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乙女的剑术融合了踢技与军刀斩击,显然不是一般用来针对人的招式。
虽然攻击距离是我占上风,但早乙女架住互砍的刀锋后——就会使出力道异常沉重的踢击。
根据显示,她的白色系带靴似乎填入了金属。我虽然发动攻势,身体还是失去了平衡,逐渐被逼退到窗边。
为了拿来充当盾牌,我也一脚踢起看似昂贵的圆桌——
「——喝!」
早乙女踢烂餐桌,接着迎面赏给我特技般的飞身二段踢。
承受有如身中两发炮弹般的冲击,匡啷——
我的背部撞破窗户,摔落赤垣王子饭店的旧馆二楼。
身体在浓雾中打转四分之三圈,尽管我急忙用握刀的双拳和双脚着地——
但其实这是依照妖刕所指示的作战计划。
选在室外战斗方为上策。
黑套能隐入这场夜色之中,早乙女的白色风衣却很显眼。虽说可以仰赖辅助显示,但我们有一只眼睛是肉眼。保护色会大幅影响战斗。而且外头原本就因为起雾导致视线不良。
我跨越围墙移动,试图埋伏到更黑暗的地方——
四周弥漫着浓雾,我走出饭店用地。脚底下的路面很结实。是公路……这里是国道246号线的青山通。
虽然这里也很暗,但横跨公路对面有更昏暗的建筑物影子耸立。
很好,就在那里摆平早乙女。
就在我跨越护栏时——
「妖刕不屈不折!背对敌人的懦夫——你不配当妖刕!」
追杀出来的早乙女,从赤坂王子饭店的围墙上纵身飞扑过来。
「……唔!」
我的妖刕回身砍向早乙女的军刀。四把妖刕激烈交锋,刀锷与刀锷碰撞,戴着露指手套的手腕互相交缠。
下一瞬间——
——嘭!我的后脑勺承受强烈冲击。我本以为是遭到殴打,但撞击我后脑勺的却是柏油车道。
我感到一阵晕眩,显示也模糊不清——
因为扭打瞬间,早乙女将我的右脚往前扫,扣住我的右手腕往下压,让左手腕上抬。一切都在同一时间发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
早乙女——身手很敏捷。
我做完一个动作,他已经完成三个动作。
而且明明自称笨手笨脚,动作却很灵巧。
另一方面,透过潜能限放同志之间的交手,我明白了……他的身材纤细,力气似乎比我小。攻击距离也很短。
(换句话说,我是力量型,早乙女帚速度型吗……)
我一边退离车道一边起身,脑袋做出这种分析时——显示——跳出警报——咚——!
我被某个庞然大物从侧面高速撞上,身体弹飞到半空。
刚才还想利用黑套跟黑暗当成保护色,结果却造成反效果……!
我好像被行驶于青山通的汽车——没发现我站在车道上的Toyota Soarer,以几乎未减速的势头直接撞飞。
不过我可是妖刕,外加黑套的防护代帮了一把,我利用被撞飞的劲道,顺势将刀挂上号志灯的支柱。接着翻转一圈……以蹲姿站上交通号志灯。
号志灯跟我的右眼同样是红色,视野跳出被撞飞时的车速,「l13km/h」——真是多余的显示。你超速喽,Soarer。
我掏出枪,对准追上来的早乙女——
「早乙女。红灯止步喔。」
留下这么一番话,我翻动着黑套,朝号志灯更上方跳跃。歪打正着——虽然因为起雾而看不清楚,但上面有一栋周围更暗的建物。
我一边跳跃并低头往下看,早乙女目睹我超越人类极限的动作,似乎觉得与我战斗很愉快……他眯起丹凤眼,脸上浮现兴奋的笑容。
可能是不习惯微笑,他的笑容很僵硬死板,虽然在笑,却散发出冰冷的恐怖感。
随后,脚底一蹬—在号志转为绿灯时,他将直冲而来的Honda Integra当成垫脚石,逐次将军刀挂上号志灯与路灯,以高低杠的要领追了上来。
然后——两名妖刕就在公路上的建物边缘展开对峙。
「——我要砍下你的首级。」
早乙女如此说道,他的刀锋闪着光,光芒来自斜下方……有车。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虽然因为视线昏暗而看不清楚,但这里是首都高四号线,也就是高速公路。我现在正站在隔音墙上啊。
「砍下我的首级?吹牛可不太好喔。」
我「呸!」地吐出一口血沫,架起妖刕。
接着作势冲向早乙女——
——做出假动作后,我往旁边一跳,跳上高速行驶的改装卡车。
身体在货柜上翻滚同时,我将右手刀收入刀鞘,拔出蛮牛左轮手枪。我打算在这里仰赖辅助显示展开枪战,殊不知……
人在卡车后方的早乙女,也效法我的动作,跳上后面尾随的油罐车。
目前因为浓雾导致视野不良,我没办法对着那玩意儿开枪啊。
而且由于起雾——我搞不清楚前方道路如何转弯,卡车往意想不到的方向摇晃。
我的脚步因此不稳,早乙女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从并列行驶的油罐车上跳往改装卡车。
我立刻遵照显示,用妖刕挡开早乙女从天而降的斩击——侧身、蹲下,再侧身闪避前方逼近的标示牌。
卡车绚丽的灯饰为雾景增添色彩,景象宛如脚底漂浮着大量光球。
雪花也飘进视野。四周就像是绝界般的奇幻空间。
早乙女将我逼到卡车后方,左右两把军刀如剪刀般架起——
「——倾巍十字!」
他意图切断我的脑袋。因此——
「——倾巍十字!」
我也祭出靠出声发动的招式。
以XX字形划破黑暗的四把妖刕,刀刃交叉点激烈交锋——
我凭藉体重与臂力之差,将早乙女撞飞。
早乙女似乎早已透过辅助显示预料结果,在空中抱膝后空翻。白色长风衣像尾羽般飘逸,准备降落在货柜前方——识破这点的我,已经开始助跑——配合显示的时机——
「——虚弹!」
冲撞瞬间让筋骨僵固,使身体化为炮弹,我送上追击的双腿飞踢。
早乙女将从货柜滚落到斜前方……她似乎同样靠显示预测到这点,将军刀挂到侧视镜上,身体像荡秋千般从侧面回到货柜上。
「……挺有一套的嘛,早乙女。」
「……彼此彼此,冒牌妖刕。」
早乙女如此回应——虽然经过好莱坞电影式的格斗,却是大气也不喘一口。那张漂亮的脸庞也不流一滴汗。我可是气喘吁吁啊。
「现在,我的妖刕预测我的胜算在百分之九十左右。你要投降也可以喔,冒牌妖刕。还是说,你想赌上一成左右的渺小胜算?」
「一成?好啊。赌大一点才刺激啊。」
改装卡车开进隧道,与通往Z:谷的都道405号线岔开时——
——铃铃、铃铃、铃铃——
我的妖刕刀锷上的刻纹,开始闪烁红光。
(断绝警报……只剩一分钟了。)
早乙女的军刀应该也有相同功能,却还未响起警报。因为他比较晚拔刀。
……假如时间到就是我输了。
在这里战斗也分不出胜负。必须按照原定的作战计划,前往更黑暗的场所。
然而,头顶的隧道天花板也有点灯。我为此咂嘴时……光亮突然中断,深沉的黑暗映入眼帘。
(……夜空?)
我定睛一瞧,显示随之跳出。这片黑暗是天空。
这条隧道好像很浅,地表部分挖开了大洞,形成类似壕沟的结构。
而且上方此刻是一片漆黑。
大概是通过某些市中心很少见的「黑灯瞎火设施」的下方。
(……机会来了。)
只要现在冲上去,就能赢。
眼见机不可失,我用力蹲下——啪!黑套被风拍响,身体一跃而起。
我遵照辅助显示划出抛物线,人正好跳过地上栅栏时——
「你又想逃吗?卑鄙小人!」
追着我往上跳的早乙女,在空中擒抱过来。
身体坠往暗处的期间,擒抱住我的早乙女频频以膝盖、手肘等部位施展近身打击。虽然我也用手臂或脚进行防御,她的每一击却都精准锁定住内脏。尽管一部分也是依靠着显示,但那原本就是精通武道的人的动作。
(他的攻击就像呼吸一样流畅……!)
然而如果要比扭打,力量更胜一筹的我也并非讨不了好处。
我凭藉潜能解放的蛮力挣开早乙女,接着骑到他身上——
——啪沙啪沙——咚!
我和早乙女——擦过玫瑰的灌木丛,摔落到积着薄雪的地面上。
我从显示得知,这里是政府招待国外VIP贵宾的赤坂迎宾馆。我位于其中的玫瑰园。
月黑风高,我跨骑在早乙女身上,手压着他的胸膛。
转瞬之间,双方作势要将妖刕刀尖朝向彼此的脖子……
「……唔……!」
「……唔……」
……两人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
我的手压着早乙女的胸部,感觉……
好……好柔软……
虽然有感觉到裹胸布之类的东西,但底下确实存在柔软的隆起。
这是……这胸部……那个……
我红着脸,双手因僵直不自觉施力,而更进一步感受到早乙女胸部的膨起——随后——
「——无耻之徒————————!」
这……这招是吼破!
