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事态愈来愈混乱了。
首先是空北斗袭击莉子。
紧接着,让北斗感到恐惧的哥哥·隼人也登场了,他随即做出凶狠的恶行。经过空中的战斗后,一行人随着倾转旋翼机的坠落来到黄坂市的中华街。
然后是出现在中华街的莲花。
「为什么你们要把麻烦事牵扯到我这里来啊?」
少女一脸厌恶地询问驰郎。
「抱歉,因为想不到其他人了……」
「哦~……」
少女用鼻子冷哼了一声。
她回头看着北斗——还有浮在空中的隼人。
「看见额头的角,就知道你们是〈鬼〉了。两只角也就算了,没想到现代还会出现三只角的稀有种。我看这两位应该都是白凤六家的人吧。」
「……嗯嗯。有点算是内哄吧。」
「真是难看。」
「我无话可说。」
驰郎搔了搔脸颊。
接着,莲花便把视线移回到隼人身上。
「话先说在前面,你打算和鬼仙为敌吗?」
「…………」
相对的,隼人则是一脸不悦地绷着脸,而且不发一语。
如果是刚才的他,这时候就会操纵风来发动攻击了。因此北斗也屏住呼吸,再度转回驰郎的方向。
「你就是看准了这一点……」
「嗯,算是吧。」
北斗的话让驰郎露出苦笑。
「这里——中华街算是鬼仙的地盘。」
这是在处理上个月的事件时,所产生的几个衍生结果之一。
因为需要监视娜达,莲花便决定留在黄坂市,并选择中华街做为监视的地点。
驰郎还记得莉子那时对自己说过的话。
——『哥哥,你听好啰?目前虽然让莲花小姐待在中华街里,但你可不要自己随便去接近她唷。』
——『好啦,不过为什么?』
——『因为那是人家的地盘啊。说起来呢,前任白翁虽然是担任鬼仙与白凤六家之间沟通的桥梁,但那是在不侵犯到双方领域这个明确的前提下唷。身为白翁的哥哥当然可以往来于两者之间,不过刺激到对方还是不好嘛。』
地盘。
当时的莉子虽然是说鬼仙与白凤六家的领域,但现在终于知道她那么说的意义了。
她所指的,便是鬼仙与〈鬼〉这两个种族。前任白翁都是借由分割过去互相斗争的两种异能来弭平纷争。
「华侨的中枢部和鬼仙本来就有交流,所以中华街成为鬼仙的地盘并非黄坂市的特例,而是极为普遍的惯例唷。」
莲花针对驰郎的发言补充说明。
紧接着——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她转而向隼人提出质问。
年轻人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闭起一只眼睛。
「……凭我一个人要和鬼仙的支族战斗还是太勉强了。」
他说完后,便将视线转向少年。
「新的白翁先生,你比我想像的还要狡猾嘛。」
「身为保镖,当然要不择手段来保护委托人啰。」
驰郎这么回答,隼人则是愤恨地歪起嘴唇说道:
「看来我只能先撤退了。」
风覆盖住年轻人的身体。
他的身体就混在旋风中,有如被吹走般飞上天空,一下子就不见踪影。
不久之后残留的咒力气息也跟着烟消云散,这时莲花才缓缓面向众人。
「——你们利用了我对吧。」
她的话语仿佛荆棘,刺在众人的皮肤上。
「有困难时本来就该互相帮助嘛,这次可不可以就这样算了?」
「这是什么口气。瞧不起人吗?」
少女瞬间逼近驰郎。
她以严厉的目光注视着驰郎,并且以食指戳着他的胸口。那是像被铁棒敲中般的猛烈一击。
这绝对不是什么夸大的形容。
「咕哇!?」
宛如骨折般的疼痛感刺激着驰郎的神经。
穿着〈凯扬〉还落得这样的下场,就表示没穿可能就真的骨折了。甚至还有可能被折断的骨头刺中内脏。
「之前的事件中的确受到你们一些照顾没错!但是,也不能忽然把人卷进这种麻烦里吧!那个像鲸鱼一样的破铜烂铁又是什么东西!还有你,在背上戴这什么怪翅膀啊!如果我刚好不在中华街的话,你打算怎么办!?你根本连驱离看热闹的人群都办不到吧!?你是笨蛋吗!?想死吗!?」
「咳咳!咳噗!呜咳!」
对方每戳一下,就发出「咚滋、碰滋、喀滋」的恐怖声音。
驰郎的脸色也跟着青一阵红一阵,最后甚至比和隼人对战时还要难看。
「——哎呀,差不多可以饶了他了吧。」
娜达以轻柔的口吻帮驰郎打圆场。
但是——
莲花却以更严厉的眼神瞪着她看。
「你上个月还是我追捕的目标耶,为什么现在可以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还没放弃将你收回支族唷。」
「你们该追捕的不是我而是恩嘉吧。更何况,目前也还没决定我的所有权属于哪个支族。我有说错吗?」
「嗯唔唔唔唔……!」
莲花的眼角整个往上扬。
