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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必杀时刻 Episode 19 深色的挑战者(Challenger X)

静刃

在新德意志研究会城度过二〇〇九年的圣诞节和新年,真是一次不可思议的体验。

魔女连队与其盟友「眷属」同盟——圣诞节也有许多人返乡,我们在城里度过了宁静的时光。

到了晚餐时分,虽然丽莎等女仆端出了圣诞蛋糕和烤火鸡,但是用餐气氛并不喧闹……可能是顾及有成员是基督徒,所以举办了一场庄严静穆的晚宴。拿日本来比喻,感觉比较接近过新年。

蛋糕的糖分补充了爱莉丝贝儿的魔力,而火鸡则恢复了我的体力……

曾经住过欧洲的鵺似乎也懂得看场面,独自一人窝在大厅角落饮酒。因为是免钱酒,所以鵺就大喝特喝,于是我过去训斥了她几句,结果她拿出「鵺在第一形态很难将酒精排出体外喔,所以总是过著戒酒生活喔。好不容易可以变回第二形态,就让鵺趁著能喝尽量喝喔!」这种莫名奇妙的理由,反过来恼羞成怒。算了,反正鵺之后撒泡尿就会酒醒,而且她还跟貘一起帮忙奎斯设计回到未来的凹面历镜,所以要喝酒也是可以啦。

此外,在圣诞夜的晚宴上还多了两个人——穿著纳粹制服,头戴尖头帽的小不点魔女卡羯,以及看似埃及占卜师的女人佩特拉,两人是经由杜塞道夫机场来到城里的。

一问之下,才知道她们是在香港跟远山金次交手后撤退回来的。

根据爱莉丝贝儿的说法,卡羯和佩特拉都是相当老练的魔女,听说在二〇〇九年当时的魔女业界,她们都是很有名的明星魔女。而卡羯,她还是这个魔女连队的连队长,是作战部队的王牌。

区区一个普通人,竟然能够击退这些魔女……看来远山是相当难缠的敌人呢。

虽然并不是没有自信,但要是不谨慎应战,很有可能会遭到反扑。

……无视于我的紧张感,眷属们之后暂时没有展开任何抗争活动。

看来即使是异能者,在岁暮年初之际也会暂时休兵吧。

到了除夕当天,返乡的成员们也带著轻松的表情一个接一个回城,从下午就开始喝酒唱歌,聚在一起狂欢作乐。众人在跨年的瞬间大放烟火,拉炮声响个不停,而且不知为何还一起合唱起「萤之光(注:日本骊歌)」来。真要说起来,新年的庆祝方式还比较接近日本的圣诞节。

在欧洲,圣诞节是和家人安静共度,新年则是和朋友热闹庆祝,这方面跟日本刚好相反。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在城里当了一段时间的食客……在这段期间,我在仍岛对上如10式战车时所受的伤总算是完全痊愈了。

可以在正式迎战远山前恢复状态,大概是回到过去以来,第一件称得上「走运」的事吧。

自从上次发生公主床事件以来,我每天晚上都是睡沙发——我跟与我处于尴尬状态的爱莉丝贝儿两人,作为眷属的暗杀者,都做好了随时都能出击的准备。

——几天之后。

保持万全状态准备对付远山的我们,突然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消息。

远山果真如预料中一样来到欧洲,在收到消息后不久,伊碧丽塔和卡羯在一个名叫卢森堡的小国据点……逮到了远山。

为求慎重起见,她们似乎尝试拉拢远山入伙,但是好像遭到了本人拒绝。

因此,根据传令兵的说法,好像要把远山当成人体实验的白老鼠处理掉。

不愧是伊碧丽塔和卡羯,魔女连队的长官和王牌亲自出马就搞定了呢——但以我们的立场,态度并不能如此悠哉。

这么一来,一旦干掉逮山,我们的工作就没了。

心里原本有些焦急……但敌人也不是省油的灯,果然没这么好杀。

远山好像逃走了。

听说是因为有人协助远山脱逃,参与者主要是那个梵蒂冈的梅雅修女,以及凯撒的部下里一个叫华生的男人,另外还有名叫贞德的魔女,其他似乎还有几位帮手。

除此之外,相对于我们的同盟称作「眷属」,对方的军团则称作「师团」。

该怎么说呢,这场战争感觉就像是把人类和异能者当成棋子的卡牌游戏。

话虽如此,目前远山身边的同伴并不多,他们才刚刚从卢森堡逃往邻国比利时,还未重整旗鼓。眷属给我们看过的名单上列出的危险人物——神崎·H·亚莉亚、星伽白雪、峰理子、蕾姬等敌方主力成员还待在日本按兵不动,总觉得进军欧洲的像是二军成员。

德国的邻国比利时,是我们「眷属」与敌方「师团」的缓冲地带。

——在那里杀掉远山。

在一月十日的下午,伊碧丽塔透过电话向我们这些佣兵下达了这项命令。

传达的作战计画是这样——

首先由三人担任主力强袭部队。

成员分别是埃及魔女佩特拉,另外还有我跟女仆丽莎。

首先由佩特拉变装成那个叫贞德的魔女,以同伴的身分把远山引诱出来。

等到远山落单后,我再出马将其打倒。

丽莎则吊为了防止远山的同伴——梅雅等人出动,在我们进攻同时爆破敌方据点的工兵。

此外,卡羯等魔女连队的人也会参与本次比利时的作战,视情况进行掩护与游击。

在我和旁莉丝贝儿这对佣兵搭档中,这一次之所以由我出击——

首先是考量到「巷战」这项条件。

远山善于近身战斗,不会采取远攻手段,因此,乍看之下会认为派出爱莉丝贝儿比较有利。

然而,远山目前藏匿在建筑与街道错综复杂的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不是能取得宽广射击线的场地。

这时,如果反过来被慢慢缩短距离,就会演变成远山拿手的近身战,到时候爱莉丝贝儿就危险了。事实上,她在神户对上远山而陷入苦战时,似乎是刚开战就几乎是零距离接触。

因为有了那次的教训,我们决定不在市区派出爱莉丝贝儿。

这次反而是要善用布鲁塞尔的地形,将远山引诱到狭窄的巷弄里,接著把精通枪战与格斗的远山逼入他在近战中很少展现的——亦即那家伙唯一不擅长的领域——刀剑战中,再由我发动攻势。

听说远山在香港跟蓝帮交手后,正好失去了刀剑,目前手上只有一把破烂蝴蝶刀。

既然如此,他不会是妖刕的对手。

刀剑互砍——看似无懈可击的「诅咒的男人」,远山唯一的弱点,正好就是我的强项。

哪怕对手是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男人,只要将战斗带进刀剑交锋,我就有必胜的把握。

因为组织力在其中发挥的作用,在现阶段上,这个「眷属」可是凌驾于敌人之上呢。

当天,我们在日落同时收到了出击命令——

在新德意志研究会城的大厅……

「作战虽然万无一失,但远山金次很难对付,所以千万不能大意喔。找跟莎拉还有阎小姐都会在这座城里待命,如果感到危险,请不要勉强自己,就直接撤退吧。」

爱莉丝贝儿一边担心著我,一边帮我绑紧完成自我修复后变得像新品一样的黑套腰带。

阎就是指那个像女摔角选手的魁梧女性,不出我所料,这次她似乎是担任后援。

「我已经充分休息过了,妖刕和黑套还有我都处于最佳状态,没问题的。」

爱莉丝贝儿的动作就像是一个贤慧的妻子,让我有点害羞……

我将魔女连队送来的空尖弹一发一发地填入蛮牛左轮手枪的弹巢。

背成X字形的妖刕,如今也彷佛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不对,事实就是如此。妖刕的勖是三把刀,而其中一把刀就是我本人嘛。

因此,此刻的我就是——妖刕静刃。

(——远山金次,虽然还没有任何仇恨,但是就让妖刕静刃杀了你吧。)

魔女连队提供了关于远山的详细资料,而最后交给我的远山照片……上头是个长相有点阴沉,在这个时代确实跟我差不多年纪的男高中生……让人有点意外,就只是一个平凡少年的照片。