正面受到被我忘得一干二净的咆哮技攻击,我的身体往后翻倒;惊吓退缩的早乙女手持军刀按着自己的胸口时……
那把军刀刀锷上雕刻的荆棘纹路,开始闪烁蓝光,发出铃铃、铃铃的鸣响。
「……早乙女,原来你……」
「冒牌妖刕,你那是什么态度?」
「不是啦,那个……原来你是女的喔。」
「——你是何时误会了?我不记得说过自己是男人。」
「对不起。我跟你道歉。」
「道歉什么?」
「因为刚才……你的身体……胸部被我抓了啊。」
「不用介意。我早已舍弃了女儿身,」
话虽如此,早乙女的声音却有些颤抖,她踏着雪站起身——
背对种植着白玫瑰(Iceberg)的玫瑰篱笆,将左右两把军刀「咻咻」地抛向黑暗夜空。接着展开白色长风衣的左下摆让银鞘倾斜。两把军刀自然掉落,「铿锵、铿锵」两声收进刀鞘。
这种装模作样的动作假设是由美男子执行,感觉会很欠揍……
然而一发现早乙女是个美少女,我不禁觉得那种潇洒态度很迷人。
总而言之——既然早乙女收刀入鞘了,于是……我也收起了断绝警报响个不停的妖刕。
毕竟战斗气氛已经荡然无存了。
「……我知道你没拿出真本事跟我战斗。」
早乙女如此说道,用力撇过头将鼻梁翘得老高。
「我也有同感。你在试探我的实力对吧?」
「没错。拔刀状态的战斗力相当于G9吧。」
「G9……什么单位?」
「你连这种事都不知道?我居然要跟这种人联手……麻相先生的心血来潮真令人伤脑筋。」
我也这么觉得……
居然要跟这种讨厌的家伙联手,而且还是个女人,实在是伤脑筋。
只是既然要跟什么陆上自卫队交手,战力当然是越多越好,而且虽然是喇刚才明白,但早乙女的实力强劲,很值得侰赖。
「话说冒牌妖刕,你可以感到骄傲喔。能够跟拔刀的我对战二分二十秒,你可是第一个。」
可恶。一直称呼我为冒牌货。
「……你以为事情就这么算了?」
「放心吧。我丝毫没有这种想法。我迟早会跟你做个了断。还是你现在要用半潜能解放与我互殴?话说在前头,我还修练过合气道、空手道、柔道、日本拳法喔。」
「我……我也练过……一点点职业摔角。」
之前跟矢子、祈姊妹档在浴室练过。
「——冒牌妖刕。因为是被强迫跟你搭档,所以我要事先声明。我是把性命奉献给日本的战士,以讨伐日本之敌为优先。就算要牺牲掉你,我也会将攘夷摆在第一顺位。因此,我们之间最好别产生友情。我不会与任何人成为朋友。」
早乙女翘起睫毛修长的眼睛,白妖刕……
看来是个纪里子级的怪人。
顺便一提,我偷偷确认带来当参谋却闷不吭声的鵺……她鼻子冒着鼻涕泡,居然给我睡着了。真亏她睡得着啊。晚点再修理她一顿吧。
美美
从经验法则可知,陷入过度兴奋、恍惚的一种变异意识状态——亦即狂喜状态的人(身怀魔力者)身上,会泄漏出经由这种感情变质而成的魔力。
以此为目的聚集群众所举办的活动,那就是「黑弥撒」。
让群众为之狂热的宴会内容……虽然传统上是以宗教形式、淫秽的活动为常态……但这样很难众集人群,时至今日已经过时了。
现代流行举办歌剧或演唱会等音乐类型活动。
如果能在居凤高中举办这类活动,那么要献上鸦渴望的「六十六名少女的狂热」所引发的魔力,应该也不是办不到。
「——同伴里有人是职业偶像,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怀里抱着像是睁开眼睛睡觉的鸦,琉姬搬来一叠海报。
那是我们的演唱会宣传海报,构图出自擅长画插画的祈之手。
黑弥撒负责蛊惑群众的异能者越多,越能吸收更多魔力。因此我们决定让纪里子担任幕后人员,由我、矢子、琉姬加上祈组成山人团体举办演唱会。
团名采用琉姬奇迹似地发挥出灵感所想到的「Nu-Ma-Uita」——罗马尼亚文的意思是勿忘草。
花语是「献给远方的你」。
满怀此刻我们对静刃等人的思念,尽管悲怆却是个好名字。
日期定在容易让人情绪亢奋的月圆之夜——大约三周后的五月二十五日。
与此同时,身在过去的静刃等人也正一分一秒离我们远去。时间虽然紧迫,但要让完全的外行人站上舞台,使观众陷入狂热……无论课程表排得再紧凑,都需要三到四周的练习。
我们打算先取得举办演唱会的许可——身为代表的我和琉姬前往新校舍一楼的职员办公室,将海报交给担任X班班导的赛雅拉与八九藻。
她们是居凤高中的老师,应该看出我们正设法拯救静刃等人,原本还寄望她们一口答应,顺利的话还会帮我们一把——
「嗯……不能举办其他活动吗?你们想想,老师可是梵蒂冈出身……」
赛雅拉似乎一眼就识破这场演场会是「黑弥撒」,表情微妙地摇头。
八九藻啃着摆满桌上的袋装豆皮寿司,神情凝重地看着我们的海报。
「我也反对。这种活动万一出了差错,反而会降下灾祸呐。古代的花神乐——就是日本的这类本土仪式,曾经有村庄因为搞砸而导致痢疾蔓延呐。」
「况且这么做的意思,就是告诉学校同学『把力量分给我们。对吧?大家已经是互相戒备的关系了……应该不会有人愿意来吧?」
……
两人对这个方法表示为难。
张贴海报的阶段就遭遇挫折,我和琉姬烦恼地互望……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
最后——「拜托通融一下!」,我们摆出死不罢休的态度——
「……下不为例喔,谁叫你们是问题儿童。啊……赛雅拉前辈。我会在一旁监督,假如状况不妙我会出手制止。」
八九藻才勉强做出这种让步。
「Nu-Ma-Uita」既非社团更不是同好会,没有正式的练习场地。
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在旧校舍后面集合,矢子与祈穿着体操服……这两人就算了,面对穿着韵律服登场的琉姬,我实在无力吐槽。
因为缺少音响器材,而纪里子的发饰似乎还兼具喇叭功能,于是我们透过蓝牙将其连线到智慧型手机,以此当成替代品。
没有场地、没有器材、没有原创曲目、没有练习时间。矢子、祈与琉姬对于一无所有的现状感到担忧。唯独充当人肉喇叭架的纪里子呆呆站立,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在众人面前抬头挺胸说道:
「无论是哪种团体,最初都是从街头发迹的。」
以静刃缺阵的共同战线代理队长身分鼓励一番后,开始切入正题——
「距离正式演出只有二十四天。在那之前,大家至少要练完六首歌跟舞步。别跟我抱怨太多喔。这个年头的职业偶像,一场演场会动辄就要表演二十首曲目啊。」
我说明到这里时,斫怯生生地将右手竖立到脸旁。我看着她心想:「怎样……?」,看来她是要举手发问。那只手正微微颤抖。
「祈,有什么问题吗?」
「是……是的。那个……我……光是想到要站上……站上舞台就……呕、呕……」
祈的眉梢柔弱地垂下,接着直接捣着嘴……
当场双膝瘫软摆出鸭子坐姿。
「你突然间怎么啦?莫非你有什么老毛病?不要紧吧?」
蹲在祈身旁替她抚摸后背的矢子,代替祈回答我的问题。
「这……这个嘛,过来这里之前,祈跟我说……她以前在市谷女子小学的音乐会登台时……不小心跌倒,内裤被全校学生看光光,造成了心灵创伤……似乎光是想到要站上舞台,身体就会不舒服。」
——这……这是哪门子跟演唱会犯冲的体质,简直就像算准了一样……!
「不……不然祈先练习在我们面前唱歌。其实有不少人像你一样,长相跟声音很可爱,但是却患有怯场症。那些人都是先在少数人面前练习,再慢慢增加观众让她们适应。特别是这首曲子,开场会先用阳伞遮住脸,所以不用害羞喔。好了,大家先从这首曲子开始练习。」
语毕,我准备亲自下场示范,手指点击智慧型手机。
随后纪里子头上看似红球的发饰,播放出「Umbrella」的前奏……
「哎呀,蕾哈娜?是我喜欢的歌手。」
又没人叫她唱,琉姬却自顾自唱起了「Umbrella」。
这——这副歌喉……唔……
(……女……女胖虎……!)
——她是音痴啊。而且是天生的音痴……!感觉难听到让人越听越心慌。这个黑魔女真的不是在唱「我是孩子王」?
我想……肯定是因为净唱些诅咒人的歌,所以改不掉那种习惯吧。糟糕,矢子虽然堵住耳朵,但祈却快要昏迷了。
「够了,别再唱了!总之歌曲姑且跳过。我先教你们舞步!」
我用手堵住琉姬的嘴巴,重头播放曲子——
「动作就像这样。前、前,翘脚踝,后、后……好,先这样。谁都会跳。」
我示范了开头几秒钟的舞步。
需要舞动全身的舞蹈,用不着一开始就记下所有动作。先从脚步挪移教起,再来是手势,以此拆解动作让人记住,是教导新手学习跳舞的诀窍。
我勉强让祈也站起来,再次重头播放曲子——
让三人跳一遍刚才的舞步……
「啊、哎呀……?嘿、嘿。」
这次轮到了矢子……!
我看一眼就明白了。
这个人是所谓的运动白痴啊。
被人纠正就会忍不住放在心上,肢体动作变得不协调的类型。每个班上都会有人连排队行进都不小心同手同脚,她就属于那种案例。
这个舞步虽然比跨步跳或跳格子简单……但矢子却学不来。
话说,她为什么——双脚打结朝这里扑过来了?