危险的气氛从少女们——主要是其中一人身上散发出来,但两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另一件事给吸引过去。
「莉子小姐……」
北斗看着倾转旋翼机发出了呻吟。
刚才被莲花说像鲸鱼的机体,侧腹的门打了开来,从里面出现的马尾少女走到地面上。
「……小空……?」
少女茫然地叫着这个名字。
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年立刻按住自己的胸膛,仿佛被那极为理所当然的发言刺中心脏一样。
「我……」
而对紧抓着学生制服胸口,暧昧地移动视线的北斗,绑马尾的少女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并且微微苦笑着。
「……嗯,等一下再说吧。」
说完后,她便走到另一个人身边。
「辛苦了,哥哥。」
「……你也是啊。」
驰郎也露出了困惑的微笑。
明明没有血缘关系,但这对兄妹的表情却意外地有点相似。
『首先,可以判断在十二小时正负三十七分钟左右的范围内,威胁已经沉静下来了。』
这时,〈凯扬〉的机械音如此宣告。
「……嗯,莉子也有点累了。」
少女虚弱地点了点头。
接着,啪地一声倒在哥哥驰郎的夹克上。
「莉子?」
驰郎叫了一声,随即露出笑容。
穿着白衣的妹妹已经在少年的怀里发出平稳的鼾声。
*
过了一阵子之后,莉子依然没有醒来。
这段期间,驰郎等人在莲花的带领下来到中华街的某栋建筑物里面。
那是位于中华街外围的其中一间小寺庙。
这个被称为庙的地方,是用来祭祀祖灵与神佛的场所。
虽然没有其他人在,但似乎每天都会进行维护与打扫的工作。涂着闪亮红色与金色油漆的墙壁上没有任何灰尘,从香炉里传出来的香的气味也帮整座庙宇加分不少。
庙里最醒目的神桌上,供奉着几尊应该是信仰对象的神明。
背着莉子的驰郎,对着在祭坛中央格外露出温柔笑容的仙女像眨了眨眼睛。
「这是……某种神像吗?」
「嗯?那是西王母。虽然和神仙有点不同,但一般信众都认为她是各种仙女的首领吧。实际上她非常怕麻烦,而且尖叫声很恐怖,经常会出现歇斯底里的行为,根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家伙。」
「……这、这样啊。」
总觉得,后半段听起来好像夹杂着一些私怨,但驰郎还是有点搞不清楚。
因此他只能提出最先浮现在脑海的疑问。
「那个……吸血鬼可以住在这种地方吗?」
「我住在别的地方唷。」
驰郎才刚发问,莲花便一脸觉得很无聊似地回过头来。
「不过,我之前也说过了吧。我们是一半死者一半仙人。不论是死者还是仙人,在这种地方接受祭拜都是很正常的事,因此要住下来或者待在这里都没关系。」
驰郎原本想回答「是这种问题啊」,但最后还是把话吞了回去,只是点了点头。
他十分清楚现在绝对不能随便忤逆对方。
「…………」
北斗始终默默地跟在后面。
为了安全起见,驰郎还是要娜达对他保持警戒,现在看来似乎没有这种必要了。不过,他依然不时瞄着驰郎背上的莉子。
驰郎认为胡乱猜测他视线的含意反而有害,于是索性中断了自己的思考。
少女在附设于庙宇之中,有如礼堂般的地方停了下来。
「来,这个地方给你们使用。可以待到明天早上没有关系。」
「只能到早上吗?」
「那还用说。这是你们白凤六家自己的问题吧。我要是一直包庇你们,就会成为战争的火种啊。」
少女冷冷地噘起嘴唇。
仿佛要贯穿人的视线,似乎在强调着「我才不管你们死活」的意思。
就算是这样——
「谢谢。」
驰郎还是诚心地低头道谢,少女像是瞬间感到犹豫般屏住了呼吸,不过随即将视线移开。
「哼。对、对了,那架叫什么倾转旋翼机的,真的那样就可以了吗?」
「嗯嗯……〈凯扬〉已经吩咐好善后的工作了。除了会和〈伊卡洛斯〉一起回收之外,也会进行舆论操作等等。」
「哇,那件衣服还是一样很方便耶。」
仿佛很佩服般地说完后,少女便转过身子。
「你就尽量和那些〈鬼〉闹内哄吧。这样鬼仙要落井下石也方便多了。」
丢下这句狠话之后,莲花轻轻挥了挥手。
这可能是少女的个人魅力吧,就算她这么说依然不会让人感到厌恶。
最后——
「可以的话……最好不要死啊。」
她又以极细微的音量吐出这句话来。
2
拖出收纳在礼堂里的毛毯,并且让莉子躺在上面后,驰郎才发出「嘿咻」一声敲着腰部。
他这时才发现,妹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这么重了。
〈凯扬〉的筋力辅助机能平常都没有发挥作用,因此感受也特别深刻。