远山是在未来盯上爱莉丝贝儿和貘性命的宿敌。

而保护她们的我,看在远山眼里就是敌人的朋友,也就是敌人。如果听信鵺的片面之词,那么为了报复这次的暗杀戏码,即使被杀也会复活的远山大概会来要我的命吧。

除此之外,虽然本人一无所知,但远山也持有某样不连续体。换句话说,他跟我们一样都牵扯上不连续体,有如扭曲历史树木的金环。

为了不让我和爱莉丝贝儿的存在受到历史威胁,我们必须对他做出警告,以防止他继续对蓝帮带来不好的影响。

我在脑海中复习著这些复杂的条件——

同时搭乘魔女连队准备的欧洲直升机公司的直升机……伪装成医疗直升机的EC145飞往布鲁塞尔的圣凯萨琳医院。

第一次搭乘直升机,我的感想是离地时会摇晃,螺旋桨声吵得要命。不过,升空之后就几乎不再摇晃,透过耳麦还能进行交谈。因此,我和同机的佩特拉还有丽莎一边飞行,一边在机舱内复习作战计画。

在飞行途中,我从空中眺望夜晚的西欧……点缀街道的橙黄路灯排列在平坦的土地上,景色相当优美。因为日本的路灯基本上都是白光,所以在这里能够感受到一股异国风情。

而且更重要的是,直升机的速度果然不是盖的,完全无视地形、道路和交通拥塞,笔直地飞往目的地——

经过三十分钟的航程,直升机开始往出现在眼前的小城市降落。

那是一座残留著浓厚中世纪欧洲氛围,装饰的建筑物林立,彷佛会出现在童话故事里的城镇。

因为规模很小,很快就抵达而让我感到意外,但这里就是布鲁塞尔。

(欧盟区比想像中的还要狭窄呢……)

我们从直升机停机坪进入医院,这里就类似魔女连队成员经营的飞地。

在医院的停车场,伪装成卡车的运兵车早已待命,从卢森堡地区潜入的纳粹魔女们也成功跟我们会合了。

在医院的手术房里,卡羯正在帮埃及魔女佩特拉化妆……她走出来时,模样已经变了个人。

外貌本来像是克丽欧佩特拉,如今简直成了圣女贞德。

一问之下,那似乎就是远山的同伴当中,那位名叫贞德的异能女子的外貌,而佩特拉将要乔装成那位女子,将远山引诱到我这边来。

至于丽莎则是从魔女连队那里分配到施加了夜战迷彩的反坦克榴弹——一次性的反坦克炮。

丽莎负责用这个奇袭远山等人下榻的旅馆,使敌方陷入混乱,防止敌人赶来救援跟我战斗的远山。

炮弹和发射筒总计十四公斤重,对于女仆丽莎而言,感觉光是扛著都很吃力……

如此一来,暗杀部队完全准备就绪了。

随后,我一边吃著配给的甜硬松饼,一边暗自祈祷这不会成为最后的晚餐……

假冒成贞德的佩特拉,将伪装成大型医疗器材的大炮放在推车上拉著走的丽莎,还有身穿黑套的我,三人徒步走出了医院。

布鲁塞尔的林立建筑成了挡风墙,巷弄里感觉不怎么冷。

不过石板街道很昏暗,妖刕显示「Night Vision LV1」,为我的眼睛附加些微夜视功能。

无论是杜塞道夫还是布鲁塞尔……跟日本不同,路灯不会照亮到夜晚巷弄的各个角落。

这似乎是因为欧美人是奉行「自我负责论」的价值观。

在这里即使走夜路遭到歹徒袭击,政府机关也不会像日本一样,因为「马路太暗」之类的理由被投诉,反而会认为是晚上出门的人太笨,受害者应该自行承担责任。

这片黑暗有利于一身黑衣的我,就算距离相当接近,远山应该也不会察觉到我靠近。出来吧,远山,被女人骗到这个昏暗巷弄里来吧。

对我来说,月夜是个问题——远山,月亮就是你唯一的伙伴。

我们来到远山藏匿的小旅馆附近,在色调跟日本不同的行人号志灯旁互相交换了眼色。

随后,我们先目送乔装过的佩特拉走进旅馆。

我跟丽莎则暂时躲进位于十字路口转角处的路面电车停靠站——

「……开始了啊。」

我对著会讲日语的丽莎如此说道,然而……

大概是觉得紧张,丽莎一句话都不说,视线也没跟我对上。

虽然从之前开始,就感觉她一直很害怕穿戴著黑套与妖刕的我,但是总觉得她的样子不太对劲。或许是心生胆怯吧,毕竟她看起来不像战斗型的异能者。

「……」

为了防止出现逃兵,我们三人还要负责互相监视。

基本上是由佩特拉确认我的战果,而我确认丽莎的战果,另外再由丽莎确认佩特拉的战果。

话虽如此,因为现实上是彼此分开,所以无法随时把人盯紧。

监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以防万一,我用从莎拉身上窃取来的冥眼观察了一下丽莎……出现了。

在辅助显示的角落跳出「今晚的死亡机率:68%」的百分比条。

虽然不是很明确的机率,但丽莎可能会死掉呢。

如果有多名强大的魔女靠近,就很容易被敌人发现……听说是基于这样的理由,才会选择让这么一名弱女子,身上只携带一颗炸弹就去袭击敌人的据点。

眷属明明为我和佩特拉提供了充分的援助,但是给予丽莎的待遇却很差。虽然很可怜,但或许她是被当成死了也无所谓的弃子吧。

我感到有些同情,既然已经知道她可能会死——

「那么,我现在就前往指定的地点,你不用想著要立下什么大功,只要拖住敌人的追兵就好,我也不会去确认战果。其实……我无法长时间使用异能之力,如果跟远山的战斗陷入僵局,我也无暇去确认你的战果,毕竟我可不想到时候被敌人逮住。」

我老实告诉她这些事情,试图多少提高她的生还机率。

接著,因为丽莎终于转过头来听我说话——

「——战果报告方面,我们就随便串一下供,之后再联络见面吧。如果通讯受到干扰,就先回到这个停靠站,祝你武运昌隆。」

我说完这番像是作战排演的话,随即动身前往埋伏远山的街角。

在布鲁塞尔为了避寒,砖头屋都会紧邻著左右墙壁建造。

大概是为求方便区分界线,每栋屋子都会刷上不同的暗淡涂色,家家户户构成宽长的墙壁堵在街道的两侧,构造就好比迷宫。

房子虽然美轮美奂,令人觉得彷佛置身于童话绘本之中……

然而街道却显得脏乱,随地可见垃圾和旧报纸,看来欧洲人不像日本人一样爱乾净呢。

这条街道的尽头……

拿迷宫来比喻,就是出现在错误路线终点的死路。

这里就是袭击远山的地点。

那里似乎是一间预定即将拆除的老旧剧场后巷,里头传出歌剧艺人充满寂寥感的拙劣歌声。因为隔音效果很差,就算表演途中外面有些骚动,应该也不会有人出来,这方面也在预料之中。

根据辅助显示,剧名是《歌剧魅影(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看见这项显示,我在黑套的兜帽里轻轻嗤笑出声。

背景音乐搭配得真好。

(——因为真正的魅影就在这里啊。)

喀嚓——

我用拇指扳起蛮牛左轮手枪的击锤。

这里被建筑物构成的墙壁三面包围,所以只要堵住入口,远山就无路可逃了。

灯光是彷佛会出现在历史课本上的煤气灯,虽然造型古典时尚,但是亮度远比电灯昏暗,这也是我们选择在这里埋伏的原因之一。

「……」

身影几乎已经完全融入黑暗之中,身上穿著黑套的我——

默默地将半潜能解放数值提升到8%左右,接著轻轻蹬向墙壁,悬身挂在煤气灯的支柱上。

接著,我以翻单杠的要领站上横向的支柱。

高度大概有五公尺吧,除非观察力特别敏锐,否则远山就会直接从我下方通过。

乔装成美女贞德的佩特拉会分散那家伙的注意力,所以这点应该没问题。

然后——

等待了一阵子后,附近传来了两个脚步声。

这是佩特拉和远山。

视野逐渐浮现目标定位显示,朱红眼也随之发动,看来已经进入临战状态了。

对于远山而言,此刻正是「必杀时刻」。

——轮到我出场了。

「原来除了加尼叶宫之外,也可以称为『rOpera』啊。」

「所有的歌剧院,都叫『rOpera』啦。」

「哦~~这么说来,你在巴黎好像也告诉过我同样的话。」

乔装成贞德的佩特拉跟远山正在用日语对话……

初次耳闻远山的声音,听起来果然是一个普通的男高中生。

在黑暗之中,佩特拉转进了转角——

她朝上方射出弹簧式的锚索,和我交换了一下眼色,接著攀升到砖头房的屋顶上。以细沙加工而成的变装逐渐从她的身体上剥离,散落在街道上。

随后——

「……贞德?」

远山的身影出现了,因为女伴突然消失,他正东张西望地环顾四周。

而且完令没察觉到我的存在,直接从正下方走过。

真是扫兴耶,竟然那么简单地就按照我所想的行动。

——我给你我的音乐,让你的歌飞翔。而你给我的回报,确实拒绝与背叛吗?(I gave you my music made your song take wing and nowhow you've repaid me denied me and betrayed me)——

——磅!锵————!

