会演变成她对公爵家露出明显敌意的结果。
「呃、呃……」
「请诚实作答。」
「……有,呃,是有的。」
她颤抖著挤出细微又像自言自语的声音。
这声音小到搞不好有时候还可能听不见。不过,听在我们这些只等著梅雅丽小姐一句话的人耳里,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看来她还想再加深自己的罪孽。
「那请你明确说明她对你做了些什么。」
「……我记得……不是……不是很清楚。」
「原来如此。也就是你痛苦到必须跟殿下哭诉的凯萝儿的霸凌什么的,只不过是短时间内就能忘得一乾二净的内容喽。」
「唔……」
「我说了,要你诚实作答。然后你也诚实地回答了。没错吧?」
「……」
母亲大人追究的话语一直没有停下来。
我也只是冷冷看著梅雅丽小姐而已。
一切的原因都出在梅雅丽小姐身上。
我霸凌梅雅丽小姐这件事绝对不是事实。然而她却捏造这件事还跑去跟殿下哭诉,迫使他下定决心与我解除婚约。
如果她早知道殿下是脑波弱到会轻易相信这种谎话的人,那她还真是个了不起的谋士呢。
「……」
但是。
要是没有梅雅丽小姐,我现在应该还在学园就读,假日也要接受王妃殿下的教育。然后将来应该就会成为殿下的妻子,这个国家的王妃。而且肯定会受到殿下的冷眼相待。
殿下从来没有对我做过什么温柔的举动。将来缔结婚姻关系之后,他一定也还是那个死样子吧。
不管怎么想,我被悔婚是件好事。
如果一直订有婚约,我也无法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威尔海姆大人。
结果。
梅雅丽小姐所做的一切,对我来说没有半点损失。
了不起就是不得不离开学园而已。不过,莉莉雅会定期来找我玩,所以这点也构不成什么大损失。本来我也就只有莉莉雅一个朋友。
所以我有点烦恼。
梅雅丽小姐的确做了坏事,这是个事实。
眼下这情况,比起兴师问罪,我还更应该跟她道谢不是吗?
「我以安普劳斯公爵家之名为誓,你现在要是肯诚实回答,我不会在这里追究你作伪证的罪名。」
「唔……这、这个……」
「我话说到这个地步,你还是要一直说谎下去的话……」
「母亲大人,请等一下。」
梅雅丽小姐脸色越来越苍白,母亲大人不停质问她。我开口介入两人之间。
我的这句话让母亲大人惊讶地皱起眉头。
她似乎没想到我会出言袒护。
「凯萝儿,怎么了?」
「母亲大人。您希望凯萝儿得到幸福对吗?」
「这是当然的。我这个做母亲的,当然希望你得到幸福。」
「那么,母亲大人觉得,若梅雅丽小姐没有接近殿下,而我和殿下顺利地结成连理。您觉得这样的未来……我会幸福吗?」
母亲大人眉头深锁。
我和殿下之间一点爱也没有。在这种状态下,即使让婚约转变成为婚姻,未来还是不会改变的。
我反倒只看见了在缔结婚姻关系之后,他把我丢在一旁,成天跟侧室黏在一起的未来。
「……不会。」
「是的,我也是这么觉得。」
「但是梅雅丽小姐以谎话贬低你是个事实。这笔帐还是得算的。」
「既然如此,母亲大人,我有个提议。」
我笑容可掬地对母亲大人说道。
然后看了一眼梅雅丽小姐。
咿!不知道在恐惧的她眼里,我现在的笑容看起来是什么样子呢?