在他的背后——
「……原来如此。就是因为这样,北斗才会一起过来吗?」
娜达轻轻坐在椅子上,点了点头。
已经成为她注册商标的白色帽子也跟着晃动了起来。刚才他们一边简单地打扫礼堂,一边交换彼此的情报。内容大致和在莲花面前所说的相同,但娜达还是首次听到北斗突然发生变化的经过。
至于北斗本人则是在礼堂外面。
他表示要是隼人回来的话,自己马上就能够知道,因此自愿到外面去站哨。
少女晃着漂亮的腿,开口说道:
「既然这样,他最初袭击你和莉子的时候,应该是一半认真一半在演戏吧。」
「演戏?」
「嗯嗯,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时的确是对莉子用了『只不过是个掌柜的』这种夸张的形容。而且对莉子施放风刃时,也故意将宅邸卷进来造成崩塌。八成是既想要保护莉子,又不想让周围的人发现吧。只是最后好像没什么效果就是了。」
「……原来如此。」
话说回来,确实有这么回事。
如果是这样,一开始的挑衅态度也就说得通了。这也就表示,对那个少年来说,莉子以外的人是死是活根本不重要。
「你总是能够想到很多事情耶。」
「是你根本没在动脑吧。」
娜达「唉~」地一声叹了口气。
「对了,你身体的状况如何?虽然莉子也是一样,不过身为普通人类的你靠〈鬼〉这么近,可能已经被他们的气荼毒了唷。而且我使用鬼宝时你也在附近。」
「嗯?啊啊,我这边完全没问题唷。可能是已经习惯了吧?何况你应该也有为我保留一点实力吧。」
话说回来,上个月每当娜达使用鬼宝时,驰郎都会产生相当严重的虚脱感,这次却只是稍微头晕而已。
「唔嗯……抵抗力吗?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啦。」
娜达把手放在下巴上,并且思考了起来。
接着——
「嗯……接下来,你一定会去问那个家伙的话对吧。」
少女开口问道。
「嗯嗯,我是打算这么做。」
「你知道这么做的意思吧?」
驰郎点了点头,娜达离开椅子,以一脸严肃的表情朝他逼近。
「过于介入他人——尤其是白凤六家内部的纷争,小心到时候会被牵连进去唷。其实现在就已经算是被牵连了,不过只要把那个叫北斗的交出去,就还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对莉子来说,这么做也比较安全吧。你愿意牺牲这么多事情吗?」
面对咄咄逼人的娜达,驰郎只能狼狈地往后退了一步。
「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委托人啊。」
「你还没收到一千圆吧。严格说来,你根本也没有确认北斗是不是愿意雇用你。目前或许平安无事,但那个家伙曾经打算攻击我们,这可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娜达说到这里,再次凝视着少年的眼睛。
「对你来说,怎么样才叫做保护一个人呢?」
「…………」
少年默不作声。
少女询问的是相当核心的问题,因此他无法随便回答。
陷入漫长思考的驰郎将一只手按在脸上,那里刚好是留下烧伤的位置。他的双眉之间出现皱纹,接着有十几秒的时间少年便维持着这个姿势。
经过一段漫长的沉默。
最后——
「……抱歉,我还是没办法清楚表达自己的想法。」
少年低下头来。
他发出好像吞下石头,又好像是从胃底挤出来的声音。
「我只能说,就算是这样,我也无法丢下他不管。」
驰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即便如此,看到眼前有人被逼到绝境,我说什么也没有办法丢下他不管。」
「嗯嗯……我也觉得你会说『即便如此』。」
戴着白色帽子的少女眯起眼睛。
接着,仿佛觉得对方真是无可救药似地叹了一口气。只不过,她虽然在叹气,嘴唇却绽放出一抹花朵般的笑容。
「虽然令人困扰,但我正是因为你这种个性而获救。只是在各方面还是觉得很不服气就是了。」
娜达皱起眉头,并且闭上一只眼睛。
诚如她所说的,虽然是一副极度不满的表情,却又很不可思议地没有一丝焦躁感。
「可以把脸靠过来一点吗?」
「咦?哦哦。」
驰郎按照吩咐将脸凑了过去。
驰郎翘起屁股前倾着身子,娜达则像是要确认脸庞的高度般朝他的脸摸去。
「喂喂,你想做什么——」
「你别管,安静就对了。」
娜达严厉地做出指示。
柔软的手不停触摸驰郎僵硬的下巴与额头来调整高度。少女这么做时表情看起来非常严肃,甚至让人不敢随便向她搭话。当他意识到触碰肌肤的指尖意外地冰冷与柔软时,脸不知道为什么就变得异常火热,连心脏也像是要破裂了一般狂跳不已。