我利用剧场里传来的歌声掩盖枪声……

将空尖弹射进远山的脚边。

「……唔!」

远山停下了脚步。

没错,站在那里别动,不要远离我喔。

虽然开枪招呼了一下,但那充其量只是牵制。不要远离我的攻击范围——远离挥刀的范围。

远山低头看著击碎石板路的子弹,察觉到有异常事态发生。

然而,他没有立刻拔腿就跑。

简直像是吓到腿软一样。

(……?)

远山,你是怎么啦?

你是让众眷属恐惧的「诅咒的男人」吧!

用不著装出一副受惊的模样。

放马过来吧。

「……」

背上的妖刕们正表现出喜悦,因为「终于可以战斗了」。

妖刕的刕是三把刀,而其中一把刀就是我,无论情不情愿——内心的凶暴度正在逐渐上升,简直就像是被附身一样。

内心深处传来妖刕的声音。

——「杀」。

「……唔……」

远山似乎从枪声和著弹点判断出攻击来自上方……

只见他缓缓地转过身,抬头看向这边。

远山发现了我的身影,我俩四目相接。

看见我的右眼发出红光,远山皱起了眉头,似乎意识到我不是普通人……

「……是眷属的……尖兵吗?你是谁?」

远山如此间道。

「谁也不是。」

如今化身妖刕的我,讲话方式也跟往常不一样。

声音比平常更严肃,像是在威吓一般。

「你……个性还真扭曲啊。你那身打扮,套用理子语来说,就是『中二病』吧。」

相较之下,远山却是用说笑般的语气回话。

「峰理子应该不在这里。」

远山目前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列在名单上的高强伙伴们全都待在日本。

这点程度的事前调查,我们早就已经完成了。

「居然用那种大到夸张的手枪,还使用空尖弹,这下我可不能保持沉默了。给我拿出你的配枪许可证。」

不仅如此,远山接下来的语调还像是在瞧不起我。他是在虚张声势吗?

随后,妖刕——

开始跳出显示,就是那种讲几遍都不改的杀人显示。

可以杀死远山的进攻方式,还有致人于死的斩击或打击方式……

有六十五种……

好多,实在太多了。

远山金次,你浑身都是破绽啊。为什么……

「不要用无聊的话激怒我,我已经看到了。」

……你看起来如此渺小呢?

「看到……?看到什么?」

「多到让我伤脑筋恻。足足有六十五种百分之百。」

「所以我就说,你看到什么了啦?」

「杀死你的方法。」

我回答了远山的疑问,语气半是傻眼。

我俯视著一秒后就能杀死的远山,接著又感叹地望著天空。虽然光线不佳,但也不是完全的黑夜呢。远山,这点算你走运啊。

「——好月亮。那就是你这辈子最后的明月了,给我好好欣赏吧。」

不过你别想逃。

虽然是个话比想像中还多的家伙,但我可不是来跟你废话的。

我是为了工作来杀你的,另外也是为了修正命运。

为了降低演变成枪战的可能性,我已经向远山展示过自己的枪威力更大……所以我将蛮牛左轮手枪收进臀部枪套。

随后,在这个必杀的距离内——

——将左右手摆到收在背部的妖刕上。

我再次低头用朱红眼看了一下远山,发现……果然杀得死,而且简单得令人感到无趣。

……真弱。

不过,那肯定是一种障眼法,这家伙是在欺敌。

他装作平凡高中生的模样,藉此隐藏实力。

既然如此,就让我来剥下你的假面具。

「再怎么用言语交流,能知道的事情也不多。既然要交流,就应该用这玩意儿吧?」

我用妖刕的说法,一边提出「来互砍吧」的要求,同时——

手按刀柄。

潜能解放发动,战斗时间的倒数计时显示开始在视野内转动。

「我首先就用50%来对付你。三分钟。」

「什……什么三分钟啦!」

事到如今,远山才惊慌失措起来。

「三分钟后,你就会死了。」

我拔出在黑暗中反射著月光的双刀。

叽……劈啪、劈啪……

我的身体开始发出压缩肌肉纤维的声响,潜能解放……30%……40%……50%。

用在小试身手上过于强大的力量充满了全身。

「……Prana defender emanation……Strengh/unti area+1(防御式气力场释放 强度·第一阶段)……」

脑海中响起妖刕的声音,黑套开始释放出有如暗红色热浪的力场。

「今晚的你,将沉眠在地狱中。」

已经不确定说话的是妖刕,还是我自己,但这是我的说话声,此时此刻,我就是妖刕。

我模仿以前早乙女剎那的做法,用握刀的右手大拇指比了一个割喉的动作。接著,将闪耀著钝重光泽的双刀像剪刀一样——架成X字形。

(——我要上了。)

当我准备飞扑出去的瞬间,原本还表现得畏畏缩缩的远山——

以慢到让人打哈欠的动作拔出了手枪。跟魔女连队的资料一样,他使用的是贝瑞塔。

在胡乱瞄准一番后,远山「砰!」地一声开枪了。

我遵照辅助显示微微倾斜右手的刀,以刀锷挡开9mm弹,而且是把子弹往下弹,藉此击碎煤气灯。

啷——一随著声音响起,跟我预料的一样,四周一下子变暗,仅剩月光照耀。

这时,从几乎变得一片黑暗的脚底下,传来远山连续开枪的声音。

看样子,他是想借助枪口焰的火光往后退。

当黑套「砰!砰!砰!」地挡下所有的子弹时……

「……?」

妖刕跳出了辅助显示,而且正是我所担心的事情。

第一枪也是,接下来的枪击也是,准头实在差到不行。

根据魔女连队的资料记载,远山应该是个神枪手才对。

因此,上头才会写著要尽量避开枪战,然而……

我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厉害。

看透这点的妖刕所跳出的显示是——

「——Double(冒牌货)?——」

……不妙,这下子糟糕了,确实有这种可能性。

一开始看到的六十五种攻击推荐路径,另外还有刚才的枪击。

虽然枪法在一般人之上,但是会用跟精通是两回事。

此外,远山现在……正试图逃跑。根据目标定位显示,他什么都没想就往来的路上逃。

我必须拦下他确认身分才行,要弄清楚那家伙足本尊还是冒牌货。

我脚蹬煤气灯跳起来,飞身降落在阻挡远山退路的位置上。

就连这种理所当然的动作,都能让远山露出惊讶的表情。

「——炸牙。」

无论如何,现在可不能让你逃走。

——磅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我以超音速横扫妖刕,轻轻释放出将远山推回死路的冲击波。结果,远山岂止是被推回去,连叫都叫不出来……

连同撕裂成扇形飞散于空中的石板碎片,整个人直接被震飞了。

到了这个地步,我的怀疑转变成确信。

……是替身。

中计了。

为了确认其身分,我踏著破碎的石板靠近冒牌远山。

用炸牙攻击替身或许下手太重,但这招只要拉开距离的话,顶多只会被震飞而已。

「放心吧,炸牙这招只要保持距离,就算是苍蝇也杀不掉啦。」

我用妖刕的口吻进行解说的同时,视野显示冒牌远山似乎想利用藏在身上的小型烟雾弹脱逃,因此……

「——就算制造了烟雾,也只会让你自己难以行动而已。」

我姑且告知我已经看穿他行动的事。

毕竟我可是有目标定位显示啊,无论你想做什么,想去哪里,我大致上都能掌握。

「……」

冒牌远山不发一语,不过还是用反抗的眼神瞪著我。

我轻轻地——虽说是轻轻地,脚力却是寻常人的二十五倍——抬脚踹起倒在地上的冒牌远山,接著用架成X字形的妖刕刀背吊起他的下颚。

这是为了近距离确认冒牌远山的长相。

根据辅助显示,这招吊颈技名叫——

「——刃铗树。要是你为了挣脱而抓住刀子,你的指头就会一根根落下喔。毕竟妖刕比剃刀还要锋利啊。」

我如此恐吓冒牌货,确保他逃不掉后,开始仔细地观察他的脸……

长相跟拿到的照片一模一样,竟然可以将外表模仿到如出一辙。话说回来,我方的佩特拉在假冒成贞德时也是如此。

(冒牌货钓出了冒牌货啊,真是因果报应……可恶。)

过去在居凤时,美美也曾经化成爱莉丝贝儿的模样,藉此骗过纪里子的眼睛啊。

对于异能者来说,模仿长相并不是什么难事。

因此,有必要确认肉体本身。

这部分需要异能的力量,来问问妖刕吧。原则上,妖刕习惯从战斗的角度来思考问题……

(如果就这样一直掐住这家伙的脖子,他会死掉吗?)