「其实,我想要再多一位专属侍女。」
「凯萝儿,你是认真的吗?」
「是的。凯萝儿现在担任骑士团的临时讲师。制作讲义也需要人手,我觉得靠娜塔莉亚一个人太辛苦了。」
这是事实。事实上昨晚也相当勉强娜塔莉亚了。
接下来只要抄写同样的讲义而已,就算是梅雅丽小姐来做也绰绰有余吧。
母亲大人深深叹了口气,接著点了点头。
「……嗯哼,那好吧。既然凯萝儿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让她来当你的侍女吧。霍普金斯男爵家那边,就让我去跟他们说吧。」
「谢谢母亲大人。」
「只不过公爵家不会付给她薪水,只保证她的食衣住。我不会给她其他仆人有的假日。此外,凯萝儿出门时依然由娜塔莉亚负责陪同。梅雅丽小姐不准踏出府邸。这样如何?」
「好的,这样没问题。」
「怎、怎么可以……!」
「喔?梅雅丽小姐,你这是不愿意吗?」
梅雅丽小姐听著我们顺利地把事情订下来,忍不住出了声。
不过,她要是不愿意,我也无所谓啦。
对现在的梅雅丽小姐来说,我看起来应该像什么凶神恶煞之类的。
「不愿意也没关系。剩下就交给法庭处理吧。」
「咦……?」
「诈欺、名誉毁损、伪证,再加把劲的话,还能再加一条教唆殿下杀人未遂罪呢。应该会判个监禁二十年吧。当然,女儿做出这种事,也得考虑到男爵家的爵位会不会被褫夺呢。」
「我愿意!请让我做!我发誓会对凯萝儿小姐忠诚。」
「不要勉强,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啦。而且我也感觉不到你的干劲。」
「干劲我有!请让我成为您的侍女!我什么都愿意做!拜托了!」
呵呵,我微笑看著梅雅丽小姐膝盖、手掌以及额头贴地,一再恳求的样子。
看著我这副模样。
「……阿尔伯特,女人这种生物真可怕。」
「……我也这么认为。」
威尔海姆大人和兄长大人说了以上这些话。
◇◇◇
「我有点觉得呢。」
「嗯?」
「安普劳斯公爵家是不是中了什么诅咒啊?」
「什么意思?」
骑士团临时讲师这份工作,周末都是休假的。而学园周末也是休假日,所以约了莉莉雅一起喝茶。
她一如往常看起来极为不悦地低著头,在听我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她开口说了那些话。
说话的时候,她一边看著我,以及站在我身后的颤抖著的梅雅丽。
「白痴殿下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以后,还因为随便捣乱被人给抓了。这件事我听明白了。我想说他怎么突然就不来学园了,就有人说他是暂时需要静养。」
「静养吗?」
「话是这么说,实质上就是软禁吧。至少应该会被剥夺王位继承权吧?算了,只能说他是自作自受喽。」
确实如此。
附带一提,以现况而言,拥有第二顺位王位继承权的是卡利乌斯陛下的弟弟劳尔殿下,第三顺位王位继承权则是劳尔殿下的儿子。我只听过传闻提到,两位都是聪明之人,未来国家应可国泰民安吧。
但是莉莉雅脸上依然带著明显的不悦,往我的方向瞪了过来。
其实她瞪的不是我,主要是我身后的梅雅丽。
「应付殿下那些就算了。哎,坦白说,我是觉得他干了比我想像中还蠢的事。」
「你还真尖酸刻薄啊。」
「问题是在那之后。为什么你把梅雅丽收作你的侍女啊?」
「唔……」
听见莉莉雅的斥责,我听见梅雅丽轻轻哼了一声。
哎呀,毕竟是在说自己的事,心里应该是忐忑不安吧。
「因为想要一个专属侍女。」
「那你就去请个适合的人不就好了。没必要专程把梅雅丽收为侍女吧。再说了,凯萝儿必须离开学园,原因也是这女人造成的耶。为什么对这种女人这么宽容啊。我真是搞不懂耶。」
「多少是有点理由的。」
「我大概可以想像啦。毕竟她之前也在学园就读过,至少阅读、书写不成问题,而且也拥有一定程度的知识。所以你觉得在制作讲义之类的工作上,她可以帮上忙。你应该是想要说这些吧?」
怎么办,全都说中了。
我需要的是能帮我制作讲义的人,她多少算是能够帮我解决这个问题的人,就只是因为这样。市井之中的女性,不会阅读、书写的人十分常见。就连娜塔莉亚,因为是异国出身,常常听不懂一些比较艰深的词汇。
不过雇用贵族之女很花钱。关于这点,我手上握有梅雅丽的弱点,而且跟霍普金斯男爵家说明原委之后,他们也很开心的把女儿交出来了。
然而我这态度却让莉莉雅深深叹了口气。
「我说你呀……你不会以为梅雅丽会认真工作吧?」
「这、这个,我、我很认真……」
「我没问你,你闭嘴。」
莉莉雅眼神骨碌碌地一转,瞪著梅雅丽。
莉莉雅的眼神跟平常一样,真的很可怕耶。我觉得她就是这样才交不到朋友,虽然我不会跟本人这么说。
「算了啦……就算梅雅丽逃离我家,她也无处可去。」
「这种想法太天真了啦。如果我是梅雅丽,我一定会用尽各种手段。早在欺瞒拥有王位继承权的殿下,逼他悔婚的当下开始,最糟的情况下,甚至可能会被问一条颠覆国家政权罪喔。这么一来已是死罪难逃,再加上如果凯萝儿改变主意,她哪天死都不奇怪。对著这样的人,你觉得她会服从你到什么时候?」
「这个……」
我倒是没有想得这么远。