(对了,这不就是……)
驰郎想起娜达之前也对自己做过同样的事情。
驰郎过去曾经被她舔过几次脸颊,而且舔完后她还会露出灿烂的笑容,对自己说出「你的脸颊真的很美味」这种愚蠢到极点的话来。
光是想起这件事,就足以让心跳速度再度加倍了。
「好了,闭上眼睛。」
「……嗯、嗯。」
驰郎无法好好回答。
不仅口水整个黏在喉咙上,脚底也开始变得虚浮,就像平衡感整个被夺走了一样,甚至感觉地板突然变成了具有黏性的史莱姆。
少女的指尖再次像在抚摸易碎物一样,温柔地触碰着。
皮肤立刻像是受到轻微的电击一般。
不过——
「————!?」
下一秒,所有的思考便被其他感觉夺走了。
「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来是娜达用力捏了他的脸颊。
那是毫无顾忌,有如要将驰郎的肉扯下来一般的力道。驰郎虽然立刻跳了起来,但根本无法马上逃开,一直等到少年痛到在地上打滚时才终于得到解放。
「娜、娜达!你在做什么啊!」
「唔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这么做。」
戴着白色帽子的少女挺起胸膛如此表示。
「什么叫不知道为什么——!」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怎么说呢……」
娜达忽然移开视线,噘起嘴唇接着说道:
「大概是因为你放着我不管的缘故吧?」
「…………呜。」
不知道为什么,驰郎也沉默了下来。
娜达的说法根本不成理由,但是比理性更加深沉的某个部分,却认为那已经是相当充足的理由了。
「那个……」
驰郎按着脸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其实娜达也跟他一样,只是微微瞪大了眼睛呆立在现场。看样子,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礼堂笼罩在一股莫名沉重的沉默当中。
几秒钟之后——
两个人又同时开口了。
「如、如果你觉得对不起我的话……」
「你、你之前吸过人类的气对吧……」
两个人因为各自的发言而再度噤口不语。
因为他们发现,彼此所说的正好是同一件事。
最后,少年畏畏缩缩地伸出自己的手指。
「抱歉,只能用手指……」
「……嗯、嗯嗯。那我就当成是你赔罪的礼物,不、不客气地收下了。」
娜达小心翼翼地握住少年的手指。
像要用双手包覆住手指般将它往嘴边送——指尖就这样悄悄地靠近光艳的嘴唇。
「…………呜。」
少年因为那一幕景象而屏住呼吸。
吸血鬼。
鬼仙的另一个称呼。
指尖传出「啾」一声细微的声音。
(呜、哇……)
驰郎的心跳速度又加快了。
「啾、啾~」又响起了两道可爱的声音。接着,就是轻咬带来的轻微疼痛感。
(哇……啊、哇……)
鼓膜与皮肤都像是被那个声音与疼痛感融化了一样。
唾液带来的濡湿感、小心翼翼地触碰指尖的舌头、口腔黏膜的温度,类似刺痛——而且直接侵入内心深处的感觉。驰郎涌起一股仿佛某种柔软的东西跑进身体中央,然后将重要的感情拖出来似的麻痹感。
(…………呜呜呜。)
麻痹感开始覆盖驰郎的内心。
缓慢、轻巧且温柔地侵略着驰郎。
但是,驰郎并没有任何不愉快的感觉。如果是她的话——少年的内心深处自然浮现出这种温暖的感情。
不过——
忽然间——
「——结束了!」
少女将手指推回少年胸前,中断了刚才的行为。
「……啊……等等,已经够了吗?」
「说结束就是结束了!我已经吸很多了!再继续吸下去的话,我自己都快丧失理智了!」
娜达羞红了脸,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副模样和平常的她有很大的差异,这也让驰郎愈来愈僵硬。
两个人虽然都保持沉默,但是娜达这次没有撑太久便开口了。
她先敲了一下驰郎的胸口。
「有句话我得先说在前面。因为——我是你的助手啊。」
「嗯,啊啊。这我知道……」
少年暧昧地点了点头,少女则是迅速将帽子拉了下来。
正当少年因为看不见她可爱的脸庞而感到有些遗憾时,娜达又再次敲了一下他的胸口。
「所以,无论你再怎么胡搞,都一定要让我陪着你。」
「……嗯。」
驰郎乖乖答应对方的要求。
在思考之前,感情已经让他做出这样的回应。可能是感受到驰郎的心情了吧,少女也高兴地点了点头。
接着——
「好了,那你去吧。」