我在脑海中询问妖刕。

结果——

「Yes. certainly.(是的,毫无疑问)」

妖刕立刻在我的脑海里出声回答。

远山应该是个死不了的男人。

那样的男人,只是脖子被吊住就会死吗?

(眼前的这个家伙,在三年后能够成为远胜爱莉丝贝儿和貘的男人吗?)

「No,now he doesn't look up to it.(不在目前的他身上感觉不到那种才能)」

第二次的询问,也得到了这种答案。

(丝毫没有感觉吗?连1%的可能性都没有?)

「0 parcent.(可能性是0%)」

尽管再三确认,妖刕依然斩钉截铁地回答。

即使我用从莎拉身上窃取来的冥眼观察这个可怜的替身,视野里同样跳出「本月内死亡机率:100%」的显示,而远山应该是个死不了的男人才对。

——经过了四重确认,我终于确定了。

这家伙果然是冒牌货。

当我咬牙切齿时,大概是花了太多时间进行确认——铃铃、铃铃、铃铃——妖刕的刀锷开始响起断绝警报(Indicator)。

到此为止了。

我……还有我方眷属的作战失败了。

远山的同党识破了这次的暗杀计画,利用替身设下了圈套。

对方……

可能是那个梅雅修女,发觉到我们是不连续体。

便订下这种作战计画,要让我们在这里杀掉替身,好利用自然的自我修复力来影响我们的命。

自然策划了超乎我们预料和理解范囤的行动。

我们的性命正受到存在退化症候群和复原力的威胁,倘若连自然的自我修复力也产生奇怪的影响……到了最后,很可能会变成致命伤啊。

「……是所谓的『影武者』啊!虽然长得确实很像,但似乎还是没办法连远山那种疯狂的强度也模仿啊。」

能够化身妖刕的时间所剩不多了,于是我把替身丢到地上。

话虽如此,至少能利用这个冒牌货向远山传话吧。

其实我中途开始就有这种打算,所以露了好几手绝活,只是有点太欺负人就是了。这家伙肯定会将我的超常战斗力传达给远山知道。

「为什么……你要攻击远山……」

从束缚中解脱的冒牌远山已经承认自己是冒牌货,同时开始往后退。

「为了自卫,因为那家伙想取我们的性命。只要现在杀掉他,以后就会比较好杀了。」

因为妖刕喜欢口出狂言,结果不小心透露了关系到未来的事情——

这番话现在就算传达给正牌的远山知道,他大概也是一头雾水吧。

不过,提到杀不杀的话题,好处在于能引起远山对我的警惕。因为……

「你代我转告真正的远山金次——『什么都别再做了』。尤其绝对不准再跟蓝帮扯上关系。」

这种警告对我来说很重要。

远山对蓝帮造成的影响,牵动到我和爱莉丝贝儿身上的存在退化症候群。

然而,远山插手蓝帮的事情究竟会对我和爱莉丝贝儿造成何种影响,这点实在令人想不透。

有如蝴蝶效应一般,那种因果关系太复杂,所以无法理解。

因此,有必要给出「什么事都别做」的警告。

冒牌远山,你可要确实把话带给本尊喔。

……铃铃铃铃铃铃……

妖刕响起倒数三十秒的声音,于是——

我就此收刀入鞘,并切换成半潜能解放状态。

最后……

就把刚才看到的悲哀事实告诉他吧。

「——冒牌远山,你最好尽早去转告本尊。因为你也差不多快死啦。」

「你说……我快要……死了……?你这是在诅咒我吗?」

冒牌远山皱起眉头,说出根本就是异能门外汉的话来。

「不是,是辅助显示表示——你出现死相了。这个月你就会死。百分之百,绝对。哎,你就先准备好后事吧。」

我如此说道,就这么背对著替身返回来时的路……

我只能回到黑暗之中。

「……你究竟是什么人……」

冒牌货的声音从稍远处传来。

「——只是在一间校风比较野蛮的学校就读的普通高中生啦。」

想要回到居凤高中——怀著对二〇一三年的乡愁,我留下了这一番话。

我走到布鲁塞尔的昏暗小路上,先尝试联络同属暗杀部队的丽莎。

我的手机是日本产品,所以我先长按数字键「0」显示「+」号,接著输入丽莎手机的荷兰电信公司的国码「31」,然后是代表手机门号的「6」,最后再输入电话号码……我按照她教过的方式拨打了电话,但是却没接通。

手机里传来像是混合德文与英文的语言——荷兰语的录音,一如我所料,妖刕显示「您拨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的字幕。丽莎,你出了什么事?难道是陷入了令手机遭到破坏的事态之中吗?

我暂时回到刚才的路面电车停靠站,结果还是不见丽莎的踪影。

(……不会死了吧?虽然冥眼显示她有三分之二的机率会死亡……)

我一边想著这些事,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深夜停靠站时——顿时有股难以雷喻的不安感。

敌人用替身引我们上当了。

敌方现在该不会趁机派出那个凯撒,把我们一个接一个杀掉吧?如果是那样,我也不能在这里磨蹭下去了。

当我如此心想,目送了好几辆路面电车离开时——

——手机突然响起来电铃声。

是电话。来电者是佩特拉,这个暗杀部队的另一名成员。

在某种意义上,电话里传来的是比丽莎战死更坏的消息。

丽莎逃走了。

听说她打算拦住追兵,但是却遭到反击,因而身受重伤,人逃往了布鲁塞尔的某处。虽然佩特拉并不知情,但是我有说过不会去确认战果,而丽莎就趁著无人监视……!

佩特拉说要去追捕丽莎,就挂断了电话。为了眷属的安全著想,我也应该加入追人的行列才对。

然而,要在这个有如迷宫一样的街头追捕丽莎,我不可能抓得到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能够全力战斗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三十秒。

虽说身上有伤,但丽莎疑似隐藏著足以匹敌貘和鵺的战斗力,要我跟她战斗……现实上不可能办到。而且师团说不定已经在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要是就这样死在丽莎或敌人手上,就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跟正牌的远山金次不同,没办法三两下就死而复生。尽管跟鵺交手时,靠著落雷的电击而复活,但那个就像是歪打正著一样。

此外……

我身为眷属的一员,在道义上或许应该追捕逃兵,但是没有那个义务。

眷属是付钱委托我暗杀远山,就算不积极参与其他事情,应该也没道理找我兴师问罪。不要涉入眷属的内部问题,现在就先撤退吧。

我们的远山金次暗杀计画——以失败告终。

我上了替身的当,结果只发出了警告。

丽莎的进攻导致敌人失去了一个据点,但当事人丽莎却做出了逃跑这种很不光彩的事。

尽管如此,在那场混战之中,魔女连队的王牌卡羯还是成功取得了战果。她将师团里的一名女性抓来当人质,那个人似乎就是佩特拉假扮的对象,名叫贞德。

此外,听说在斯坦布林克村击溃凯撒一伙的我出现在比利时,师团因而陷入恐慌……从布鲁塞尔溃逃到了北边的荷兰。这部分要归功于我,所以伊碧丽塔长官还赞赏了我一番。

从大局来看,在成功推进前线这一点上,布鲁塞尔作战可以说是胜利了。

不过,我的话算是功过相抵。

虽然不到解除佣兵契约的地步,但是站在眷属的立场上,在下一次的行动——作战上,应该不会马上就轻易派我上阵了吧。

在回到新德意志研究会城的大众巴士上,当我听到这里时……突然感觉到意识逐渐迷离,力气不断从身体流失。

这种奇妙的身体不适现象——显然是使用妖刕产生的疲劳,加上讨伐远山失败,引发存在退化症候群恶化的结果。

之后,我被搬进城里,在医护室接受魔女连队的照护时失去了意识。

我做了一个恶梦,梦见远山金次像是烟雾一样,任凭我怎么砍打都毫发无伤……

……当我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身处城里自己的房间……

迷糊之间,我看见了貘的脸。

我睡了多久?