「唉唷!」
令人欣羡,胸围达一公尺也不奇怪的胸脯,以深夜动画的形式晃动——
迎面撞上了我的脸。
「——咕噗!」
尽管撞击瞬间的触感舒服到让人难以置信,彷佛发现了什么新世界……
可是被矢子压倒的瞬间,我的右脚踝传来一阵麻痹。不同于触电,是剧烈的麻痹感。
那股麻痹随即转变成令人绝望的剧痛。
——前距腓韧带断裂。我在居凤综合医院接受诊疗,是几小时以后的事了。
静刃
和早乙女做完「实力测验」的晚上……
我刚回到代官山的公寓,马上收到了传真通知。以东京七区——涩谷区选出的众议院议员之名义,已经安排好我和爱莉丝贝儿就读附近的国高中一贯学校。
我想恐怕是前总理暗中斡旋,以便我们伪装成平凡的少男少女……我个人觉得很开心。
对于在两年半后,就读普通学校的机会被大人们剥夺的我来说是个喜讯。
隔天——穿上之后立刻用黑猫宅急便寄过来的制服外套,我和爱莉丝贝儿前往从家里出门大约徒步七分钟,位于旧山手通的都立涩谷高中上学。
阳光完全融化了昨夜的积雪——
(……这就是普通高中……!)
我反常地眼神发亮,抬头仰望这栋以清水混凝土建成的校舍。
虽然校地远不如居凤高中宽广,从校门口走到校舍只有几步之遥……
然而这正是市区高中给人的印象,我反而觉得很帅。
而且最让人开心的是,陆续有男生走进学校。光是如此,我就有种难以形容的安心感。同性真是太棒了。因为怕招来莫须有的误会,我没有发出声音。
此外,由于貘唠叨着务必要随身携带,所以我明明不会弹吉他,却迫不得已将妖刕……收进莱斯保罗吉他袋里带来学校。这方面无法摆脱异能者身分,感觉有些扫兴。
在妆有点浓的女班导滨松老师带领之下,我们走进一年A班——
在奇怪的时间点,以男女组合转学进来的我和爱莉丝贝儿,成为全班同学的注目焦点。
老师在黑板写上「原田静刃」「立花·冰焰·爱莉丝贝儿」时,班上发出欢呼般的鬼叫声。爱莉丝贝儿的名字似乎勾起大家的兴趣。
「好的,请两位做一下自我介绍。」
老师如此说道,爱莉丝贝儿后退让我往前站……
「——我叫原田静刃。来自神奈川县。虽然是短暂就读这一班,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我努力表现出爽朗的态度,目光特别扫视着班上男生进行自我介绍。我跟鬼扯什么不跟任何人成为朋友的早乙女笨蛋不同,很渴望交到朋友啊。
「好的,接下来是发问时间。限时三分钟。」
态度格外敷衍的滨松老师开口催促,有人举起手来……啧,怎么是女生。
「那个是吉他吧?你要加入轻音乐社吗?」
错了。这里头放的是诅咒之刀。我根本不会弹什么吉他。还有我是未来人。
——因为无法据实以告……
「呃……这是『装装样子』,其实我根本不会弹吉他。之后打算自学……」
听到我婉转否认,有几个女生正在窃窃私语。
看来似乎有不少女生加入了轻音乐社。二〇一〇年很流行轻音吗?
大概是我的回答令人一头雾水,也没什么人提出其他问题……
「好的,接着换立花同学。」
还不到三分钟,气氛就变得沉重起来,因此老师将场面强制交到爱莉丝贝儿手上。
「我叫立花·冰焰·爱莉丝贝儿。」
爱莉丝贝儿只是轻轻往前站——
「好可爱!」「美女!」「好可爱……!」「美女。」「好可爱!」
全班不分男女顿时轰动起来。我试着仔细聆听,大家只是重复着两种相同台词。
(我想也是,爱莉丝贝儿可是不折不扣的美少女……)
太过分了吧?面对不起眼的我和耀眼的爱莉丝贝儿,态度明显大改变。
然而,可能是将爱莉丝贝儿认定为高岭之花……感觉男生们是对她抱持着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想法。
气氛相当于面对偶像或女明星-
「我虽然在香港长大,但国籍是日本。名字有点复杂,是采用姓、姓、名的双姓,不过在之前的学校,朋友都是用英文名字『爱莉丝贝儿』称呼我。」
这种洋溢异国风情的特征,似乎让班上同学对爱莉丝贝儿的好感度暴增,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道。
搞屁啊。明明听到我说「来自神奈川县」就不当一回事。踹飞你们喔。
顺便一提,这里虽然不像校规严格的学校——
爱莉丝贝儿从发色到鞋子都碰巧完全符合校规,已经散发出模范生气息。配合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好教养,这方面似乎也提升了印象分数。
不过啊,我有看见貘熬夜做针线活,所以我很清楚……
她的裙底暗藏着刀刃(环剑)啊。岂止是违反校规,已经触犯了枪炮刀械管制法啦。
我将吉他袋竖立在扫具柜旁边,上完第一堂课,时间也来到午休。
妖刕大概是在关心顺利进化成独行侠的我,精神可嘉地显示出什么「从班上同学的对话得知班导昵称:Ladies(注:泛指女暴走族)」。
(连妖刕都在替我担心……但我是被称作什么不连续体的未来人。行事低调比较稳当吧?)
我在心中为自己的孤立辩护。
因此,即使爱莉丝贝儿过来找我一块在教室吃便当……身为异能者为了保持低调,我决定带她到靠近顶楼的楼梯间用餐。
「静刃,上课中不能突然打瞌睡喔。」
等到两人独处,爱莉丝贝儿随即放软了声调出书责备。
顺便一提,下节课是体育课,爱莉丝贝儿穿着深蓝色女用体育裤跪坐在地。这种体操服在这个时代似乎还勉强存于东京都内。另外根据妖刕提供的情报,这所学校明年好像也会将女用体操服改成五分裤。真是多此一举。
「你跟我讲也没用啊……我们算是从第一学期跳级转入第二学期吧?虽说同样是高一,可是课程内容很难懂啊。」
另一方面,似乎能轻松跟上课程进度的爱莉丝贝儿说: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会猛烈地帮你补习英文喔。」
齐浏海底下,笑眯眯的眼睛上配戴着一副平光眼镜。
顺便一提,她上英文课时被点名,秀了一口流利英语,引起全班轰动。比起我这个把助动词can的过去式could念错成cold,为此出尽洋相的人,程度真是天差地远啊。
「can-could,will-would。助动词也有过去式。这个国中有教过吧?」
爱莉丝贝儿摊开大概是用来严格训练我的补习教材……
「……休息时间让我休息啦。」
我推开字迹优美的笔记,大口啃咬爱莉丝贝儿做的烤牛肉三明洽。她只吃了几口三明治,那张令我着迷的美少女脸蛋对着我绽放笑容。
一问之下,好像是因为最近要测量身高体重,所以她正在减肥。
……在这方面,爱莉丝贝儿就像随处可见的平凡女高中生啊。
度过转学第一天的生活,我们一回到代官山的公寓——
待在家里的貘正单手拿着日中辞典,打开Windows7的笔记型电脑。她刚才好像在上网查资料,正在列印香港苹果日报的撷取图片。
貘察觉我们回来,头也不回地……
「——爱莉丝贝儿,你冷静听我说。诸葛静幻……今天好像死了。」
以凝重的语气,对穿着制服外套的爱莉丝贝儿宣告。
听见这番话,走在走廊上的爱莉丝贝儿停下脚步。
「……消息可靠吗?现在是二〇一〇年十二月吧?」
「没错。在第一轮的历史,他应该是卒于二〇一〇年六月才对……似乎多活了半年多。我在看到死亡报导以前,都没注意到这件事。」
她们似乎在谈论某种危险话题。
「你们在讨论蓝帮的关系人?」
我一边将妖刕吉他袋收进衣帽间一边询问——
「嗯。只不过……这个人——也是在蓝帮的内部斗争里,将杀害我双亲的仇人铲除的人物。虽然同样是敌人,间接上却也算是我的恩人。尽管听说是位品格高尚的人物,可是据传他在当上香港蓝帮首领的二〇〇八年末,就罹患了癌症。」
「蓝帮内部存在稳健派和激进派,诸葛是稳健派的头儿。在他逝世以后,继任香港蓝帮首领的人,原本应该是一名深受他感化、名叫曹的少女……然而这份新闻报导,却提到首领变成激进派的急先锋『董』。董是一位魔法师,是大力提倡侵略日本的棘手人物。这个男人底下培养的异能者很强,跟中国共产党干部也有密切关联。这种大规模历史变动——应该是有某个不连续体接触了诸葛,替他带来延长寿命的效果吧。从蓝帮开始,历史崩坏的无限连锁正逐渐发生。」
貘接绩着爱莉丝贝儿的话讲下去,内容逐渐朝更凶险的方向发展。
「什么是历史崩坏啊?」
我皱起眉头时——夹在貘双峰之间的鵺,朝这里望了过来。
「历史就是自然。经过时间跳跃、与地球自然相互矛盾的存在——『不连续体』引发的异常变数,有时会连锁不断增加喔。」
「……我听不太懂啦,鵺。你或许精通时间学,但我是这方面的外行人。」
「简单来说,你要将地球发生的『异常』,想像成侵入人体的细菌喔。一旦细菌增生,宿主就会生病。像是貘所说的矛盾,直到透过地球的免疫反应还原为止——暂时可能还会发威肆虐喔。因为从人的角度观察,这方面的反应就像是以行星单位在进行呐。所以事实上……像是从太空飞来的陨石,有时也会引发这种问题喔。」