她咚地一声推了一下少年的背部。
*
一打开礼堂的门,才发现太阳已经西下。
所有的一切都染上了燃烧般的红色。即使是原本就以红色系为主的中华街,那种颜色也显得相当特别。
驰郎马上就看见北斗了。
他坐在庙宇的楼梯上,抱着自己的膝盖。
漆黑的学生制服溶入夕阳的光线里,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年看起来也像是要消失在那抹鲜艳的红色里一样。
「嗨。」
驰郎举起手来。
北斗没有反应。
驰郎早就料到他会这样,所以毫不在意地坐到他身边。北斗倒也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驰郎很轻松地坐着。
他扭动鼻子,吸了几口气。
应该是由摊贩那边传来的诱人香气。
是肉包与肉粽的味道,而且还参杂了滴着油脂的刈包以及甘甜椰奶的香味。驰郎的肚子因为这阵让人食欲大开的香味而咕噜叫着,不过也只能按住腹部,一脸困扰地苦笑着。
「好像很好吃耶。」
「……我不喜欢油腻的食物。」
终于得到回应了。
至少他并没有否认肚子饿这件事。
「莉子刚才叫你小空耶。」
「嗯嗯……」
北斗简短地承认了。
首次相遇时的傲慢态度,此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是因为他当时只是在虚张声势,或者单纯只是因为震惊的情绪尚未平复。
不过,驰郎注意到一件更单纯的事。
「难道说,你们本来就是朋友?」
「称不上是朋友,以前曾经讲过几次话而已。」
驰郎不认为他在说谎。
但还是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就好像拼图的零件明明都已经凑齐了,却没有办法顺利将它们拼凑起来一样。
接着……
「——只是我擅自将她当成憧憬的对象。」
少年又加上了这么一句话。
「你说莉子是你憧憬的对象?」
「嗯嗯。」
北斗点了点头。
他的影子也跟着做出同样的动作。驰郎因为炫目的夕阳而眯起眼睛,并再次询问少年:
「为什么?」
「因为莉子小姐是外面的人。」
「外面?」
「白凤六家以外。」
北斗的苦笑混杂着些许鲜红的暮色。
「我想你应该不知道吧。白凤六家一向遵守严格的血统主义。莉子小姐虽然算是带有远亲的血统,但像她这样的人本来是绝不可能获准跟在白翁身边帮忙的。如果不是前任白翁亲自提拔,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他声音含糊地低声说道。
「所以我一开始是想威胁她一下。告诉她『你来的地方有这样的〈鬼〉在』,然后让她感到害怕。」
「…………」
「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应该是很焦躁吧。」
北斗这么表示。
驰郎则是沉默不语。
流动在两人之间的空气,带着至今为止不曾有过的平稳氛围。
「为什么?」
过了一会儿,驰郎提出了疑问。
「因为那时候我和隼人哥哥之间已经有了相当明显的差异。」
少年的手边有枯叶不停地旋转飞舞着。
风。
「我们〈鬼〉呢,大概都是在六、七岁的时候觉醒的,而我则是早在四岁时就觉醒了。觉醒的时候,〈力量〉的上限——是由角的数量来决定。啊啊,话先说在前面,两只角已经算很稀有啰。」
北斗说到这里,戳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一般来说,我应该会受到欢迎才对。就连六家各自的本家,也不是经常有持角的人诞生。不过,刚在六家中跌落到第四名的空家情况比较特殊,与父亲发生关系的妾已经先生下了隼人哥哥。在跟我差不多年纪时,哥哥他生为〈鬼〉族最高的资质,也就是三只角的力量就觉醒了。」
——『我原本就是妾生下来的小孩』。
隼人当时也曾经这么说过。
没有任何自卑、骄傲或者是犹豫。
应该说,这个事实正是最适合拿来伤害眼前这名少年的武器。
驰郎开口表示:
「所以你便迁怒莉子身上吗?」
「一开始大概是这样吧。可是,莉子小姐一看到我为了威胁她而操纵的风,马上说了一句话。」
「她说了什么?」
「Txy=Pε(dV/dy)……」
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年说出一连串由数字与记号所组成的算式。
驰郎一副仿佛听见魔法师的咒文般瞪大了眼睛。
「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