从强烈的饥饿感来看,大概躺了一天半吧。

「……貘……」

听见我的呼唤,沐浴在透窗而入的冬季阳光之中……原本正在阅读文件的貘转过头来。

「——太好了,静刃,你总算恢复意识了。抱歉,我们当时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呢。爱莉丝贝儿昨晚又一直哭……」

「……我才要说抱歉……我想你已经听说了,我把事情搞砸了……喂……」

我一边说著,一边坐起身来,可是话才说到一半,就看见貘几乎直露到腿根的美腿,差点又因为其他原因而失去意识。

视野逐渐清晰后,我才发现貘穿著一身纯白护士服。

而且下知为何,还是那种超紧贴到清楚浮现内衣曲线,超短迷你裙上有浅浅开衩的危险护士服。短袖上衣更是如同袋囊一样,将枕边的妖刕显示为——93G罩杯的胸部紧密包裹起来。

因为护士服像是塑身衣一样贴身,腰围显得——好细……

简直就是女明星体型,貘的身材还是一样完美无瑕。

「你想问这件护士服吗?这是我向魔女连队借来的,因为这样子照顾病人比较方便。」

察觉到我在看她的腿、胸、腰等部位,貘把手贴在身上摆出姿势——

有如调戏少年的大姊姊般对我眼送秋波,应该说正是如此。

某方面来说恢复精神的我,无奈地坐在床上……

「静刃,在你昏迷的这段期间,战况出现变化了,这是报告书。」

貘用于背轻拍了一下写著英文的纸张,将很适合洋房氛围的蓝宝石色眼眸投射过来。

「情况如何?远山有没有因为我的行动,导致战局陷入劣势之类的?」

我害怕会给同伴添麻烦,在询问战况的同时,稍微将盖在毛毯上的黑套拉上来一些。

貘见状,对著满脸内疚的我回以笑容。

「静刃,你缺乏多人参与的『战争』知识呢。对战争而言,光是『进攻』本身就有其价值存在,所以先把头抬起来吧。」

「……?」

「虽然你确实没有凯旋归来,但是在战争全局上不需要百战百胜。只要反覆进行猛攻,至少就能让敌人分头应战,可以逼著敌人增加多余的武器弹药、粮食、资源、劳力等消耗,让敌人丧失宝贵的时间。接下来,敌人原先的计画就一定会被打乱。而仓促拟定的新计画——作战内容,基本上都会漏洞百出。换句话说,攻击会为下次的攻击奠定巨大的基础喔。」

貘的语气彷佛是在谈论人生训言,听起来不像安慰,反而像是在称赞我。除此之外,感觉还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之前的铺陈。

「因此,战斗始终存在意义。所谓的实战,跟游戏或运动不一样,即使没有胜利,还是有其意义存在。更重要的是,我方会留下实战的情报和经验,不是口耳相传,而是亲身体验,那是不会忘记的。」

我对著讲话习惯卖关子的貘,投以「快说重点」的目光——

结果……

「正牌的远山金次,已经背叛师团逃亡了。」

貘提出了这样的报告。

「这是因为你教训了冒牌货,对他发出警告而得到的战果。至今为止,远山一直让眷属感到头疼,可以分化师团的主力和远山,堪称是丰硕的战果。这是伊碧丽塔颁发给你的骑士铁十字勋章,你就留作纪念吧。」

貘说著,同时递给我一个小木箱……

打开一瞧,冷不防就看见里面放著一枚中心印有逆卍字的十字勋章。

超级不想要。既然要给,还不如送我一笔钱。

「虽然受到表扬是很光荣的事,但是正牌远山还活著吧?」

我将勋章放在床头柜上,取而代之,抓起妖刕试图走下床——

「他已经等同陷入绝境了。现在的远山就跟丽莎一样,遭到师团与眷属双方人马的追杀。目前虽然下落不明,但是正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静刃,你已经表现得很好了,就好好休息吧。」

貘加以安抚,试图阻止我……

「——没错,静刃,你现在的工作就是休息。根据佩特拉的占星术显示,远山金次已经逃往『辽阔之地』。如此一来,下次应该会派出我这个远距离攻击手,请你静待佳音吧。」

我听见爱莉丝贝儿宛如女主播般悦耳的声音,转头一瞧……

「……爱莉丝贝儿……」

发现她跟貘一样都穿著紧绷的护士服。

虽然略逊貘一筹,但是在如同袋囊般包裹胸部的上衣衬托下,88D罩杯的胸形清晰可见。而且裙子同样……超短……!

她拿著苹果走进寝室内,人坐到椅子上时,裙底的草莓还稍微走光。

不对,我可不是想看才看的,只是因为妖刕跳出「好机会→」的箭头,我想说是什么而往下一看,结果就看到了……!

「你肚子饿了吧,我现在就削苹果给你吃喔。」

「……唔……唔……!」

爱莉丝贝儿似乎很高兴我醒了过来,眼梢上翘的双眸里浮现笑意。然而——可能是存在退化症候群导致耳朵失灵,我刚才一时误听成「剥草莓给你吃」而当真著急了一下。

看著爱莉丝贝儿拿水果刀削起苹果来……

「……话说,你们那是什么打扮啊……」

身体终究还没恢复的我重新躺下,并且开口抱怨了一句。

呜哇……我躺下之后,由于视线变低的关系,导致裙底里的草莓田一览无遗啊。

哎呀,我必须承认躺下前有想过或许看得到,只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阳光从大面窗口照射进来,以奇迹似的角度照亮了草莓田。

没发现自己走光的爱莉丝贝儿切好苹果后……

「你讨厌被当成病人对待吗?不过,奎斯和貘都说,只要穿著这套衣服照顾男生,对方就会很快好起来。,所以我才穿成这样。」

她稍微拉高了上衣胸口,脸颊微微泛红,明明该整理的不是那边。

就在这时……

「嗯……克拉克斑蝶好像在呼唤我,先失陪了。」

看著在窗外天空如树叶般飞舞的迁徙蝶,貘的脸上露出神秘窃笑并站起身。

接著,她走出了寝室,披上摆在客厅的长大衣……穿过走廊往自己的房间方向离去,模样显得迫不及待。

爱莉丝贝儿目送貘离开后……

「……房里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就这么红著脸颊,坐到貘刚才坐过的床头凳子上。

然后——

「来,嘴巴张开。」

用小叉子插起切成八片的其中一片苹果,并且递到我的面前。

虽然被当成小孩照顾很丢脸,但是又不好拒绝,于是我吃掉了苹果——爱莉丝贝儿嫣然一笑。她的表情很温柔,彷佛在喂食受伤的动物一样。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想吃拉面,还要配上饺子。」

「要在德国做那个有点难吧……不过,日本的食物确实令人怀念呢。」

我一面佯装冷静,一面和苦笑的爱莉丝贝儿交换这种对话。

话说回来,爱莉丝贝儿的胸部真是惊人耶。因为直接看感觉会被骂,所以我是不经意地看过去的,从略显娇小的身材来看,本钱果然是超级高中生等级的。

当我假装看著装苹果的盘子,其实是猛盯著那个部位时……

「不过,这个是『富士』苹果,是日本原产的品种呢。我问了卡羯小姐才知道,这种苹果在欧洲也大受欢迎,所以被人们大量栽培呢。」

爱莉丝贝儿一边说著,一边侧身转向边桌,准备再拿一颗苹果。

从侧面角度望过去,胸部再次出现壮观的景象,然而——

先不谈这个,重点在于爱莉丝贝儿的背部。虽然我是现在才发现,但是那里出问题了。

这套护士服的背上有一道拉炼,而拉炼看起来像是坏掉了。承受到来自上衣正面,亦即胸部压力的拉扯,导致同等高度位置的拉炼处裂开来。

尽管开口面积不大,但中间好像夹著看似标签一角的小碎布。

「喂,爱莉丝贝儿,这个……」

当我试图扯下那块难看的布料时——

——爱莉丝贝儿突然转过身,双方的动作碰巧同时,且方向相反。

结果,唰。

「哇呀——!」

唰唰、啪啦!

爱莉丝贝儿发出似乎很痒的声音,身体同时兴奋地抖动,而在那股身体回转的力道作用下,某块布料……被我从背上敞开的拉炼缝隙里扯了出来,并且挂在我的手边。

「……?……唔……呜……!」

「……唔……!」

我们当场目瞪口呆——

这……这次轮到上面的草莓田出来见人啦!

仿佛施了魔法一般从爱莉丝贝儿的胸部脱落,此刻就挂在我的手上!