……我投降了。
我能明确理解的部分,只有鵺讲话的语尾除了「喔」之外还有「呐」。
再来就我个人的解读——
由于地球史属于生物化学领域,所以穿越时间或宇宙到来的异物,会使异常变数宛如杂菌般增殖……时而颠覆历史。
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具体方面,这件事会如何牵扯到我们?」
我指着电脑询问道——
「第二轮的蓝帮,行事比第一轮更加心狠手辣。麻相前总理曾经提过蓝帮有协助陆上自卫队的军事政变计划……恐怕也并非巧合……」
貘这次的解释有些含糊其辞。
「貘,用不着隐瞒我的事喔。」
貘在表情镇定的爱莉丝贝儿催促之下,继续说出下文……
「凶残化的蓝帮可能会派遣刺客,除掉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十三岁的爱莉丝贝儿。由于立花家和蓝帮是敌对关系,第一轮的历史也有过这项计划。这个时代的我有暗中监控情况,因为无法估算成本效益,刺杀计划原本被曹否决了。」
「喂……连我都晓得大事不妙啊。我们该怎么办啊?」
我代替爱莉丝贝儿急忙询问,意外地没给出任何解答的妖怪搭档——
「不知道喔。就跟没办法预测骰子点数一样,混沌是无法对抗的喔。」
「『该怎么办啊』……很抱歉,静刃、爱莉丝贝儿。我也不知道。只是我认为大局上应该维持平衡。」
——两人不约而同给出笼统的回答。
「……平衡?貘,这是什么意思?」
「假设蓝帮方面有细菌增殖,身为其他细菌的我们就要将其消灭。正好就像抗生素。具体形容就是『谁来都好,打倒蓝帮的激进派吧』。」
听到这里,我总算露出苦笑——
伸手轻拍了爱莉丝贝儿的背。尽管额头冒出细微冷汗,她依然佯装镇定,真是坚强。
「虽然来龙去脉很复杂,但做法很单纯嘛。我们现在不就正好接下了这件工作吗?只要打败蓝帮那个跟卷狼狈为奸,叫做什么歼的家伙,貘所说的事——也能一口气解决吧?」
「静刃,对不起……因为我的缘故,把你也牵扯进这种事……」
爱莉丝贝儿似乎真的很过意不去,齐浏海底下的眼眸仰望着我—
实在可爱到不像话。
「不……不用道歉啦。反正我不是一天到晚被拖累吗?」
为了掩饰心头小鹿乱撞,我有些恶意地扭过头。
几天后的放学。连接校舍与校门的短暂柏油路上……
爱莉丝贝儿穿着学校规定的渔夫大衣,一边呵气暖手一边等我。
哪怕裙底暗藏环剑,爱莉丝贝儿性格直率,既是资优生亦是海外归国子女,相貌可爱还是88D罩杯,如今已然成为众人仰慕的对象。放学回家时,男生经过会偷瞄她,女生则是微笑问好。她和我有着天壤之别,或许该归咎于妖刕吉他太可疑,我依然交不到朋友。
「啊,静刃。一起回家吧。顺道绕去TSUTAYA吧。」(注:日本影音连锁商店。)
「啊……嗯。那倒是无所谓……」
辅助显示跳出刚才经过旁边的女生们的悄悄话——「转学生们一定在交往啦。」「他们好像已经同居了。」——我看了皱紧眉头。
实际上,我和爱莉丝贝儿的关系似乎在班上传得沸沸扬扬。感觉我之所以交不到男生朋友,部分因素在于我被当成人缘好的爱莉丝贝儿的男朋友,因此遭人眼红。
(其实我们是两个误入歧途的异能者……单纯只是并肩作战的伙伴。)
只是看爱莉丝贝儿的模样,似乎就算被人传出奇怪的谣言,她也没有感到不满。我小声告诉她:「我们引发奇怪的谣言了。」,结果她只是脸颊微微泛红,回答我:「有什么关系,静刃不喜欢吗?」说出这种令人难以回答,心跳为之加速的话后……她轻轻揪住我的外套衣角,我自始至终不发一语。
「……」
语带暧昧的爱莉丝贝儿扯着我的外套,我默默地前进同时——
忍不住回想起在台场摩天轮发生的事。
爱莉丝贝儿,这位来自香港的小公主……几天前,和我在那里接……接吻了。
当时我确实能感受到——爱莉丝贝儿的爱意。虽然质量不同,但此刻也能感觉到那份情感。
然而那一天,在那之后。
爱莉丝贝儿走下摩天轮后,我发现自己完全感受不到她的爱了。
——感觉突然就像陌生人过来献殷勤——
我感到毛骨悚然同时,更受到强烈的打击。虽然我没有表现出来。
爱莉丝贝儿肯定对我没好感。我遵照貘的指示营造气氛,以诱骗的手法将她逼到狭窄的角落,并且强吻她。
我……
肯定是做错了。
就连爱莉丝贝儿此刻的态度,也未必不会突然改变。我不想再尝到那种滋味。
坦白说,我害怕会像当时一样,让人心怀期待,结果却被玩弄感情。
因此——面对爱莉丝贝儿,我无法变得坦率。
其实想要靠近她,却又忍不住推开她。那种感觉相当痛苦、空虚。
十二月的彻骨寒意,不断地渗透从四月穿越过来的身躯——我和爱莉丝贝儿即将踏出校门口时——
「……猛烈地……!」
爱莉丝贝儿突然站住不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外套被揪住的我,也被迫停下脚步。
「怎么了?」
「没事。我感应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爱莉丝贝儿用念话答覆,平时眼梢微翘的眼眸浮现出动摇的神色,模样相当慌乱地……看着我收纳妖刕的吉他袋。
怎么回事?她口中所谓的气息,莫非和妖刕存在某种关系?
确实——有关系。哪里没关系?关系可大了。爱莉丝贝儿的异能雷达实在是不得了。
我跟随在校内四处徘徊搜索的爱莉丝贝儿——来到了都立涩谷国中。
这是这所高中附设的完全中学国中部。
位于三楼还在上课的前段班,也就是所谓的特别升学班……
(早……早乙女……!)
白妖刕早乙女刹那,以一名大国中生的身分坐在教室内。
学年是……一年级喔。
我是觉得她比我小一两岁,原来小了三岁啊。外表相当成熟呢。
——我们暂时待在外头,透过走廊窗户偷窥国一的教室。
一袭混灰色水手服搭配黑丝袜的早乙女,似乎已经在上比我高一程度还要难的课程。而且老师正在夸奖她说:「各位也要以第一名的早乙女为榜样」。
「你看那个马尾头。她是……之前在赤坂和我交手的白妖刕。」
「怪不得……那个女生的制眼里,散发出和静刃妖刕相似的气息。」
善于处世的家伙。她把比我的妖刕更短的军刀,巧妙地藏在衣服底下吗?
不过,那家伙会和我们一起就读完全中学——应该是麻相先生安排的吧?话虽如此,对方感觉比我们更早就读这所学校,早乙女难道原本就住在附近?缘分真是不可思议啊。
特别升学班好像要上到第七节课,到了下课时间……即使是资优生,应该也会闹哄哄地聊起来……
早乙女却不跟任何人交谈,显得格格不入。
……哼哼。落单啦?说什么「不与人成为朋友」,我看你不是不交朋友,而是交不到朋友吧?我想也是,如果是那种女骑士般的性格,遭到孤立也是正常吧。
算了,我现在也完全没资格讲人家。
根据爱莉丝贝儿的说法,异能者如果聚在一块,行踪似乎很容易败露给其他异能者。
万一校内还有其他替麻相效力的异能者,那么贸然跟她接触就太冒险了。
况且高一男生突然在学校跟国一女生搭话,这也让我感到犹豫不决。
因此,我们决定偷偷躲起来……尝试跟踪早乙女。
虽然她是前总理指派的伙伴,性格却是高傲又不友善。跟她合作可不可靠、为人秉性如何?稍微进行背景调查也不吃亏吧?
(我也很在意其他妖刕,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缓缓走下楼的早乙女,虽然正值国中女孩热衷打扮的年纪——然而无论是身上或书包,完全不见带有女孩气质的饰品。浑身散发一股武士般的气息,马尾看起来就像发髻。
之后,早乙女在一楼打开鞋柜——
鞋子上摆着一封信。
早乙女皱着眉拆开信,大致读完内容后……气得脸色发红,把信撕碎丢进了垃圾桶。接着有些生气地走掉了。
(怎么回事……好像是机密信件。莫非是有关异能的讯息?)
于是我捡起信来看,没什么问题,不就是情书吗?
不对,有问题。寄信人是特别升学班的同班女生耶。
贴在上面的大头贴是个戴眼镜的美少女,信纸上却用漂亮的笔迹写着什么「请当我的姊姊大人」,表露出异常的情愫。
(毕竟早乙女的长相美形……只是本人大概没那种兴趣吧。)
我冒着冷汗持续跟踪时,覆盖涩谷天空的乌云开始降下细雨。
早乙女撑起折伞,可是我们却没带伞。
事到如今已经进退两难了,我们准备追上走进复杂小巷的早乙女时——
——不见了。
人消失了。
「静刃,人跟丢了。」
——绕进转角,走在前方不滚处的爱莉丝贝儿张望四周。
转过头的爱莉丝贝儿,上衣胸口被雨淋湿……胸罩透了出来。「罩杯是草莓图案,肩带是素色」眼前跳出这种辅助显示,针对爱莉丝贝儿的内衣进行详细分析,我忍不住阅读报告时——
「——今后不准再站在我背后,冒牌妖刕。」
唔……
我的身后传来早乙女的声音。
中途开始……被反跟踪了吗?