北斗耸了耸肩,露出苦笑。
「莉子小姐当时告诉我这个算式。她说是什么※雷诺应力,还是※涡动黏性系数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她说我的风跟那条算式很像。还说我的风其实比较像水的乱流。」(编注:前者,英国物理学家的奥斯鲍恩·雷诺针对流体力学而研究出来的算式。即流体在单位时间和单位面积下的动力和输送力的计算程式;后者,指流体在乱流状态下,看似运动现象的黏性率。)
算式。
莉子的天分。
驰郎也知道那是她天生的才能。〈凯扬〉就不用说了,连白翁庞大的资产网络都是靠她的才能来维持的。虽然她本人表示还是得靠人工智能的辅助,问题是就连人工智能也是她所创造的啊。
「她对我说——你的风用数字来呈现也很美丽呢。」
北斗说到这里哈哈笑了起来。
「对她来说一定是相当理所当然的感想,而且她应该也忘记自己说过这些话了吧。但我就不一样了。我有种第一次得到注意的感觉。虽然刚念小学的我,根本不知道那串数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我觉得她所说的话,正表示我们的〈力量〉不只是〈鬼〉或者怪物这种超乎常识的东西,而是可以转换成数字,对其他人也有所意义的力量。」
北斗最后以非常可爱的表情低声说道:
「感觉她像是在说——不论我是不是白凤六家,还是有存在的意义。」
「…………」
那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感情。
让北斗感到焦躁的,是自己和哥哥之间的差距。那正是身为〈鬼〉的〈力量〉差异,北斗也因为〈力量〉的存在而陷入遭受迫害的立场。
但是……
即使〈力量〉被否定,那股〈力量〉依然是他存在的价值。
又或者……
他单纯——只是喜欢这种力量。
借由完全不同视点的观察,让他终于承认自己喜欢这种〈力量〉的事实。
「所以……我觉得很高兴。虽然绝对不能出现这样的情绪。」
「为什么不能表现出来?」
「你不知道吗?」
北斗歪着头。
「隼人哥哥他呢,把我喜欢的玩具全都弄坏了。」
「呜……」
驰郎瞬间屏住了呼吸。
「一开始,他只是随手破坏电视用的玩具或是游戏。不过在〈力量〉变强之后,破坏的对象就不再只是玩具了。除了经常照顾我的女佣、借橡皮擦给我的同学以外,隼人哥哥甚至连我喜欢的公园都会确实地破坏掉。没有任何人能够违背他,隼人哥哥是最强的〈鬼〉。因为在现代的鬼里面,只有四个人拥有三只角。」
「…………呜。」
驰郎顿时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开始想像起……人类与设施遭受那种魔风破坏的光景。
就算只是小孩子,还是不会对〈鬼〉的威力造成任何阻碍。应该说,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反而更能毫无顾忌地使用那种〈力量〉吗?
自己心爱的事物如果总是受到那种〈力量〉摧残——
只不过稍微笑了一下,稍微高兴了一下,只因为自己表现出这样的情绪,一切就被破坏殆尽的话——
——那简直就像是身处于地狱一样。
驰郎背脊窜起一股寒意。
光是想像,神经就出现过度的反应。而且一旦开始颤抖便停不下来,令人发冷的恶寒传遍全身,从背部到上臂全部起了鸡皮疙瘩。
「所以你才会躲起来吗?」
「也没有到躲那么夸张。」
北斗露出无力的微笑。
「只是不再和他见面而已。在你没有继承白翁位子的八年之中,六家的时间几乎是呈现停滞状态,莉子小姐也没有和六家接触。因此也不用担心隼人哥哥会和莉子小姐接触……不过,隼人哥哥还是破坏了我身边的所有事物。但经过几年之后他也觉得腻了。」
「腻了……?」
驰郎吞下黏稠的唾液,提出了反问。
「……对我的反应感到腻了。在重要的事物全数被破坏之后,再发生什么事情我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了。」
北斗这么回答。
学生帽下方那张不自然的笑容,看起来是如此空虚。
「而且我对当家的位子也完全没兴趣,甚至觉得干脆让哥哥拿走也无所谓。但对哥哥来说,那种对外的权威根本不重要。他反而积极地帮助我成为当家,说那些对〈力量〉有意见的家伙,他会让他们全部乖乖闭嘴……还要我尽量利用这个权力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非常温柔。」
哥哥以棉花糖一样甜美柔软的声音……