唉,莉莉雅大叹一口气,喝起红茶来了。附带一提,这红茶是娜塔莉亚准备的。
我还没把像准备饮食这种,容易被人下毒的工作交给梅雅丽。再怎么说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相信她。
「殿下是个白痴这件事我很清楚,但是凯萝儿,你敢说同样的事不会发生在你哥哥身上吗?等你注意到的时候,她已经笼络了阿尔伯特的心,坐上了下任公爵夫人的位子,你能说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吗?」
「……我觉得独独兄长大人不会做出这种事。」
「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吧。即使机率不高,但只要有动摇家本的可能性,我劝你还是别雇这种侍女了。当凯萝儿提出想要将她收为侍女时,夫人就应该要出面阻止了。然而夫人却理所当然地答应了,还让她当你的侍女,整件事根本莫名其妙。所以我才说啊。安普劳斯公爵家,是不是中了什么非得温和待人不可的诅咒?」
我完全不觉得兄长大人会变成那个样子。而且他喜欢的百分之百是克莉丝。
我记得他之前还说,最近和克莉丝之间好像有了那么点进展。
「莉莉雅觉得要怎么做才好?」
「现在立刻把梅雅丽关进地牢之类的地方软禁起来,终生不得放出来,然后再请一个新侍女。」
「这、这我求求您!放过我吧!」
莉莉雅残酷的意见让梅雅丽跪了下来。
莉莉雅看著梅雅丽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非常冷漠。
「她是这么说的喔?凯萝儿打算怎么办?」
「算了,先维持现状吧。我都已经开始让她去接受侍女教育了。」
「听见了吧?太好了呢,梅雅丽。」
呼,梅雅丽抚了抚胸口。
话虽如此,莉莉雅可不是就这么算了。
「凯萝儿。」
「嗯?」
「我知道你太过天真。算了,我也是喜欢你个性如此,但是你一定要牢牢记住,也有坏人会利用你的这份天真。」
「知道了。莉莉雅,就靠你了。」
「……哎,你就是这个样子。我偏偏无法丢下你不管。」
呵呵,莉莉雅笑了。
我也一起笑了。
莉莉雅既然会这么做,一定事前的准备工夫都做足了。所以我很放心。
本来她的目的就是希望藉由跟我说这些话,让梅雅丽心生恐惧的吧。
不然的话,她就应该会在本人不在时才说这些话了。
接著莉莉雅拿出几张文件。
「总之,这个我先收著……要是有个万一,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好的,没问题。」
「梅雅丽,知道了吗?」
「咦……?」
莉莉雅催著梅雅丽回答,但她也只是一头雾水。
她应该真的不知道这些是什么文件。
不过──这些可是左右著梅雅丽的将来的文件。
「这是她笼络殿下相关的记述以及证人的人名。还有从头到尾的谎话记录。我把她说是凯萝儿你弄破的礼服拿去给专家鉴定之后,证实是她捏自己的身体扯破的。我家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证据,你大可放心。」
「───!」
「这罪加加减减也太多条了吧。如果把这些依循正规手续提报出去,应该可以关个三十年吧?除了剥夺霍普金斯男爵家的爵位之外,财产应该也会遭到查收。」
呵呵,莉莉雅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
对著脸色苍白的梅雅丽说:
「不过,梅雅丽你可以放心。你的主人凯萝儿是个宽容的人。只要你认真工作,这个家会一直雇用你的。」
「唔、唔……好的……」
「我也会定期来她家喝茶。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是最好。万一要是让我发现你敢做什么奇怪的小动作,我一定马上让你接受应有的制裁。」
「我、我会认真工作的!请您大发慈悲!高抬贵手!」
听了莉莉雅的话,梅雅丽用力鞠了一个躬。
莉莉雅真的很可靠呢!在我离开学园之后,包含这些证据,全部都帮我调查收集好了。
而且,她还察觉了我想法,故意把梅雅丽怨恨的对象转移到她自己身上,为我承担。
这下梅雅丽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只要莉莉雅觉得她有什么不对劲,当下她的人生几乎就马上完了。
而且只要待在公爵家中,梅雅丽也无法对莉莉雅出手。
简单来说,她只有一直认真工作下去这个选择了。
「喔呵呵呵……」
但是呢。
看著莉莉雅脸上带著笑容,俯瞰著已完全屈服的梅雅丽的样子,我内心有个和往常一样的疑问。
能跟她感情这么好,我也真了不起。
「唉……莉莉雅就喜欢这样,真令人伤脑筋。」
「……那个,小姐。」
「娜塔莉亚,怎么了?」
「……小姐您也做了同样的事啊。」
啊。
这么说来,在雇用梅雅丽的那一天,面对屈服的梅雅丽,我脸上也带著同样的笑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