竟然连能凭直觉感应出异能者的爱莉丝贝儿,都被她甩开了。
虽然是晚辈,果然有一套啊。
我转身一瞧,早乙女伫立在冷雨之中,闪耀蓝光的右眼狠瞪着这边。她左手握着似乎是从水手服背后抽出的入鞘军刀,空腾出右手以便能随时拔刀。
(开场就是半潜能解放……她想动手吗……?)
我也微微倾斜莱斯保罗的吉他袋,右眼开始绽放红光——
「……别这么激动。看在爱莉丝贝儿小姐的面子上,我原谅你这次的无礼。」
早乙女仅止于威吓,收敛了杀气。
「——你认识我吗?」
被点名的爱莉丝贝儿睁着茫然大眼,向早乙女提出疑问。
「是的,我问过晰相先生的秘书。你是武士女孩,不输男人的女中豪杰。据说你击败了从一位的妖怪『鵺七宝浮图乃塔』……我一直很敬仰你。」
早乙女——握住爱莉丝贝儿的手,将雨伞塞到她手中。
而且始终目光闪亮地盯着爱莉丝贝儿,似乎真的很憧憬、尊敬她。
「容貌如此清纯秀丽,听说学业成绩也很优秀……爱莉丝贝儿小姐是异能者的榜样,我很高兴能见到你!」
话说早乙女,你对我讲话就没大没小,怎么对爱莉丝贝儿就讲敬语?
这种明显的差别待遇,不觉得很过分吗?
「哎呀……不敢当。只是听你这么说,我感到很荣幸,早乙女。」
然而爱莉丝贝儿小姐不知是喜欢有礼貌的人,还是容易被人戴高帽,她感觉很中意早乙女。
「被那个冒牌妖刕拉着到处跑,你浑身都被雨淋湿了。要是感冒就糟了,请你来一趟早乙女家。」
早乙女对爱莉丝贝儿启动招待模式……
「……呃……早乙女。我也可以跟去吗?」
搞不太清楚状况的我试着询问。
结果早乙女用看毛毛虫般的眼神转头对我说:
「……随便你。与其被人刺探隐私,倒不如让你看个够。」
她哼一声将高挺的鼻梁翘得更高,再次扭过头去。
早乙女家位在目黑区中目黑,是一栋纯日式豪宅。
宅邸内甚至建有以石头、细砂、植栽营造出的漂亮枯山水庭园。环境清幽,让人无法想像这里紧邻我们所居住的涩谷区。
穿过大门,我们被请入擦得干净透亮的玄关时……
「……唔……」
爱莉丝贝儿突然停下脚步。
接着表情不安地对我低声耳语:
「屋子里……有其他异能者。只是感觉很虚弱……」
听见我们讲悄悄话,早乙女转身对爱莉丝贝儿说:
「请放心,貉不是坏人。」
她微笑说完后,用斜眼看我。
「——冒牌妖刕。既然你也是妖刕的一份子,理当明白才是。我们妖刕一般都有刀匠附身。你身边似乎也有名叫貘的妖怪依附。等一下把貘也叫过来。」
她边走边说,在铺着镶木、或者应该说是装修木的走廊上前进。
我和爱莉丝贝儿一路跟随,早乙女接着轻轻开放通往内室的纸门。
那间内室……
弥漫着某种女性气息,味道相当好闻。
只是室内很昏暗。感觉像是要隔绝日光,格局类似禁闭室的单人房。尽管空间有五坪大,却没安装电灯,仅随意点燃几支纤细的花蜡烛……朦胧的烛光,映照出好几把摊开斜放于室内的朱红纸伞。
这间房间的主人,看来似乎是栖身在内避开阳光生活。
「貉很怕紫外线,就算晒到阳光也会烧伤。即使待在室内,也会像那样打开阳伞。」
语毕,早乙女将我们引进昏暗房间,关上纸门——踏进房间内时。
「……哎呀,刹那。那位男士是妖刕吗?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居然能活着遇见刹那以外的妖刕……」
一名肤白如雪、身穿和服的年轻女子挪开一把纸伞,在我们面前现身。
女子跪坐在光洁明亮、看似昂贵的被耨上,白金色直发垂散开来。冰蓝色的眼眸有些混浊,视线迷茫……看来她似乎没有视力。
美丽的脸庞转向这边——这位似乎名叫貉的人……
「初次见面,妖刕先生,还有另一位年轻的魔女小姐。妖怪……貘大人或是貂大人,恐怕就是承蒙两位关照吧?」
似乎是凭藉着气息或味道明白了这点。
仔细一瞧,她介于金银色的发丝之间——
露出像是兽耳的隆起物,形似过去貘变成「第二形态」时的模样。感觉也很像小狗或狸猫的垂耳。
「——她是貉。早乙女家为求国泰民安,代代都会和貉携手战斗。」
早乙女如此说道,那双丹凤眼唯独看着貉时,目光才变得柔和起来。
简直就像妹妹在介绍姊姊……不,貘与爱莉丝贝儿也是如此,早乙女与貉的关系或许也类似家人。
「妖刕……原田静刃先生。刹那在我面前对你赞誉有加,她说你『具有优秀潜力』,所以我一直想知道你是何方神圣。真是一位杰出的年轻武者啊……」
「貉……貉!」
听见貉的话,早乙女脸颊泛红,讲话变得支支吾吾。
看来……早乙女跟我交手后,似乎在背地里夸奖了我一顿啊。
这时貉的身体微微倾倒,单膝跪地的早乙女连忙扶好她。
「——貉,你不用勉强身体,快躺好。你放心,我一定会恳求护国乃龒大人……治好你的身体。为了能够正式晋见大人,我也跟麻相先生谈好了。」
早乙女对着貉如此低语,辅助显示跳出了字幕。
早乙女夺回龒的魂晶后……
似乎打算请求筑让貉恢复健康。
虽然打着什么「为了日本」的大义旗帜——事实上,却怀着更发自内心的愿望。不过就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来说,感觉这样反而更值得信任。
(……意思就是说,早乙女绝非坏人吗?)
算了,怎么说都是别人强迫要求搭档的伙伴,如果是坏人可就伤脑筋了。
当我用温和的目光注视着早乙女时……
「这……这是『魔法门』(Porta Magica)?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日式的。」
看着竖立在房内的洞窟水墨画,爱莉丝贝儿惊讶地猛眨眼睛。
「是的。那是『貉穴』——我以前居住在罗马时学过原理,是日西合璧的逃生门。跟那里的维托里奥·伊曼纽尔二世公园里的是同一性质的产物。」
貉感觉和貘没两样,对异能菜鸟都不够贴心……
「……你们在说什么?麻烦用我也——」
——能够听懂的方式说明——话还没出口,爱莉丝贝儿似乎先一步察觉了我的意思,开口说道:
「这是绝界桥的滑梯,这里是出口。如果用静刃喜欢的电玩游戏做比喻……在某些游戏里,角色阵亡时会全部重新开始对吧?这个是紧要关头时,能让异能者瞬移到这里的术式。日本或世界的民俗传说中,某些故事描迤人被带往异世界等地方后,以『回过神来,人回到了原地』的方式结局……其中有些被认为是利用了这种术式的真实故事喔。不过『魔法门』是相当高阶的术式。这扇门也不例外,应该仅能让极少的质量……大约一个人通行吧?」
她姑且为我进行了解说……
所以这个大概就类似一次性的单向任意门?
「貉。我认为你的本事与貘旗鼓相当,甚至更上一层楼。」
爱莉丝贝儿如此说道,目不转睛注视着貉……
「那些都是过往云烟了。我如今只是个瘦骨嶙岣,一味等死的凄惨妖怪。不谈这些,原田静刃先生、爱莉丝贝儿小姐。恳请你们和刹那大小姐友好相处。万事拜托了。」
貉说完……虚弱地低头行礼。
早乙女介绍完貉以后,引领我们回到走廊时——哈啾。
爱莉丝贝儿发出可爱的喷嚏声。我也跟着「哈嚏!」一声打起喷嚏。
我们之所以造访早乙女家,就是要设法处理被雨淋湿的身体……本来应该是如此,早乙女却以「是个男人就忍耐一下」为理由,把我晾在一旁。
到头来,只有爱莉丝贝儿跟早乙女借了衣物,因为我也不想感冒,于是想先烘乾衣服,开始四处寻找空调。
只是早乙女家没有我想像中的固定式空调,我不时在各问和室的天花板附近发现像是冷暖空调的出风口。
(有钱人的房子真是莫名其妙……)
我四处搜寻能直接吹到暖气的热点,用力打开一扇扇纸门,走过一间间房间——逐渐迷失方向感时……
「……!」
「……!」
——完蛋了。
睽违负三年的闯入事件……!
我大摇大摆踏进了爱莉丝贝儿正在独自更衣的房间。
她正准备换上早乙女的备用水手服——只是由于体格差距,裙子变成了超迷你裙。上衣也因为小到紧绷而拉不上拉链,草莓图案的胸罩下半缘一览无遗。
「……!」「……!」
双方哑口无言——爱莉丝贝儿大惊失色,急忙转身背对我——
「……!」「唔……!」
我作势要后退,但是猛然往后缩的右脚撞到左脚,身体一翻——人反而往前冲。我呈现出从背后扑倒爱莉丝贝儿的姿势,应该说我已经扑倒她了……!
——咚。
摆出趴跪姿势的爱莉丝贝儿,以及压在她背上的我——
「唔~~!」
「唔……!」
双方再次哑然失声,陷入手忙脚乱之中。
爱莉丝贝儿可能以为我要侵犯她,前后爬行试图脱逃。她包裹着草莓图案胸罩的双峰,此刻受到地心引力牵引,在正下方悬荡,完全弹出了上衣。而且更因为爬行动作,胸部正在进行前后钟摆运动啊。
我忍不住死盯着这副阴错阳差出现的重大画面——
啪!啪!