不停地这么告诉弟弟。
「他说有想要的东西就尽量去争取,赶快找到对自己而言重要的事物。」
「…………」
就像是诅咒一样。
为了让自己能够破坏,所以要对方赶紧找到重要的事物,这可以说是近似恶魔的想法。
不对,根本就是恶魔。
风之恶魔。
「因为我继承了白翁的位子……」
「嗯嗯。」
北斗点头肯定了驰郎所说的话。
「因为你继承了白翁的位子,六家原本冻结的时间又再次开始转动了。一直将视线从这个世界移开的我也无法继续这样子下去了。所以才会在你们被隼人哥哥盯上而再也无法挽回之前,在那场会议里造成骚动……没想到最后还是变成这样的结果。」
少年说到这里摇了摇头。
「其实就算事情变成这样,也不能够怪你,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状况改变的话,哥哥一定会盯上我的。我还是会被他耍得团团转,最后面对同样的结果。」
少年的话听起来,就像他已经做出「这就是自己的命运」这样的结论了。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
在几乎没入地平线的夕阳当中,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年有如漆黑的雕像般伫立着。
「谢谢你告诉我莉子小姐的所在地。」
他以僵硬的声音这么表示。
「为了道谢,我会尽量替你们争取时间。你就带着莉子小姐,尽可能逃到不会被找到的地方。只要运用白翁的权力,应该可以在世界上任何地方弄到躲藏的地点吧。」
少年说完后准备离开,却被人从身后抓住了手腕。
抓住他的人当然就是驰郎了。
「拿一千圆来。」
驰郎对少年低声说道。
「啥?」
「别管那么多,拿来就对了。」
那副咄咄逼人的气势让少年忍不住按住自己的胸口,驰郎直接从对方口袋里拿出钱包,掏出一千圆之后又丢还给他。
「你、你到底在搞什么!」
「因为我是保镖啊。」
驰郎将一千圆钞票塞进自己口袋后,用鼻子轻哼了一声。
「我决定担任你的保镖。只要有这一千圆,就足以让我决定当你的保镖了。」
3
少女做了个梦。
她做的梦通常都充满了数字。众多的数列与记号栩栩如生地连结在一起,形成可交换么半群、索伯列夫空间,以及被称为原群的代数构造,有时候甚至还会变成参杂着英文字母的程式原始码。要是认真解读那些算式,或许就能够拿下几座国际大奖,但莉子对这种事根本没有兴趣。
她只是喜欢沉醉在数字、记号以及英文字母当中。
和算式一起跳舞。
然后在庞大的符号当中跳跃。
此时,少女的眼睛突然停在某条算式上。
(啊……是叔叔的脚步声。)
因为她注意到了这一点。
脚步声通常会因为个人的鞋子与习惯而产生微妙的变化,莉子总是可以用一连串的算式来表现出这些会因环境不同而产生的变化。那时候的少女对数字比现在还要敏感,不论看到什么都会将其转换成算式。
光是靠这个算式,她就能够听出……
柔软鸵鸟皮的摩擦声。鞋子的主人体格不胖也不瘦,步伐略宽。而且个性出乎意料地懒散,双层底的鞋跟几乎都快磨平了。以缓慢脚步踩着地板的那个人,发现自己后总是习惯用脚尖敲两下地面,然后才以较快的脚步朝这里靠近。
所有的一切全部都会以算式呈现出来。
光是看见那条原本以为再也不会想起的算式,少女的胸口就立刻揪紧了。
算式马上改变形式。
变成了伴随着一连串英文字母的原始码。
(这是……〈凯扬〉的……)
成为人工智能骨干的一串暗号。
那件夹克所展现出来的情绪反应,是之后又经过大幅强化才学习来的,至于程式的根本部分则是由莉子小时候想到的原始码所构成的。
当时总是孤单一个人的莉子,为了想要有个说话对象而创造出这样的成果。
它是孤零零的莉子第一次交到的朋友。
应该说是被称为朋友的程式。
——『说不定你就是这样的〈鬼〉。』
过去曾经这么说过的人早已远去。
然后换成哥哥来到自己身边,而少女也对朋友(凯扬)许下了新的愿望。
她希望再也不要失去重要的人了。于是她便把唯一的新家人,托付给自己最初交到的朋友。
莉子的哥哥公开了「能为了一千圆而守护任何人」的愚蠢梦想,莉子也希望他能够一直率直地坚持这个愚蠢的梦想。老实说,他那种傻气的生活方式让莉子比任何人都还要觉得感动。
莉子其实不想让驰郎继承白翁的位子。
希望他一直是个有点奇怪的学生,一直是个从事保镖工作的哥哥。
由这一点看来,她或许真的有点怨恨那个纯白色的吸血鬼。
不只是因为……哥哥继承了白翁的遗产,当然也包含了其他的意义。
(…………)
算式再度产生变化。
那是由其他数字与记号所组成,近似雷诺应力的算式。
(……咦?)