(这……这个是……胸……胸……胸罩……唔……!)

根据妖刕的解说——

爱莉丝贝儿在换衣服时,先换上了这套内衣。

接著外头又穿上这件紧绷的上衣,给上半身带来紧束感。

因为这样,上衣发挥了马甲的效果,将爱莉丝贝儿的身体束紧,导致胸罩背侧产生松弛。

因为松弛的缘故,胸罩——固定背侧束带的扣环松脱了。

从坏掉的拉炼裂缝外露出来的,就是那条束带的边角。

——似乎……就是这么一回事……!辅助显示先生还是一如往常思路清晰啊……!

也就是说,现在如同小田原灯笼一样提在我手上的物体,正是胸罩。跟刚才与其说是看得见,不如说是我主动观看的内裤一样,都是草莓花纹,形状看来八成也错不了。

直到刚才为止,都跟爱莉丝贝儿的胸部零距离紧贴,带著一股温热——也就是所谓的原味胸罩……!

「~~~~~呜~~~~~!」

爱莉丝贝儿的脸轰——地一口气涨红,双手压住由于失去定型物而有一点外扩的胸部——

——只见她眼眶泛泪,上头那对眉毛高高竖起……!

那双漆黑眼眸中的瞳孔急剧收缩,这是发动攻击的前兆。不过,我刚才意外确认过爱莉丝贝儿的裙底没有环剑,那她又要如何出招?

「啊,不是的,这是误……」

还没说完这段逐渐化成固定台词的话语……

「——猛烈地——!」

——咚!

我就仿佛遭到相扑力士冲撞一般,手上拿著胸罩直接被往后震飞。

紧接著,我在床的上空三百六十度翻转一圈,「咚」地一声从屁股著地。

这是爱莉丝贝儿久未使出的音波大炮,跟我的吼破似是而非的招式——音纹(Sonic)!

「最近才稍微放松戒心,结果你就……你这个内衣小偷!又给我伸出咸猪手!」

伴随著「猛烈地!猛烈地!」的吶喊声,我被迫像是玩弹簧床一样,被声波推掌轰得弹上弹下,而且手上依然拿著胸罩。

「小偷!色狼!变态!猛烈地!」

把我摔来摔去的爱莉丝贝儿……

「猛烈地还来!」

摇晃著因失去定型物而像水袋一样的胸部,同时爬到床上。

猛力抓住我拿在手上的胸罩一端。

人只要恐惧害怕,就会习惯性蜷缩,我本能地将手一握——

伸……伸长了!原来女性的内衣也会伸长啊!

该说是令人怀念吗……虽然内裤拔河事件是发生在未来,不过感觉上,我和爱莉丝贝儿又久违地用草莓花纹内衣上演了一场拔河。

爱莉丝贝儿见状,似乎又再次误会我不愿松开内衣——轰——!白皙的皮肤直红到耳颈。

「静静静静静刃,你为何想要这种东西?你想拿来怎么用?」

「什……什么拿来用,我才没有——哇啊!」

我惊呼一声,因为爱莉丝贝儿刚从我手上夺回胸罩后,当场腾空跃起。

背景是描绘著植物图案的美丽天花板,怒火中烧的双马尾少女……甚至忘了自己穿著超迷你裙,高举单膝凌空飞舞。

「——H!」

砰!

22公分左右的小脚,朝抬头仰望的我的面门降落。因为这次是发生在欧洲,所以脚上还穿著室内鞋。

我的视线受到遮蔽,下一刻——

「SKETCH!ONE TOUCH!」

伴随有够落伍的骂语,她以左脚、右脚、左脚猛踩。毕竟我跟爱莉丝贝儿也算是混熟了,所以心里一边想著她的平衡感依旧绝佳……

「——猛烈地!」

致命一击的双脚重踏落下……

我就这么被踩著脸,直接仰倒在床上。

话说,两人不久前还同睡这张床,手还牵著不放——感觉很棒才对。为什么今天就这么生气啊!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再说,我可是罹患妖刕后遗症和存在退化症候群耶!多关怀我一点啦!

照顾者与被照顾者之间,很容易发展出恋慕之心。

根据自古以来的经验法则,身为「食心者」的我明白,这种现象称为南丁格尔症候群。

不浪费静刃倒下的机会,派出爱莉丝贝儿来促进彼此的感情,这件事看来是做对了呢。

虽然在爱莉丝贝儿背上动手脚的是我,但静刃又再次漂亮地上钩了。

「竟然那么简单就发动了幸运色鬼之力而吵起来,真是太感激了喔。」

跟静刃等人的房间隔著一条走廊,在我们的房间里——

鵺从双肩书包形的怨函里拿出草莓圣代,狼吞虎咽了起来。

毕竟男女争执所催生出的情感,是属于鵺的粮食。

「那份恋慕之情如果继续成长,收获量就会减少了。貘,做得真漂亮,采收的时机正好。」

奎斯从恋函里取出浓甜味略重的半糖巧克力。

只见她拿起专用的小木槌,敲碎包著豪华粉金色包装纸的心形巧克力,接著分了一块给我。

「话说回来,獗——奎斯竟然也是『食心者』啊。」

「我们也许真的是远亲呢。」

眼神妩媚的奎斯说道,顺便替我泡上一杯咖啡。那种强烈的苦涩口感,大概是奎斯的嗜好吧。

经过了几天的共同生活,我才知道就算同为食心者,奎斯的口味却比我更加古怪……

她喜欢吞吃所谓的畸恋。

之前在高速公路上得到的白巧克力,听说就是在只有女性的魔女连队里采收到的,女同志之间的产物。

不过,奎斯现在也经常吞食这种普通的男女之爱。

毕竟要完成将我们送回未来的「凹面历镜,是一项艰钜的任务,需要消耗庞大的式力。尽管主要仰赖从魔女连队收购的魔力,不过为了贴补式力,她最近的胃口很大。

摊开在我们房间桌上的设计图——奎斯几乎画完的凹面历镜设计图,已经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大量采用了欧洲的先进技术,构思出水准极高的立体魔法阵(Kubi Magirus)设计图。

就连具备穿越过去的凸面历镜知识的鵺,似乎也只能解读部分内容。

虽然直到中途为止,我们都还有帮忙构想设计图,但是接下来……只能交给这位奎斯了。

交给这位待在豪华的新德意志研究会城的贵宾室里,正佣懒地看著设计图的魔女。

爱莉丝贝尔

存在退化症候群似乎会随著目前所在的时代变迁——鵺用时间学术语称为「路线」——而产生完全不同的影响。

在第二轮的路线上,我饱受身体不适之苦,但是在这条路线上,状态却不坏。

事实上……我反而觉得身体更好了,只是为了避免周遭人多疑,我选择保持沉默。过去在第二轮的世界时,静刃也没有出现身体不适的状况。

貘、鵺还有奎斯都认定历史会「设法排斥」我们这些不连续体。

我听在耳里,也认为这是很自然的道理。

然而,事情真的是那样吗?

有没有可能不只是那样?历史会不会正以其他不同的力量影响我们?存在退化症候群的影响不一致,更是加深了我这种疑虑。

在我拿著修枝剪改造而成的魔术手臂照顾静刃这个内裤小偷的期间……本来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然而就在这时……

突如其来的事态发生,让我不得不中断分析。

找到远山金次的下落了。

我们的暗杀目标,最终因静刃而遭到孤立的……远山金次。我们「眷属」为了搜寻逃亡的远山,从城里派出了佩特拉这位埃及出身的魔女。

她本来就是一位像是占卜师的魔女,精通占星术和砂占卜,另外,还能驱使甲虫使魔来收集情报……

……在那之后,虽然花了十天以上的时间,不过终于利用魔法锁定出落单的「诅咒的男人」的所在区域。而且这次是本尊。

地点在一个名叫布尔坦赫的荷兰乡下小镇,靠近德国的边境一带。

镇上只有几十户人家,高耸的建筑顶多只有教堂跟风车而已。

从地图上来看,视方位而定,视野也不会受到局限,是能利用荷电粒子炮展开狙击战的地方。

——因此,眷属对我下达了出战命令。

远山金次是个在战斗中必须提防的对手,而且如果又被他逃走的话,抓人又得重新来过。

基于以上考量,在佩特拉潜入布尔坦赫进行侦查前——我们决定先在城外集结充足的战力。

这个取名为「魔女特战队(Besondere Hexe)」的部队编组,战力十分强大。

担任作战部队队长的卡羯格拉赛是魔女连队的王牌,是一位深受纳粹少女兵信赖,而且身怀领袖魅力的女性。尽管后来让人给跑了,但她是曾经一度成功捕获远山的「厄水魔女」。由她率领二十名少女兵(Non Stealth)参加作战。