某种像是鞭子的物体击中我的左右脸。这是随着爱莉丝贝儿摇头反抗甩动的双马尾。用马尾向后甩巴掌,真是崭新的体验啊。
「爱莉丝贝儿小姐,出了什么事吗?好像有什么声音……」
就在此时,依旧对爱莉丝贝鼠讲话恭敬的早乙女——咯噔。
从其他房间打开纸门……目睹和室内的景象后,身体当场定格。
接着她的脸蛋由下往上窜红——
格外清晰地目击我和爱莉丝贝儿的丑态后,她用双手「啪」地遮住脸,应该说是遮住眼睛才对。
「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原来你们两位是这种关系!」
早乙女也甩动着马尾,摆出不适合本人的内八步……
「不……不对。虽然我有稍微想过『感觉有可能』,那个……啊!」
她抖着膝盖不停后退。我心想要快点解除误会——
「你……你误会了,早乙女。这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个……没错,早乙女,你误会了。这个是……是意外……!」
我试图解释情况,爱莉丝贝儿也同声附和。
「呃……两位……呃……不……不是那种关系?」
用手辽遮从指缝间偷瞧这边,早乙女抛出「你们不是恋人?」的质疑。
「不不不!我和爱莉丝贝儿……并非你误会的那种关系!」
我一边强烈否认并站起身时……
爱莉丝贝儿瘪着嘴,莫名其妙赏给我一记强力袋鼠踢,把我踹出门外。
我是招谁惹谁啊?
在那之后,爱莉丝贝儿换上早乙女拿来的圆领毛衣(一开始就拿出来啊!),把我臭骂了一顿……
随后我们围着像是料亭(注:日本传统料理餐厅)采用的漆涂矮桌,品尝早乙女泡的绿茶。
「喂,冒牌妖刕。你和爱莉丝贝儿小姐……真的不是那种关系?」
端正姿势跪坐的早乙女莫名其妙再三确认,要一直否认实在很麻烦。
「我就说了不是啊。」
然而要是太过强烈否认,不知为何又会被爱莉丝贝儿又捏又踹。
求助无门之下,我想尽快摆脱这个话题——
「——对了,早乙女。你家人不在吗?」
因为房子很大却不见人影,我试着抛出这个话题。
「这里只有我和貉两个人住。我在这里一边照顾貉一边生活。」
早乙女既未肯定也未否定。
感觉别太追根究柢比较好啊。
该怎么办?快想想话题……
「……啊,这个是什么?」
因为电视遥控器上附着像是袖珍书的东西,我藉此寻求脱身之道。
「这个是遥控器的操作手册。」
「……?」
经她一提我才发现,袖珍书上有早乙女用毛笔画的遥控器图案,以及「打开电视」「切换频道」「关闭电视」等说明,感觉很神经质。
剑术高超、外表成熟美形、就读特别升学班的资优生——早乙女也有不擅长的领域啊。她是机械白痴吗?
矢子也不擅长操控机械,也会在遥控器贴上贴纸,可是这家伙的症状比她还严重啊。
「……我不懂机械,实在搞不仅。啊,说到机械才想到……」
早乙女拿出一支白色的加拉巴哥手机。
「我们交换手机号码吧。在迎宾馆时被你做了下流的事,害我都忘了……机会难得,我也想和爱莉丝贝儿小姐交换号码,可以吗?」
她多此一言,爱莉丝贝儿听进耳里,嘴里嘀咕「下流的事?」瞪着我时,早乙女……竟然拿出抄着别人手机号码与信箱地址的笔记本。
这个年头很少见了。那个不是实体「电话簿」吗?
「你为何要抄在纸上啊?这样打电话很浪费时间吧,登录在手机里面啦。」
听到我吐槽——
「我不太会用。我讨厌机械。」
早乙女闹着别扭,从口袋取出威迪文牌的钢笔。
我心里觉得很荒谬,拿起早乙女的手机,开启当真没登录任何一笔资料的通讯录视窗,将自己和爱莉丝贝儿的电话号码登录进去,再按下选单键叫出早乙女的电话号码并登录到我的手机。
我「啪嚓」一声阖上手机,将其推还给早乙女……
「男……男生都很擅长这种事情呢。」
傻傻看着我操作手机的早乙女,莫名紧张地收下了手机。
「你说男生?你们班上应该也有男生吧?你没请教过他们手机的问题吗?」
「我没跟男生讲过话。」
对喔——话说回来,这家伙无法融入班上啊。
「……那么女生呢?女生反而更会玩手机吧?应该有话可聊才对。」
「女生……很奇怪。原本以为是过来跟我说话,结果却说喜欢我。而且……还是异性之间的喜欢,因为被女生告白也很困扰,我都会严词拒绝。还有人会做出匪夷所思的行为,虽然也有人表示:『先从朋友做起』,但我不需要什么朋友。因为以妖刕身分战斗时,朋友会成为累赘。」
难怪会被疏远了。
「匪夷所思的行为……是指哪方面?」
「例如上完体育课,所有人都会递毛巾给我。我自己就有毛巾,为何要送我那么多条,我实在是搞不懂。」
「……运动完流汗如果有女生递上毛巾,对男生来说是很值得开心的事。」
我告诉她我个人的见解后……
「男生……运动完如果有人递上毛巾就会很开心吗?」
反问的人不是瘪嘴的早乙女,而是在一旁聆听的爱莉丝贝儿。
「没有人递过毛巾给我,所以是道听涂说啦。早乙女长相既美形,讲话又像男生,所以女生们会在脑海里将早乙女替换成男生,产生倒错感吧。如果你表现得更像女孩子,应该就不会被人疏远了。」
我站在人生前辈的立场提供建议……
「——早乙女家的人代代都是妖刕。妖刕不屈不折,我应该表现强悍。在身心强韧度方面,就是因为相较于女性,男性比较会自然变强——我为了继承妖刕,是被当成男孩抚养长大的。我早已舍弃了女儿身。」
早乙女却是固执己见。
班上女生倘若听见了这番话,想必又会尖叫喜悦吧。
打电话通知貘以后,我们品尝着美味的茶点,悠悠哉哉地等人过来……
「热水烧好了,进去。男人先洗。」
早乙女下达封建式的命令。
「你不是舍弃了女儿身,你先洗啊。」
我正在品尝练切(注:糯米和白豆沙揉制成的日式点心),想要晚点再洗澡——
「生物学上的男人先进去洗澡。」
她抢走我的点心和坐垫,还霸占本来归我坐的爱莉丝贝儿身旁座位。
两位女孩在背后聊得热络,我有气无力走在走廊上,找到了比二〇一三年位于居凤町的我家还要气派的浴室……
人才刚踏进去,更衣室和浴室同时亮灯。似乎是红外线感应,还真是方便。
我一进入浴室,马上借用洗鬃精和沐浴乳清洗身体——接着泡进原石砌成的浴池。被冰冷的雨水淋湿后稍微暖和一下身子,感堂具是舒畅。
(早乙女和貉平常就是在这里泡澡吧……)
舒坦过了头,我陷入昏昏欲睬的状态,忍不住心生裸体的早乙女正在帮裸体的貉洗澡的邪恶妄想……
「……爱……爱莉丝贝儿小姐。你的身材好棒喔。感觉差不多有E罩杯。」
「最近又开始变大了。重量也是……喏。你从下面扶看看。」
「这……这个……!好重,不会妨碍到格斗吗?」
「我会注重旋转和纵向移动,以避免造成阻碍。」
……这……这种对话…
我听见两名女性的说话声耶?
莫非我领悟了将妄想化成现实的新异能?不,不对。因为其中一方是爱莉丝贝儿啊。
看来似乎在我脑袋昏昏沉沉的期间,红外线感测器判定「浴室没人」,将灯光熄灭了。
结果,无从得知我正潜伏在昏暗的浴室内,早乙女和爱莉丝贝儿来到更衣室……此时,两边的灯光再次点亮。
由于中间隔着毛玻璃,更衣室与浴室之间无法清楚看到对面。
而且我又泡在浴池里,对方从角度上应该也看不到我。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啊。
(话说……你们女生可以互摸胸部喔……?)
现在没空思考这种深奥的问题。我非逃不可。否则妖刕、魔剑搭档就要举办静刃海扁祭了。
我在腰间缠上浴巾,打算逃到小滑门外的小型露天区避风头……!
然而外面是围着栅栏和墙壁的死胡同,根本无路可逃。跨过围墙就是马路。如果像之前一样被车撞飞,下场就是全裸死在路边。
另一方面,爱莉丝贝儿和早乙女好像进入了浴室,我想回头也不行了。
(话说回来……好冷……!)
我蹲在竹丛堆里忍耐……!着凉已经不足以形容这股寒意了!
可是我知道爱莉丝贝儿很爱干净,洗澡都要花个老半天。
再这样下去,我会冻死在中目黑——
「……静刃,你在干嘛?我是被你们叫来的说……」
——头顶传来说话声,我抬头一看……
貘潇洒地翘着二郎脚,坐在围墙上低头看着我。她穿戴时髦的帽子、风衣、围巾,一身行头像是成人时尚杂志的封面模特儿。
「嗯……?除了爱莉丝贝儿,浴室内还有另外一个人。是那个早乙女刹那?静刃啊,我明白你想偷窥异性洗澡的心情……但你有必要跟着脱光躲起来吗?」
「不是,这是有苦衷的……还有……别出声!会被发现……!」
「就是因为已经被发现了,所以我才问你。」
看着貘一脸淡定笑着回应,于是我……十度、二十度、三十度……慢慢转头往后看……
通往小型露天区的门被打开,早乙女&爱莉丝贝儿就站在门口——妖刕、魔剑搭档的脸色红如赤鬼、眼梢犀利如刀,以目光将我锁定。
要是换成一般女生,应该会喊着:「呀——!静刃同学是色狼!」并逃进浴池……
「洗澡的时候,必须猛烈提防静刃!他之前还偷过我的内裤!」
「何……何等下流……!冒牌妖刕!院子借给你,给我切腹谢罪!」
不过眼前两位可是武士女孩。她们反而过来逮人啦!