那道算式让莉子脑海中浮现了某句话。
——『你的风用数字来呈现也很美丽呢。』
说这句话的不是别人。
正是莉子自己。
那是她亲身经历后所产生的感想。
(没错,这条算式就是……)
记忆开始闪烁。
有种从水底浮上来的感觉。于是少女便随着这种感觉,从记忆深处抓出某个印象与小插曲。
(没错……这就是……北斗的……)
慢慢浮起。
慢慢往上浮起。
少女就这样——随着淡淡的光芒醒过来了。
「嗨。」
「莉子!」
「……娜达小姐,哥哥。」
一张开眼睛,莉子的视野里就出现与自己四目相对的少女,以及焦急地探出身子来的少年。
这里是一座礼堂当中。
这座宗教设施大概是上一个世代的建筑,但还是有看起来相当老旧的电灯泡,似乎就是它的光线让莉子从梦里醒来的。
有一名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年,仿佛坐立难安似地靠在涂成红色的墙边。
「北斗。」
莉子依然躺在地板上,瞪大了眼睛。
少年看到她的表情,立刻将学生帽拉下来并且移开视线。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管我没关系。纯粹是因为这个笨蛋莫名其妙地嚷嚷着要当我的保镖,我才会留在这里。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我马上离开。」
北斗以生硬的声音如此表示。
他已经强烈地表现出不让任何人靠近的坚定意志了。实际上,至今为止应该也真的没有人敢接近他。
不过……
「小……空……?」
少女的声音却让他的身体为之一震。
拉下来的学生帽依然盖住他的表情,但是却无法掩饰他的动摇。
「……你曾经让纸人表演舞蹈给莉子看对吧?」
少女说的每一句话,都对少年产生了远胜过任何武器的巨大冲击。
「……我只是想威胁你而已。」
北斗咬紧牙关说道。
他随即以一只手抓住学生帽的帽沿,可以看出那只手的手指不停地颤抖着。驰郎与娜达一语不发地凝视着那名少年。
莉子没有理会对方的反应,继续说道:
「我知道,但还是很漂亮。随着风轻轻飞舞的纸人,是那个时候的莉子所看过最为不可思议的景象。」
那一定就是少年与少女初次的相遇。
少年原本只是想吓吓傻傻站在那里等人的少女(莉子),没想到却造成出乎意料的结果。
「所以我真的很高兴。除了白翁叔叔之外,再也没有人会让我看那么美丽的东西了。」
「…………」
少女露出了微笑,北斗整个人都愣住了。
「抱歉,我都忘了。因为你和以前实在差太多——」
「我……」
北斗的话说到这里就中断了。
少年发出呜咽声,接着开始啜泣,最后则是以双手捂住了整张脸。
「对不起……」
从他的手指间传出这样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真的……真、的很对不起,莉子……小姐……」
他不停地啜泣,也不停地以同样的话语道歉。就好像他只知道这句话,而且也只会这么说一样。
相对的,少女则是摇了摇头。
「没关系,莉子也有不对的地方。」
少女握住哥哥的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接着,默默地抱住啜泣少年的头。
那绝对不是什么强劲的力量。应该说,根本是连薄纸都无法撕破的软弱动力能。但少年瞬间震动了一下,然后仿佛要抓住少女穿着白衣的肩膀一般,直接靠了上去。
「对、不、起……」
「莉子也要向你道歉。真的好久不见了……小空……」
有好长一段时间,少女与少年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
*
——这里是一间漆黑的房间。
水泥墙构成的房间里,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勉强能称得上家具的,就只有一张折叠床与有着小抽屉的桌子。
别说是毫无生活感了,这间过于单调的房间,甚至让人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但是现在……
房间里却传出喀叽、喀叽的单调声音。
一名年轻人坐在折叠床上旋转着魔术方块。他手上的魔术方块与普通一边三阶的方块不一样,是一边有七阶的高难度商品。就算是相当熟悉魔术方块的玩家,应该也得花一个小时以上才能凑齐这种方块的所有颜色。
只见年轻人每转动一下方块,各面的颜色就慢慢凑齐了。
最后……
「啊……不小心就完成了。」
年轻人随着一声叹息低头看着魔术方块,随手把它丢到了脚边。
接着将它踩烂。
塑胶碎片四处飞散,轻易就被破坏掉的魔术方块在水泥地板上滚动。
原本像是觉得很可惜的年轻人,一秒钟后就恢复成毫无牵挂的表情。
「能简单完成并且破坏的东西果然不行。根本没有玩过的感觉,完全无法赶走瞌睡虫嘛。」
年轻人打了个呵欠,轻轻挥了挥手。
就在这个时候,胸口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铃声是六零年代的美国音乐。
「——什么嘛,是你啊?」
年轻人用脸颊与肩膀夹住电话,慵懒地点了点头。
「嗯嗯,对啊。那个新的白翁比想像中还会耍小聪明。我听到什么千圆保镖的愚蠢发言时,还以为他只是个爱作梦的笨蛋呢。算了,多亏了他,我也觉得稍微有趣一点了。」
穿着风衣的肩膀因为笑声而震动着。
依然围着围巾的他,仿佛深海里的鲨鱼般笑了起来。
「我知道啦。」
年轻人对着手机说道。
「那是……我的猎物。不用你说,我也不会让给其他人。」
说完之后,空隼人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