再加上先一步接近远山身边的佩特拉,她是以「砂砾魔女」之名广为人知的埃及魔女。虽然是冬天,她却还穿著看似比基尼泳装的战斗服,这点让人不予置评,但她也是长久以来让敌人感受到威胁的女中豪杰之一。

另外就是眷属的射击顾问——自称罗宾汉后代的魔女弓箭手——「台风的莎拉」也参与了逮捕行动。个性上有点难相处,而她原本是在敌人攻击新德意志研究会城时,负责镇守城堡的战士……随著眷属大举进攻,将据点从德国转移到荷兰的缘故,这次也将她派上了战场。一方面也是因为布尔坦赫是适合展开包含弓箭在内,各种狙击方式的城镇,所以才会派她出马。

除了这三人以外,再加上我一个。

敌人还不清楚底细,会使用这个时代未知的攻击魔法的攻击手——人称「猎杀魔女的魔女」的爱莉丝贝儿。

少女兵排成方阵并敬礼,我们这些担纲主力的魔女们也站在前排……迎接出击的时刻。

穿戴著纳粹德国的制服和军帽,明明没有骂,却不知为何拿著马鞭的美女长官伊碧丽塔,以德语发表完一番激励众人的演说后……

我们分别乘上轿车和运兵车后,开上了高速公路。

将伊碧兰塔和奎斯、阎、貘和鵺、总算恢复健康的静刃,以及其他成员留在城里,动身前往决战之地——布尔坦赫。

在欧洲地区,所谓的「邻国」……距离感大概就等同美国的「邻州」或是日本的「邻县」。

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一段时间后,一下子就从德国跨越到荷兰的国境。

就在这时,担任侦查兵的佩特拉来电联络。

电话里传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根据她得到的情报,那位曾经在杜塞道夫的郊区跟我交手的梵蒂冈修女——「祝光魔女」梅雅也在布尔坦赫。然而,她似乎还没跟逃亡的远山金次联手的样子。

另外,听说丽莎也在布尔坦赫现身了。

据传远山金次是个花花公子,所以丽莎很有可能已经被笼络了。

如此一来,想要靠压倒性战力击溃远山金次的计画恐怕会产生变数。

除此之外,这天更突然弥漫起琉琉粒子,而且观测浓度有逐渐增强的趋势。

要进攻还是撤退?

我们联络上伊翌丽塔,一边移动一边等待她做出判断。

最后下达的命令是要我们「突击」。

如果远山金次和梅雅会合,双方之后说不定会携手合作。在那之前,要是我们先发动攻势,就有机会反过来将敌人各个击破。

于是经过了大约半天的车程……

我们抵达布尔坦赫的郊区跟佩特拉会合,在卡羯的提议下,我们四位魔女手拉手围成一圈。

在蓝天下约定「谁都不会死,打倒敌人」后——

按照事前慎重拟定的作战计画,往各自的战斗岗位散开。

(俗话说「江户之仇长崎报之(注:日本谚语,意指在意外的情况或地点报了旧仇。)」……)

——远山金次。

在二〇一三年神户的那笔帐,就让我在二〇一〇年的布尔坦赫向你讨回吧。

你的实力不如当时,而我的实力则更胜以往。

虽然没想过会以这种形式再次交手,但是就让我拿下胜利吧。

我在心中如此喃喃自语,同时假扮成观光客走在布尔坦赫的街上……

我绕到听说是远山金次和梅雅躲藏的教堂后方,在四下无人的白杨树底下从裙底展开环剑——

「——角升力推进(Dean Ride)——」

施展飞翔术式凌空飞起,接著飞上教堂的尖塔,来到屋顶上闪耀著银光的十字架前。

在没有山的荷兰大地,空气中弥漫著浓度上升的琉琉粒子。

场景就如同三年后的神户。

彷佛是要再次考验我一般。

在布尔坦赫的一隅,有座彷佛会出现在绘本中的可爱风车小屋。

只见莎拉踏著无形的空气垫,一步步跳到那摩目前用锁炼固定住的风车叶片上。

我和莎拉之间的直线距离,大约是一百七十公尺。

我们会从教堂和风车上方——各自用荷电粒子炮与弓箭以V字射线锁定远山,这个阵型的意义就在于此。

情报也显示远山金次不擅长应付狙击,所以从两个方向狙击。我们会从斜前及斜后上方射击,以避免狙击手误射彼此。

作战是由莎拉充当诱饵,刻意在远山和梅雅面前现身……卡羯和佩特拉则预先埋伏在风车小屋里。卡羯率领的少女兵会潜入城镇,将远山给逼出来。

如果能就此击败远山是最好,即使少女兵的行动失败,埋伏在风车小屋的卡羯和佩特拉也能牵制住对方。

这时,再由我这位伏兵出手狙击敌人。

虽然是简明扼要的作战,但是如果顺利让敌人上当,就会成为必胜之局。

「琉琉风暴开始成型了呢,直到狙击以前,可以帮我争取粒子加速……争取准备的时间吗?我的狙击术式在视觉和魔力上都很容易被发现……请将敌人……特别是梅雅的注意力持续吸引到风车那边。」

我透过放在耳里的骨传导通讯机,向莎拉提出这样的要求——

「了解,我马上召唤台风。虽然因为受到琉琉粒子的影响,风速不足以毁坏城镇,但还是请注意不要从尖塔上摔落。」

莎拉一边调整戴在银发上的羽毛帽,一边如此答覆。

通话结束不到三分钟,白云开始在蓝天汇聚,云影笼罩住布尔坦赫镇。风势逐渐增强,转眼间风云变色。

处在强度逼近台风的狂风中,我身上的居凤高中裙子剧烈拍动……

在连接风车与教堂的道路上,随处埋伏著配备武装的纳粹少女兵。

这阵风是莎拉使用魔法操纵气候召唤来的。而她本人穿著的,类似女校制服的西装外套并未随风摆动,看来她所在的位置,就是这场局部性低气压——小型台风的风眼处。

至于我这边,在狂风吹袭之下,教堂的彩绘玻璃摇晃到几乎要破裂一般。

待在里面的远山等人,应该发觉到异状了。

已经不能回头了。

莎拉以绝佳的平衡感站在固定成十字状的风车叶片上,手中拿著比本人身高还要长的长弓,然后从箭矢插得像是孔雀开屏一样的箭筒里取出一支箭。

接著她搭箭上弦,缓缓地拉紧弓弦。

我将其视作暗号,跟著架起环剑。

——飕——

伴随细微的风切声,箭头装有高性能炸药的炸弹箭划过了天空。

箭矢随后命中在我底下的教堂墙壁,「轰隆……!」一声引发震荡。

虽然正下方遭到轰炸的感觉并不好,但奇袭算是成功了呢。

紧接在后,莎拉又「飕飕飕」地接连放箭。

几支箭矢乘著风,有如导弹一般划出弧线接连命中教堂的墙壁。

而被轰炸给逼出教堂的人,果然是梵蒂冈的梅雅,另外一个则是远山。

相貌比二〇一三年看来年轻许多,但毫无疑问是远山金次本人。

两人好像已经重新联手,但是并未发觉我的存在。丽莎不见踪影,大概是躲起来了。

(杀不死的男人……)

我的荷电粒子炮无法击毙对手。

只是如果将人击晕,还是能把人逮住,只要捕获远山,应该就有办法杀掉一次吧。

虽然我不晓得他会怎样复活,然而事实上,我已经在二〇一三年一月遇上远山金次了。无论往后迈向何种命运,他应该都不会死才对。

俯瞰著未经深思熟虑就冲出教堂,冲往莎拉所在的风车方向的远山……

我展开荷电粒子炮的粒子加速。

最初是沙粒般的大小,接著增大到弹珠尺寸,光弹在环剑上骨碌碌地不停流转。

「……荷电粒子炮……」

受到琉琉粒子的干扰,荷电粒子炮的粒子加速大概需要两分钟左右。

这段期间只要不被发现,就是我赢了。

远山、梅雅,伫立在教堂屋顶上的不见得都是头顶光环的天使,也有腰间挂著圆环的魔女喔。

(还剩下……一分钟……)

暂时跟梅雅分头行动的远山,朝莎拉放出的迎击箭矢作势开枪。

袭近远山的箭矢被子弹弹开,以毫厘之差削过远山身边。那种枪法非常人所能及,肯定是素有神枪手美誉的远山金次本尊。

当我注视著他的背影时——

放在右耳里的通讯机传来卡羯的说话声。

「反正情报大概透过丽莎泄露出去了,虽然是在作战中,但我还是直呼真名吧——爱莉丝贝儿,情况看来不妙啊。」

情况不妙的意思是……?