然而我也是一名异能战士。为了以防万一,我暗藏了一瓶身体乳液。我朝两人脚下泼洒乳液,顺利让两人滑倒。接着我从她们身上跳过,想设法先活着抵达浴室,结果跳到一半——「噗叽噗叽!」两声响起,左右脚踝分别被早乙女和爱莉丝贝儿抓住。我的脸部先着地,身体「啪!」一声迫降在浴室的磁砖上……
咕溜!咕溜!
利用乳液滑行,反而加快了速度的爱莉丝贝儿和早乙女——一块骑坐到我背上。背部感觉到两人臀部紧贴的柔软触感,算是临死前最大的安慰——
「给我反省!」
「无耻之徒!」
爱莉丝贝儿与早乙女各自对我使出双重阿基里斯腱固定技,以及骆驼式固定技。虽说是被两名裸体女子用滑嫩的身体修理教训,可是会痛就是会痛啊。
话说,再这样下去我会被拦腰折断啦!投降投降!
我拍打浴室磁砖的手丧失力气……三途川逐渐清晰浮现于眼前时——
……地板微微摇晃……
有地震。
「!」「!」
爱莉丝贝儿与早乙女同时解开施加于我身上的关节技……虽然震度差不多只有三级,但感觉到屋子不停摇晃,她们的表情逐渐流露不安。
最后……
「静……静刃……!」「冒牌妖刕……!」
两人发出惊叫声,各自贴靠到我的手臂和背上。
触感柔软又滑嫩,同样是舒服到难以形容,然而——
(——摇晃方式不太寻常。微弱却深沉……)
实在抱歉,拿出这种外行人见解,只是这场地震……
可能就是前总理之前提过的,从过往经验推断,由于「护国乃龒」不在,导致什么地脉之类的变脆弱,开始传出灾祸的预兆。
地震平息之后,我带着严肃的表情——
——在铺着原石磁砖的浴室里,被复活的爱莉丝贝儿与早乙女赏了一记双人背摔。
以半死不活之躯走出浴室时,现场多了一个貘,时间来到晚餐时刻——
然而宣称舍弃掉女儿身的早乙女并不会煮饭,于是我们叫了外卖。
打着红纸伞的貉也坐着轮椅被推到客厅,众人吃完鳗鱼饭和炸虾盖饭后……
「貘大人、还有原田大人及爱莉丝贝儿大人,请各位今晚在舍下留宿。」
貉不明所以地挽留我们住下。因为这栋豪宅只有两人独居,所以她一直觉得很寂寞吗?
反正明天放假,我们的公寓也受限于格局,空间没那么宽敞。对于我和爱莉丝贝儿来说,感觉是个转换心情的好机会,于是我们决定恭敬不如从命。
睡衣是穿貉缝制的和服……我在貉的房间,拿到蓝染布上拔染着紫玉兰的帅气浴衣。
我穿着这套浴衣,开开心心准备返回客厅时——
结果……
由于地板和纸门看起来都大同小异,我再次在偌大的早乙女家迷失方向。
(因为日式宅邸可以从各扇门通往隔壁房间……我好像迷路了。)
我记得应该是走这边,结果……
打开纸门出现的——明显不是客厅,是个六坪大的房间。
从桌子和书柜的模样看来,好像是早乙女的房间。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感觉一丝不苟。
哦……角落还摆着大约有七十寸的大型电视。这个时代的日制产品居然会有这种尺寸,应该是逆输入品吧。死有钱人。
在我正准备擅自打开电视瞧瞧时,突然感觉到有人的气息——
(呃,是早乙女……)
她在不巧的时间点回来了。不过我可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为了避免闹出爱莉丝贝儿那种乌龙事件,我躲到大电视后面。
(这里看起来不像卧室。她应该马上就会走人了。)
我心中如此盘算,坐在大电视机后面闷不吭声时——
便服同样散发男孩子气,穿着深蓝色贴身牛仔裤的早乙女走进了房间。
她还重新绑起马尾,以活像武士女孩二代的凛然表情坐到书桌前。
(她是准备念书吗……?)
虽然我从刚才就一直在偷窥,但话说回来,我原本就是要调查自己以外的妖刕过着什么样的私生活,才会跟踪早乙女。
因此,我躲在电视机后面,开始观摩美少女国中生的夜生活——
「……」
早乙女明明待在自己房间,却先张望四周,之后才偷偷打开抽屉……不知为何拿出大辞泉的书盒?
然而,书盒里装的不是辞典,而是——点心。DARS、GHANA、蘑菇山、ALMOND巧克力。森永、乐天、明治、固力果,各大知名厂牌的巧克力齐聚一堂。
早乙女从中挑出ALMOND巧克力,取出一颗放进嘴里……露出陶醉的表情。
接着喜孜孜地踢蹬双腿。
(在赤坂的时候,明明还跟我说什么「打死都不会吃什么巧克力」……)
你根本就很爱吃嘛。
看她还躲起来偷吃,她自己大概也意识到「要不得」吧。
只是瞧她那副模样,我觉得早乙女早就打破了自制……越来越坚守不住原则。
「……可恶的冒牌妖刕。在赤坂王子饭店时,竟然抢走我的大理石巧克力片……」
针对之前我连同她的巧克力一块吃掉的事,早乙女似乎还怀恨在心啊。只是观察她偷藏的巧克力种类,早乙女喜欢的口味还满大众化的。
「好了,我必须加紧赶工。距离比赛剩没几天了。」
早乙女一个人自言自语,又从桌底下取出一个纸袋……
啊,这次陆续拿出了动物玩偶。熊、长颈鹿、狸猫、海獭、白海豚……她将毛绒绒的玩偶排列到书桌上。明明看到我带着安哥拉兔鵺,还骂我小鬼头、幼稚的说。
她接着又拿出素描本——
手持粉彩笔和色铅笔画起插画。感觉耗费数日描绘的得意之作,主题是……
森……森林动物的音乐会……?
早乙女稍微翻页,其他页不是画着白马王子,就是穿礼服的公主。
怎么看都不像学校作业。
(早乙女的兴趣……难道是画那种插画……?)
而且她刚刚还提到什么比赛。
事实上,可能因为长年作画,虽然能感觉出她的画技纯熟、笔触精巧,无奈品味太落伍了。
她画的是昭和,而且差不多是昭和中期的少女漫画世界观啊。
「刹那啊,你绝不能在现阶段妥协。你将来会以职业插画家的身分,承接案子当工作……!」
听到她对自己坚固决心,我终于忍不住——噗、噗哧哧……
……完蛋啦!我笑出来了!
「……!谁……是谁……?冒……冒牌妖刕?你怎么在那里……啊……呜……!」
躲在电视后面脸色发白的我——被早乙女抓包了。她表现出目的为止我看过最慌乱的模样。
接着她方寸大乱,动作像是抛沙包般要将巧克力、玩偶、素描本藏起来,结果因为手发抖,不小心将东西散落于地。
随后她用浏海遮住眼睛,「叽」一声从椅子上起身——
「……你……看……到……了……?」
缓步……朝这边靠近。
好……好猛……早乙女释放杀气,让她身后景象看起来仿佛产生扭曲……
「没……没有啦!我是无意间看到了,可是我觉得……不不不错啊!你还是有可爱的地方嘛……早乙女。」
我语无伦次地设法圆场……
「我、我、我……可……可爱?怎么可能啦!你这个蠢货!」
早乙女却「啪!」地伸出右手,一把将我从电视后面揪出来。
她又没拿妖刕,怎么力气大成这样?
乒乒!乓乓!砰砰!喀!喀叽!
「不准!告诉任何人!绝对!不准说!下次偷看,我就斩首!斩首——!」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绝对不说!喉咙、呜……喂,眼睛!别戳眼睛!」
我被塞进书桌底下,这次同样热路可逃。
别人说我的战斗力足以毁灭一个城市,可是在正常状态下,就连国一女生也能痛扁我。
「——天亮了。快起床,冒牌妖刕。」
当我呈大字状躺在早乙女家的宽敞客房,人睡得正舒服时——
早乙女用脚趾踹头把我踹醒了。
「搞屁啊……现在才五点耶。」
我看着手机出声抱怨,早乙女穿着那套白色风衣,头上绑着头巾说道:
「你作为妖刕实在是不像话,所以我要锻链你。给我带上妖刕过来。」
真是给人找麻烦,感觉她还在记恨昨天被二度偷窥的事。
如果我拒绝,八成又会被痛扁。
于是我只好一边打着哈欠,穿上黑套和靴子,身背妖刕……随着早乙女前往远处的道场。
太阳还未完全露脸,存寒气逼人的道场里——我听从早乙女的吩咐,两人面对面跪坐。
「……一大清早彼此就穿上这套中二病风衣,真是有毛病。」
我隔着兜帽发牢骚——
「你对美丽的白套有什么意见吗?你的黑套也挺帅气啊。真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
早乙女回应道,语气听起来似乎是发自内心。
难道她觉得这种打扮很有品味?果然是怪人。
还有那套白色风衣是叫白套吗?虽然我隐约有想过这种可能性。
之前稍微聊过我才发现,举凡潜能解放、辅助显示、炸牙、吼破等妖刕术语,不知为何是一律通用。
「……不过你的黑套到处破破烂烂。妖刕也是一样,我跟你交手时就注意到了。总之,武具要时刻保养万全。这不仅限于妖刕,也是身为武士的义务。」
我不是武士,我是高中生。
由于妖刕与黑套具备自我修复能力,所以不擅修护的我都是放着不管……然而早乙女「嗖」地拔出的军刀,表面却像镜子般磨得光亮。
「那么训话到此为止。我要锻链你,站起来。」
「不要。我好困,而且好冷。」
听到我的回答,早乙女冷不防用人鞘的军刀「咚!」地敲打我的头。
「好痛!」
「哼哼。」
这家伙是怎样?一副乐开怀的模样。虐待狂。
「喂,冒牌妖刕。就算是跪坐,你的身体还是破绽百出喔。这样一下子就会被人砍死。」
我维持跪坐姿势,早乙女「啪啪!」地敲打我的侧腹和上臂。
我想喜欢练武也是原因之一,但不知为何……她似乎很高兴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找到妖刕的练习对象,所以心情很凡奋吗?
「早乙女,喂。你是女生耶,举止太粗鲁了。这样会没人追喔。」
虽然只是闹着玩,但被早乙贲的刀鞘敲还是很痛,于是我用带点性骚扰的语气抱怨……
「我……我才不在乎有没有人追!我……早乙女是守护日本的刀。根本不需要什么恋人!」
「刀也需要刀鞘吧?你也稍微温柔一点……好痛!」
「不然你来当刀鞘。因为我的父母也都是妖刕。」
「什么?」
「哇、哇哇……哇啊!没事没事没事,刚才的话不算数!给我站起来!」
早乙女用刀鞘「啪啪啪!」地海扁我一顿后,强迫我跟她进行对战训练。
遭人任意殴打,多少带给我反击的动力,于是我也起身发动半潜能解放应战……只是早乙女的基本剑式变化无穷,而且她还以最小动作连续攻击。
(练过剑道就是有差啊……)
她跟凭藉蛮力战斗的我完全是不同类型。妖刕也跳出神奇宝贝风格的辅助显示,把我和早乙女各自归类成「剑豪妖刕」与「剑客妖刕」。
「这里——假设像这样互砍,就要对应身体冲撞做出假动作,再施展吼破。就算是难砍的对手,也逃不过声音攻击。」
诸如此类,我还学到从普通攻击连贯到妖刕固有技能的连续技。真是受敦了。
只是她对于我的指导,却是丝毫不留情。
她的性格大概不擅长放水或手下留情吧。
早乙女挥舞妖刕,同时还使出肘击、膝顶,并且用白色靴子施展变化多端的踢技,我迎接排山倒海的攻势……最终「噗咚」一声跌坐在地……人已经喘不过气了。练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就完全没力了。
「真是没用。你果然是冒牌妖刕。」
我整个人瘫坐在地,早乙女在我面前弯下腰,一边俯视着我一边说道——
「不过第一次有人能跟我对打到这种地步。你表现得很好。」
她眯起丹凤眼——相当愉悦地夸了我一句。
貘
初次见面的貉——
越看和我越相似。
五官和体格当然有差,然而附身形式,以及对人类的依赖度之高简直如出一辙。身形显得消瘦,恐怕是因为自身的血肉,已经连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质都制造不出来了。双眼之所以失明,我想是因为长年未摄取维他命A的缘故。
我们「食心者」一旦尝过人心的滋味——就会拜倒于那份极致的美味,对其他食物感到食之无味。长久下来,消化器官会逐渐丧失分解一般食物的酵素。换句话说,就是身体会遗忘进食的方法。除非是摆脱肉体限制的最高阶妖怪,否则对于人心的依赖度,将会成为死亡的倒数计时。
往后……我能吃的食物也会日趋减少吧。我很少吃恋慕之心以外的食物,所以纯粹是推测。
如同吸毒成瘾者股骨瘦如柴的貉——
模样可悲又可恨。简直像是在讽刺我最终的下场。
「虽说是前总理牵的线,但我感觉到某种类似命运的东西。想不到能这么近距离见到貉。」
待在貉的昏暗房间内,两人对饮着白开水……
我掩饰着内心的骚动说道。
「嗯……能够拜见貘大人,我也很惊讶。这也是同族的宿命吧……」
貘吞食人类的恋慕之心……
貉却是吞食人类的——友情。明治时期,我曾听民俗学家南方熊楠提及。
因此人如果被貉附身,将会逐渐感受不到他人的友情。由于男女之间的友情也会遭到吞噬,也谈不成像样的恋爱。而且据说貉的胃口很大,倘若是类似友情的感情,就连亲情也会吞吃下肚。
被貉附身的人最终会出现沟通障碍,逐渐变得形单影只。
根据爱莉丝贝儿的说法,那个名叫早乙女刹那的少女,在学校里似乎没有朋友……而且她还跟貉两人独居在这栋宅邸。事实应该正如熊楠所书。
「好久不见表情如此丰富的刹那了。不,我或许是首次看见……」
貉喃喃说道,膝盖上捧着一个小壶。那是——将友情转化成落雁(注:一种日式点心,将米粉、麦芽糖或砂糖等材料拌匀包入馅料压模制成)加以掠夺,功能等同于我的恋函的——「朋瓶」。我只看过熊楠画的素描。
「你还要继续吞食那位少女的友情吗?」
我试探性的询问……
貉面带微笑,忧伤地回答:
「不。想必您也明白,所以我就直说了——最近刹那已经关闭了心房,不再与任何人结交。我的饥饿也达到了极限……早已感受不到痛苦了。」
不同于即使无心也会偶然萌生的「恋慕之心」——人类的「友情」是想断就能断。
正因如此,貉的生命比貘还要脆弱。
尽管位阶比貘低一阶,貉却是绝迹传闻甚嚣尘上的稀有妖怪。
「貉,你想寻死吗?」
「是的。」
貉紧闭着看不见的双眼,摇曳着金发轻轻点头。
「此次受命于国,待讨伐奸臣与夷狄之后——我希望刹那放下妖刕。一旦夺回护国大人的贵体,接下来这个国家将会陷入动乱吧。台面上是如此,在暗处蠢动的人们的世界也会更将动荡。貉这对失明的双眼,清楚预见了那样的未来。」
传说貉本身的力量薄弱,取而代之却拥有预测乡土兴衰的能力。
因此,据说貉会奔波于自己能够存活的土地——
「刹那还年轻。作为妖刕,她无法在这个国家的地下社会生存……因此,我希望她以平凡少女的身分,重新活在阳光下。我期望由原田大人担任讨伐时代之恶的妖刕——遇见他以后,我下定了决心。」
貉已经将这里选为埋骨之地了。
然而很不凑巧,我并非貉这种满怀爱国心与侠义心肠的妖怪。我不打算让静刃担任护国妖刕——静刃本人应该也没那种意愿。
因为他最想摆脱的就是妖刕啊。
只是顾虑到油尽灯枯的貉,我收起这番话,始终担任倾听的角色。
「因为我的缘故,刹那从小就教不到朋友。尽管自私,但临死之前……我希望看见她交到朋友后再死去。爱莉丝贝儿小姐和刹那能够相遇,肯定也是上天的旨意……」
「——事情会那么顺利吗?吃吧,貉,吞食吧。否则你会白白送命喔。」
鵺突然插进我和貉的对话之中——
她拖着静刃的手机,不知何时走进了貉的房间。
「人心莫测,变化多端。女人心有如秋季天空。没有什么比女人心更难捉摸了。既然爱莉丝贝儿和早乙女之间此时存在着友情,就趁现在下手。吃吧,什么都别想,吃吧。咻咻咻。」
鵺还是老样子,性格乖僻……
然而比起打算对貉见死不救的我,唯独这次,她说的话或许算是一种温柔。
鵺呼喊着「吃吧、吃吧」跳起舞来……貉看着她面露苦笑时。
她猛然停下了舞步。
「……!」
我的身体也像弹弓般弹了起来。
接着我冲到窗边,开放大概封闭了好几年的——百叶窗。
不出我所料,原本应该是白昼的天空,化为暗夜。
天空接着下起雨来。
令人回想起关原、沙勒罗瓦、冲绳的……战场,伴随令人透不过气的气味——腥红的雨水——
血雨洒落。
静刃
离开道场时……
「……幸亏我们是全副武装,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早乙女望着庭院的情况,咂了咂嘴如此说道。
枯山水式的日式庭园,正降下黏腻的腥红血雨。
围绕早乙女家的白色围墙消失,眼前展开宛如地狱的景象……
应该说正是地狱。血池、剑山、火河。为了向世人宣扬坠入地狱道的下场,佛教所描绘的地狱绘图。
「——是『绝界』啊。」
「嗯,吓唬人的。别在意,冒牌妖刕。」
我吃过美美和琉姬的亏,所以适应了,早乙女也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所谓的绝界,就是异能者覆盖于现实空间的异次元空间。
由于普通人看不见里头发生的事,所以经常被想大闹一场的异能者当成决斗场地。只是维持绝界需要庞大的式力,万一出了差错,连展开绝界的异能者本人都可能受困在内,貘说过这是伴随风险的招式——
「冒牌妖刕,展开这个绝界的人,你想得到是谁吗?」
「隐约有猜到……大概是前总理指定的其中一个目标吧?」
我感到不对劲,皱起眉头试着观察地狱绘图……
地狱绘图似乎是投影重现出施术者看过的图像,跟我所知的地狱存在微妙差异。
虽然我不清楚地狱里是否存在国境,但总觉得——
——这个地狱弥漫着中国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