「我从他刚才射击莎拉箭矢的动作看出来了,远山正受到梅雅的强化幸运(Venture)所庇护。那家伙是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男人,其特质又获得了战运强化……没用的。你就算狙击远山,也会被他躲开的。」

——强化幸运。

那是巫女或修女等圣职者身上加持的「加强某方面运气」的术式。

由于运气具有平衡性,如果强化某种运气,就会连带减弱其他运气。

听说如果强化战运,就会牺牲恋爱运,不过那种坏运根本不影响当前战况,单纯会变成有利于梅雅等人的庇护。

战运提升主要会表现在本人身怀的技能、特性,以及武器使用的成功率增加等方面。

总是能化险为夷的「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男人」,将会挡下这招无可防御的荷电粒子炮。

那种情况——不可能发生,我对此有信心。然而,他的特质就是让那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倘若那种特质得到强化,或许有可能发生。不,可是……

众人的脑海里可能都闪过了相同的发展,通讯机里传来卡羯和佩特拉交织在一起的讨论声。

话虽如此,我现在不能中断攻击或撤退。

对于身为佣兵的我而言,这是完成义务的千载难逢机会。

不能放远山逃走。

「请不用担心,只要不是高速移动的对象,我的狙击就是百发百中。」

我抱著坚持执行任务的想法,向通讯机如此传达——

「我的箭矢也是百发百中,而刚才有生以来首次射偏了。」

莎拉如此回应,这番话让卡羯等人的讨论语气软弱下来。

混战当中,梅雅和远山金次带著几名修女兵逼近了风车小屋。

我的荷电粒子炮……

光弹已经凝聚到随时都能发射的大小。

只不过——

「爱莉丝贝儿,住手。你的狙击无法连射吧,不要攻击远山。」

担任现场指挥官的卡羯下令中止狙击。

随后,可能是想著至少要打倒梅雅的手下再逃,只见她往风车小屋左右伸展开的叶片上移动。

不行,这样下去的话,胜算就越来越渺茫了。

如此一来,我们的契约关系很可能产生裂痕……!

身陷这种危机的我,急忙回想貘谈判时签署的契约内容。要魔女连队拋弃债权的条件,应该是我方必须「捕获远山金次,或是在捕获行动上付出巨大贡献」才对。

想到这里,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主意。

「——卡羯,那不如这样吧。改变狙击目标,我来攻击梅雅。」

我急忙传达想法……

理解得快的卡羯和佩特拉,似乎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的术式也能破坏梅雅的强化幸运使其散失。另外在魔女连队的报告中,还有记载远山很疼女人的情报。只要打倒梅雅并抓来当人质,就可以捕获远山。」

「——没错。在这紧要关头,真是好主意啊,爱莉丝贝儿!很好,攻击梅雅!」

卡羯如此回答,总算是准许我发动狙击。

尽管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男人的招式经过强化,让人有些不安,但根据资料显示,梅雅的特性是剑技。她的战斗方式,是挥舞将圣堂大钟熔铸制成十字军时代的剑型,并镀上削自十字架纯银的圣剑。那个无论再怎么强化,都敌不过荷电粒子炮。

我切掉通讯机以集中注意力,接著微微倾斜环剑对准梅雅。

只见梅雅等人终于到达了距此一百七十公尺处的风车——

卡羯等人走出风车小屋跟远山交谈。

就在此时,梅雅……

……注意到了这边。

她的嘴唇动了,说出「魔剑」这个词。即使距离这么远,我还是隐约看得出来。没错,魔剑是她们依据貘的发言给我取的代号。

梅雅·罗马诺。

你之前无缘无故就袭击我们。

虽然打扮成修女的模样,但称呼你为魔女也不为过吧。

而我是猎杀魔女的魔女,正如其名,我现在就来猎杀基督教的魔女吧。

我背对著在战斗中缓缓沉入地平线,高挂在暴风尽头的太阳……

「——威力很猛烈喔。」

如此低喃一句,发射荷电粒子炮。

——啪——

如同彗星般的光弹笔直射向梅雅。

这是前所未见的招式,而且还是必中必杀的一击——魔女的本能大概已经告诉她了。只见梅雅彷佛认命一样,避也不避地用身体接下了光弹。

梅雅身上绣有金丝刺绣的纯白法衣撕裂开来。

彩虹色光芒形成破坏力的洪流,往梅雅周围扩散开来,蕾丝滚边的白色内衣裸露,手中的圣剑也逐渐粉碎。

最后——

——梅雅无力地倒下了。

远山金次站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这下子你也玩完了。

荷电粒子炮打消了梅雅的强化幸运,而单凭失去庇护的你,是赢不过卡羯、莎拉、佩特拉还有我四个人的。

之后,凝聚到弹珠尺寸的第二发荷电粒子炮才刚开始加速不久……

我就看见远山向卡羯等人投降了。

静刃使你孤立,而我让你落网——虽然是间接形式——

但是就在这一刻,我们这些佣兵总算是完成打倒远山的任务了。

之后,莎拉召唤的云团转眼间随风散去。

当我走下教堂来到风车小屋前时,被远山等人窝藏起来的丽莎也已经被抓到了。

因为这个时代的远山还没出手袭击我和貘……虽然是单方面的复仇……但洗刷了神户旧怨的我,往他身边走去。

真年轻。

比当时见过的远山年轻多了。

看到人类返老还童的模样,果然还是带给人不小的冲击呢。

「……年轻的远山金次。跟你相遇的日子,总是在暴风之中呢。」

那个时候也是,这次也身处于恼人的色金粒子风暴中,于是我如此告知。

「你认错人了,我不记得我有见过你。」

远山理所当然地回答,本来就不太友善的目光狠瞪著我,想要试探出我这番话的深意。

因为我也没道理替他说明未来的事情,于是——

为了阻止我们身上的存在退化症候群发作,尤其是针对静刃,我还是决定尽快对他做出警告。

「你跟神崎·H·亚莉亚——有如扭曲时间树木的金环。尤其是你改变了蓝帮的命运,害得我们必须出面维持平衡。拜托你不要再跟那个组织扯上关系了。」

「……既然你不想让我跟他们扯上关系,杀掉我不就好了?」

可能是豁出去了,远山意气用事地如此回答。

看来在这方面,诅咒的男人终究是个跟我们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呢。

「做出那种事,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因为你就算被杀也会复活不是吗?」

我略带苦笑地说道,远山看著我好一会儿,突然用有点恭维的语气……

「话说……妖刕还真是让人羡慕啊,竟然有像你这样可爱的女朋友。」

说出这样的话来。

妖……妖刕!那……那不就是指静……静刃吗。

竟……竟……竟然说我是——

「女女女朋友?你说我是静刃的女朋友!才不是才不是!你猛烈地搞错了!谁谁谁是那、那个内衣小偷的女朋友啦!」

前几天照顾他时,他还抢了我的内衣呢!

我对著远山发飘,不过脑袋里……

……女……女朋友。女朋友……

却反覆回味著这个词。

多么禁忌却悦耳的称呼啊。竟然说我是女朋友,说我是他的女人。

我已经知道静刃对我没意思,因为在城里的那一晚,他什么也没对我做。即使如此,我也明白自己无法死心,只是装作战友的样子,拖拖拉拉地维持朋友关系。

然而……啊……被人这样一讲,我忍不住动了心思。

忍不住希望变成那样。

忍不住去回想。

我和静刃就像少女漫画里的男女朋友一样,一起约会,一起品尝蛋糕,然后……接、接、接吻之类的……

没错,如同那个最幸福的时刻——二〇一〇年的冬季一般。

就算那对静刃来说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但我还是忍不住去想像,去祈求,去希冀。一去思考,就当真有如沉溺在美梦之中。

「……」

说出女朋友一词,让我露出五味杂陈表情的远山——

之后会一度迎接死亡,等到复活后,注定会在二〇一三年的神户再次相遇。

我重新转向他,等到表情好不容易恢复后,我决定开口。

说出暂时告别的话语。

「『哿(Enable)』……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不要再遇到你了,不过道别时还是不得不这么说——那么,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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